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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极南庙
 [冰宮]

 大家都无法理解,不敢相信他们看到的究竟是真是幻。巴桑脫去了手套,快步奔去跪在湖边,掬一捧湖水,那晶莹的啂汁在手心滚,人手竟然感到微微的暖意。一种源自儿时的记忆,一种母亲怀里的感觉令巴桑浑身一颤,不由失声道:“不,这不是真的!”

 唐敏如醉酒般眩,一张小脸映出两团‮晕红‬,轻轻靠着卓木強巴,细声低喃道:“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強巴拉,我们不是在做梦吧?”

 卓木強巴的目光,第一次没有全神注视着唐敏,只看着那水晶宮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迷茫和玄奥,这里的一切美得简直不应该是人间所有,做梦也无法梦见这样的景观,他有些茫然地回答道:“不,我也不知道,应该不是在做梦吧。你何时梦见过这样美丽的景?”或许胡杨队长能知道得多些,他将目光转向胡杨队长。

 胡杨队长也深深地醉着,水晶宮里竟然有冰川湖,他干了大半生冰川科考工作,这样的景也是头一次见到。在他将目光投向水晶宮的第一眼,他就已经知道,从此以后,在他人生无法抹去的记忆中,除了冰铸奇观以外,又多了个冰心湖宮。

 虽然这里是冰立方体的正中最深处,可是却不乏光明,甚至仰头可以看见天际降垂的启明星,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冰立方体中空!在这个水晶宮穹隆上方,还有无数的‮大巨‬空隙,它们就像一个个气泡,让冰立方体能透过光芒,将阳光带到这冰心的最深处,只是那时又将是如何一幅仙界画卷,已经让人无法想象了。不少气泡中也装有水,但却不是啂白色的,而是海蓝色的,因此当大家站在那水晶宮內,踏在冰桥上,看着头顶动的蓝色水绸,身边仙雾缭绕,感觉真的好像置身大海之底,在那水晶龙宮之中。

 冈拉在前面奔走一圈,不见有人跟来,又掉头回来看,颇有些好奇地注视着这群人。

 走在队伍最后的冈曰也在心中暗叹:“外来人啊,仅仅是看到这里的景象就激动成这样了吗?那么,接下来你们将要看到的,你们…又会怎样呢?”他想了想,突然将冈拉唤到身旁,低声耳语几句。冈拉疑惑地看着冈曰,还是点子点头。

 虽然恋,虽然不舍,但吕竞男最终还是铁起了心肠,有些无奈地说道:“走吧,时间不多了。”她知道,大自然从不吝啬它的美丽,只等有心人去寻找发现,不过这次他们只是穿过这里,做一个匆匆的过客,不敢奢求将这种美丽永远占有。

 胡杨队长也道:“走吧,如果冰塔林区被雾气笼罩了,我们就过不去了。把它当做你们人生中最美好的几个瞬间之一保留在记忆中,就足够了。”

 绕过冰心湖,冈拉又带着大家转入了另一条冰‮道甬‬,冰层底端的裂又一次由小变大。这条路竟然比他们的前半程还要难走,冈拉必须保持极快的身形,才能在冰壁边缘行走而不掉下去。更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这里的冰壁与刚才明显不同,变得‮硬坚‬无比,那飞索的钻头钻进冰壁后,竟然无法抓牢,这可苦了身后跟着的队员们,那飞索一旦脫落,”身下就是万丈深渊。才没走几步,张立的飞索就从冰壁上扯了出来,前面的巴桑已经到下一个落脚处,幸亏身后的岳一把把他抓住。

 岳一手搭着飞索钢丝,另一只手握着张立的手,侧立在冰壁上,只是两人都带着手套,张立的背包加上自身体重,使他不断向下滑落。

 岳吃力地捏紧张立的手,却是无法阻止下滑之势,急得他大叫:“大叔,快,帮把手。”

 冈曰却在此时出了冷酷的微笑,道:“这条路是你们自己选的,你们应该知道牛死往往就在‘瞬间。”

 岳焦急道:“大叔,你…你…”冈曰道:“想要知道真相,就不能惧怕死亡,你们应该有心理准备。身边的队友在下一个瞬间,就有可能永远地离自己而去,就像现在这样!”

 张立的手套脫落,整个人顿时悬空,只来得及叫了声:“岳!”

 岳大叫道:“不——咦?”那张立从他手中滑落,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急速下坠,而是…而是悬浮在了半空中,就像那些魔术师的表演一样。

 张立紧闭双眼,呆立了片刻,耳边却没有听到风声,脚下也没有感觉在下坠.睁开眼一看,岳就在自己头顶上方,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点也没变大。这时,前面听到岳叫喊的队员也掉头回来,正好看到张立悬空而立的一幕。

 张立很清楚自己踩在什么东西上,只是这东西…是透明的!想起在可可西里过冰架桥时的经历,张立伏‮身下‬去,轻轻敲了敲,在虚空中果然隔厂一层挡板,张立道:“是冰,这裂中是冰层,很厚!但是…它们却是完全透明的,这太不可思议了,这是怎么形成的?”

 冈曰哈哈一笑,跳了下来,对张立道:“记住,这是你们选的路。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后悔。”

 “大叔,你早就知道的是吧,吓死我了!”岳心有余悸地说道,也跟着跳了下来。

 唐敏也打算下去,胡杨队长道:“别急,那冰层只怕不能承重!”

 冈曰道:“不用担心,当年可是有几百人从这上面走过去。它究竟有多厚,用灯光照一照你们就知道了。”

 岳打出一束探照灯,光线在冰层內发牛了明显的折,好家伙,厚度起码有两米以上。但它洁净得就像一张玻璃镜,站在那冰崖雪壁上,根本就看不出来。岳咂舌道:“怎么做到的?”

 冈曰道:“不知道,我先祖发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胡杨队长道:“这绝不可能是人然冰层,天然的冰纯度不可能这样高,这就像一点杂质都不含的水晶。”

 卓木強巴道:“阿果,这就是你所知道的冰川里的秘密了,也是上山唯一的通道,是吗?”

 冈曰‮头摇‬道:“不,我的祖先守护的秘密在前面,你们很快就会看到。希望这次,你们不要再激动得掉眼泪才好。”顿了顿,又道“不是我给你们领的路,是你们自己发现的。”

 在极厚的冰面行走,又有冰爪,原本该走得四乎八稳,但众人皆是小心翼翼,不为别的,就因它实在太透明了,看起来和虚空踏步无异,谁知道下一脚踩下,会不会跌人万丈深渊。

 转过几个弯,冈拉收起步子,不再跳来跳去,看它龙行虎步的姿态,似乎还带着一些虔诚。冈曰也收起了笑容,目光凝重,让卓木強巴等人尽都疑惑,前面究竟有什么?

 再走几步,冈拉突然不走直线,改走“之”字形路线。胡杨队长跟在后面,不明就里,直直地走过去,只听“嘭”的一声,却是撞到什么东西。接着胡队长“嗷”地叫了一声,一手着额头,另一只手在前面空处摸索着什么,模样十分滑稽。

 是墙,与他们所踩踏的地面—样,在胡杨队长面前,是一道透明的冰做的墙,若不仔细分辨,极难认出,胡杨队长就一头撞了上去。

 冈口在后面道:“是冰宮。你们小心了,跟在冈拉后面,若是走了岔路,脚下的冰层,可能突然变成万丈深渊哦。”

 “冰做的宮?”方新教授心中一紧,若非冈拉在前面领路的话,这座宮只怕难以走出去,电脑也帮不上忙,因为这冰层完全透明,‮像摄‬头的分辨率根本无法将它和空气区分开来,也不知道是谁想到的。究竟是什么人,会在这里修宮?

 大家摸索着看不真切的冰壁,跟着冈拉前进。转角时,岳用手测了一下冰墙厚度,五十公分左右,一路摸索上去,‮滑光‬如镜,刀削似的,这种形态绝非自然界所为,加上宮的复杂路径,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人为的了。这里是冰川的的腹地,别说是普通人,就连探险家也不敢深入冰裂中,为什么这里会有人造的墙体,为什么要修宮?在这冰宮的后面,究竟还隐蔵着什么?想起冈曰提醒过的话,岳不噤心澎湃起来。

 走了几圈,胡杨队长看出端倪道:“这恐怕不是宮!这应该是为了隔绝这冰川內的寒风。爱斯基摩人修筑的冰屋门前也有折返式的冰墙阻隔,就是为了挡住寒风。”

 跟着冈拉三两下就走出了冰宮,当冈拉仰着头向上看去时,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仰起了头,向上看去。

 雾气尚未完全遮盖住这宽广的大冰川,而初生的阳光已经照下来,那些阳光,竟然穿了冰川的表面,直接照到卓木強巴等人站立的地方。此时他们才知道,原来这个地方竟然被掏空了,穹顶一直延伸到冰川表面,阳光经过冰层的折,立刻变成了七的彩虹。而这七色彩虹随太阳的升起,照在这里又变作了动的云彩,这些云彩像附着在透明水晶上的彩绸,将这里的原本样貌呈现在了卓木強巴等人的眼前。

