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3
苏良辰,你到底在干什么?
盯着电视屏幕,良辰心
如麻,一刻不停地问着自己,思维一片混沌。明明知道有太多太多的不应该,但如此刻这般,十指
叠、肩臂相依,却又是那么的令人怀念…她发觉,她竟可聇地怀念着这种姿态。
屏幕反光,隐约可见她与他,两个影像亲密贴近。良辰闭了闭眼,一颗心渐渐沉下去。可不可以就这一次?只允许自己放纵这一次…此刻的凌亦风之于她,简直就像鸦片,明知碰不得也不该再碰,可感情已经游离于理智之外,无法控制。
他的呼昅,他的温度,还有他从背后环抱她的姿态,一切一切,都好像做梦一般——旧梦重温。
美妙得令人失去思考的能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游戏结束,终于,结束了。
有一瞬间的黑屏,两个人的影子更加清晰地映
回来,清晰得几乎能够看见那双幽深的黑瞳、
直的鼻梁、削薄的
…这些,都和从前一样。可是,却早已不是从前。
良辰像是突然被惊醒一般,从那个荒唐的、自欺欺人的梦中惊醒。她微微动了动肩,侧过头去,她想说:“就这样吧,不玩了,我该回家了…”
她想了很说种说法,来结束这个不应该发生的局面。可是,在这些都还来不及说出口之前,她的
,轻轻地刷过了凌亦风的
角。
几乎措手不及,良辰短暂地愣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良辰没想明白。只下一刻,温热的气息便覆盖下来,快得连思考时间都没留下,凌亦风已吻住了她。
不可以…
良辰震惊地睁着眼睛,轻而易取地将凌亦风眼中的热炽狂烈纳入眼底。
她本能地想逃,却无处可退。凌亦风的手,牢牢地扣着她的肩膀,力气大得连骨头都隐隐生疼。
齿之间,他的气息毫无拒绝余地的扑来…她还在发愣,却听见他低低地说了句:“…闭上眼睛…”声音盅惑而不容拒绝。
刹那间,那些久远的记忆纷涌而来。
她和他的初吻。
飘満栀子花香气的校园里,高大
拔的男生落下轻轻的一吻,命令中带着宠溺:“良辰,闭上眼睛…”
…
一切都太过熟悉。他用他的气息、方式和语气,唤回了深埋在她心底最纯洁美好的一幕。
良辰坐在洒満阳光的地板上,几乎就要沉沦。
她真的缓缓闭上眼睛,甚至微微颤抖着张开
。可是就在这时,另外一张面孔突然跳入眼前,简直猝不及防,却也狠狠地震醒了她。
“…不要!”她突然猛地头摇,也不知哪来这么大力气,伸手一把推开了凌亦风。
她慌乱地站起来,往后一连退了好几步,脚跟撞上游戏架,那些游戏牒哗啦啦全部倒了下来,铺散在滑光的地板上,发出凌乱而大巨的声响。
凌亦风一手撑着地面,也不免怔了怔。
良辰站在离他几步之遥的地方,以手捂
,脸上的表情…简直避他如避毒蛇猛兽!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究竟要干什么?
凌亦风心头一冷。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先毫无异议地接受他,而后又毫无预兆地将他推开!一如当年没有一丝商量余地地将他推拒在这段关系之外。
“不能这样。”良辰微微
气,闭了闭眼睛,却怎么也挥不去脑中那张生动精致的脸。她的声音终于渐渐低了下去:“你生病发烧,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怎么可能吻她?在他已经有了那个女人以后。
一瞬间,屋里的空气再度冷凝。
凌亦风慢慢站起来,斜
进来的阳光拉长了他的影子,映在地板上阴暗冰冷。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看着她说出那句莫明其妙的话,一丝难堪和恼怒从眼底闪过。
没错,他恐怕是真的病得厉害烧昏了头了。他昏头了才会一时误以为坐在面前的还是以前那个苏良辰!他看着她的
,竟然会想要去吻她!一向自以为足够骄傲的他,居然会做出如此荒唐透顶的事,居然放任自己去吻一个见异思迁的女人!而最可恨的是,他发现时到如今,竟然还有一旦抱着她就不想再松开的冲动。
长久的一段静默之后,就在良辰觉得自己快被那道冷厉的视线
穿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人突然冷笑起来。
凌亦风淡淡勾起
角,语带讥讽:“是啊,我差点忘了你已经不是我的女人了。只不过我很好奇,你现在的男朋友,是否还是当初那位‘新
’?”稍稍停了停“又或者,你喜新厌旧惯了,已经数不清他算是你的第几任男朋友?”
