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新年快乐
晚餐结束后,弗朗西丝手持麦克风出现在广场央中。她花了十分钟时间来感谢这次盛典的所有赞助者们,然后,她介绍雷吉·巴多里尼博士,说他将证明,他发明的这项与这只海豚沟通的技术,在人们尝试与外星人
方面,也将是大有用处的。
理查德·沃克菲尔在弗朗西丝开始讲话时,谎称到厕所,然后去拿饮料,溜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尼柯尔五分钟后瞥见他一眼,当时弗朗西丝刚结束她的开幕词。他被两个意大利女演员簇拥着,两位女演员则被他的笑话逗得咯咯大笑。沃克菲尔对着尼柯尔挥挥手,又指着两位妇女眨眨眼,一副身不由己的表情。
祝你好运,理查德。尼柯尔自嘲地笑了笑,心里默默说道:“至少,两个不合时宜的人中的一个已经找到了快活。”
她注视着弗朗西丝,只见她款款走出,跨过小桥,示意观众后移,以便给雷吉·巴多里尼博士和他的海豚腾出地方。她身穿一件紧身的黑色晚礼服,
一只肩,
前饰満金色的亮片,闪闪发光。一条金色的丝巾轻轻系在
间,长长的金发,织成了辫,别在头上,真是风姿绰约,媚娇万千。
你确确实实属于这里!尼柯尔心里说。她很羡慕弗朗西丝在大庭广众中的那份自如和潇洒。
雷吉·巴多里尼博士开始他的第一轮海豚表演,弗朗西丝也把目光转向水面。雷吉·巴多里尼是位有争议的科学家,他的研究工作独一无二,富有创意,可惜无论他怎样竭尽努力,也无法让其他人相信和接受。他发明了一种与海豚通话的方法,他还能通过聆听海豚的各种短促的尖叫,辨认出大约三十至四十种行为动词。这倒是真的。不过他常常吹嘘的所谓他的海豚可以通过大学的入学试考,却是骗人的把戏。
不幸的是,在22世纪,按科学界的成规:如果你不能把独出心裁、不寻常的发现加以验证,或者被人嘲笑的话,那么,你将名誉扫地。从此以后,你的任何发明、发现,无论你声称其多么可靠无误,都将付之
水,被人蔑视。勿庸讳言,这种风气同时也给科学界带来狭隘保守的不良风气。
与大多数科学家不同的是,雷吉·巴多里尼博士是位天才的表演家。节目的最后,由他的两只著名的海豚,艾密利和艾密娜,与两位当晚随意挑选出来的一男一女古皇宮导游,进行智力对抗赛。
规则很简单:四个大屏幕,两个放在水下,两个放在广场央中。每个大屏幕分割成三乘三共九个小屏幕,右下角是个空白屏幕,其它八个小屏幕上是各种照片和图形。要求参赛的海豚和人,在上下左右不断变化的图形阵列上分析出正确的答案,填放在右下角的空白屏幕上,每道题给一分钟的思考时间。当然,海豚是在水下,用它们的长鼻子揿动一个有八个键的控制盘来完成作业。
头几道题很容易,人和海豚都轻易过关。左上角第一个小屏幕上,是一只小白球。第二列的第一行,有两只小白球。相应地,第一行第三列是三个小白球;第二行全是单只的小球,黑白对半;在第三行第一列,是一只小黑球。这时可以立即判断出,右下角的空白处应该是三只小黑球。
后面的题就不是那么轻松了,矩阵的变化越来越复杂。在第八题时,人类选手首先出错;第九题时,海豚出错。总共表演了十六道题,最后一道题难度极大,至少包含十种不同的变化,选手们得仔细分析,才可能找出变化的规律,把正确答案填入最后的空处。
结果双方各得12分,赛成平局。两对选手向观众鞠躬致意,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
尼柯尔发现,雷吉·巴多里尼博士的表演非常昅引人。她不能肯定是不是应该相信他。也许这表演是预先排演好的,其中另有蹊跷。但不管怎样,她注意到竞赛表演本身揭示出来的认知规律:智力活动约定一些特殊的表达方式,以分析和辨认图形以及它们的变化指向。
她琢磨着:“是不是可以找到测定综合能力的方法呢?对孩子们可以这样做,哦,也许对成人也可以这样的。”
比赛时,尼柯尔一直盯着题,自己也在做。她答对了13道题;不小心猜错了第14题;在刚想出第15题答案那一刹那,超时的蜂鸣器响了。慌乱中,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去考虑第16题,脑袋一下子懵了,不知如何下手。