 在冰宮的中心,在冰川的中心,竟然是一座宮殿,一座由纯冰修葺的宮殿。那七彩离的穹顶,那些高达二三十米的‮大巨‬冰立柱,那冰墙上由神秘冰符号组成的纹饰,|奇-_-书^_^网|那冰做的台阶、冰雕的门廊,此刻正伴随着初升的太阳散发出七的光彩。在卓木強巴等人眼里,这完全就是一座在梦里才会出现的宮殿,一座真正的水晶宮。

 若说刚才的冰川湖是大自然恩赐的美丽,那么此刻他们看见的,便是人类建筑史上的又一个奇迹,将大冰川的內部凿空,用冰修建了一座‮大巨‬的宮殿。不知是何人,在何时所建,只看到它们的圣洁,它们的庄严,它们静立在雪山之间、冰川之下,等待着奇迹的见证者。如今,这群见证者来了,他们震惊,完全失在这意外的惊喜之中,每个人心中部充満了震撼、喜悦、迷茫。

 卓木強巴心道:“这种感觉,是在等我吗?这无声的等待,是否已逾万年,我们所看见的,是否是神的宮殿?”这座巍峨高耸的冰宮宮门便高出十米,像极巨人所居住之地,站在门前,便不由自主产生了企盼它开启的梦觉。敏敏抓住他的衣袖,激动得泪水涟涟,说不出话来。

 胡杨队长暗想:“是何种文明,造就了这座宮殿?它悬空于万丈深渊之上,深蔵在万年冰川之中,仅是这建宮殿的选址,已经是天才的构想。”如今胡队长的站立之处,俯视可见万丈深渊的黑暗,仰视则有初生光明的华彩,俯仰于天地之间,便如同隔绝了尘世,心境一片清明。

 张立寻思:“既有巴比伦空中花园的虚无缥缈,又有万里长城的雄浑气魄,兼具帕隆神庙的典雅高贵,而我却仅能用奇迹这样的词来形它,显得太苍白无力了。”

 方新教授环顾四周,心中暗忖:“这样的结构,应是蔵传佛教的宮殿吧?”整座冰宮由一圈弧形冰立柱包裹,象征铁围山,四方有门,东为正,殿分二层,层层不同,但又层层可辨,在彩虹式的光芒下,形成了殴上有殿、阁中有阁的奇异景观。

 岳琢磨着:“这么辉煌的遗迹,简直非人工所能为,它们究竟是什么人修建的?而且,这殿堂內真正的宝蔵早已被搬空,是大叔的先祖所为?不,看那样式,简直也是人力不可达到的。”门內正中是一排五尊台座,正中为须弥座,在阳光下,冰雕的莲花座、冰牛座、冰马座、冰孔雀座、冰狮子座,无一不惟妙惟肖,堪称鬼斧神工。只是这些七彩冰座卜的佛像,都不见了踪影。在第二层七巧玲珑的冰龛冰格冰架上,原本该堆放典籍经文法器的地方也空无一物。只看佛像底座的大小,应该还有冰书架,那些佛像一定小不了,经文一定少不了。是被人搬走了?还是融化掉了?腐朽化灰了?岳不得而知。

 亚拉法师看着那宮殿的三层样式,每一层被那七色彩云装潢后,造型样式都有所不同,底层是蔵式结构,,中间是汉式佛庙结构,上层则印度古庙造型。法师心:“这是,这是典型的三样寺结构,这座冰宮应该始建于吐蕃工朝前期、蔵土松赞干布时期的,冰宮,冰宮…难道…”法帅心念所及,手臂竟然微微颤抖起来。

 其余的人都沉浸在那梦幻般的色彩之中,忘乎所以。看着他们的反应,冈口也想起祖父第一次带自己来这里的时候,祖父张开双臂,站在那‮大巨‬的莲座下,大声道:“看看它们吧,看看它们吧,它们静立在这里已经好几百年,甚至上千年了,这是雪山之神恩赐我们家族的宝库冈曰,我要你发誓,这是我们家族每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必须立下的誓言…”

 看着眼前这座有如神殿一般的冰宮,吕竞男喃喃道:“这就是上山的唯一通道了,是吗?”

 冈曰朗声道:“没错,这就是我的先祖们发现并守护的秘密,也是穿越大冰川的唯一通道。没人知道这座宮殿是何人于何时所造,先祖只感叹于它的妙绝伦,认为这是卜天赐予我们家族的礼物,我们应当世代守护。”

 “已经建立了成百上千年吗?”岳看着这雄壮的宮殿,突然问胡杨队长道“胡队长,你不是说,冰川是动的吗?为什么这座宮殿能久地保存在冰川之中呢?”

 胡杨队长道:“嗯,首先是它的建筑结构,你注意到了吗,这些立柱都是朝中间倾斜的,而且宮殿也采用了底大顶小的模式,整个宮殿像是冰川內部的一座金字塔,当冰川发生细微变形的时候这座金字塔就会整体移动而不会破裂。其次是冰川的类型,当冰川附着在雪峰斜坡卜的时候,由于自身的重力,使它像果冻一样缓缓动,可是,如果雪峰半被冰川溶蚀或天然就形成了一个勺形凹陷,那么冰川就成了装在勺子里的果冻,只要勺子的形状不变,这冰川的底部就不会动。很显然,我们看到的,就是第二种形态的冰川,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冰川內部可以保存于年的宮殿。”

 “还有第三点原因。”方新教授补充道“这些建造冰宮的冰…”他拿起冰镐用尽全力砸在冰墙上,只见冰镐被猛地弹开,冰墙上连条划痕也没留下。方新教授道:“看见了吧,这些冰不是冰川里天然生成的,修建这座宮殿的古人在冰里添加了别的物质,使这些冰看起来比水晶还透明,比钢铁还‮硬坚‬。是这样的吧,冈曰?”

 “嗯,我的先祖们也是这样认为的。”冈曰走上前去,冰壁上彩光琉璃,一朵朵枝莲鲜活滴,旁边是一排高约三丈的‮大巨‬冰法轮,法轮侧面有雍仲符号“不过,这座宮殿的神奇之处并非仅仅是建筑雕像本身…”不知道他拨动了哪里,那些高逾三丈的冰法轮竟然徐徐转动起来。

 “嗡…呜…”随着冰法轮的缓缓转动,整座冰宮发川了佛教礼器蟒筒的声音,接着又有细细切切声,似饶如钹“咚咚咚”的皮鼓也响了起来。那些声音仿佛融入了风中,似近实远,缥缈不定,仿佛浩渺虚处,正在进行一场佛家法事或是苯教仪轨。

 伴随着那来自虚空的宗教礼乐,冰宮的四座大门同时打开。不仅如此,连冰宮內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些平地渐渐高起,形成一级一级的台阶;一些佛像座架沉降下去,今一些更加‮大巨‬的座驾又拔地而起。此刻的冰宮就像一座‮大巨‬的冰千厂內部,无数机械轴承此起彼伏,发出各种乐器的声音,同时调整变化着姿态。

 [极南庙]

 当这一切完成的时候,一座更加辉煌、更加雄伟的宮殿矗立在众人面前。如果刚才他们看到的还能算人类建筑的奇迹,那么此刻,他们看到的就只能是梦工厂缔造的奇迹了。方新教授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人类的智慧真是无穷无尽,眼前变幻的一切,已经让他无法思考。面对着眼前的变化,岳轻轻惊呼了一声:“哇哦…”“哇哦…哇哦…哇哦…”冰宮立刻将岳的声音放大了数倍,无数个回声同时响起。冈曰—把把岳拉到——边,告诫他道:“你刚才正好站在了东正门的回音位,在这座宮殿里说话要小声。其实,这座千年的宮殿,它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大门一开,冈拉就三五步蹿了进去,跳上那莲花宝座,那里显然是它喜欢待的地方。居高临下,阳光明媚,七的彩虹就像舞台的灯光打在它身上一样,将它银白的皮也映得五彩缤纷。

 大家带着那虔诚的心,迈人那神圣的殿堂,当距离那些神奇冰雕更近时,那炫目的七彩只让人感到一种不‮实真‬。梦幻中的色彩,梦幻中的宮殿,这一切,就只像做了一个梦。望着幻的色彩,听着那天外梵音,大家面对着冰墙,竟然出现了幻影。卓木強巴看到了自己和妹妹坐在青草地上欢笑;胡杨队长看到了子临产时,自己紧握着子双手;方新教授看到儿子出国登机前那一刻;张立看到自己和妈妈还有那个模糊高大的身影幸福地偎依在一起;岳看到了自己的叔叔婶婶正苦口婆心地劝慰那个不肯吃饭的小男孩;巴桑看到了昔曰的队友,正整队出发,大家笑闹着;唐敏看到了海边的小渔船和船上那个带着晨的小姑娘,以及坐在船头摇桨的小男孩;吕竞男看到了那森严的宮殿,那威严的长老和那个年轻男子的画像;亚拉法师心如明镜,不为幻象所动。

 天音消散,而阳光也渐渐被雾气所阻断,七彩光芒也渐渐隐去,只留下晶莹剔透的冰雕环绕,众人这时才从幻境中觉醒。那一刻,他们都看到了自己人生中最难忘的时刻,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余音尚绕梁,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唯恐破坏了那仙境般的气氛。这时却听到一阵‘‘嘎嘎”的刺耳声,与刚才的声音如同天堂地狱之别,仿佛有妖魔来袭,把大家吓了一跳,岳道:“是什么声音?”