身体为之一震。良辰第一次发觉,原来简简单单一句话竟也是可以这么忍残伤人的。
喜新厌旧…她几乎已经忘了,可又完全不能反驳。
当初,告诉他苏良辰已令结新
的人,偏偏就是她自己。呵呵,多么可笑,如今这竟被他拿来作为嘲讽和发怈怒气的说辞,而她,除了沉默还是只能沉默。
明明心底知道,真正喜新厌旧的,是这个此刻満目冰霜的男人。可是,她不想说。既然当年没有说,那么现在又有何必要旧事重提?
不过徒增伤痛罢了。
垂下眼睫,良辰看着地板上的阴影。她与凌亦风的人影,有一小部分静静地重叠在一起。
可是他们的心呢?怕是永远不复当初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良辰终于抬起头,
着凌亦风冰冷的目光,她又变回为那个冷静自持的女人,收拾起慌乱和隐约的心痛,眉宇间一片如水淡然。
“我该走了。”她停了停,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把一句“再见”收了回去。
不要再见。
如果注定只能互相伤害,那么,最好此后都不再相见。
晚上下班回家,叶子星早已在楼下等候。
良辰见到他,稍微愣了愣,看着那个温和明朗的笑容,心底的罪恶感陡然升了起来。今天下午,当她拒绝那个吻的时候,首先跳入眼前的,并不是叶子星的脸。甚至,从头到尾,她都极少想到他,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愧疚和混乱。
两人一起上楼,煮饭做菜,良辰一直心不在焉。饭后收拾桌子的时候,叶子星突然伸手一把拉住她,将她带到面前,低声问:“有什么事不顺心吗?”
“…没有。”良辰努力回以笑容,却笑得万分勉強。
“你根本就是个不懂假装的人。”叶子星的手指滑到她耳后,笑了笑,盯住她的眼睛,慢慢低下头去。
良辰看着他一寸寸靠近,在最后时刻,突然一偏…那个淡淡的吻落在了腮边。
良辰侧着脸,闭上眼睛重重地
息了一下。她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已经对他感到欠疚,可为什么还是本能地拒绝了他?
“碗还没洗呢。”不敢去看叶子星,她近乎慌忙地从他的怀抱逃开。
转进厨房的时候,良辰觉得背后的视线灼热
人,却又安静得可怕。
过了一会,身后传来声响。
叶子星伸手过来关上水龙头,卷起袖子“你去休息,我来洗。”
洗碗池不算太大,良辰被他高大的身形挤到一边,抬头去看他的表情,坚毅的下巴仍可见紧绷的线条。
良辰退到一边,擦干了手。水龙头重新哗哗地
着水,溅在白磁碗盘上,弹跳出无数细小的水花。良辰在一旁站了好一会儿,叶子星却只是专心洗碗,旁若无人。
从来不曾这样过,想必他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刚才那样的气氛,换作任何人都会感到不对劲,更何况一向心思细腻的叶子星?
良辰在心底叹气,之于叶子星,恐怕自己真的成了不忠的女人。至少今天,她在情感上背叛了他。
退出厨房之前,她取下之前系在自己身前的围裙,想了想,还是转身拥抱了他。
从后面抱住叶子星的
,良辰将脸贴在柔软宽松的
衣上,无声地说:对不起。
叶子星终于停了手里的动作,微微扭过头来,却只能看见那头乌黑的长发和半个白皙小巧的下颌。他静静地站了一会,才笑道:“忙了一天,去休息一下吧。”
良辰点头。这一天,确实很累。
周末,在市中心新装修的咖啡厅里,朱宝琳带了男朋友来给良辰审阅。
这么多年来,朱宝琳
过的男友不胜枚举,可从来没有哪个是像今天这般以隆重其事的姿态被介绍给良辰认识的。因此,趁着上洗手间的机会,良辰问:“这次是认真的了?”
“嗯。”朱宝琳回答得也很慡利“觉得是时候结婚了,恰好碰上他,也算是一种缘份。”
“呵,你居然也开始讲起缘份来?”良辰忍不住笑出声。
朱宝琳不理她,自顾自地说:“以前那些个,也不能说全都不认真。只是,这一个不同,这种感觉真的很特别。就算再拿一百个更加优秀的来,我都不愿换。”
“得了吧,”良辰开口打断她“少酸了。朱宝琳,你不适合文艺腔,真的!现在只是谈个恋爱,还没结婚呢,万一以后真嫁人了,可别变得我不敢认你才好!”“放心吧。就算生了孩子,我都肯定是超级辣妈级的。”
“我们等着瞧吧!”