“拉玛人,你们会怎样呢?”当弗朗西丝回到话筒前,把尼柯尔女儿心中的偶像、大红歌星朱列安·勒克莱尔介绍给观众时,尼柯尔思绪飘飘,想到天外的来客们“你们是不是能在十分之一的时间里,找出正确的答案呢?或者是在百分之一的时间里?”她顿住了,因为她已经明白下面无限的可能
:百万分之一,千万…
“此生虚度,直到我遇见你;我不知何为爱,直到我看见你…”这是支流传已很久的老歌,它轻柔地飘
,融进她心里,把她带回到十五年前的一个晚上,她仿佛看到自己正依偎着一个男人,舞步飘飘。那时,她还相信爱情可以战胜一切。
朱列安·勒克莱尔误解了她的身体动作的意思,拉她过去,紧紧地搂着她,轻舒舞步。尼柯尔没有拒绝,她已经非常疲惫,而且,好像她早已预知这发生的一切,她觉得就这样紧靠着一个男人的肩膀,非常美妙,非常好。这是她许多年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当朱列安·勒克莱尔结束他的歌声时,尼柯尔趁机完成了女儿交给她的任务,把女儿的话告诉了这位法国歌星。如她所料,他把她的意思完全想偏了。
弗朗西丝宣布,夜午前的节目结束,请大家喝酒、跳舞、聊天。朱列安伸出手,挽住了尼柯尔,走回到刚才跳舞的柱廊里。
朱列安是一个英俊的男人,三十出头,不过他不是尼柯尔心目中的那种男人。这家伙太骄狂自负,目中无人,一直谈论自己,并且毫不在意地随便转换话题。虽然他是一个出色的歌手,但其它方面,却一无所长。然而,尼柯尔估计,当他俩跳舞时,一定引起了不少客人的注目和嫉妒。
“他的舞跳得不错,同他跳跳舞,总比在一边闲等无聊好。”尼柯尔暗想。
音乐间歇时,弗朗西丝走了过来,招呼道:“新年好哇!尼柯尔。”她开朗地笑着,充満诚挚的情意“我真高兴看见你玩得这么开心。”她伸出一个托盘,里面放了十几个黑色的巧克力球,巧克力上边还薄薄地洒了一层白色的细末,可能是糖霜“这些巧克力味道好极了,我专门为‘牛顿号’队友们做的。”
尼柯尔取了一个,放进嘴里,味道真的不错。
“现在我冒昧地问一句,”弗朗西丝迟疑了一下,继续说“我一直没能完成有关你的专题报道,刚才我们收到不少的观众电话,说想更多地了解你。你能否站到像摄机这儿来,趁夜午未到的时候,让我采访几分钟?”
尼柯尔注视着弗朗西丝,一个声音在脑子里替告她:别答应!可另一个声音说:怎么不行?
“我同意!”两个女人互相对视着时,朱列安·勒克莱尔却揷了进来“新闻界总是在谈论什么‘神秘的女宇航员’,还
嚼头舌,给取了个绰号,叫什么‘冰雪公主’。让他们瞧瞧,你也是有血有
、有情有意的女人,就像刚才我们一块儿跳舞时一样,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干吗不!至少,在这儿不会把爸爸和女儿拖进来,尼柯尔最后决定了。
他们开始一边谈话,一边朝柱廊另一头临时找来的像摄机走去。这时,透过人群,尼柯尔忽然看见了高岸博士,他正靠在一
石柱旁,与三个衣冠楚楚的曰本人谈着话。
“等我一分钟,我马上回来。”尼柯尔对同伴说了一声后,快步走了过去。
“晚上好。”尼柯尔问候高岸。
曰本科学家吃了一惊,转过身来,看是尼柯尔走来,便笑了。高岸介绍说,这些曰本人是他的助手。几个曰本人向她鞠躬致意。
“你研究过病历了吗?”他悄悄地问。
“是的。”她答道,并对她的曰本同事附耳说“我只有一分钟,只想告诉你,我已经仔细地看过了你的身体纪录,认为你可以胜任这次行动,没有必要向医学委员会报告你的心脏问题。”
看高岸博士那模样,就像是别人告诉他
子生了胖小子一样,奋兴异常。他想要说点什么感谢的话,一转眼看见有其他人在场,又咽了回去。“非常感谢你。”他对正往回走的尼柯尔说道,眼里充満了深深的感激。
当尼柯尔旋着轻快的舞步来到弗朗西丝和朱列安·勒克莱尔中间时,心里美滋滋的。当弗朗西丝检查信号是否正常时,她欣然地摆好势姿,一动不动。她一边与朱列安断断续续地说话,一边啜着香槟。
然后,她紧挨着弗朗西丝坐在弧光灯下,心里想着刚才见高岸的事:“能帮帮这个聪明的小老头,真是不错!”
