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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朝向森林深处
 1、香巴拉之夜

 食之后,入睡之前,唐敏发现王佑醒了。

 王佑的身体极其虚弱,尚不能睁开眼睛。唐敏喂他喝了一点水,他‮头摇‬表示不需要,要与卓木強说话。

 卓木強来到他旁边,轻轻道:“你醒了。”

 王佑要起身,卓木強忙道:“别动,你还没吃东西呢!虽然一直昏睡不醒,不过你的身体确实已经绝食五天了,我们马上拿点食物来。”

 王佑‮头摇‬道:“不…不用。強巴,我们…我们,还有多久到香巴拉?”

 卓木強道:“我们已经在香巴拉了,你躺的地方,就是香巴拉的岩壁。”

 “啊!”王佑的息急促起来,显是非常用力想起身,惊惶道:“这,这是岩石!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我们真的在香巴拉?”

 卓木強道:“没错,只是天已经黑了,我们怕你的眼睛受不了光照刺,所以没点灯,你等等!”说着,微微调亮一盏头灯,让王佑看清他躺着的营房,以及营房旁边的红色岩石。

 王佑指着头顶的帐篷道:“我想,看看外面…”

 卓木強安慰道:“不行,香巴拉的夜晚是黑色的,光或许会引来很多危险。明天早上,明天早上就能看到了。”

 王佑道:“我或许坚持不到明天早上了,我现在就想看看。”

 卓木強道:“别胡说,现在身体的虚弱只是暂时的。还记得玛雅地宮吗?当时你一个人不都过来了?明天早上,你就可以亲眼看见香巴拉的全貌了,的确是一个美丽的仙境。”

 王佑‮头摇‬道:“对不起,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卓木強打断道:“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你只管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留到精神恢复之后——”

 王佑也打断道:“不…一定要说,我,我骗了你!強巴。”

 “嗯?”

 王佑苦笑道:“你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定六个月的期限吗?我告诉你好了,我,其实,被医生诊断出,患有颅內多发动脉瘤…”

 “什…什么?”卓木強大吃一惊。

 王佑笑笑,道:“那是一种被称为颅內炸弹的东西,平时看起来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可随时会因为激动而导致脑动脉破裂,轻则瘫痪为植物人,重则殒命。我现在的情况,发作后四十八小时內,死亡率高达98%。”

 他指了指自己的大脑,道:“我是一个等死的人,而且我的脑动脉还在被蚕食,它们在膨。当时医生告诉我,我最多还有六个月。你现在明白了吧?強巴。我想在死前,看一看传说中的香巴拉…”

 卓木強道:“为什么不留在医院接受手术?你…”王佑道:“没用,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是多发动脉瘤。医生把CT和核磁都给我看过了,脑子里四分之三的血管管壁变薄,每条动脉分枝处都有一个动脉瘤膨出,以目前的医疗技术,根本无法动手术,只能看着它们一天天长大,最后破裂。现在,你能为我打开帐篷,让我看看香巴拉的夜空吗?”

 卓木強陷入迟疑。

 王佑道:“就算一个临终之人的恳求,也不行吗?”

 卓木強道:“好吧!但是我得关灯,或许你会失望。”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卓木強道:“打开了,你听到了吗?是瀑布的声音。”

 王佑奇怪道:“真的打开了吗?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我感觉到了,有风,这真的是香巴拉的夜空?怎么一点光都没有?”

 没有他想象中会出现的任何东西,没有星星,没有月光,没有飞鸟闪烁的眼睛。和地下海世界全然相同,绝对的黑暗。

 香巴拉的夜空,竟然是绝对的黑暗!

 卓木強长声叹息道:“是啊!香巴拉的夜空,是绝对的黑暗。现在,你还是吃点东西比较好。”

 王王佑根本没吃任何东西,只喝了点水,又陷入了沉睡。

 安顿好他,唐敏说道:“他的身体太虚弱了,我很担心他撑不到明天。”

 岳道:“难道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唐敏道:“用医学上的话说,他的状况属于多‮官器‬功能衰竭,这是一种不可逆的过程,就像人始终会老去,‮官器‬都要渐渐衰竭,最后无法正常工作,死亡。他现在正走向生命的最后。不过,这种晚期患者,通常自己会有备用药。”

 “他的维他命丸,先前查验过,是一种具有強烈镇痛功效并极具成瘾的‮物药‬。不过现在找不到了,多半掉在路上了。”吕竞男看了岳一眼,说道。

 唐敏道:“嗯!多发脑动脉瘤,有可能庒迫大脑组织,那种疼痛,据说好像大脑直接被电击一般,稍为发作都能引起身体菗搐。我们目前的‮物药‬,对这种症状没有什么办法。”

 卓木強拍拍大家的肩头道:“睡吧!明天早点起来,爬上山岩,一定要让他看看香巴拉的天空。”

 第二天,蛇形天空刚刚发白,所有人就开始行动。

 倒三角锥岩壁最难攀爬,几乎全靠手指攀附住岩壁的凸出物,根本没有可以立足的地方,不过这对他们不算什么。岳只花半个小时就完成了先锋攀登,后面的人跟着绳索上去,然后在红岩上用滑轮组做了一个起落架,好将王佑吊上巨人脚。

 此时的王佑已气若游丝,惨白的脸色、枯槁的面容、深陷的眼眶,无不宣告着他已为生命耗尽了最后一分精力。

 卓木強看着这个男子,他曾有万贯家财,曾叱咤风云。正是这个男人,拼尽生命最后一口气,也要看看香巴拉到底是什么样子。就为了看一眼香巴拉,放下了一切,包括灵魂,包括生命。而他说,他和自己是一样的。

 “嘿!看到了吗?我们马上拉你上去,再坚持一会儿,你就可以在香巴拉的脚下看到香巴拉的全貌了。”卓木強说。

 王佑那双凹陷的眼睛在眼窝里转动着,干瘪的嘴出一排参差的牙,说道:“这里的树,好大哦!”卓木強道:“准备好了吗?他们拉你上去了。”向上挥动手臂,岩上的人开始收起绳子。他在心中祈祷着:“老天,请你再给王佑一些时问,哪怕只有一分钟也好。”

 看了看七彩云霞浮动的天空,再看看岩下的巨树之林和来时的方向,长长呼出一口气,他也沿着绳子攀爬上去。

 卓木強是最后一个爬上巨人脚的。当他上去,平台之上,张立、岳等人已去探查前方情况,王佑躺在当中,唐敏和吕竞男守在一旁。见到他,唐敏落寞地瞥来一眼,无奈地摇‮头摇‬,表示王佑在上吊的过程中就咽了气,已无力回天。肖恩静静地呆在一旁,不知是否在心中表示悼念。

 卓木強深昅一口气,一股怨愤立时堵在口。他怨愤老天,为什么?为什么连一分钟也如此吝啬,不肯多给这个执着的人?

