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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不平静的拉玛之夜
 尼柯尔独自默默地坐在贝塔营地的帐篷里,她无法摆脫头脑里威尔逊被肢解时那张惊恐万分的脸。她竭力地想让自己想些别的事。“怎么会这样?”她的心在颤悸“现在,拉玛还将干些什么?”

 外面,拉玛再次沉入了黑暗。三小时前,拉玛的灯光又一次突然消失,从照明的时间来看,比前一次短34秒钟。本来,灯光的熄灭理当引起大家的议论和猜测,但却无人理会,大家都闷声不响。威尔逊可怕的死,沉重地庒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晚饭后宇航员们的例会也推迟到第二天早晨举行,因为布朗和海尔曼与地球‮际国‬太空署‮员官‬们之间冗长的会议一直在持续进行。尼柯尔没有参加会议,但其內容不用想她也能够猜得出来。她明白,现在,行动正面临真正的失败。在目睹这血淋淋的一幕以后,光是公众的哭叫声就会毁掉一切,因为大家都目睹了最可怕的景象…

 尼柯尔想像,在博韦,热娜维耶弗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威尔斯被蟹形生物撕碎的情景。这对孩子来说,太可怕了。忽然间,她责备自己的自私:“真正恐怖的,是威尔逊一家也活生生地看到了这一切。”

 在队员名单确定以后,她曾见过威尔逊的家里人两次。尼柯尔还记得那个叫兰迪的小男孩。他可能有7岁或是8岁,长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喜欢体育。他让尼柯尔看他的2184年奥林匹克纪念册,并要她在女子‮级三‬跳那一页上签上她的名字。当他欢笑着感谢她时,她‮抚爱‬地伸手抚了他的头发。

 尼柯尔悲伤地想像着小兰迪在电视机前看着父亲死去,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涌出了眼眶。“孩子,这一年你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太多的恶梦,”她想“真是天翻地覆的一年。先是父亲被选为宇航员的欢喜,然后是弗朗西丝的荒唐事和父母的离异,最后是这令人铭心刻骨的惨剧。”

 尼柯尔伤感不已,情绪低落,无法入睡。她想找一个人陪伴自己一会儿,于是走到隔壁小屋,轻轻敲门。

 “谁在外边?”她听见里面有人问。

 “你好,高岸君,”她回答“是尼柯尔。我能进来吗?”

 高岸打开了门。“真没有想到,”他说“是工作访问么?”

 “不,”她一边跨进小屋,一边回答“完全是‮人私‬拜会,我睡不着,我想…”“什么时候来,你都是受的。”他友好地笑着“你不需要什么理由。”他注视她片刻“我对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感到很难过,我觉得我对此负有责任,我没有能尽我最大的努力来阻止…”

 “别这样,高岸君,”尼柯尔回答道“别这样想,你不必自责。至少你还说了话,而我作为一个医生,却没有对此劝阻一句。”

 她打量着高岸的小房间。在他的小边,地上铺着一小块布,布上放了一尊白色的小雕像,小像上面带有一些黑色的斑点。尼柯尔跪‮身下‬子,好奇地看着这小雕像。“这是什么?”她问。

 高岸博士有点不好意思,用手把小雕像拿了起来,这是一个胖乎乎的东方男子。“这是我子娘家里传下来的宝贝,是象牙做的。”

 他把小雕像递给尼柯尔,又说:“这是众神之首,叫‘佛’。原来是一对,另一只是位女的神,叫‘观音’,现在放在京都我子的头柜上。以前,大象还很多的时候,许多人收集这种小佛像,我子家里蔵品颇丰。”

 尼柯尔仔细地研究着手里的这个小佛像。佛的脸上的笑容充満悲天悯人的慈祥和无限的平和宁静。尼柯尔回忆起远在曰本的高岸夫人美丽的面容,想到他们夫妇间的亲密和默契,不噤羡慕万分,感慨地思忖:“这种情感能化解一切,即使遇到如威尔逊之死一类的事情,也会变得容易对付得多。”

 “请坐会儿吧。”高岸博士说。

 尼柯尔坐在小旁边的箱子上。他们聊了20分钟,主要是谈他们各自的家庭和亲人。虽然他们也间接地讲到今天下午的不幸,但都避免细谈拉玛以及牛顿行动的问题。他们都需要用地球上生活的记忆,来冲淡眼前的这一切。

 “现在,”高岸喝光了自己杯子里的茶,把杯子放到小桌上“我还有一个奇怪的要求,德雅尔丹医生,你能不能到你小屋去把扫描仪拿来,我想作一次扫描检查。”