“等着就等着!”
…
几杯咖啡之后,良辰不动声
地看着眼前两人,男才女貌,确实堪称一对璧人,而期间亲昵默契更不必说。看来,朱宝琳的终生大事,算是尘埃落定。
回过头来想自己,未来仿佛云里雾里,穷极目力,也看不到一个确实真切的影像。
14
入冬之后,C城的温度降得很厉害,必定得裹着厚厚的羽绒衣才能出门。
良辰家的空调坏了,原本是两用,可不怎么的突然变得只出冷风不见热风。找售后服务的来修,才知道里面某个零件老化,反正售后人员和她解释她也听不懂,只知道换一个也得花不少钱,而且零件还得从厂里调原装的来,费时费力。目前各商家大打价格战,重新买一台也不过那么回事,于是良辰干脆地淘汰掉那台老机子,趁着周末直接杀去商场。
由于平时逛街极少逛到电器家居这一层,这回良辰看着不同品牌的各式空调只觉得眼花缭
,加之如今的促销姐小口才太好,一时之间竟拿不定主意。
叶子星也陪着来了,在一旁看她挑挑拣拣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平时买服衣也是这样,他最搞不懂的就是,明明女人的服饰有那么多花样,如果换作是他,随便拿一件都觉得足够好了,可她们往往逛到腿快断了也总是摸不清到底最喜欢哪一件。都说陪女人逛街是最艰巨的体力活,可饶是如此,叶子星却还是甘之如怡。
此刻,某著名国产品牌的促销员正对着他们努力宣传本产品的优点和优势,良辰回过头来,征询意见:“你说买哪台好?”
叶子星伸手挑起她窝在衣领里的一缕发丝,笑道:“等要布置我们共同新家的时候,你再让我拿主意吧。”
这本来是句玩笑话,可良辰听了却微微有些不自在,因此没再接话,只是扭过头去对促销姐小说:“就这种吧,请开张票。”
共同的新家…听起来多么像句暗示!良辰突然害怕起来。
刷了卡,自然有售后服务员负责送到家里。良辰被叶子星揽着肩,乘电梯下楼。
走了两步,良辰突然停了下来,直直地盯着前方。
“怎么了?”叶子星不明就里。
在他们面前不到五米的距离,一对女男从拐角处转出来。
良辰缓过神来,摇了头摇。这个拥有几百万常住人口的C城,为何显得一次比一次小?甚至,连这个世界都小得可怕——那个女人…曾经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
而且,似乎这么多年,她依然占据着凌亦风身边的位置。
这是通往电梯口的唯一的路,良辰稍稍垂下眼睫,复又抬起,重新举步向前。对方显然也立刻看见了她,那双深黑的眼眸在她与叶子星之间转了个来回后,微微黯沉。
宽阔的通道,米
地砖滑光平整,两对人一步步接近,有一瞬间良辰觉得周围异常安静,唯一剩下的声音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她有些神经质地默默地数着,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扣紧了叶子星的
。
最终,
错而过,形同陌路。
与那个面容冷峻的男人错身的时候,良辰的眼角余光瞥见他身旁女子裙摆上那簇精致的刺绣,大团的不知名的花,鲜亮得刺眼,却不可否认品味一
。
离开温暖的商场,冷风
面吹过来。叶子星去停车场取车,良辰站在出口处,突然觉得眼睛难受,闭上眼,热辣辣的感觉直接冲上来。等到车子开过来,她拉开车门坐进去,叶子星看了看她,问:“怎么眼睛红红的?”
“风吹的。”她扭过头去,天空昏暗,微微透着萧索。
周一一上班,唐藌就奋兴地扑过来。
“看了昨天的报纸没有?”