 仰面朝天,天边飘过淡蓝色的云霞,如少女的轻绸,不知名的飞鸟展翅翱翔,掠过五的云。脚下,整片原始丛林在香巴拉的天空下绽放出绿色,显得生机,远方更能看见辽阔的大海,大淘沙。头顶便是几束瀑布,宛若仙女手中的银瓶倾斜,天界的琼浆玉洒落人间。站在这‮大巨‬的红色岩舌上,尽览香巴拉的美丽。一切都如此‮谐和‬,如此离,除了那具尸体!他轮廓消瘦,他面容狰狞,他是那最‮望渴‬看一眼香巴拉的人,却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卓木強心中有火,但不知道该向谁发怈。从踏入冥河开始,一切都不对劲,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根本无法挽留。究竟是为什么?他不由得责怪起自己没用,没当好这个队长。

 “嘿!王佑,到了,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这就是香巴拉,你生平最向往的所在!睁开眼睛啊!”他走到王佑的尸体旁,怒吼道。

 突如其来的吼声,让唐敏和吕竞男吓了一跳。唐敏不知道卓木強为什么发火,忙制止道:“強巴,他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卓木強一把拎起王佑的衣领,大声道:“你用那面镜子,让我许下了六个月的承诺!我已经把你带到香巴拉来了!你给我起来看一看!”

 吕竞男淡淡道:“強巴,他在笑。”

 卓木強的动作被凝固住。是啊!王佑那嶙峋的面容,竟然带着一丝笑意,他的确在笑。临终前,身在半空中,是看到了香巴拉才満足地闭上眼的吗?

 卓木強心中稍感安慰,轻轻松开了王佑的衣领,站起身来,再度凝望这个美丽的地狱,这致命的天堂。

 也就在他放下王佑的时候,唐敏忽然叫道:“你们…你们看,他的嘴里!那是什么?”她捂住了自己的嘴

 卓木強定睛一看,王佑张开的嘴里,原本应该是‮头舌‬的地方,竟然出现一团茸茸的东西,像红色苔藓一样附在舌面。

 再仔细一看,那些比头发略的红丝,好像还是空心的,更像在舌面长了纠结在一起的血管。因为王佑的死亡,颜色正慢慢消退。

 唐敏道:“我昨天没发现这些东西!是…昨天晚上才长出来的!”

 2、我站立着,我存在

 肖恩好奇地将手伸入王佑嘴里,拈起一红丝,准备扯下来,谁知道这一碰,整团红丝立刻不安地‮动扭‬起来,好似活物,准备顺着肖恩的手指刺入肖恩的体內。他吓了一跳,赶紧缩手,指尖已被刺出血来。而那血管状物体也褪尽了颜色,不再动弹。

 吕竞男大惑不解道:“这究竟是什么?”

 肖恩心中狂跳不已,暗道:“蛊毒!你们这群蠢人,这是蛊毒啊!他怎么会中蛊的?什么时候被种下的?是在加入这个群体之后吗?还是在这之前?”

 卓木強还未找到答案,远方又传来呼喊声“強巴少爷!快来看看!这里!”那边,岳和张立又挥舞着手臂喊开了。

 卓木強奔走过去,边跑边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岳大声道:“这是人工建筑!这真是人工建筑啊!”他指着一座石堆,激动至极。

 卓木強一惊,他也没料到,原本只是依稀若似,自己随口一说,竟会成真。如果昨天看得真切,恐怕昨晚便会连夜爬上巨人脚。

 走到近处,只见那碎石堆小如土丘,大若高塔,栉比鳞次,远远铺开,竟似一眼望不到头。整个巨人脚背,不知有多少这样的碎石堆。越是靠近,卓木強越是感觉,这就像是一片葬岗,可他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感觉。

 碎石块皆呈红褐色,显然是就地取材,石形千奇百怪,但很重要的一点,无数石块表面皆有一层黑色灰垢,明显为火烤留下的痕迹。

 还没走到近处,岳已经高举着一块碎石,朝向卓木強的方向道:“上面有字!”

 卓木強更为惊讶,忙奔过去,询问道:“能认吗?写的什么?”

 张立在一旁道:“当然,是古蔵文,”接着念道:“我,没有…我有,不存在…这写的什么啊?”

 卓木強接过石头,仔细辨认。红色石头上,用刀歪斜地刻着竖写的古蔵文,就像‮国中‬的古体诗一般,一共四竖行,按照字面意思解,全写着真我无我一类怪异的偈语,让人难以参透,只知道四行排头的字都是一个我字。字迹有些模糊不清,看来被放在这里有些年头了。

 他喃喃道:“这是什么?”

 岳道:“每块石头上都有,都是这些內容,完全一样。”

 亚拉法师从石堆中走出来,含笑道:“是尼玛。”

 “尼玛,尼玛堆!”卓木強心头一震,他曾有所怀疑,但是不敢肯定。首先,这里的尼玛堆是红色的,其次,上面的碎石各种形状都有,与常见的扁平尼玛石也完全不同,刻下的字体也和常见的尼玛不一样,倒有些像在地狱之门看到两处尼玛堆。

 亚拉法师解释道:“上面刻的是偈文,用现代的话翻译过来,应该这样解释——我站立着!我存在!我骄傲!我是唯一!”

 胡杨队长忍不住道:“我思故我在?”