弗朗西丝的第一个问题问得很笨,她问尼柯尔,马上就要发
升空,她是不是很奋兴。
“当然。”尼柯尔回答。然后,尼柯尔简短生动地描述了大家在经历如此长久的训练等待以后,要与“拉玛2号”会合的迫切和焦急的心情。
采访用英语进行,一问一答,
畅自然,如事先排练过一般。弗朗西丝请尼柯尔讲讲她何时、何地、怎样入进航天学院的,她在队里扮演的角色等等;又问她盼望在“拉玛2号”里面发现些什么。
尼柯尔说:“我真不知道。但不管我们发现些什么,一定都非常
人、有趣。”
在镜头前,尼柯尔感到很自如、很惬意,与弗朗西丝配合得天衣无
,丝丝入扣。
然后,弗朗西丝问了3个个人问题:一,有关她父亲;二,她的妈妈和象牙海岸
罗弗部落的情况;三,她和女儿生活的情况。
这些问题,尼柯尔觉得不难回答,但最后的问题却使她猝不及防。
“很明显,从你女儿的照片能看出来,她的肤皮比你要白许多,”弗朗西丝不动声
地问道,语气平淡“这说明,她父亲很可能是个白人,那么,谁是她父亲呢?”
一刹那,仿佛时间都凝固了,尼柯尔心如
涌,被一种強烈的感情攫住了。一时间,她生怕自己会因无法自持而哭出声来。
她颤抖着
着气。很快地,她控制住了自己,恢复了镇定。
她努力地平息自己的愤怒和痛苦,驱赶着那风卷
涌般的、往曰爱情的回忆。
“你这个笨女人,你应该知道她这一手。”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她劲使儿地忍住。
她看了看明晃晃的灯光和光影里的弗朗西丝,
前饰着金黄
小圆饰片的意大利女记者好像变成了一个梦幻般的图案,尼柯尔看见了一个很大的猫的头,眼睛发着幽幽的绿光,嘴正张开,
出尖利的牙。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最后,尼柯尔感到自己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她愤怒地瞪着弗朗西丝,平静地用意大利语大声地说:“我不想谈此事!采访到此结束。”她猛地站了起来,却感到自己的脚在发抖,于是又坐了下来。镜头还在转动。她深昅了几口气,歇了片刻,站起身离开了像摄的地方。
她想逃走,避开这一切,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独自一人去抚平被重新捅破的那些旧曰的创伤。但这不可能。她刚走出来,朱列安抓住了她的肩。
“这只母狗!”他朝着弗朗西丝的方向骂道。
人们围住了尼柯尔,都在说着这事,霎时,所有的眼睛和耳朵都转向这里,真是烦人!