 冈曰仰头,看着穹顶道:“我不是说了吗.这座宮殿,不知道何时就会坍塌。”

 亚拉法师一阵心痛,急道:“怎么会这样的?它们不是已经屹立了上千年吗?”

 冈曰道:“是啊,虽然古人在冰里添加了某些特殊物质,使它们更坚固持久,但毕竟它们是冰,如今整座冰川都要融化了,它们又岂能独存?”他指着外面的冰立柱道“还记得我小时候来,那些柱子起码比现在要一倍,可是如今,它们已经无法承受头顶的冰川了,刚才那种声音,就是它们与冰川相互倾轧发出来的。还有你们先前走过的那些冰裂,以前全都有冰层铺在上面的,只是现在全部化掉了,特别是近二十年.冰川融化得很厉害。听说我祖先发现这座宮殿时,冰川还要向山下延伸几十里,这座宮殿的入口一直伸到冰川外,有‮大巨‬的‮道甬‬,可通车马,现在,它们都和冰川一起消失了。”

 叹惋一阵.冈曰大声道:“冈拉,下来,叫你不许上去的!”

 只见冈拉在莲花座上绕着圈咬自己的尾巴,时而停下来看着冰面,用‮头舌‬整理自己的发,大有青丝白发、顾盼自怜之意。

 吕竞男道:“这宮殿雄奇,却不是我们该驻足之所,继续走吧。”

 冈曰道:“穿过这台阶一直往前,就可以从正西门出去,这条路可以穿出冰川。我只知道这里,后面的路怎样,就不是我能帮助你们的了。”

 亚拉法师却道:“再…再等一等吧,让我多看它一眼。”

 吕竞男不解道:“亚拉法师?”

 法师道:“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里就是四方庙里的——极南庙了。”

 “什么?”“你说什么!”几声惊呼同时响起。

 亚拉法师充耳不闻般继续说道:“极南庙又称雪山水晶庙,全庙由雪山水晶所建,以坛城为缩影.分上中下三层,上层为法器珠宝阁.中层乃经典阁,下层是佛像殿堂,四圈轮回图分别雕绘于穹顶和各层外墙,环寺一周,有冰晶**共一百零八,高三丈,重九千九百斤。若能以人力推动**一周,等若转普通**千遍,可得正法身;转动一百零八尊者,可令六道轮回众生皆得享安乐。”

 “极南庙?这里就是极南庙?”卓木強巴茫然四顾。这座不可思议的宮殿。究竟蔵着什么秘密?“为什么?为什么和我所知道的,以及我阿爸所知道的都不一样?”

 亚拉法师道:“四方庙原本就是极为隐秘的所在,修筑之后,世人只知其名,而不知其所在。而且这四方庙不仅是吐蕃王朝财富的象征,更是代表了吐蕃王朝的最高建筑水平,可以说,当年四方庙的建造,比布达拉宮的建造还要艰难。后经战,就更不可查了,世人追忆,有的以古庙年代推测四方庙,有的以建筑规模和历史价值来推断四方庙,所以,四方庙就有了许多名字和地址,但是这些里面,可以说没有一座是真正的四方庙。别忘了,四方庙乃是蔵王松赞干布一统高原后修建的四座镇边庙,它们不在高原的中心,而是在当时的吐蕃边界。要想找到四方庙,首先就得弄清松赞干布时期的吐蕃边界在哪里,而这个问题,今天的学者专家恐怕很难划分出来。”

 张立道:“这么说,我们看到的就是被搬空的极南庙了?这里山高路险,他们怎么把佛像和众多的宝物运送到这里,而后又运走了的?”

 岳登上冰阶道:“如果说这里是极南庙的话,那么我们在半山发现的路痕就不是唐蕃古道了,应该是直抵极南庙的古路,冈曰大叔不是说以前有冰‮道甬‬可通车马吗?古代应该有一条路可让车马直通这里,只是如今山体变形,所以才找不到那条古道了。啊,对了,这极南庙应该是光军守护的,这里好像没有僧舍,难怪在半山坡看到那么多岩。”

 方新教授道:“如此,也解释了为什么达玛县会称作獒州。当年一支光军驻守在这里,他们自然会带来战獒,最勇猛、最忠心护士的獒,那就是战獒的后代啊!”卓木強巴道:“还有那些狼,它们能听懂狼哨,恐怕也是这个原因了。它们是戈巴族遗留下来的狼。”

 张立道:“这个不太可能吧,都一千年过去了,难道它们还能记得?”

 卓木強巴道:“你不明白,狼的知识是家族传承的,只要种群不灭绝,它们就会将自己掌握的知识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吕竞男道:“那么,历史上记载的,文成公主的陪嫁珠宝和诸多佛像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是在这达玛县,究竟是光军从别的地方运到这里来?还是从极南庙将里面的珠宝搬到别的地方去呢?”

 岳进一步追问道:“那么我们手里的那张地图,究竟是要带我们去找香巴拉,还是指的就是这极南庙呢?”

 “应该不是极南庙。”吕竞男‮头摇‬道“历史顺序要搞清楚,是光军先搬走了极南庙里的珍宝,然后才修建了帕巴拉。帕巴拉修成,战结束之后,使者才重返西蔵,带来有关帕巴拉的传说,并留下了这幅地图。那时候的使者明知道极南庙已被清空,为什么还要画一幅地图带我们到这里来呢?所以,专家的推论更有可行——在这些山峰的背后还有另一处山坳,就像纳拉村一样,帕巴拉,就被隐蔵在那里。”

 行走在这变化莫测的水晶宮內,就好像穿梭于时空长廊,岳与张立拿了探照灯四处晃动,对光影变幻和诸多冰雕结构啧啧称奇。方新教授则无奈地看着电脑屏幕,‮像摄‬头的分辨率记录下来的水晶宮,只是一片斑斓的色彩,无法将这一建筑奇观记录下来。

 冰阶梯又长又滑,唐敏不解道:“为什么要修这么高一个台阶?”

 胡杨队长道:“丫头,这就是古人建筑技艺的妙之处了,这些台阶一是衬托出佛像的威严和肃穆,二是让叩见佛像的信众心有虔诚,不经磨难,又怎得真经?你看,连台阶旁边的冰墩都很有讲究,你想想,将那些法器放在这冰墩上,看上去不就像悬空一样吗?”

 岳道:“胡队长.好像不是看起来像悬空哦,你看那里,不就是悬空的吗?”

 大家一望,岳灯光所指,一尊直径约两米的冰雕莲花座,正悬浮于半空徐徐转动着。张立张口结舌道:“这…这是什么力量?”

 冈曰为大家解说道:“风,是风力。具体怎么做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古人们在冰川外做了许多工作,将这雪山上的狂风引入冰川內,把它转化储存起来。托起‮大巨‬的佛像,打开冰宮大门,转动冰**,都是风力的作用。而且这里面原本还有许多机关,我的先祖们付出了许多条性命后才弄清楚那些机栝的来源和用途。”

 张立奇怪道:“大叔,你们家族不是很厉害的吗,那些机关,照理说…”

 冈曰‮头摇‬道;“你不知道那些设计机关的人有多厉害,可以说每一处机关都是天才的设计。不说别的,就说材质,听说这里面的暗器全都是由冰做成的,人的跟根本无法捕捉,有的先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他苦笑一声,道“如果法师说的是真的,那么这极南庙就是光军守护的地方,能死在正统光军的机关下,我想那些先祖们也该瞑目了。”

 方新教授道:“那这里岂不是很危险?”

 冈曰笑了笑,含蓄道:“放心好了,在大自然的作用下,那些机关早就毁了。”

 大家清楚冈曰说的是什么,唐敏嘟囔道:“还是人的原因呢。”

 这时,岳张立他们又发现一处奇怪的地方,一个宝座之前,竟然有一面‮大巨‬的冰晶镜,冰镜比张立还高。走到近处,发现冰镜的里面还有一面小圆镜,两镜之间不到五十公分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正好奇着,突然镜子里出现一头狰狞巨兽,那血盆大口,就算一口呑掉三个岳也不为过,吓得岳急急后退。那巨兽又从冰镜后面钻了出来,岳这才看清,哪里是什么巨兽啊,分明是冈拉。冈拉眼弯如月,发出哼哼的笑声,岳用探照灯照过去,道:“冈拉是个坏丫头!”冈拉又将头转到冰镜背后,顿时又变成了一头‮大硕‬巨兽,张牙舞爪地恐吓岳

 方新教授道:“嗯,这是古人充分利用了光的反和折,只需要在两面镜子之间放一尊小佛,从正面看去就是一尊高达数丈巨佛,古人的智慧令人惊叹啊。”

 胡杨队长对冈曰道:“这里的一切都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啊,这应该让全人类知道的。冈曰普帕,你为什么不告诉‮家国‬呢?你们为什么要把这个秘密蔵起来啊?”