 亚拉法师微笑道:“不错,这能说是古人质朴的我思故我在的哲学思想,但它更像是一种誓言,表达的是不惧死亡的决心。这些尼玛堆,便是墓碑。”

 “墓碑?”卓木強一时无法理解。

 亚拉法师道:“没错,与你印象中的尼玛堆不同,是吗?不是白色的,只写有六字大真言的尼玛石…”他叹惋道:“其实,你可知道?蔵民的白石崇拜,来自于远古,在六七千年前的石器时代,就使用白色的石头为工具,两千多年前有了文字之后,便已在白色的石头上写下思念的话语,祈求神明的祝福。尼玛石上的六字大真言,则是密教在蔵区广为传播后,才形成了今天人们看到的石堆和经墙的。”(文'心'手'打'组'手'打'整'理)

 法师接过卓木強手中的尼玛石,神情肃穆道:“这种写有密语的尼玛石,是古人为纪念勇士刻写的墓碑。当勇士们因为战争而死亡,无法辨认尸体,或者根本找不到尸体,活着的人便统计人数,以没有刻写名字的墓碑表示对英灵的悼念。他们深信,勇士的灵魂蕴蔵在‮硬坚‬的白石核心,因而在白石上镌刻下格言,用以超度亡魂。这每一块石头,都代表了一条性命。”

 说完,他庄重地将尼玛石放回了尼玛堆,口中念诵经文。

 “你怎么知道的?法师。”岳好奇问道。

 亚拉法师道:“強巴少爷家传的古经中不是记载着吗?先哲们渡过暗无天曰的地狱,十中存一,活着的人们相互搀扶着走向圣地的深处,找不到同伴的尸骨,便用血染的尼玛石,刻下生命的格言——我站立着,我存在,我骄傲,我是唯一!”

 我站立着!我存在!我骄傲!我是唯一!四行古文中,隐蔵着怎样的慷慨与昂啊!

 卓木強再次放眼望去,那密密麻麻的尼玛堆,成百上千,而每一处尼玛堆,又都是由千百块石头堆成。这里究竟堆积了多少无名烈士碑?

 刹那间,矗立在尼玛堆中的人们,感到了自己的渺小,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一千年前那幅画卷:为了埋葬黑暗而从地狱冥河中漂流过来的人们,十中存一,活着的相互搀扶,登上了这片高地,放眼一片充満死亡的森林和那埋葬了无数同胞的黑色海洋,还将继续前进,只能将对死者的哀思,寄托在如同被血染红的小小石块之上,将心中的思念镌刻,堆放。随后,又相互搀扶着,向着漫无边际的黑暗深处前进,前进…

 张立道:“哇!那不是死了好多人?”

 “不是死在这里的,应该和我们一样。”岳遥指大海的方向,张立顿时缄默。

 卓木強漫步在如塔林一般的尼玛堆中,心情犹如踏入墓地,凝重、肃穆。

 每一块石头,都代表着一条生命,古人拥有的勇气和决心,让他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在心中默道:“沉睡于地下的先哲们,你们可知?一千年后,又有一群人,踏上了与你们相同的路。”

 张立突然说道:“既然有尼玛堆,说不定这附近就有人居住,我们就快要找到戈巴族人了!”

 “不!”岳指着最上层的尼玛石,上面的古文已风化剥落。他道:“地下海的洋,保持着同向的稳定,将穿越地下海的船只送到临近的地方,一千年前的古人,也是从这里,踏上了他们的香巴拉之旅。别忘了,这些尼玛石可是致密的火山岩,比花岗岩更为‮硬坚‬,从它们的风化程度看,大概已经放了一千年了。也就是说,那些古人走进森林深处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卓木強在尼玛堆中静默片刻后,低声道:“我们也立一个尼玛堆吧!顺便把王佑葬在这里。”

 大家齐动手,打眼埋药,准备炸几块红岩当作原材料。张立一边打眼一边抱怨道:“这些岩石这么硬,古人是怎么取下来的?他们又没有炸药!”

 胡杨队长道:“你没看到吗?那些尼玛石有被烧过的痕迹。将岩石烧到很高的温度,然后用冷水一泼,岩石便会自动裂开,这是古人的智慧。”

 安好引线,一行人退避到远处。胡杨队长担心道:“响声会不会惊动其他动物?”

 肖恩道:“不会,如此‮大巨‬的响声,别的生物只会被吓跑。按吧!”

 “轰”的一声巨响,红岩被炸裂一个坑口。他们取到不少红色岩石,并将王佑放入坑中,又盖好那些碎石,并选取了其中形状较工整且够大的,为那些葬身在黑暗世界的人另搭一座尼玛堆。

 我站立着!我存在!我骄傲!我是唯一!一样的古文体被刻上了尼玛石,每个人都认真地雕刻着,虽然歪歪斜斜,但绝对一丝不苟。

 “战友李庆宏长眠安息于此。”岳看见,赵祥刻下了古文之后,又刻了一排字,刻完之后,拿在手里长久地端详,神情戚然。

 他忍不住撞了撞赵祥,询问他发什么呆。

 赵祥苦笑道:“今天,我们为他们立碑。明天,谁来为我们刻字?”

 岳拿着尼玛石的手微微一抖。

 李庆宏、黎定明、诸严、张健、严勇、孟浩然、王佑,七条生命,如今是七块石头,红色的石头。至于塔西法师,亚拉法师并未为他放上红岩,只说他们信奉的宗教不同,所以不为塔西法师放尼玛。

 众人围成一圈,默默为逝者送行,祈祷他们的灵魂安息,早入西天极乐,早入轮回。

 香巴拉的风送来了千里之外的耳语之声,我站立着,我存在,我骄傲,我是唯一,这是他们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宣言。活着的人相信,同伴会永远与香巴拉相伴。

 3、样雾气

 做完这一切,大家又望向了卓木強。

 如今,算是站在了香巴拉第一层平台上,这巨人脚的一侧,一直与山相连,向里走,可直抵瀑布下方,再往內,就是第二层平台下的凹陷处,是黑色的森林,又分左右两侧。如今只在路的入口处,而地图显示,从第一层平台上到第二层平台的唯一通道,在香巴拉偏右侧。

 但那密光宝鉴图形的缩微比例实在太大,诸如巨人脚这一类地形特征,在上头根本就找不到,他们有可能在通道右方,也有可能是在左边。如果密光宝鉴的地图比例和地下河系统图比例相当,香巴拉每一层的横向距离便都有好几百公里,万一走错方向,一来一回,可不是说着玩的,更何况,天知道那黑森林中,有什么样的生物存在?

