第十三节
2213年6月30曰
昨天晚上每个人都激动得睡不着。天呀,本要是能懂得我们说的就好了。西蒙娜给他解释了很多遍,告诉他我们的家在一个大巨的圆柱体外星飞船上,并在黑色显示屏上向他显示了不同角度的拉玛,本还是很难理解。
昨晚呼啸声响起时,理查德、迈克尔和我相互望了望。已经很长时间没听过这种声音了,我们立即奋兴地谈论起来。孩子们也好奇地问这问那,就连小艾莉也被我们激动的情绪感染,不停地提问。我们七人立即动身朝上面走去。理查德和凯蒂不等我们就急着跑到了海边;西蒙娜和本走在一起;迈克尔带着帕特里克;艾莉的小腿不能走得很快,我就抱着她来到了上面。
凯蒂激动地跑过来,抓住西蒙娜的手奋兴地说:“快来,快来,你们真该看看,太奇妙了,那些色彩可真漂亮。”
确实如此!随着一声声的呼啸,彩虹状的弧形闪光出现在拉玛的夜空。
本张着嘴盯着南方,一会儿他笑着转向西蒙娜,慢慢地说:“漂——漂——漂亮。”他骄傲地说出了这个字。
“是的,本,确实漂亮。”西蒙娜回答。
“非——非——非常——漂——漂——漂亮。”本重复着又转过身看着闪光。
观看闪光期间我们没说一句话,回到
后却连续不停地议论了几个小时。孩子们不太明白闪光意味着什么,虽然西蒙娜出生在拉玛上次速加的最后阶段,有过同样的经历,但当时她只不过是个小女孩。因而,主要是理查德在作解释。呼啸和闪光使他很受鼓舞。回到我们身边后他还是第一次找回了原来的自我。他陶醉地向孩子们讲述我们经历过的呼啸、闪光和拉玛的速加前进。
“您认为八爪蜘蛛要回到纽约吗?”凯蒂着急地问。
“不清楚,但很可能。”理查德说。
接下来凯蒂连续一刻钟向大家反复讲述四年前我和她遭遇八爪蜘蛛的经过。和往常一样,她夸大和美化了一些细节,尤其是在博物馆遇到我以前她的单独行动。
帕特里克很喜欢听凯蒂的故事,他要姐姐反复讲。凯蒂绘声绘
地讲道:“就像这样,我趴着望着那个大巨的圆
。那
可深了,见不到底。周围有一些银色的尖钉伸在外边,在微弱的灯光下闪闪发光。‘咳,下边有人吗?’”
“我听到有东西在金属上擦摩发出刷刷的声音,同时还有呜呜的
息声。有一个黑乎乎的大东西正从下面朝上爬,它有个圆脑袋,八条黑色、金色的触脚。那些触脚绕在铁钉上,慢慢地朝我这边爬过来…”
“八——爪——蜘——蛛——”本说。
凯蒂总算讲完了她的故事,理查德告诉孩子们可能再过四天地板就要开始振动了。他反复強调每样东西必须牢牢固定在地板上,每个人应该作好准备入进箱槽。迈克尔补充说我们还需要几个盒子装玩具和东西。过去几年,我们增添了不少东西。收拾这些东西将是我们以后几天的艰巨任务。
理查德和我在一起时,我们握着手谈了一个多小时。我告诉他希望这次即将来临的速加预示着我们在拉玛里的旅程即将结束。
“希望赋予人类永恒的生命。上帝啊,保佑全人类。”理查德说着坐起来,在黑暗中眼睛闪着亮光。
“你好多了,亲爱的。”我摇着他的胳膊说。
理查德皱起眉头:“现在一切好像都清楚了。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茫又会降临,一定会在什么时候的。我还是记不起离开的那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理查德又躺下了,我问他:“你想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估计我们会有一个速加度,我希望这是一次大速加。我们正迅速地接近天狼星座。如果我们的目标是天狼星座,我们就应该减速。”理查德握着我的手接着说:“为了你,更为了孩子们,我希望这次呼啸给我们发出的不是一个骗人的警告。”
2213年7月8曰
如我所料,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闪光一结束,拉玛就开始了速加。我们既没看见也没听见艾云鸟或八爪蜘蛛。
四年,已经四年了我们没看见它们。凯蒂很失望,她想看到八爪蜘蛛都回到纽约。
昨天有两只机器螳螂来到我们
,它们拿着一个很大的容器径直走到箱体旁。容器里面装着五个新的网状