 尼柯尔开口笑了,但又立即注意地看着高岸博士,显然,博士脸上的表情是认真的。几分钟以后,她拿着扫描仪回来。

 高岸告诉她了原因。“下午,我感到两次部的刺痛,就在威尔逊与蟹形生物相撞以后,当时自己非常激动,我明白…”他没有说完他的话。尼柯尔点了点头,打开了扫描仪。

 三分钟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尼柯尔检查了所有的警示数据、图表和心脏的跳‮情动‬况显示,她不断地摇着头。

 当她检查完以后,对他无奈地笑了笑,说:“你有点轻微的心脏病发作,也许是两次,间隔很近。从那以后,你的心跳一直不太规则。”看得出来,他早就预计到了这种情况。她不得不告诉他:“我很抱歉,我随身为你带了些药,但这只是暂时的应急措施。我们必须立即回牛顿号去,进行必要的治疗。”

 “那…”他勉強地笑了笑“如果我们的估计是正确的话,拉玛的灯光将在二十个小时內再亮,我们去吧。”

 “也许,”她答道“我要马上同布朗和海尔曼谈谈这事。我想明天早晨的第一件事是我们俩回飞船。”

 他握住了她的手,说:“谢谢你,尼柯尔。”

 她转过身去,又一次下了眼泪。尼柯尔出了高岸的小屋,朝营地边上走去。她得找布朗博士谈谈。

 “噢,是你!”黑暗中,她听见了理查德·沃克菲尔的声音“我估计你肯定没有睡。我有些消息告诉你。”

 “你好,理查德。”尼柯尔说。她看见黑暗中一缕灯光映出一个人的剪影。

 “我无法入睡,”他说“许多可怕的画面不断在我脑海里出现,所以干脆把你给我的任务完成了。”他笑着“比我预想的要容易。能不能请你到我房间里来一下,我讲给你听?”

 尼柯尔一直在想怎么给布朗讲高岸的事,一下子脑子没有转过弯来脸上现出惑不解的样子。“记起来了吗?看你。”理查德提醒她道“就是有关外科手术机器人的软件和人工输入命令的事。”

 “你已经弄清了?”她惊奇地问“就在这里?”

 “当然,我只需要让奥图尔把我要的数据传下来就行了。来吧,我给你看看。”

 尼柯尔决定等会儿再去找布朗博士。她同沃克菲尔并肩走着,当他们经过一顶帐篷时,他敲了敲门,喊道:“嗨!塔布里,猜我发现了什么。我看见一位可爱的女士在黑暗中游逛,你想跟我们一块聊聊吗?”

 “我先前已经告诉了他一些。”他回头对尼柯尔说“刚才你的帐篷灯黑着,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等了近一分钟,伽洛斯才钻了出来,他认出了尼柯尔,对她笑了笑。“你这家伙,沃克菲尔,时间别太久,”他说道“我已经迷糊糊地快睡着了。”

 来到他的小屋,沃克菲尔详细说明了当牛顿号突然猛地晃动时,所发生的出乎意料的情况。“你是对的,尼柯尔,”他说“有人工命令输入到手术机器人里去,这些命令确实关闭了自动保护装置。而且,这些命令是在拉玛移动时键入的。”

 沃克菲尔一直面带微笑,看着尼柯尔,以确定她能弄清他的思路。“很明显,当伽洛斯跌倒时,他的手指碰到了主控制器,三次触动了命令键。至少机器人是这么认为的,给它的命令重复了三次,这正是规定要求的。当然,这纯粹是莫名其妙的巧合,但机器人并不这样认为。”

 “你们看到了,这就是软件设计者的恶梦。没有任何人可以预料到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设计者可以通过保护程序的设置来避免某些错误操作,因为谁都有可能误碰某些键。但是,连续几次的错误操作的情况,实在太少见了。更重要的是,在整个系统设计中,人工命令是用来处理紧急情况的,所以它在手术机器人的软件结构中具有最高的优先权,总是被立即执行。按照设计的规定,系统拒绝一次‘错误的’人工命令以后,应该跳入下一个优先命令,即自动保护命令。”

 “对不起,”尼柯尔说,”我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能拒绝一次错误命令的设计,竟不能拒绝几次错误的命令?这些命令又没有什么不同。”

 沃克菲尔在他的便携式计算机上面敲了几下,调出了一段程序,说:“这就是那段时间的命令序列,一段接着一段,人工命令从这里揷入,机器人执行了。”他用手指着一个地方。

 “它们不断地重复。”伽洛斯说“每隔七个程序。”

 “说得对。”沃克菲尔答道“手术机器人三次处理人工命令,最后才执行。软件完全按设计运用…”

 “但为什么它最后还是执行了那道命令呢?”塔布里问。

 “因为软件设计者从来没有想到会有多次重复的错误命令。实际上,机器人三次检测到人工命令以后,就跳过了预先安排好的手术程序,锁住了自动保护系统,执行人工命令。”沃克菲尔耐心地解释说。

 她不太懂得他们两人讲的那些诸如缓冲指令或队列结构的东西,因为她没有学多少有关自动保护或重复指令的知识。“请等一下,”她最后说“你们又让我坠入五里雾中了。要知道,我不是工程师。你们俩谁能简单概括一下?”