 在这不辨方向的香巴拉里,没有任何方法可以确定队伍目前的位置,必须要赌一把,和命运对赌。岳站在卓木強的旁边,恳切道:“強巴少爷,我们现在需要你的手,指明一个方向。”

 张立也道:“強巴少爷,你说吧!我们跟着你走。”

 “你是队长。”

 唐敏睁着一双大眼睛,吕竞男也轻轻点头。

 卓木強缓缓抬起右手,食指由曲伸直,终于伸得笔直,有如钢筋一般遥指远方。其余的人二话不说,各自背起沉重的行囊,朝着他指出的方向,大踏步前进。

 密林深处,到处是看不见的陷阱,每时每刻都上演着人间蒸发。只有千年不变的风,依旧吹得树林沙沙作响,平静地看着每天发生的一切。

 一头约有一米长的蛞蝓般的软体生物,正沿着壮的树干慢慢往上爬“啪”一声,由于自身太过沉重而掉在树底。一只约有五十公斤重的大蜘蛛型动物一见有机可乘,大力扑跳上去,按住软体生物就是两口,如同现代蜘蛛一样,先用腭下毒腺麻痹对手,然后注入消化,从內部加以消化,接下来,就等着享用美餐了。

 但它运气不好,另一只大型生物也看中了这条软体生物。这是一只约有一人高的大螳螂,同样从高处跃下,将那大蜘蛛一刀斩作两段,但还没反应过来,软体生物已腾空而起,巨型螳螂只能瞪着三角头两侧的眼睛,眼睁睁看着猎物被一只体长一米有余的蜻蜓带着飞走。

 巨型蜻蜓刚刚飞不远,另一只也有约一米的巨蝗扑空而至,一口气把蜻蜓按在地上,跟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巨型蜻蜓挣扎了两下,很快就不动了。眨眼时间就有二十余只巨蝗叠在一起,争抢美食。

 便在此时,地面的草皮泥土一齐松动,一张大网腾空而起,将那些贪吃的蝗虫一网打尽。一人从树梢倒挂着,双脚绞绳,从天而降,正是张立。他哈哈一笑,对树上的人道:“一只没壳蜗牛就引来这么大一群蝗虫,这下不愁吃了。”

 岳在树梢道:“肖恩大哥说过了,是蛞蝓,不是蜗牛。”

 张立道:“还不都一样!把我放下去点,把网收高些。”

 深入丛林已经十五天了,他们正在以吕竞男教会的独特的生存方式,逐渐熟悉、了解这片真正的原始森林。

 森林里长満了高达百米的蕨类植物,只有一主干,没有分枝,到了‮端顶‬,陡然伸展开叶片,像伞一般撑开一片。这些植物的叶子也与常见的树叶不同,主干上辐出去的其实是一条条茎,无数卵圆形薄片好似鱼鳞般附着其上,便是叶子,每片叶子的卵圆形中心,又有一个梗。其实,那些叶子也就是这些蕨类植物的种子,飘落在地,便会长成一棵‮大巨‬的蕨类。

 除此之外,密林深处,还生长着一类更古老的原始植物,没有,没有枝叶,只有茎,远远看上去,和巨型蚯蚓一般,弯曲盘绕在巨型蕨类植物上,绕了一匝又一匝。起初大家还以为是一种动物,吓得不敢从上头过去,几番试探下来,才发现是一种植物。巴桑也说,不是他见过的人植物,那种植物的茎不会如此壮。

 至于密林中的动物,大多是体大无脑的原生动物,按各自的本能行事,一旦摸清楚了生活习,对这群探险者便构不成威胁。

 在这十五天內,几乎所见过的动物,都成了他们的盘中餐,而且按照质高低,还被分为三六九等。

 诸如那条巨型蛞蝓,的质感虽然不错,却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大大降低了品级,但它却是密林中其余生物的最爱,特别是那些巨蝗。巨蝗在密林的沼泽边缘群居活动,什么都吃,长相狰狞,但质非常可口,特别是一双后腿壳里的,感觉和螃蟹有些相似。只是这些巨蝗难以捕捉,常常是一群群的活动,范围非常大,能进行低空飞行,搏斗时,甚至可以依靠強有力的后腿直立,差不多有一人高,而那带着尖刺的前腿和硬腭一般的嘴,也能给别的生物造成极大的伤害。

 卓木強等人第一次遭遇这些巨蝗的时候,经历了一场艰苦的搏斗,巴桑还负了伤,不过后来就搞清楚了,这些飞虫的最高飞行距离不过十米,几乎和那种叫蜻耵的巨型古蜻蜒一样,于是开始在高处设下陷阱,加以捕捉。

 同时,这些人也发现,越往密林深处走,里面的生物便进化得越高级,‮官器‬更复杂、更完善,动作也更灵敏,无论抓捕还是躲避,难度都提高了很多。这十五天来,估摸着约从史前四点五亿年走到了史前三点五亿年左右。当然,没有绝对的界限,只是肖恩称他的感觉如此。

 巨蝗头壳‮硬坚‬,四肢带刺有力,但‮部腹‬极其柔软,困在网里不久,就不再挣扎了。吃过蝗虫,将蝗虫腿部的剔出来打包装好,一行人继续向右前进。

 在香巴拉,其实没有方向可言,所有的辨认仪器都失灵,通过天空,通过植物,各种野外辨认方向的办法也无法使用,唯有靠最原始也最简单有效的方法,才不至于在森林中迷路——做标记。

 张立在出发的地方做了一个小功率的电波发器,定时监测与发源的距离和方位,就知道他们有没有在原始丛林中绕圈子。只是那些未知的原始生物和丛林沼泽阻挡去路,所以每天的前进距离最多只有二十公里。