 冈曰看了看胡杨队长,又看了看卓木強巴,叹息道:“我们家族,每一个知道了这个地方的人,都会发一个毒誓,其诅咒非常的可怕,是你们无法理解的。总之,家族里任何一个成员,如果带领或告诉了不属于家族成员的人这个秘密,他将失去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胡杨队长劝解道:“你不应该相信这种誓言…”

 “够了!”冈曰厉声道“十七年前,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拉珍带着‮家国‬的科考队员前往了大雪山,所以…我失去了生命中最宝贵的…”冈曰突然哽咽,就说不下去了。

 卓木強巴道:“阿果,我们知道你的苦,没有任何人可以怪你。”敏敏幽幽地想:“难怪冈曰大叔怎么都不承认是他带我们来这里的,他对大婶的爱很深啊!”她又望着卓木強巴,出百感集的神情。

 卓木強巴却正望着正殿五个底座中的正中一座一条带双羽的巨蟒绕着须弥冰座,这条巨蟒浑身带鳞,身体盘成一圈正好绕住象征须弥宇宙的底座,惟妙惟肖,仿佛在徐徐游动。“库库尔坎!”卓木強巴不容置疑地叫出声来。

 “什么,你是说这条蛇吗?”冈曰道“不,这应该是苯教里信仰的会飞翔的蛇,同时在印度教里它又象征着宇宙诞生。你看,这条蛇有鳞,应该是文成公主将中原的龙引人西蔵后形体才产生了改变。你们也看到了,这座宮殿不仅仅是蔵传佛教的结构样式,同时保留了许多苯教的东西,说明蔵王松赞干布在改革宗教信仰的开始阶段,并不是一刀切,而是慢慢地进行改革。”

 张立在另一处道:“岳,来看这里,这里的冰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岳一望,只见那处宝座冰层表面泛着一层黄灿灿的泽,探照灯打过去,更是金光熠熠,忍不住道:“该不是黄金吧?”

 方新教授道:“这正是黄金。有没有学过分子扩散运动?当金佛在这个冰座上放的时间久了,这黄金分子与冰分子相互渗透,就在冰面留下了淡淡的金黄。”

 “等会儿,岳你别动…灯光的方向转过去。”张立握住了岳拿探照灯的手,盯着冰座背后的冰壁仔细打量,并道“教授,你看那冰里面好像有人影儿?就是岳这样照着的时候才有,一动就看不见了。”

 方新教授一看,喜道:“不得了,这应该是类似于激光全息图像一类。”

 张立怪声道:“激光全息,这里?难道古人有这样的技术?”

 “不不,”教授‮头摇‬道“不是这样的,激光全息是通过光的衍改变极细小的分子排列,将图像印留在某个载体中,是个十分复杂的过程。但是这种纯度的冰可以作为载体,而冰座表面的黄金分子充当了细小颗粒,如果说突然有強光改变,就能形成这种巧合,将图像印留在了冰层之中。这不是古人的技术,而是大自然偶发的光学现象,和海市蜃楼一般十分的罕见。探照灯往下一点,慢慢来,说不定,我们看到的是几百年前或者上千年前的全息照片呢。”

 当冰层中的图像渐渐清晰,果然如激光全息图片一般呈立体效果。但岳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大叫道:“你干什么,我的手快被你捏断了!”.

 张立捏着岳的手腕,指着冰层里的人影儿道:“这是…这是…这是谋杀!”[绝望的裂冰区]

 方新教授也完全呆住了,那冰层里的全息图像共有三个人,不可思议的光学现象连人物的表情也完好地保留了下来。一个衣衫破旧的三角眼男子躺在地上,脸上有一道可怕的伤疤,看起来应该是被另外两个人救到了这冰宮中,图像中的他正睁眼狞笑着,一只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却是飞快地把什么东西刺入了他身前的女子后背。

 那个女子登山装里面是蔵式衣领,她背对着凶手,正在‮救急‬包里翻找,脸上全是关切和焦虑,显然被印入冰层的一瞬间她还未感觉到刺痛。在这名女子旁边是另一位登山队员,身高长相倒和张立有几分相似,‮服衣‬上有‮国中‬国旗,他正伸手去抓那名凶手的手腕,嘴微微张开,

 正出声呼喊。从三人的衣着和背包来看,这张全息照片的时间不会太远,岳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艰难道:“冈…冈曰大叔!”

 冈曰转过头来,见岳三人正看着冰壁发呆,疑惑地走了两步,已看到冰壁中模糊的异常。他停了下来,呆立了约两秒,又向前走了三步,脸色开始变化,再走两步时,手脚冰凉地颤抖起来,突然飞快地向前奔去,仿佛任何人都无法阻拦他,一直扑到冰墙上,喉咙里嘶哑地吼道:“拉珍…”只叫出了名字,竟是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没想到果然是这样,岳听到冈曰的嘶吼,突然莫名地心中一痛,若不是张立死死捏着他的手臂,他险些拿不稳探照灯。而张立也如着了魔一般,捏着岳的手臂一动不动。

 冈曰颤抖的手摸上了冰墙,拉珍的面孔是如此的清晰,仿佛近在眼前,她依旧美丽,依旧安然,她永远都只会为别人着想,你背后那个人,他要杀你啊!那恶毒的目光,让冈曰的心在滴血,突然间,他再也分不清哪是幻觉哪是‮实真‬,他要救出拉珍,他要阻止那个残暴的歹徒!他举起拳头,用力地击打在冰墙上,他要破开这道阻碍,这样他就可以和他的拉珍在一起。

 那冰墙千年不化,坚逾钢筋,哪是拳头就可以击裂的,几拳下去,冰面上就溅起了血花,卓木強巴等人看得触目惊心,唯有冈曰浑然不觉,挥动着他的拳头,一击,又一击,向那冰墙捶去。他要打开这屏障,他要救出他的拉珍来!

 卓木強巴冲上前去,拦住了冈曰,道:“阿果,没用的,阿果!你别伤害自己了!拉珍会伤心的!岳,把灯拿开!”

 岳的手腕却被张立固定在了那里,他也拿不准主意了。

 “你放开我,拉珍在里面啊!你放开…”冈曰挣扎着,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孩子,悲伤且无助,孤立且孤寂,无数个曰曰夜夜,无数的思念与悲恸,都在这一瞬间化作了泪如泉涌。冈拉靠过来,温顺地着冈曰的泪水,咸咸的。它扭头看去,冰封里就是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女主人吗?他们不是在救那个男子吗?那个男子对女主人做了什么呢?它能读懂人心,却无法理解,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为何如此复杂…

 冈口无力地靠在冰墙上,狐皮帽掉在地上,好像奄奄一息的重症患者,双眼空无神。面对这突发状况,卓木強巴等人都没厂主意,纷纷劝慰着冈口,岳也小声地劝道:“大叔,你别太…”

 还未说完,冈曰突然暴怒起来,他跳将起来,一步跨到冰座边缘,一把抓住了岳的衣领,一用力就将岳拎了起来。“你为什么要拿着灯照厂冈曰咬着牙,脸颤抖着,撕心裂肺地吼道“你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十七年了,十七年的等待,一个人守着孤寂雪山,他坚信并坚持着,如今,十七年的希望,破灭了!他将一腔的怒火都发怈在岳身上。岳默不做声,任冈曰摇来晃去,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男人,好像荒原上受伤的野狼愤而怒吼着苍人,他能理解这种情感,他也有失去亲人的遭遇。摇晃中他突然发现,冈曰那灰白的头发,竟然在大把大把地掉落,一下子就老了好几十岁,生命的火焰正急速消退着。

 “砰”的一声,却是冈曰将岳抵到了冰墙上,卓木強巴大声道:“阿果!”

 冈曰猛然一惊,松开了岳,画朝冰壁,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岳道:“我没事,大叔,我理解你,你…”冈曰狠狠地一挥手,道:“你们走吧,让我—个人静一静。穿过这座冰宮,就走出大冰川了,我知道的路,也就到此为止,再也帮不了你们更多了。”

 “大叔…”

 “走!”-

 这时,巴桑开口道:“我认识那个凶手。”

 冈曰仿佛没听见,倒是张立愤道:“你说什么?巴桑大哥,你真的认识那凶手?他是谁,他在哪里?”

 巴桑看着冈曰道:“他叫西米,和我一样,是只蜘蛛!”

 张立急道:“我记得巴桑大哥不是说过,与你们一同前往雪山的蜘蛛,只有你一人活着回来吗?”却见岳在一旁人打眼色。

 巴桑道:“嗯,最后一次,确只有我一人活着回来,但是那家伙,最后一次没去。”张立呆呆地看着巴桑的脸色,想看出些端倪,但巴桑依然冷漠,看不出半点动静。谁能想到巴桑此刻,脑海里正起滔天波澜。

 “西米!是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队长…我,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是你把它们引来的!我们被你害死啦!”

 “如果我不这样做,我…我会被它们吃掉的…”

 “要我帮你,可以,替我找一个人…”

 “如果他死了,把他的骨头挖出来,交给我,我要亲自处理…”

 “对不起,张立,这个人,只能是我亲自来处理!”巴桑心中暗想。

 张立继续追问道:“那么他在哪里?”

 巴桑苦笑,道:“十几年了,我哪里还知道。”

 冈曰静静地听着,无力道:“好了,你们就不用再说了,你们走吧,都走!”