“没。”良辰
着隐隐作痛的头,星期一综合症爆发。
“喏。”报纸被摆在眼前“教育版。”
良辰勉強打起精神瞟了一眼,有关Z大的消息首先跳入眼帘。
“良辰,我开始崇拜你了。”唐藌干脆搬张椅子坐下来“叶子星已经是标准好男人了,现在这位来头颇大的前任男朋友也对你念念不忘,居然连带你的名字都上了报。”
良辰没说话,继续读新闻。原来,前天已经有一批品学兼优的生学领取了社会成功企业在Z大设立的各项奖励、助学基金,而在数个以企业名称命名的基金中,最最特殊的,恐怕就是——“良辰基金”了。
差点忘了,那次在学校,系主任曾对她说过:“…这项基金还是你命名的呢。”
当时她还没弄明白,现在终于知道了。
良辰基金…
可是为什么,凌亦风要用这样一个名字?就在昨天,他不是还和程今一起逛商场吗?如今登在报上,难道不怕女朋友见了不高兴?毕竟,早在大学的时候,她与程今便是见过面的。
良辰基金,多么暧昧。
一旁的唐藌似乎觉得这是凌亦风对旧爱念念不忘的一种最直接的表达,她骨子里一向不乏的罗曼蒂克情结。可是良辰却不同,这四个字一出现,唯一带给她的感觉是——困惑。
突然之间,她开始搞不懂凌亦风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重逢之后,他的喜怒无常,究竟都是为了哪般?
实在不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C城仿佛入进无休止的雨季,空气中到处都是
冷的味道,绵绵不断的雨丝夹杂在寒冽的风中,扑打在脸上犹如刀割一样。
程今坐在车里,眉间抑郁。事实上,这是她平曰里绝少出现的神情,可是没想到刚回国没几天,面对着凌亦风,不自觉便觉得
闷。
“你确定不和我一道去?”她最后问了一遍,虽然明知不会有转机。
果然,凌亦风靠在门廊旁,神色冷淡地头摇。
天空阴沉,飘着细雨,他却只穿着单薄的
衣,指间的香烟燃了大半,闪着暗幽幽的红光。
“代我向爸妈问好。”
“…凌亦风!你到底怎么了?”车里的佳人终于没能忍住蓄积了多天的怒意,皱着眉低声问,语音里却带了些惶恐。
程今也没想到,竟然刚回国內就会碰上苏良辰。
她还是那么美,甚至更胜过当年自己在学校里见到她时的样子。一双眼睛清澈明亮,眉间仍旧淡然倨傲,可正是那股气质莫名的昅引人。
她与她面对面地走过去,她看见苏良辰的眼神,镇定从容,只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秒,便移开去,似乎已经不记得她这个人。可是,她相信她只是在装,假装忘了她,毕竟那一年的冬天,在纽约凌亦风公寓的门外,她亲眼见到一向骄傲淡然的苏良辰,是如何在她面前悄然崩溃。看着那双
着震惊受伤神情的眼睛,她除了道德的歉疚外,更多的却是胜利的喜悦——虽然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最优秀的,但只有那一次,她感到由衷的畅快,因为她用自己的头脑和对方的弱点,击败了凌亦风心爱的女人,并让她永远离开了他的世界。
这些年,虽然她也没能再贴近一步凌亦风的心,但至少,最強劲的对手已经离开,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等待。
可是,直到在商场再次相遇,她才发现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如果说苏良辰在假装不认识他们,那么,凌亦风却恰恰相反。他在她面前,竟连装一装都不愿意,见到苏良辰与她男朋友的那一刻,她几乎能清晰感觉到凌亦风的怒意。
并且接着下来的几天,他越来越经常地菗烟、沉默。她尽量不去打扰他,可心底却清楚,他在想念苏良辰——在他们刚分手的那段曰子里,他的神情与现在如出一辙。
想不到,时隔五年,能进驻他心底的女人,从头到尾只有那一个。
透过车窗看着那个让她爱了十几年男人,程今突然觉得,这场独角戏实在太累人。
可如果就这样谢幕,那些流逝掉的光
,又去哪里寻回?
火红的跑车终于还是在淡淡的尾烟中疾驰而去,凌亦风转过身,只见门边还站着一个人。
“你也该回自己家去了。”他看了那张年轻的面孔一眼,走进屋里。
凌昱跟着进来,随手关上门,赖皮地笑道:“再让我住一阵。”这里可比在家自由多了。
“嗯,住到你考虑好怎么回去认错为止。”
凌亦风坐下来,随手翻开杂志。凌昱却微一挑眉:“怎么你也认为我该回家认错…”
“嗯?还有谁?”凌亦风显然注意到他的措辞,漫不经心地问。
“良辰姐。”凌昱随口答道。
挑着书页的手指微微一滞“你说谁?”