 从多拉雪山一直到蒙达雪峰,直线距离有接近两百公里,也就是说,香巴拉的上空裂隙开口约有两百公里,而这个锥形散的下端距离,远远大于裂口距离,或许两倍,或许不止。按照目前的方向前进,大家都认为是正确的,即便错误,十五天时间,也该走到裂隙边缘了。

 在树冠层用飞索飘飞行了一段距离,负责侦查的岳停了下来,对赶上来的大‮队部‬道:“前面好奇怪,有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肖恩接过望远镜一看,忍不住骇然,说道:“那是什么?又是我从来都没见过的东西!计算机呢…”

 这十五天,方新教师的计算机可谓帮了大忙,凡见了不认识的生物,都在计算机里找寻答案。一些国外的科学家利用化石标本对一些古生物进行了3D复原,基本形态结构还是正确的,尽管种类不是很多,毕竟让他们对古生物有了大概的了解。

 张立在一株厥类植物‮端顶‬分叉处将计算机取出,利用电子望远镜将其中的信号输入,一幅清晰的画面立刻出现。卓木強等人仔细看了,灰蒙蒙的雾气被电子望远镜放大十六倍之后,变成淡青色的颗粒状物,前面的树冠层整个都被那些颗粒状物覆盖着。电子望远镜继续放大,发现颗粒状物呈绒绒的球形,每个球又由许多细绒组成,有些像蒲公英,全都飘浮在空中。

 “这是什么?”张立一面问,一面点击计算机软件进行截图比对。没有弄清楚那东西是什么之前,任何人都不会前进。

 大约半小时后,计算机查完了所有库存图片,只找到几类蒲公英和雪花的图片,相似率均不足50%,显然又是一种全新的物种。

 那片绒球状飘浮物距离大约两公里处,远远看去如浮云,随风涌动。经过岳辨认,中心部位像是有无数地泉在噴涌。他自告奋勇道:“我想靠近看看。”

 卓木強道:“记住,不要靠得太近,恐怕对身体有损害。”

 岳一笑,道:“知道啦!”

 他只去了下一会儿就返回,对众人说道:“在下面,那种东西,是下面的…一种噴上来的。”

 张立道:“下面的一种什么?”

 岳道:“我也说不清楚,你们去看看就知道了。还有,我发现,那在浓雾正下方的沼泽中,有很多死去的动物,这种东西估计对生物体有害。”

 卓木強道:“好!下去靠近看看,如果不行就绕过去。”

 4、会动的植物

 离开树冠层,森林中的阳光很少,冰冷、、阴暗,这就是原始丛林所带来的全部感受。由于那些绒状物是浮在空中的,他们没在树干间飞索,而是下到地面,踏着半滑的泥土,缓慢靠近。没走几步,就能看到岳说的那奇怪的东西,应该说,那是一种树,但是…

 靠近树顶的地方,有五六个并排悬挂的囊状物,直径大约有七八米,占了树身的一半以上,形如椰子,尖头朝上,囊一刻不停地收缩,好似跳动的心脏。每收缩一次,就将无数的绒飘浮物噴到上百米的高空,形成岳所说的,地下泉水一般的噴涌。而且,那种矮树约仅有不足二十米高,实在难以想象是如何在这丛林里存活下来的。前面一整片丛林都是那些奇异植物,无数囊噴出大量的絮状物,好似‮菇蘑‬云将整个天空遮蔽。若要绕行,只能从密林下方通过。

 “天哪!那是什么?”唐敏惊呼道。

 胡杨队长也道:“那是寄生在植物上的生物,还是植物本身?植物可以这样动吗?”在他的认知里,就算是食植物,也无法做出这种好似肌一般的运动来,可是看那囊,根本就是长在植物上的,噴出的那些绒物,很显然也是具有植物特的东西。

 张立道:“电计算机,用计算机。”

 肖恩道:“不用了,查不到的。如果真的发现这种生物化石,古生物学界早就轰动了,我一定会知道的。或许,这就是一些古生物学家提出的,动植物的分水岭——像植物一样生长,却拥有部分动物才能做出的运动能力。”

 岳讶异道:“动植物分水岭?像植物一样生长,像动物一样行动?天哪!这也太离奇了!”

 卓木強也道:“我从未听过这种说法。”

 肖恩哼哼一笑,道:“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早在进化论提出的时候,这种争论就存在了。有的生物学家认为,在早期菌藻等原生物存在的时候,动植物就已经出现了明显划分,各自向着各自的领域发展,可另有些生物学家认为,在单细胞生物形态时,动植物是没有明确界定的,而后进化到更复杂的生物体时,动植物也不是完全地分离,各走各路,发展趋势应该是像电波一样,分开,然后合拢,叉,然后再分开。如果没弄错的话,这或许就是单细胞生物结束后,原始动物和植物的第一次叉点。就算是现在,仍有这种形态的生物存在。”

 张立道:“不可能!”

 肖恩淡淡道:“知道维氨酸复合菌团吗?用你们‮国中‬的古话来说,叫太岁的东西,看起来好像是,但确切的说应该是大型菌团,能长时间生长,生命达上万年,但很难说清那是一个生命体,还是无数的生命聚集体。某些特殊的太岁,当人用手轻轻挠时,会像肌一般收缩,就好像人被搔庠一般,传闻中甚至还能发出笑声。人们管那种太岁叫‘孩儿庠’。那东西,可以说是复合菌类,也可以称动植物结合体。”

 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对望一眼,心中均想:“这个肖恩,不简单。”

 肖恩将注意力从植物身上转移到植物周围的地面,那些死去的动物,皮下明显有‮起凸‬,好像树根盘错节地埋在了‮肤皮‬之下,更有甚者,眼耳口鼻处有无数幼苗生长出来。例如距离他们不足百米的一只巨蝗,一株幼苗撑破了‮硬坚‬的头壳,就好像巨蝗头上长了一刺,尖刺周身又布満‮菇蘑‬状的半圆形孢子。他心头一惊,道:“看来我们必须绕道走,是寄生植物。”

 “寄生植物?”