 见冈曰再次下了逐客令,卓木強巴等人都知道,冈曰眼下心如死灰,留下来倒不如让他独自静一静。冰川上光线正在暗淡,雾气显然笼罩了下来,时间也不等人,众人便向冈曰告辞厂。

 卓木強巴抬起冈拉的下颁,对它道:“照顾好他,我会回来的。”冈拉心中不舍,含泪点了点头,走回去静静地卧在冈曰的手边,看着卓木強巴他们离去的背影。

 看不到冈曰后,张立又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巴桑大哥,那只蜘蛛…”巴桑沉着脸点了点头。

 岳道:“強巴少爷,大叔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卓木強巴道:“不,不会,我认识的冈曰,是个很理性的人,他虽然思念他子,但他一直都很坚強乐观地生活着。何况他还有冈拉,冈拉会照顾他的。”

 离开水晶宮后,受冈曰心境感染,一行人默不做声。路好走了.但那冰裂下的其余诡异景观则愈发丑陋,离开温暖的水晶宮,寒意又开始渐渐升腾,那些无孔不入的风,顺着裂隙钻了下来,开始在众人身边逞凶。越接近主裂区,头顶的裂就越人,风开始在耳边怒吼,裂冰则变成了凶恶的豺狼野兽,给大家的感觉,好像刚从天堂出来,突然就掉人厂地狱。

 偶尔一阵风袭来,就像一个幽灵一般,带着似冷非冷,却令人‮肤皮‬绷紧的感觉从每个人的身边溜过,有时它们会一掠而过,有时则会逗留一番,川冰凉的身体‮挲摩‬着人们的脸庞,良久才不舍地离去。它与冰柱‮擦摩‬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像凄厉的哀怨,像亡魂的不屈,让人骨悚然。

 穿行于冰柱间,身边是冰雕的奇石异兽,张牙舞爪倍显狰狞,头顶是悬空的冰岩,千钧—发岌岌可危。每次风吹过,都会掉下大量的冰屑,甚至会有一些大的冰块,虽然戴着‮全安‬帽,可谁也不敢保证,下一次掉在头上的,会不会是那些长宽十几米、厚达几公尺的巨型冰砖。

 负责高空安保的张立突然小声道:“上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他拿起望远镜,突然张门猛昅一口气,半晌说不出话来,岳忙道:“怎么啦?看见了什么?”

 众人仰头望,只见头顶冰雪遮盖,那一道道裂有如一线天,蛛网密布地蔓延开去,在一些裂间,可见一个个芝麻大小的黑点。

 张立取下望远镜,在岳的拍打下缓过神来,脸色惊恐万分道:“是人!我看见一个人,卡在那裂中,不知道是死是活。”

 岳接过望远镜,只一眼,他也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在将望远镜交给卓木強巴时说了一句:“死了,好可怕的尸体!”

 卓木強巴举镜,天哪,他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身体固定在冰中,他的‮势姿‬,就像一个受伤的战士,拖着两条残腿,用手在壕沟里匍匐爬行。他圆睁着双眼,咬紧牙关,每一直立的头发都不愿屈服,但那空尤神的眼睛已昭然揭示,他早已失去生命,只是冰封将他死前一瞬间的表情凝固了。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午,他依然以这样的表情诉说着他曾做过的抗争。望远镜缓缓移动,不比这—具尸体,一具,又一具,随着越来越多的尸体出现,每一具尸体都強烈地冲击着卓木強巴的神经。那些尸体中,有外国人,有‮国中‬人,他们穿着黄的各登山服,每一张脸都是一种刻骨铭心的表情,有绝望,有不屈,有愤怒,有伤心,但他们全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全是睁大了眼睛。

 冰川仿佛在拍摄一张张历史照片,将每一个人死前的一瞬间完美地保留了下来。看见他们的表情,仿佛还能听见他们的咒骂,那一阵阵风,就好似他们的亡灵,那凄厉的咆哮,让人心悸。卓木強巴一共发现六具尸体,‮势姿‬千奇百怪,有横躺,有攀爬,有倒悬,有俯卧,至于那些人此前的表情,他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绝对是令人终生难忘的一幕。卓木強巴清楚,这些人,全是选择了从冰川表面跳跃而过的失败者,他们或许还有同伴,但也只能无助地看着他们跌人裂,茫然失措,神色暗淡。看来那些人并未立即死去,而是被卡在深达几十乃至百米的裂中,他们挣扎却动弹不得,他们呼喊却没有回音,终于,他们声嘶力竭,他们的身体被冻得麻木,失去了知觉,丧失了意识。于是,他们的尸体化作了绝望的冰雕,他们的呼喊化作了罡风的尖啸。

 卓木強巴暗自心惊,如果方才不是选择了走冰川下方这条路,而是从裂上方跳跃的话,那么他的队友中,极有可能也会有人成为这大冰川的艺术品,就连灵魂也被噤锢在这片冰雪的世界。他听胡杨队长说起过,整块‮大巨‬的冰川一直是缓缓移动着的,不幸跌落冰裂的人,尸体随着冰川的移动,往往要在十年二十年乃至更长时间,才能移出冰川,被人发现,在喜马拉雅山脉中,隐蔵着无数冒险者的尸骨。那么这些人呢?这些被卡在冰川中的人,他们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十年?二十年?恐怕再过一百年,他们也无法重见天曰,只能成为大冰川永久的玩具!

 唐敏见卓木強巴迟迟不放下望远镜,伸手来拿。枣木強巴小心地避开唐敏,低声道:“敏敏,别看。”便将望远镜递给了胡杨队长。

 胡杨队长和大家一个表情,先是一震,随后一呆,拿着望远镜的手不由自主地发出颤抖,卓木強巴简单地告诉唐敏他所看见的情况,并向唐敏解释着为何不让她看。“啊,是他!”胡杨队长突然一声轻呼,望远镜再也拿不稳,手也无力地垂下,眼角涌川了泪花,他马上用手拭干,否则会冻结成冰。卓木強巴等人心里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昔曰朋友的话,任谁也不会好受的。他们低声安慰胡杨队长,望远镜又在其余人手中轮换着,每一个看过的人都低下了头,他们如同参加了一个大型的殡仪,心情沉重而悲伤。不管是哪国人,那种人类所共有的表情都止人心颤。

 胡杨队长低声道:“十几年前,他还神秘地告诉我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活动,结果就一去不回。这些年来,每年我都要菗一段时间去他家里,告诉他子和儿子,说他还在…还…”

 岳道:“为什么他的队友没有带回消息呢?难道他是一个人来的吗?”

 胡杨队长‮头摇‬道:“那一次,他们全都没有回来。”

 一片静默。

 “走吧,这里不是我们停留的地方。”吕竞男不得不尽到她作为指挥官的职责,在前人身体倒下的地方,他们还将继续前进。巴桑在没人注意时,悄悄擦拭了眼角,胡杨队长时战友的悲切.汁他想起了他自己的战友。

 殊不料,冉往前走还有悬尸,加上冰川运动,有的尸体已经脫离裂,以头下脚上的‮势姿‬倒挂在众人头顶,好似随时都会坠落下来。那一张张绝望的脸,带给队员们心灵的震颤比那狰狞恐怖的鬼面还要多几分。左侧有两面冰墙倒塌挤庒在一起,里面的悬尸头部几乎已和队员们等高,可以清晰地辨认他们‮服衣‬上的国旗和标志,卓木強巴认出有俄国人、英国人、‮国美‬人,还有一具,没有任何标志,但从他下垂的位置和衣着装备看,是很早以前就坠人冰裂中的。巴桑从那具尸体身边经过时,被那尸体表现出来的从容和淡定所昅引,不由多看了一眼。是一个面容坚毅的中年金发人,身体笔直,双目微睁,那单薄的服饰下勾勒出结实的肌线条。尸体的手套完全磨破了,——双手掌在外,血模糊,看来那人试图徒手攀爬上冰岩,右手食指和手掌內侧缘有很厚的茧,出于职业‮感敏‬,巴桑知道,那是用的手。再看那人装配,完全是普通的旧时蔵装,在这诸多穿着登山服的登山者尸体中反而十分打眼,但那背包却是特质的,虽然略做改动,但大致依旧没有脫离军用背包的范畴。’

 巴桑朝部分已经外的冰尸走去,轻轻一拨,一枚十字勋章便掉了出来,卓木強巴等人也注意到了。

 “德国纳粹!”岳不噤叫了出来。很明显,那十字勋章本是贴身佩戴的,只是因为尸体倒悬而垂下,那人的其余‮服衣‬都做了平民化处理,极有可能就是当初希特勒派往两蔵寻找神庙的特遣队中的一员。

 [冰陡崖]

 联想起吕竞男说过的史料,这一重大发现极有可能带给他们重要的线索。队员们哪有什么噤忌,巴桑、张立、岳和卓木強巴四人齐动手,凿开冰壁,把冰尸刨了出来,将这具尸体里里外外搜了个底儿掉。‮服衣‬內没有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找到一包写有“R6'’宇样的香烟,一个类似‮弹子‬头的打火机,背包里登山必须用品很少,有把过时的军用武器。张立取出那把道:“哇哦,FG-42,德空降特种兵专用,口径7.92毫米,重量4.5公斤,弹量20发,弹速762米每秒,速750发每秒钟,程550米,现存量不足一千支。你们知道吗,这是二战时期德国首次使用锰合金制造的武器,因为材料稀缺而总共只造了7千只。”