(当然西蒙娜现在需要一个新
)和头盔。我们站在远处看着它们安装好所有吊
,检查了箱体系统。孩子们更是
惑不解。螳螂的短访进一步证实我们即将入进
速加变化。
理查德关于推进系统与拉玛热量控制的理论是正确的,因为正在接近一个新的光源,拉玛內部的热系统开始关闭了。我们上面的温度逐渐开始下降。为做好速加前的准备,我们忙着通过键盘向拉玛人求助,请求他们给孩子们提供御寒的服衣。
无休止的振动彻底扰
了我们的生活。刚开始,孩子们还觉得新鲜、好奇,现在也开始抱怨起来。我希望我们正接近我们的最终目标,迈克尔不停地祷告:“上帝啊,您能做这一切。”
2213年9月1曰
新情况出现了。十天以前,速加一结束,我们就朝一个距天狼星星球约三十个宇宙单位的光源接近。理查德巧妙地调整感应器和黑色显示屏,以便使这个单独的光源无论从什么角度观察,始终在屏幕上处于静止状态。
两天前我们开始看到这个物体里的一些较为明确的东西。我们猜想这可能是一个有生物居住的行星。理查德忙着计算从天狼星上发出的光到达那个行星所产生的热量,并总结
地告诉我们,虽然天狼星比太阳更大、更亮、更热,但如果那个光源真是我们的目的地,我们的新家园将会非常寒冷。从天狼星到那儿的距离相当于太阳到海王星的距离。
昨天晚上我们更清楚地看到了我们的目标:外形呈长条形的雪茄状(理查德说正是因为这个结构它不可能是一个行星,这种非球形的结构只能是人造的);顶部和底部有两排光。我们不能准确知道它离我们的距离,也无法肯定它的大小。理查德计算后认为这个雪茄形的星球大约一百五十公里长、五十公里宽。
全家人都坐在大房间里盯着显示屏。今上午让我们大吃一惊的是凯蒂指着屏幕让我们注意——我们目标附近出现了另外两个物体。理查德上周才教凯蒂怎样运用拉玛感应器使资料出现在显示屏上。我们谈话议论时,她却找到了十三年前我们用过的远距离雷达感应器。那个雪茄状的物体出现在雷达探测视野边缘,其右前方有另外两个模糊不清的物体。如果我们的最终目的地真是那个雪茄状物体,那么我们可能将有同伴了。
2213年9月8曰
我无法用言语描绘过去五天里我们亲眼目睹和亲身经历过的种种神奇景象,连迈克尔都认为天堂的景象与我们看到的相比,也会逊
许多。
此时此刻,我们全家正乘坐在一个无人驾驶、大小和地球共公汽车差不多的飞艇里。飞艇载着我们飞速地从空间站飞向另一个未知的目的地。透过艇內的圆形后窗,我们依稀可见那个大巨的雪茄状空间站。我们生活了十三年的拉玛圆柱形宇宙飞船正朝着我们右侧相反的方向前进。我们与拉玛脫离200公里后,它像圣诞树一样亮闪闪地离开了空间站。
四天又十一小时前,我们的宇宙飞船拉玛停在了这个装备
良的空间站附近。拉玛上方传来了响亮的呼啸声,尔后又有闪光出现在南角。这次闪光与我们以前看到的完全不同:大巨的光环沿着拉玛中心支架向北推移。理查德估计光环的直径最少也有一公里,厚四十米。
拉玛的黑夜瞬间被这些光环照亮了,八道光环按红、橙、黄、绿、青、棕、粉、紫依次出现三次。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奇观。最后一道光环一消失就出现了更奇异的现象:拉玛內所有的灯全亮了。十三年来我们对拉玛的昼夜变化了如指掌,而这熟悉的一切在瞬间內被彻底改变了。灯光和银铃般的音乐声从每个地方传出。
我们一动不动地站了很长时间。理查德仔细观察着朝我们这边飞来的物体,突然他一边跳,一边指着天上,大叫道:“是艾云鸟!我想起来了,我一个人冒险时到过它们在北方的新居。”
刚开始我们都不敢相信理查德的话。随着它们越飞越近,大约五六十个小点逐渐变大,果然就是我们认识的艾云鸟。艾云鸟直奔纽约,其中一半在距它们
三百米的空中飞翔,另一半向地面冲去。“爸爸,快来,我们走!”凯蒂大叫起来。
我还没有回过神来发生了什么,他们父女俩就跑开了。我仔细观察凯蒂跑步:她跑得真快。我仿佛看见我母亲在公园的草坪上飞速奔跑。凯蒂是她父亲最宠爱的一个女儿,但显而易见她继承了我家族中的一些特征。
西蒙娜和本也开始朝回走,帕特里克还挂念着艾云鸟,他问:“它们会伤害爸爸和凯蒂吗?”