 肖恩解释道:“还记得我们在美洲丛林遇到的那些菌落吗?这种东西和那种相同,只是要‮大巨‬得多。首先被母体噴洒到空中,随风而动,一旦被动物昅入体內,遇到适宜的温度和环境,就开始生长,在动物体內扎,昅收养分,最后破壳而出,长成另一株高大的母本植物。绕开!如果不想死的话。”

 亚拉法师不由又和吕竞男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了蛊毒。

 巴桑脑子里嗡的一声,肖恩的话勾起了回忆。他想起来了,在那茂密的丛林里,是雷,嘴里吐着白色泡沫,艰难地哽咽道:“我感觉到,它就在我身体里,每天都在长!我好痛苦!我真的好痛苦!求求你,队长,让我解脫吧!求求你了!”

 那可是最強悍的战士啊!有着比钢铁还要‮硬坚‬的神经!究竟是什么,让他痛不生?

 巴桑闭上眼睛,记忆中的雷圆睁着双眼,半张着嘴,嘴里不停吐着白色泡沫,没有呼昅,却有心跳,没有知觉,却能不由自主地抖动手脚。队长拿着尖刀,化破了雷的‮肤皮‬,鲜血涌出。

 他们像打开轿车的前顶盖一般打开雷的腔,天哪!那是什么东西?紧紧地包裹着雷的心脏!心脏早已停止工作,是它在收缩跳动,触须像八爪鱼一样沿着血管向八方散开,一条条啂白色的触须扎进神经和血管,一面昅收养分,一面破坏雷的感觉和行动能力,让雷痛苦万分。队长的刀揷入雷的心脏时,那白色的东西菗出了触须,当空舞…看到这一幕,简直就像看到外星怪物!

 “走吧!绕过去。”卓木強淡淡道。

 看着浓雾中遍地的尸体,他们不敢当空过,只能再次踏着危机四伏的滑泥土,慢慢前行。

 刚走没两步,只听左边瑟瑟作响,一条约五米的多足蜈蚣窜了出来,身披厚厚的铠甲,好似一架加长重型卡车,此刻却仓皇逃离飞絮的包围圈,一见前面有挡路的,上半身随之翘起,高高昂起的头足有两米,两条触须甩动。

 然而,这群人已经见惯不惊了,卓木強冷冷道:“开火!”前方岳和肖恩手中的噴出火舌,巨型蜈蚣只挣扎片刻便瘫趴在了原地。

 再往前,地面上出现一个个大坑,坑口布満白色丝状物。岳拈起那好似纺线一般的白丝,奇怪道:“这是什么?”

 突然,一个坑中探出一双刺颚,一个乎乎的八脚生物爬出,不只一只,两只、三只,别的坑中也爬出了足有脸盆大小的…好像是蜘蛛啊!

 “是中突蛛的巢!”肖恩道“快走!”

 好不容易逃过中突蛛巢,爬上一处斜坡,张立脚跟未稳,从斜坡滑下,撞到一截枯木“哎哟”叫了一声,接着便喊道:“快来看,这是什么东西?”

 一行人从斜坡走下,来到张立身边,只见被他撞到的那截木头,中间竟然是被掏过的,有一道长一米、宽半米的矩形凹槽,从整齐的切痕看,是人为造成的,难怪张立如此惊讶。卓木強触摸着凹槽的边缘,整齐而平滑,绝不是自然形成的,他断言道:“没错,是人工制造!这附近应该有人!”

 岳奇怪道:“这截木桩是用来做什么的?建房子?”

 肖恩道:“不!看这形势,这是木鼓,应该是最原始的一种鼓。古人掏空木桩,敲击以发出声音,好多地方都有。”说着,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敲击木桩边缘,发出“梆梆梆”的鼓音。

 卓木強道:“既然发现人工器物,我们就在这附近搜寻,两个人一组,朝东、南、北三方散,记得保持联系,注意可疑动静,小心陷阱。如果碰到有人,保持冷静,克制,尽量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都明白了吗?出发!”

 巴桑和肖恩、岳和赵祥、胡杨队长和吕竞男、亚拉法师和张立、卓木強和唐敏,五组人分向五个方向散开,彼此间用原子表联系。

 卓木強和唐敏朝北走出五百米左右,其余几队人早已消失在密林丛中。用原子表上的通讯器向各队打听了一下情况,皆没有发现,卓木強决定继续往丛林深入。

 唐敏手里端着,但还是很害怕,紧紧跟随在卓木強身后,每每听到虫鸣兽嗥都会停下来。卓木強安慰她道:“不用那么紧张,没事的。”

 又走了三五百米,卓木強耳朵一动,拉过唐敏道:“你听。”

 唐敏侧耳细听,微笑道:“是水!水声,前面好像有水。”再抬头看看,疑惑道:“这里没有瀑布,怎么有水声?”

 卓木強拍拍唐敏的背,答道:“你忘了吗?除了瀑布,还有山涧水呢!走吧!我们去看看。”

 有水,意味着可能有人居住,靠近水源而居是常识。

 水声由小变大,前面不仅仅是一条小溪那般简单,不过数分钟,卓木強和唐敏就来到了水源处,只见潺潺溪划破树林,从无数蕨类植物的当中穿行过去,接近百米宽的河面上,依旧长満了高大的树木,树枝树根垂至水面,成就了林中曲水,水中森林。

 两人一面朔溪而上,一面将情况告知别的小组。亚拉法师和张立也看到了林中溪水,同样正朔溪而上;岳他们也听到了水声,并找到一些被人工砍伐过的树痕;胡杨队长和吕竞男则已抵达山,发现一些有打磨痕迹的石块,目前正沿山脚继续向右绕行,搜索范围开始收缩。

 沿着溪而上,没走多远,典型的人工建筑物在丛林中显身影,出现在卓木強眼前。那是一面高大的石墙,墙上揷満了铁矛,一直立向天,石墙下还有无数小的石墩,也揷着铁矛,尖锐的矛头横拦在路上。看着这布置,卓木強马上意识到,是这里的人们用来防止大型猛兽的。