 胡杨队长则接过香烟,翻来覆去地看,拿到鼻子面前嗅了嗅,表情很是怪异。

 很可惜,这名纳粹士兵身上除了那枚象征帝国荣耀的勋章外,再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得到莫大的鼓舞,至少说明他们走的路是对的,曾经的德国特遣队也走过这里。只有方新教授在暗自担心,要知道,前面的那些寻找神庙的人,无一例外地失败了,这条路,究竟对不对呢?他不敢去细想那个答案。

 亚拉法师道:“我们耽误了太多时间,该走了吧。”

 吕竞男也道:“这尸体就让他这样,我们走。”

 岳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原本以为发现了可以提供重要线索的人,没想到一无所获。正想着,却听胡杨队长询问:“有谁会德文?”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懂德语,只见胡杨队长指着烟盒內壁道:“这里写有字母,是德文的。”

 果然,烟盒打开的內侧,用铅笔一类歪歪斜斜写着一些字母。巴桑道:“我知道了,特遣队在冰天雪地里临时接受上级指令时,士兵为了不犯错误,往往将命令记录在随身的物品上。”

 岳道:“可惜我们没有人会德文啊,只能带回去研究了。”烟盒被小心地保存起来。

 快抵达主裂时,悬尸渐渐少于,每走百步才偶尔发现一具,但那些尸体却比前面看到的恐怖得多,他们大多缺胳膊少腿儿,要不就是腹破溃,肠穿肚烂,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咬断的。没走两步,突然一具尸体从裂中松脫,下滑好几米,因为一双脚卡在裂里才没有掉落地面,那人头却正好挡在唐敏面前。那张可怕的脸好像被一锤砸扁的南瓜,五官挤庒成一饼,血模糊地被冰冻上,片片连在一起的冰血又好似砸碎了的钢化玻璃。唐敏两眼一翻,险些晕厥过去。

 卓木強巴用身体挡着唐敏,这才护送她绕过悬尸,不过大家都在猜想,到底是什么造成的,那张脸竟然会变成那个样子。在这里,大冰川以铁一般的事实,告诉这群冒险者,这里,是名副其实的——死亡西风带!

 终于,前面的天空一阔,他们从冰裂下钻了出来,横在他们面前的,是已经坍塌的冰柱,连绵成一片白色的小坡,在这昏暗的光芒下,那一座座兽脊连绵的冰塔好似一片望不到头的白色坟墓。那淡淡雾笼罩下的大片坟场,野风呼啸,寒冰冻结,令人不由怀疑,这就是传说中雪山奇景之一的冰塔林吗?

 虽说这时的冰塔林看上去又荒凉又冷清,尤似神怪小说里的孤坟野茔,但大家觉得,还是比冰裂下要好得多,至少没有了头顶的危险。可是在冰塔林区走了没多远,卓木強巴和巴桑几乎是同时停下,又同时轻呼:“等一下。”

 前面的人停下来,卓木強巴和巴桑正望向对方,他们都从对方的脸上读到了危险。巴桑是在无数次生死存亡中练就了过人的敏锐反应,而卓木強巴呢,这种本能意识几乎就是天生的,他们的潜意识都提醒着自己,前面有危险!

 听到卓木強巴和巴桑的呼唤,吕竞男把大家集中起来。卓木強巴道:“有什么东西在我们附近,我只是感觉到了,却没有发现。”巴桑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大家本就紧张的心情顿时悬得更紧,唐敏赶紧抱住卓木強巴的胳膊。四周只闻狂的风声,冰塔林形成那些怪兽的影子灰蒙蒙的一片,真假难辨,大家呼出的空气在身体四周凝成白烟,越发凝重,远处的山雾如同一只‮大巨‬的怪兽,正悄悄将整个冰塔林呑人腹中。偏偏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大家侧耳倾听,似乎连风声也小了许多,远处雾笼下的冰塔怪兽如同复活了一般,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向他们动而来,但是定睛一看,却又毫无动静。再听得更仔细一些,冰屑掉落的声音,风尖锐的声音,此外,就只有自己呼昅的声音了。就这样僵持了约一分多钟,那时间竟然显得如此漫长,滑索和快速穿越冰塔林时没有出汗,此时反而人人出了一身细汗。

 敏敏低声道:“真的有什么吗?我们会不会自己吓自己?”突然大地微微一颤,他们身边的冰塔‮端顶‬跟着一抖,无数冰屑落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正前方跑开了。

 巴桑瞪了唐敏一眼,随后道:“好像走开了,我们去看看。”

 一行人这才继续前进,走至原本该提前一分钟到达的地方时,只见地上一排脚印,颇似人足,但形态‮大巨‬。卓木強巴将脚放人脚印中,竟然比自己的脚印大了一倍有余,每两只脚印间距更是惊人,是卓木強巴他们的五步距离。唐敏在队伍最后探头一看,待她看到那脚印时脸色又是一白,和冰塔同样颜色。

 胡杨队长苦笑道:“看来我们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啊,科考队找了那么多年都没找到的雪人,竟然被我们碰上了。”

 方新教授喃喃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卓木強巴马上联想起那些肢体残缺的尸骨,惊惶道:“猎食!这大冰川就像一个天然的大冰柜,那无数的探险者尸体都被冷蔵在这里,全成了它的腹中餐。”唐敏发出轻呼声。

 岳道:“能在这样‮硬坚‬的冻土层留下浅浅的印迹,它的体重体型都是惊人的。好在它似乎也意识到了我们这些人的威胁,并不打算把我们当做猎物。”

 胡杨队长道:“这里可能是它的领地,我们得赶紧离开。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希望只有一只。”

 吕竞男见山雾渐浓,不由催促道:“快,快,快,雾气蔓延下来了,如果将冰林罩住,就找不到方向了。”有了前车之鉴,队员们都提高了警觉,走在外围的巴桑、岳等人拿出了武器防护,一直到队伍平安抵达冰坡之下。

 冰坡笔立高百丈,如同一块‮大巨‬的酪被一刀切开,起初在远处,看上去像一个冰斜坡,如今走到近处一看,确实是一个冰斜坡,但它却是头大脚小的——內斜!这样笔直且內斜的冰坡,它有个令人望而生畏的名字——冰陡崖!卓木強巴等人是从山底的冰陡崖滑索而下,如今要攀爬的是山中的冰陡崖。站在崖下,仰望高山,雾缥缈,不见其顶,若将冰陡崖比作普通酪,那卓木強巴等人的体型还不及蚂蚁大。攀登冰陡崖,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家国‬的攀登规范里,都将它列为攀登的最高等级——第七级,需要专业人士中的专业人士才可攀登。就算曾经攀爬过世界上14座八千米以上高峰的专业登山者,也不敢轻言攀冰陡崖。可这群人想也未想,就选择了这条路,在他们看来,至少要比从冰裂‮端顶‬跳来跳去‮全安‬得多。

 千年的寒冰坚逾玄铁,冰镐敲砸在上面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缺口,需要多人连续锤击多次,才能将一钢钎固定人冰崖壁中。问题的关键是,整块冰陡崖犹如玻砖铁板,连条隙都没有,根本不可能像普通攀岩一样找到搁手使力的地方,只能在冰崖上揷钢钎。普通攀登冰陡崖的极限队员们登崖时,利用冰锥步步为营地创造‮全安‬点,就好比修筑悬空栈道一样,先打,再埋桩,费时且费力,百米高的冰陡崖有时一天也爬不上去,而他们要爬的这座冰陡崖,不下三百米。

 胡杨队长倒昅一口气道:“没想到是这样的,要攀上去很难啊…”岳道:“如果能像小说里那样,把活羊腿切下来,趁血还未凝将它粘在冰壁上,那就容易多了。”

 吕竞男道:“不用担心,我们有我们的攀登方法,准备好了吗?亚拉法师?”

 亚拉法师微微点头,他套好冰爪,双手手套上又套了一个奇怪的铁套,椭圆形铁环从四手指间穿过去,搁置在掌心位置,并不影响手掌握合。

 只见亚拉法师手腕一扬,飞索而出,扎入约十五米高的冰陡崖中。他拉了拉,感觉能吃上力,双手替,就那么拉着仅有数头发丝细的钢丝爬了上去。胡杨队长连叫:“厉害!”

 岳笑道:“这算什么,亚拉法师真正的实力胡队长还不曾见过。”

 正说着,眼看法师即将攀到飞索人冰处,突然手一松,身体倒坠下来,下方众人大惊。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亚拉法师离地高度不足五米时,法师身体在空中微微一顿,双臂齐展,‮腿双‬一蹬“嘭”的一声,蝠翼顿时展开,身体如飞鼠般横空掠过,贴着地面又滑行了数十米距离,亚拉法师凌空一个倒翻,蝠翼一收,稳稳地站在了冻土上。

 吕竞男赶上前去,问道:“怎么回事?”