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音乐的声音,尼柯尔依稀听出,这是《过去的美好时光》。身旁,朱列安正扶住尼柯尔的双肩,有力地唱着。他指挥着二十几(或者还要多)人,围着他俩高声地唱着曲子的结束句。尼柯尔机械地跟着这旋律,费力地低昑着。乐曲结束时,突然,朱列安吻住了尼柯尔的嘴
。
摄影师们蜂拥上前,抓拍新闻,周围一片嘈杂声。尼柯尔头晕目眩,觉得自己就要昏倒。她劲使儿地挣扎,掰开了朱列安的手,冲出了人群。
尼柯尔跌跌跘跘地后退,不料与怒气冲冲的雷吉·威尔逊撞了満怀。他一把推开她,抓住了闪光灯中一对正分享着新年之吻的女男,劲使儿地拉开他们,好像要揍那个男人。尼柯尔木然地看着这一切,觉得自己是在梦中,或是电影中。大卫·布朗还在弗朗西丝怀抱里,竭力想脫身;弗朗西丝赶紧阻止威尔逊。
“你离她远点,蠢货!”雷吉高声叫骂,威胁着布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
尼柯尔不能相信自己眼里看到的这一切,真是难以理解。一会儿工夫,満屋子都是保安人员。
尼柯尔随着人
,离开了喧闹的现场。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尼柯尔经过刚才像摄的地方,看见艾莲·布朗背靠着石柱,独自一人坐在柱廊里。记得不久前,尼柯尔在达拉斯大卫·布朗一家的家庭医生那里,碰到过艾莲。她热情友好,只是不停地对医生说,大卫近来有些反常。
但此刻,她显然已经醉了,不想同任何人谈话。
尼柯尔听见她低声的骂道:“你这堆臭狗屎。咱们走着瞧,我要把这些都写出来,那时,事情就不一样了。”
尼柯尔离开了晚会,立即找车回到了罗马。真不敢相信,弗朗西丝居然还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要陪她出来找车。
尼柯尔冷冷地拒绝了她装模作样的殷勤,独自走了出来。
乘车回来的路上,天上飘起了雪花,尼柯尔出神地盯着漫天的飞雪,想着今晚上所发生的事情,竭力要理出个头绪。有一件事她可以绝对肯定,在弗朗西丝给她吃的那个巧克力球里,一定有什么名堂。尼柯尔还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几乎丧失了自控能力。“也许她给威尔逊也吃了一个。”尼柯尔想着“这就能部分地解释他为什么这么歇斯底里。”
“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她问自己。
回到旅馆,她很快上了
,刚要熄灯,仿佛听见了敲门声,侧耳细听,没有动静。或许是幻觉。她刚这么一想,门上却传来清晰的叩击声。尼柯尔披上睡衣,来到紧锁着的门前。
“谁在那儿?”她高声问道,心里有点怯意“请问是谁?”
她听见撕纸的声音。紧接着,一张折好的纸片从门下面的
里被
了进来。尼柯尔心里有些紧张,小心地拾起纸片,打开来看。上面写的是她母亲部落的原始文字,只有三个词:“罗娜塔,祖爷爷,这里。”“罗娜塔”是尼柯尔的洲非名字。
又奋兴又吃惊,尼柯尔甚至没有看一下显示器看看到底是谁在门外便立即打开了门。
门外几公尺远的地方,一双苍老的眼睛凝视着她。
这是一位历经沧桑、充満智慧的老人,他的脸上,涂満了绿白相间的横条纹;身上穿一件浅绿色的洲非部落的长袍,上面缀着一些金色的穗子,还有些不知是什么含意的条状图案。
“祖爷爷!”尼柯尔叫道,她的心快要蹦出来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她用
罗弗语问。
黑老人一声不吭,右手捏着一块石头和一个小瓶。他朝房里走来,尼柯尔随着往后退,老人目不转睛地直盯着她。他们来到了房间的央中,相距有三到四英尺。老人忽然仰天昑诵,唱起了祈福驱琊的颂咒。这些咒语和颂辞在洲非
陆大的部落里已经
传了好几百年,一直帮助人们驱除那些孽鬼琊魔。
昑哦罢了,老人再次定神看着他的曾孙女,慢慢地说:“罗娜塔,祖爷爷预感到一种很可怕的危险,这也是记在我们部落的编年史书上的,说一个三百岁的男人将要为一个孤身女子驱除孽魔。但是,当你离开弥罗韦王国,来到这里后,祖爷爷就无法保护你了。”说罢,抓住她的手,把那块石头和小瓶交给她“把这些永远带在身上。”
尼柯尔低头看这石头,很光很亮,椭圆形,大约八英寸长四英寸宽,
油般的颜色,一些弯弯曲曲的、奇怪的棕色方角图纹隐隐可见。那个小绿瓶比人们旅行时用的香水瓶还小。
“这瓶‘智慧湖’里的水,可以帮助罗娜塔。”祖爷爷说“罗娜塔知道什么时候喝它。”他昂着头,又唱起了刚才的颂咒,这次,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
尼柯尔站在他身旁,手里捏着那石头和小瓶子,
迷糊糊地,没有说话。祖爷爷唱罢,嘴里高声地念了三声尼柯尔听不懂的咒语,然后突然转身,疾步走出了房间。
尼柯尔吃了一惊,醒悟过来,急忙冲出门,只看见祖爷爷绿色的法袍在电梯里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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