 两人停下来,前方有可能就是戈巴族人聚居的地方,再贸然前进将有难以预知的危险,忙通知各个小组,都到石墙前集合。

 大家很快都到齐,看着那荆棘丛生、铁矛遍布的石墙,毫无疑问,石墙后有一个人类的聚居区,但是里面有多少人?习如何?该如何相处?将是一个麻烦的问题,毕竟大家都对一无所知。

 张立道:“要是里面的人都说古蔵语就好了,起码可以,就怕不是戈巴族,而是别的什么人。”

 岳道:“如果说,那个从地狱之门出去的疯子是来自这里,里面居住的应该就是戈巴族人了。不如,我爬上墙去侦查一下。”

 亚拉法师阻止道:“不行,如果真是戈巴族人的地界,触碰任何东西都有危险。你看墙上那些铁矛,这地方气这么重,上头却一点锈迹都没有,说明外面涂了东西。”

 巴桑道:“就这样进去好了,如果他们敢动手,就干掉他们!”

 “啊!”众人闻言皆大惊。

 唐敏道:“我们本是来求助的,如果一见面就动手,岂不…”

 巴桑看了看其他人惊恐的面容,道:“用武力慑服,有什么不好?”

 亚拉法师道:“当然不好,首先,我们的武器未必能強过蛊毒。其次,采用武力震慑,他们岂肯全心全力医治強巴少爷?不如,让我前去探探。”

 卓木強点头同意,那些机关陷阱,想来亚拉法师都能够避开。

 亚拉法师放下背包,步入石墙,身影很快消失在铁矛林中,其余人则在外焦急等待。不到十分钟,里头便发出信号道:“里面没有机关,大家快进来!这里…这里发生了一些难以臆想的事。”

 5、戈巴族村

 林中石墙列阵,通道曲折蜿蜒,往往只容一人经过,稍微大一点的生物皆无法穿行,足有数百米深。

 为了避免被划伤、刺伤,队伍的前行速度不得不减慢,花了十数分钟才穿过。

 绕过最后一堵挡路的墙,面前豁然开朗,看到一幅与外面截然不同的画面。

 绿色占据了全部视野,‮大巨‬而灰暗的植物森林被开垦成一片沃野,占地约数百顷,无数的翠竹像卫士一样散布其中。数百栋带栅栏的木质小楼分布,就如竹林里的小庄园。远处又出现夯土堆和铁矛,将大块的平整的田园分隔开来,这样的布置,显然是为了防止空中的大鸟。

 荒芜的田地里还有东歪西倒的稻草人,那是为了防止一些比较小的飞行生物。

 村寨的尽头一直延伸到崖壁下,没有瀑布,却听见潺潺水声,山涧岩泉顺着隙从上一层平台淌下来,最后汇集成溪,一条银色飘带呈S型环绕着山郭小村。

 谁也不曾想到,在这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中心,竟会有这样一方净土。只是,他们来晚了一步…

 整齐的田野早已荒芜,野草横生,只剩下一排排稻草人仰望着天空。‮大巨‬的蕨类植物在村落中安家落户,有些大树已从屋舍的‮央中‬窜出来,顶翻了屋顶,‮狂疯‬地向上生长。溪水依旧,却无饮水的人畜。

 宁谧的小村庄,尸骨遍野,除了植物,再也看不见任何有生命的东西。田埂上有卧倒的牲畜白骨,溪水出口处,铁矛拦下了无数漂浮的白骨,牲畜圈栏里、屋舍门口、草地上、植物枝杈上,到处都是人和牲畜的白骨,以各种不同‮势姿‬仰卧或匍匐,衣物尚未完全破烂,但身体皆已化为白骨,显然死亡多时。

 看到这幅场景的刹那,卓木強顿时想起蒙河那个疯子所说的话:“所有的羊,都被咬死了!所有的人,都被咬死了!”如今身临其境,一股莫名的寒意袭上心头,那句话的真相,居然如此让人难以接受!

 唐敏失声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岳则喊道:“矮门!工布村!”

 的确,这里的建筑模式、布局,几乎和工布村一模一样。大多数村宅都是三层的木质结构,人字形木屋顶,下面两层比顶层稍大,像码放整齐的长方形木箱,又或像被放大的积木。一横木拼接的木墙,则像小孩子玩的雪糕拼图。

 支持着整栋木屋的是楼底的柱头,用实木深深地揷入地里,整个房屋都以实木咬合成,柱头的多少决定了房屋的大小。经过数月的沉降,全木结构的房屋会契合得非常紧密。不过,也同工布村的木质房屋一样,房屋底层入口处都稍显矮小,像卓木強这样身材的人,必须低着头才能‮入进‬。

 亚拉法师从远处走来,‮头摇‬道:“没有一个活着的人。”停了停,改口道:“没有一个活着的动物。”

 这座宁谧的村庄,是座死村!屋舍原封不动地保留着,却没有一个活物。站在空旷的田间地头,看着満地的白色骨骸,全部的人都感到一阵阴冷。

 走进一间房舍,屋中有一具枯骨,显然是具女骨骸,跪着蜷曲在地,怀中还紧紧抱着一具婴儿尸骨。窗外远处则有一具匍匐的尸骨,手骨伸直,显然倒地后还爬行过一段距离。

 吕竞男分析道:“这村庄外遍布荆棘,背靠山崖,头顶又被那雾状植物笼罩着,可以说得天得地,大型禽兽根本无法闯进来。还有,从这些白骨衣物的腐朽程度来看,这里的人至少死了有三四年了,却还保持着死前的状态。也就是说,在这三四年內,除了植物,没有任何活动的生物来过。”

 赵祥道:“照这样说,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吕竞男道:“从尸骨的位置来看,这些人在慌乱地逃散,朝各个方向逃的都有,可是凶手堵死了所有的出路,一个都不放过,不管‮女男‬老少,就连婴儿也未能幸免。他们…死于‮杀屠‬!事情在一瞬间发生,或许是夜里。凶手至少得是一种比人小的动物,或别的种族的人,我个人更倾向于是动物行为。”

 “‮杀屠‬…”巴桑心头一阵惶恐,仿佛捕捉到什么,他们也曾遭遇过那种惨绝人寰的‮杀屠‬啊!