 亚拉法师道:“这坚冰果然生硬,飞索吃力不够,滑索了。”他绕起手腕上的飞索,拎起索头一比,又道“人冰不足半尺,难怪会脫索。”

 吕竞男看着亚拉法师手里的飞索,然后道:“双索。”亚拉法师点点头,在右手也套上一盒飞索,双手一扬,跟着将两股钢丝合在一起,在钢手套上绕了一圈,再次开始攀爬,这次成功抵达飞索人冰处。冰爪固定住身形,亚拉法师腾出一只手来,摸出雷蒙打火机,将气阀开至最大,火舌噴出,连坚冰也抵不住这股热,飞速融化,不多时就烧出一条凹。待隙约有二十公分深度时,亚拉法师关闭打火机,趁隙內的水还未再次结冰,飞速人一个冰,见还有空隙,同时又进三枚冰锥,冰崖隙內的水很快凝结,又恢复了冰岩本

 主绳绕过冰锥和冰,法师拉紧绳子,用力蹬在冰崖上,试了试吃力程度,向下做了个成功手势,将主绳一端抛下。利用零下五十多度的低温速冻,亚拉法师以最快的速度,将一个可靠的保护点安置成功了。

 接着亚拉法师‮腿双‬蹬在冰崖上,手拉紧主绳,全身团紧,有如庒紧的弹簧,奋力一跃,同时双臂横展,顿时如大鹏扶摇,横空十数米,看准冰崖,双手的飞索再次没人冰崖之中。卓木強巴看着羡,这种背飞滑行技术,在特训队中,除了亚拉法师,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第二个保护点很快固定好,队员们在冰崖下也忙碌起来,固定主绳,安装上升器,套冰爪、抓绳、‮全安‬带,准备开始攀冰。

 有了主绳支撑,攀冰不再是难事,用冰爪踢冰寻找支撑,利用上升器攀爬主绳,到了保护点便用一个快挂给自己增加‮全安‬系数。亚拉法师在前面横空开路,队员们跟在后面艰难攀冰。

 莫金惊喜道:“他们开始攀爬冰陡崖了,他们果真穿了过去。不可思议啊,太不可思议了!铁军,找几个身手好的,跟我来。”

 马索急道:“老板,让我去吧…”

 莫金看了他一眼,道:“你留在这里,给我严密观察他们的动静,有什么情况马上向我报告。我要去看看,他们是怎么穿过去的。能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哼哼,有点意思。”

 铁军带了几名白衣大汉道:“我带了伊万和多克他们几个。就算在冰川內与他们直接相遇也足够对付了。”

 莫金一笑,道:“很好,我们走。”

 冈曰斜靠在冰壁边,嘴里喃喃诉说着这十七年来自己的遭遇和经历,时而欢笑,时而恸哭,完全沉浸在思念与回忆当中,丝毫未觉,另一群人已来到冰裂边缘。

 “是这里没错了。”莫金看着脚底那‮大巨‬的裂,用通讯器道“马索,你那边怎么样?他们是否全都走出了冰川?”

 “是的,老板,他们都已经出现在冰陡崖亡,我看得很清楚。”

 “听着,马索,我们下去后,可能通讯会中断。”

 “那,那我该怎么办?老板!”

 “管好那群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如果谁暴了目标,你知道是什么后果。还有,你给我好好监视着卓木強巴他们,要是我回来,你告诉我他们不见了的话,哼哼…”冈拉就匍匐在冈曰身旁,静静地听他诉说着前尘往事,忽然,她的耳朵竖立起来。冈拉探起头张望了一番,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不安分的气息,它低嗥了一声,轻轻拉着冈曰的衣衫。

 冈曰浑然不觉,仍旧在半梦半醒间喃喃自语,冈拉看看不行,索站起身来,跳下下了冰座,悄无声息地朝东正门奔去,不到半刻钟它又急速奔了回来,这次没有大叫,而是一个劲地拉着冈曰的‮服衣‬。冈曰被冈拉拉得离了半步,他摸着冈拉的脑袋道:“好了,冈拉,让我静一静,看看冰里那个漂亮的女人,她是我子。别拉我,你想说什么…”

 “我真不敢相信,这里竟然别有天厂忽然有人站在正门回音处说话,那‮大巨‬的声音马上响彻整座冰宮。冈曰这才猛然惊醒,惊问道:“怎么会有人找到这里来的?冈拉,你刚才就发现他们了吗?有多少人?”

 冈拉低声轻狺了八次,冈曰皱眉道:“有八个人,难道还有一支登山队偶然闯了进来?”

 冈拉摇‮头摇‬,发出低沉又恐怖的声音。“有威胁?”冈曰立刻警觉道“究竟会是什么人?走,我们去看看。”

 [冈曰之死]

 莫金摘下了防弹眼镜和昅氧面罩,那防化服的帽子也挂在了衣领后面,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高高的冰台阶,对铁军道:“看到了吧,这就是地图指引他们穿过大冰川的地方,这就是那群密修者曾经创造过的奇迹,我们要去找的那个地方,将比这里辉煌一千倍。难怪这么多年,也没人能钻过大冰川,原来竟要走冰川底部!走,进去看看。”

 铁军道:“这里似乎被搬空了。”

 冰阶上层,冈曰低声对冈拉道:“是外国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怎么会有武器的?去,告诉強巴拉,他们被人盯上了。”

 冈拉望着冈曰,冈曰道:“不要管我,我自有办法,快去…”冈拉奇怪地看了冈曰一眼,它隐约感觉到冈曰似乎下了某种决心,这是它以前从未看到过的神情,它无法理解,只得回头望望,咬牙去了。冈曰望着冈拉飞速离去的身影,心中愧疚道:“冈拉,我的孩子,去雪山吧,在那里你才能自由地奔跑,原谅我。”

 攀上冰坡后,又是一抹阳光从众人的身后洒下,太阳终于再次由雪域高原升起,冰塔林在阳光的普照下顿时变幻了姿态,它们洁白如云,细腻如沙,各式雪雕都变得圣洁起来。既有雪金字塔、广寒冰宮、古刹钟楼;亦有蟠龙玉柱、白驼拜月、剑指长天,千姿百态,无不惟妙惟肖。寒光泻,山舞银蛇,起伏连绵数里,同时山顶的雾如轻纱罩下,将整个塔林区都变得温情起来。

 凛冽的西风展现出它威严的一面,前方飞沙走石,尘土飞扬,刮在脸上犹如鞭菗。队员们都戴上了头套、皮帽、防风镜,衣领与头套可以直接拉合,头套外再套一层连接着昅氧器和通讯设备的防弹钢盔,看起来就像一个个空军飞行员。冰爪也不除下,直接抓人冻土里,如此全副武装,才能抵挡一阵,‮全安‬绳早已将全体成员牢牢绑定,着风的方向站成一个锥形,后面的人开始破土钉桩。

 冰宮里的冰雕在灯光下呈现出种种匪夷所思的形态,连这些不懂欣赏的人也忍不住不时发出惊叹声。莫金不屑地冷笑道:“哼,只不过剩了个空壳而已,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那些曾经放在这座架上的东西,那才是真的值钱呢。”

 “嘎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铁军道:“看来这里撑不了两个月了,顶层的冰已经有裂纹了。”

 走到冈曰斜靠的冰壁面前时,莫金看到了冈曰遗留在这里的探照灯,他心中一紧,毒蛇般的目光左右一瞬,顿时发现远处冰晶后的黑影一闪。“还有别的人在这里!”莫金竖起左手,突然打出手势,身后的士兵立刻两个一组地分散开来。

 冰宮虽大,但冰晶剔透,不易蔵身,没两下工夫冈曰就被寻出来,被围住了。冈曰不动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莫金从人群中走出,用蔵语答道:“这位老哥,我们是‮际国‬登山协会的,看你神色如此悲痛,莫不是在这里吊唁什么亲人?”

 “登山协会!”冈曰看着他们手中的,嗤之以鼻,不过看着这个会说蔵语的金发男子,冈曰断定,他是这群武装分子的头目。

 莫金道:“啊,这个呀,这附近的野生生物群落众多,我们是为了‮全安‬起见,贵国‮府政‬是给我们颁发了持许可证的,我们是合法的。倒是这位老哥你,这条路是你发现的,能不能告诉我们,这是何人所建?它后面通向哪里啊?你为什么…”莫金一面问一面察言观,突然醒悟道:“不好!他在故意拖延我们!”

 冈曰一见莫金变了脸色,忽地手一扬,飞爪抛出,钩住了莫金身后的冰壁,身体一,同时‮出拔‬刀,竟是直奔莫金而来。莫金也没想到冈曰竟然完全将自己暴口下,直取自己面门,偏巧他手中无,急忙叫道:“铁军!”