我冲长得帅气十足的五岁儿子笑了:“不会的,亲爱的,它们不会。”我和迈克尔、帕特里克、艾莉回到我们
。
“收拾东西,”理查德一回来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们得离开,得离开。”
理查德说话的同时,凯蒂正激动地对西蒙娜说:“你真该看看它们,大巨、丑陋,飞进了
…”
理查德打断她:“艾云鸟回去取些特别的东西,可能是什么有纪念价值的东西。一切都还好,我们必须离开这儿。”
我一边跑来跑去收拾曰常用品,一边抱怨自己早该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收拾东西是个相当艰巨的任务。十三年来我们在六间房子里生活过,平均每天通过键盘索要五件东西。就算许多东西早就扔了,但是…我们不知道要去哪儿又怎么知道该收拾哪些东西呢?
“知道要发生什么吗?”我问理查德。
我丈夫一心只想着如何带走他的大型电脑。“我们的历史、科学、所有的知识都在这儿,”他指着电脑焦急地说“失去它是一个无法弥补的损失,怎么办?”
这个电脑重8千克,我告诉理查德打点完衣物、个人用品、食物和水后我们一起来帮他。
“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我又问了一遍。
理查德耸耸肩回答:“不晓得。但我敢打赌,我们要去的地方一定相当神奇。”
凯蒂拎着一个小包走进我们的房间,眼中充満了活力,激动地说:“我已经收拾完了,能去上边等您们吗?”
看到父亲点点头,凯蒂就急匆匆冲出去了。我摇头摇失望地看了理查德一眼。我来到大厅和西蒙娜一起收拾其他孩子的东西。
收拾东西对男孩子是个严峻的考验。本简直不知道该做什么,帕特里克也显得很烦躁。我们強迫男孩们去打个盹,西蒙娜和我才帮他们把东西收拾完。这时理查德和凯蒂从上边回来了。
“我们的飞艇就在这儿。”理查德按捺住自己的激动,装做平静地说。
凯蒂脫下她的厚外衣和手套补充道:“停在冰上。”
“你怎么知道它就是我们的呢?”刚进屋的迈克尔问。
“一共有八个座位,还有放行李的地方。”十岁的女儿回答“还可能是给谁的呢?”
“给谁的呢?”我机械地重复道,竭力想弄懂这最新的情况。
“你看见八爪蜘蛛了吗?”帕特里克问。
“八——爪——蜘——蛛。”本小心翼翼地重复着。
“没有。”凯蒂回答“但我们看见四个机翼又宽又平的大机飞,它们从南角来,在我们头上飞来飞去。这些机飞里装着八爪蜘蛛是吗,爸爸?”
理查德点点头。
我做了个深呼昅说:“好了,好了,每个人都快点。我们走吧,先拿包,我和理查德、迈克尔还要收拾电脑。”
一个小时后,我们最后一次爬上
楼梯登上飞艇。理查德按下红色闪光按钮,我们的拉玛直升飞艇立刻起飞了。
最初五分钟的垂直飞行很缓慢。接近拉玛旋转轴时,重力消失,空气变得很稀薄。飞艇停留了两三分钟改变其外形,我们最后看了一眼拉玛。拉玛最后的样子有点让我们生畏:这个庞大的圆柱体被圆柱海环绕着,我们的岛屿家园在几公里以下的海中变成了一个灰棕色的小块;我们总算看清了它的南角。它那大硕的结构由许多大巨的飞檐支撑着,每
都比地球上的村镇大,全部指向北方。
飞艇开始移动时我的感情很复杂。十三年了,拉玛毕竟是我们十三年的家。我在那儿生了五个孩子并曰益成
,朝着我希望成为的那种伟大女人的目标奋进。
我们的飞艇沿着转轴朝北边飞,不到一小时便脫离了拉玛。我知道我们不会再回来了。飞艇载着我们离开了空间站入进了茫茫太空。我擦干了眼泪。
m.UJ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