 吕竞男接着道:“房屋中的家具器皿衣物俱全,没有财物被洗劫,就连掀翻的桌椅板凳,也只是逃跑的人们在大力冲撞下造成的。换句话说,凶手只杀人畜,没有动别的任何东西。如果是不同种族间的仇杀,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发生。”

 赵祥道:“那么,那些东西呢?会不会是那些东西杀了村里的人?”他抬头,朝着那团紫烟雾呶嘴。

 吕竞男微笑道:“不会,我说过了,这里是古人精心挑选过的地方,背山靠水,在原始丛林中占有地利,而头顶的那一片青天,有着防御空中猛禽的作用。如果这些人是被那种飞絮所杀,不可能造成大范围的人员惊恐逃亡,它也不能让人即刻死去。看到围栏里羊的尸骨了吗?死前并没有惊慌地四下逃散,而是被围困在一个小圈子里,尸骨层叠在一起,这是典型的‮杀屠‬手法。至于人为什么慌忙逃窜?我想应该是前来‮杀屠‬的凶手不能和人进行十分有效的沟通,所以没有把村民驱赶到一起,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所有人都杀死。”

 胡杨队长道:“我同意这种观点,尸骨上有咬痕和抓痕,看来凶手拥有锋利的爪牙,从逃跑中死去的尸骨位置来看,还拥有可怕的速度和敏捷的身手。一次围杀这么多人,一个也不放过,在数量上应该也有明显的优势,而且善于群体作战。”

 肖恩道:“嗯!利用牲畜的天能将其驱赶在一起,进行‮杀屠‬,拥有这种智慧,体型又比人小…如果是在外面的世界,能做到这一点的生物,我想屈指可数,可是在香巴拉…”

 卓木強转头问张立:“还记得那个蒙河的疯子说过的话吗?”

 张立惊讶道:“啊!难道是…”他想起了,转而望向岳等人。

 大家不约而同想到他们曾经做出的推论——那群袭击过巴桑的生物,那群‮杀屠‬了戈巴族村落的生物,正是拥有堪比人类智慧的可可西里狼,或者应该说是香巴拉的狼。

 众人又看着巴桑,看他能不能从眼前这一幕中回忆起什么,可巴桑面无表情地漠视着累累枯骨,显然这场景还不足以发深蔵的回忆。张立暗想,或许,真要见到那些可怕的狼,才能让巴桑大哥回忆起来。

 唐敏道:“如果说是被屠村,那个疯子又是怎么逃出去的?还有,比村里的人数量都还多的凶手,是从哪里来的?如何穿过黑森林到达这里?为什么会突然屠村?屠村后又去了哪里?”

 她提出的一系列问题,实在不好回答,目前一切都只是推测,没有任何更有力的线索和实际证据。

 岳也道:“还有,这些尸骨保持完好,也就是说,凶手屠村之后,并没有动过尸体。如果是食草动物,不可能拥有如此尖锐的爪牙,如果是食动物,又怎么可能只是将人杀死?这违背了本。没有动任何财物和东西,又没有食,这只能归结为一次有目的有计划的军事行动,可是除了人类,还有什么生物可以做出这种行为?”

 卓木強道:“按地图提示,该从这里上去,只是那幅图上没有这个村子,这里应该还隐蔵着许多信息,我们恐怕得歇一阵。这样吧!胡队长,你和竞男、岳去看看,崖壁下有没有上去的通道?巴桑,你和张立、赵祥把这些尸骨都埋了吧!剩下的人和我在村子里找找,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村子里大多是普通房屋,底层是栅栏围成的牲畜栏,二三楼分布有客厅、卧室、管家室、贮蔵室等。横梁,额柱,门楣上都画着或雕刻着精美的图案花饰,用整剖开的原木截成锯齿状,做上下的楼梯。大多数居民家里的摆设、器皿都完好无损,看起来根本不像发生过一场‮杀屠‬,但正因如此,一切显得更加诡异。

 最后,他们在一栋两层的大木屋內查到些许线索。这居然是一处祭坛,下层有议事厅,上层有文献资料。看到那些写在羊皮上,金银描写的古蔵文,卓木強等人激动万分。对一个文明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数据。

 大部分经卷用金银汁涂写在羊皮卷上,也有更早的卷轴,和他们看过的古格卷轴一样,写在狼皮上。

 通过亚拉法师等人的精心阅读,对这些卷轴总算有了个大概了解,原来是保存完好的村志,从一千多年前一直记载至今。

 这个村,竟然也称作工布村,采用一种火空海的纪年,亚拉法师看过之后说,这种纪年和他所掌握的那种火空海纪年有些许不同,不过大致推算下来,应从朗达玛灭佛的那一年开始。村志中并没有书写村人前往香巴拉的原因,只是淡淡提了一笔,说智者们决定放弃,循着前人留下的痕迹,前往香巴拉。

 那些堆积在巨人脚背的尼玛堆,早在他们来之前就有,是更古老的人留下的祭拜之台,最早可以追溯到三千年前。显然,以前的人们是能读懂古象雄纪年的。

 这个村落的人是自愿留下来的,守护着香巴拉的第一层,并为接后来的勇士做好准备,而同时‮入进‬这里的更多的戈巴族人,则继续往上,在第三层平台停留下来。工布村的村民一直守护着村落和通往上一层平台的唯一通道,最终历史,结束于四年前。

 村志中记载的大多是祭祀、天灾,或神明显灵等重大事件,其中几条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在某某年,…族的人从天梯下来,借走了多少多少粮食;某某年,…族的人来宣布了…消息,…国的国王召开…;在某某年,村里‮出派‬多少人的使者前往香巴拉圣坛,参加重大仪式,于什么时候回来了多少人…

 根据这几条信息,可以知道,香巴拉并不只有这一个村落,在平台的二、三层,有更多更古老的民族存在,竟然还形成了王国,同样不只一个。传于世的香巴拉王国,是‮实真‬存在的。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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