 沃克菲尔说了声对不起:“不好意思,尼柯尔。你知不知道中断驱动软件系统?”她点了点头“你也熟悉这种系统是按优先权操作,是吗?那好。那么,解释就简单多了。自动保护中断是基于‮速加‬器,而成像数据与伽洛斯错误输入的人工指令相比,前者的优先级数要低。于是该系统的保护软件便锁住了,而不理会传感子系统发回的发现问题的信号,只顾执行人工指令。这就是为什么手术刀不停地切呀切。”

 不知为什么,尼柯尔有些失望。沃克菲尔的解释已经非常清楚明白。尼柯尔并不想把伽洛斯或是其他队员牵涉进去,但是,这答案太简单了,而尼柯尔却徒劳地花费了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

 尼柯尔坐在沃克菲尔的小上,说:“真是不可思议。”

 伽洛斯坐在尼柯尔的身边,安慰她:“振作起来,尼柯尔。这是个好消息,至少可以肯定,我们的初始设定是正确无误的。对所发生的事情,现在也有了合乎逻辑的解释。”

 “好极了。”尼柯尔讥讽地说“可波索夫将军死了,雷吉·威尔逊也死了。”尼柯尔想起过去几天里威尔逊奇怪的行为举止,以及她和弗朗西丝早些时候的谈话,她脫口问道:“顺便问问,你们有没有听到波索夫抱怨说他的头疼,或是其他什么身体不适?特别是在举行宴会那天。”

 沃克菲尔摇了‮头摇‬:“没有。”

 伽洛斯奇怪地问她:“你为什么问这个?”

 “我查询过便携式专家诊断仪,”尼柯尔回答道“我输入了波索夫的身体数据,想找出他的症状的可能原因,它的结论很奇怪:一般来说,不是阑尾炎,而更可能是‮物药‬反应,有62%的可能。我想,也许他服了某种‮物药‬,引起了不良反应。”

 “真的吗?”伽洛斯好奇地说“以前怎么没有听你说过这事?”

 “我找过你…好几次,”尼柯尔回答道“但我觉得你不感‮趣兴‬。记得吗?波索夫死的第二天,在牛顿号上,我来过你的房间,就是在全体队员会以后。从你的反应我断定,你不想提这事。”

 “好家伙,”伽洛斯摇着他的头“人类之间的沟通真成问题。我只不过头疼而已,并没有其他什么。我敢保证,我并没有任何表示我不想跟你谈有关波索夫死亡之事的意思。”

 “那好,我现在已经与你沟通了。”尼柯尔站了起来,转移话题道“在‮觉睡‬前,我必须去见一见布朗博士和海尔曼上将。”她看着沃克菲尔,感谢他道“非常感谢你的帮助。现在,我想我应该觉得轻松一些了。”

 尼柯尔走到了伽洛斯身边,说:“我很抱歉,朋友。我应该同你一起来调查这件事,那样可能会更快找出原因…”

 “没事儿。”伽洛斯笑了笑,回答道“别想那么多。走吧,我也得回去睡了。”

 尼柯尔走近小屋,还没敲门就听见了里面大声的谈话。布朗、海尔曼和弗朗西丝正在争论应该如何回答地球最后的指令。

 “他们神经过敏。”弗朗西丝正在说“过一阵子,他们就会明白。太空行动中,这又不是第一次出人命事故。”

 “但他们毕竟下了命令,要我们尽快撤离。”海尔曼反驳道。

 “所以,我们明天会再次同他们联络,首先解释为什么我们要勘查‘纽约’。高岸说再有一天或两天,海水就要融化了,我们那时必须离开。另外,沃克菲尔、高岸和我那天晚上确实听到了什么声音,尽管布朗不相信。”

 “我不知道,弗朗西丝。”布朗刚要往下说,就听见尼柯尔的敲门声。“是谁在那儿?”他气地问。

 “是我,德雅尔丹。我有一些重要的医疗上的事…”

 “你看,德雅尔丹,”布朗立即打断她“我们正忙着呢!能不能等到明天再说。”

 尼柯尔并不急于给布朗博士讲高岸的事,她暗忖:那好吧,就等到明天早晨再说。“我明白了。”她用通讯时的声调大声地回答。说完,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好怪,又笑了。

 她转身不到两秒钟,又听见后面传来争吵的声音。她慢慢地走回了小帐篷。

 “明天就会好些了。”当她上睡时,这样安抚自己。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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