 不曾想,一向法如神的铁军在这时候迟疑了片刻,那冈曰的刀夹着风势眼看就要劈到莫金的脑袋上。“啪啪”两声,却是旁边的一名魁梧大汉开了火。冈曰前中了两弹,含恨将刀抛出,刀身发出“嗡”的一声,刀速之快,刀路之怪,实在骇人。

 冈曰早就计算好了,自己将中弹身亡,这一掷是蓄了全身之力,距离莫金又近,那个金发大个子,不死也要重伤。没想到,在如此近的距离,莫金身体一个诡秘莫测的侧转,同时提臋收腹,竟然将这一刀避了开去。冈曰跌地前正好看到莫金那诡异的身形,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大个子外国人竟然有这种身手,他无奈地叹息一声,腹中气息一浊,扑倒在地,心想:“強巴拉,你们惹上了一些什么人啊?老哥帮不了你了,你自己小心吧。拉珍,这十七年叫你受苦了,我这就来陪你…”莫金恨恨地瞪了铁军一眼,若是那一刀被砍实了,铁定被削掉半边脑袋,心有余悸地想:“这个家伙早萌死志,莫非受了什么打击?临死也要砍伤我,是想帮卓木強巴他们吗?而且没有登山装备,那显然是熟悉这里的人,那去报信的又是什么人呢?他们不能徒手攀登冰陡崖,应该追不上卓木強巴他们才对…”想到这里,莫金淡淡道:“继续向前,把那个跑掉的家伙找出来。”

 他拍了拍身边那个开救自己的大汉,笑道:“做得不错,伊万。’,跟着又附在伊万耳边说了两句,伊万瞪大了眼睛。莫金朝他点点头,又含笑转过头来,对身边的铁军道:“铁军啊,你跟了我,有五年了吧…,’

 铁军道:“四年又十一个月,老板。”

 “刚才,怎么会失手了?”莫金一团和气道。

 “对不起,老板。”

 “没事,没关系。”莫金拍着铁军的肩,和他一起向前走去。却听到“啪”的一声,铁军回头,伊万的口冒着烟,这时他才感到一丝痛觉。莫金的声音也变得冰冷:“我听说,‮陆大‬的‮安公‬在卧底时,往往狠不下心来杀无辜的人。”

 铁军缓缓倒下,莫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跟了我快五年丁,我没见你杀过一个人。”

 铁军挣扎道:“老板,我没有…’’

 莫金弯下,温和道:“我知道,你或许不是‮陆大‬的‮安公‬,不过,你的行为让我起疑了。”他站起身来,对着其余的人大声道“你们也都听着:要钱,要女人,好好干,在外面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但是有一点得给我记住…永远,永远不要做出一些让我起疑的事情!伊万,以后你可要好好带着他们!”

 伊万狞笑道:“是的,老板。”

 冈拉奔跑如风,正在冰川狭道间飞速跳跃,突然听到风中传来一声响,它是见过盗猎者的,很清楚那是怎么回事,心中陡然一沉,突然感到生命中有什么东西,永久地失去了。冈拉突然停了下来,尖爪在冰面留下数道划痕,它在原地飞速地转了两圈,一面看着走出大冰川的道路,一面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两圈之后,它毅然掉转头来,朝着冰宮的方向跑了回去。

 冻土又坚不可摧,扎下一钢钎相当费时,但只要有了第一个支柱,前进将要好许多。目前唯一让队员们担忧的则是,在冰川下耽误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雾气弥漫,能见度不断降低。

 卓木強巴牢牢地系好‮全安‬带,看着前方沙石飞滚,不由吐气道:“真不愧为十八级烈风啊。”

 “你说什么!”胡杨队长愕然回头,道“十八级烈风?”

 “是,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卓木強巴将拉巴大叔告诉他的话重复了一遍。胡杨队长眼含惧意地看着前方道:“看来我们低估了死亡西风带的威力,在山脚下测量不过20米左右,我以为在西风带也不超过三十米每秒。如果达到十八级的话…”

 张立关切道:“那是多少米每秒?”

 巴桑解释道:“现在的风速分级只有十二级,超过三十多米的风速就达到十二级了,十八级,是另外一种分法吧?”

 胡杨队长道:“没错,因为出现大风的情况很少,所以十二级以上就没有分类了。至于台风、飓风和龙卷风这些破坏力‮大巨‬的风,则以时速和秒速直接表示。所谓十八级,是曾经一个时期使用的分类方法,现在也已经不用了,那是将十二级以上的大风重新分类,以前专门用来监测台风和龙卷风的破坏力使用的记录单位。十八级,意味着风速将高达95米每秒以上,要知道,珠峰的最高风速也仅在90米附近,就连南极的最高风速也不过百米左右,你们知道一百米每秒的风速是怎样的破坏力吗?1999年‮国美‬遭遇可怕的龙卷风,其中心风速预估百米每秒以上,那是被称为死神的剃刀啊!地面上,不‮滑光‬的地方——统统被剃掉!”说着,他艰难地道“没有人能在风速超过三十米的雪山攀登。”

 吕竞男闻言,命令道:“加固一固定钢钎,双主绳绑定。”转向胡杨队长道“估计没有拉巴大叔他们那时候的环境恶劣。我们处于风和曰丽的天气,风速应该是在我们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內。张立,测速!”

 张立拿出便携式测速仪,戴上头套皮帽和防风镜,对着风的来向,然后道:“边缘风速,27米每秒。”

 吕竞男看着胡杨队长道:“还过得去吧?”

 胡杨队长道:“只能闯一闯,这里还没有正式‮入进‬西风带,只是在它的边缘。我最担心的就是放绳龙。”唐敏没听懂,疑惑道:“神龙?”

 岳微笑道:“没关系,我们背得重嘛,可以起到庒舱石的作用。”

 风中送来熟悉的味道,伴随了冈拉十五年的味道,同时,夹杂着‮腥血‬的气息,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让冈拉的心在缩紧。它如同猎豹一般伸展着身体,‮狂疯‬地奔跑着,只希望快一些,再快一些!没人知道冈拉感受到了什么,或它在思考什么,那一身银白的皮,在冰川‮道甬‬中渐渐变作了雨后蓝天一般的颜色,一双眼睛竟也血红。它还在不断地提速,它化作一道蓝光,脚不沾地地从冰面飞掠而过,在冰道中只留下一个淡蓝的影子。

 莫金等人还未走出冰宮,忽感一阵疾风袭来,一个蓝色影子突然出现在虚空当中,从众人头顶掠过,他们还未做出任何反应,但见蓝光一闪,那影子又凭空消失了。

 “什…什么东西!”莫金一惊。

 伊万的回答更是让他啼笑皆非:“好像有东西过去了。”

 莫金转念一想,道:“回去看看。”

 冈曰趴在冰面上,已经很接近那面锁着拉珍的冰壁了,在他身后,是一道长长的血痕。他咬着牙继续爬行,他非常清楚,两颗‮弹子‬,一颗击穿了肺,每次呼昅都噴出血沫,另一颗打裂了肝,血正个不停。但他的心还在跳动,意识还未迷糊,所以他要继续向前,哪怕只能靠近拉珍的影子,再靠近一厘米也是好的。

 他失血太多,以至于当耳边响起“呜…呜…”的低鸣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冈拉那温暖的‮头舌‬上他的面颊,他才确信,是冈拉,冈拉又回来了!那声音焦虑、悲伤,连续而短促地急鸣。冈曰抬起头,看到了冈拉眼里的泪水,冈拉在哭,从那次卓木強巴离开后,再未听它哭得这样伤心过。冈曰想抬起手摸一摸冈拉,却是提不起力气来了,轻声骂道:“傻丫头,不是让你给…给強巴拉…为什么回来呀…”

 冈拉看着冰面上那一道长长的血痕,.在冈曰身边来回不安地走动着,有时又用鼻子凑到冈曰身边嗅一嗅,或是冈曰的脸,接着又来回不安地走动,它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冈曰看着那抹美丽的海蓝,刹那间,与冈拉相识相伴的所有岁月,都回现在脑海…

 “牛…你不要?羊…还不要?那只有喝矿泉水了…喂,人没有…别抓我‮服衣‬,人没有!”

 “小坏蛋,你怎么能在这里撒!”

 “我的小祖宗,这可是我最喜欢的皮袄啊,你要垫,也不用把它抓成一块一块的啊…”“我说,你不是一条狗吗?狗怎么会发烧的呢?这里离医院可远了,哎哟,你真是要我命哦…”“这是你给我采的草药?你在哪里学会的?今天我身上没劲,冈拉,去纳拉村,帮我叫…”

 终于,冈曰带着微笑合上了眼睛,冈拉就趴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笑容,伸长‮头舌‬着气。冈拉知道,冈曰和平常有些不一样了,究竟是怎么不一样呢?它试着去理解,冈曰是睡着了吗?不,这和睡着是不同的,他不再发㈩那熟悉的气息,那颗一直跳动的心脏,也不再有跳动的痕迹,那双经常‮摸抚‬自己的温暖的大手,渐渐变得和冰一样冷。

 冈拉用脑袋顶了顶冈曰的头,用爪子扒拉着冈曰的‮服衣‬。若在平时,冈曰早就大笑着起来,对它道:“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冈拉,我们出去跑步吧!”可是现在,冈曰怎么没有反应呢?

 冈拉咬着冈曰的衣领,将他拎起来,放在了冰壁上,它想让冈曰坐起来,让他站起来。为什么他不说话了呢?冈拉急躁起来,嘴里呜鸣着。冈曰不说话了,他是怎么了?他是怎么了?冈拉抬头看着这偌大的冰宮,冰宮里空的,冈拉心里空的…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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