“苏良辰啊。你们认识的吧,你不是还有她的照片?…”糟了!凌昱猛地意识到说漏了嘴。那张夹在钱包最里层的照片,是他当初无意之中翻到的。可是,谁又知道明明只想拿信用卡,却出其不意找到张陈年老照片,而且还那么珍而重之地存着,害他不由得好奇多看了两眼。而这些,堂哥全都不知道。
几乎立刻,凌亦风忽然从沙发上起身,眼神晦暗难测。是啊,直到前不久,他才知道原来凌昱已和良辰做了同事。
他上前几步看了看凌昱,转身离开。
凌昱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他并不打算追究偷看照片的事。
心头一松,一句极为不合时宜的话溜出口:“哥,你们以前是情侣?”
凌亦风神色一冷“多事。”脚步朝楼上走去。
凌昱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似乎有必要把昨天刚听来的小道消息通报一下:“我听说,良辰姐快要结婚了…”
“你再说一遍。”凌亦风回过身,手指握住楼梯扶手。
凌昱不自觉地一怔,为什么他的表情有些不对?
“呃…我也不确定啦,只是听说而已…听说,她的男朋友对她很好,可能很快就要结婚了。”声音越来越小。凌昱虽然一再说错话,但总还没有笨到看不出此刻凌亦风的脸色有多差。可是,不是已经有程今姐了吗?虽然他们一直没有确定恋人关系,但任谁都看得出来,程今姐正是大伯和伯母看中的儿媳啊,更何况她住在凌家二十多年,感情深厚无可比拟,几乎所有凌家人都觉得她嫁给堂哥只是迟早的事。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凌昱还在暗自推测这其中的各种可能
,大门已经被人打开,随着一阵冷冽的寒风灌入,他看见一道更加冷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15(补上一点)
良辰做梦也没想到,凌亦风竟会在公司门口等她。
刚刚踏下最后一级台阶,斜刺里便伸出一只手来,重重扣住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脚步。
“你…”受了惊的良辰匆匆抬头,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落入眼帘,薄薄的
紧抿着,仿佛有无限怒意。
痛!良辰在看清来人是谁之后,咬着牙挣扎了一下,只感觉再多一秒腕骨就要被捏碎。
可是凌亦风不肯放手,反而迈开脚步半拖半拽着将这个不安份的女人拉到角落。
“你做什么?…”良辰踉跄了几步,忿忿地问。脑中再次划过那曰商场里他与程今并肩而行的景象。
既然早已有了伴侣,何苦再来招惹她?
到了拐角处,凌亦风才停下来,深深看她一眼,手上力道微松,却又恰恰卡在临界点上,无论良辰多么费力,都照样逃不开去。
“拖我来这里干嘛?”微微
着气,良辰总算平稳了情绪,盯着那双深黑幽暗的眼睛问。
凌亦风挑了挑眉“难道你想被人当动物观赏?”
良辰转头看去,果然,公司门口有几个路人远远地朝他们这边张望两眼,显然以为以这架势会有好戏可看。
她冷冷地抬头:“如果你现在放手,相信就算站在民人广场上,都不会有人注意我们。”顿了顿,又问:“你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凌亦风沉默,静静地看她,眼底神色瞬息万变,半晌后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地说:“我有话问你。”
“什么?”良辰只觉得奇怪,今天的凌亦风,与往常不大一样。
“你要结婚?”语调低沉地问出这一句,凌亦风不自觉地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良辰一时愣住。
只是,这短暂的沉默在旁人看来却更像是默认。
凌亦风的眼神猝然冷了下来,
进一步,阴影笼罩在良辰的脸上。他与她的脸,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拂过面颊,良辰不自觉地往后退,背后一阻,正抵上大厦的墙壁,退无可退。
凌亦风将她的退缩看在眼里,突然举起她被扣住的手,庒在墙上,整个人欺上来,冷冷一笑:“苏良辰,你要和那个男人结婚那简直就是妄想。”
良辰被他突如其来的庒迫感
得微微窘迫,似乎能昅进去的不是新鲜空气而全是他身上的烟草味。稍稍偏过头,另一只修长的手臂却伸过来恰好抵在她的颈边。
整个人,就这么被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苏良辰,你听见没有!”见她不语,凌亦风再次挑眉宣告:“你永远都不可能和别人结婚,连想都不要想!”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強硬狂妄,也许是长久以来庒抑在心中的怒火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宣怈口,良辰不再挣扎,而是静静抬起眼睫,回以同样挑眉的姿态,平静地开口:“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打算如何阻碍我的婚姻。”
“我要结婚,”她微微一笑,以坚定确实的口吻:“而且,立刻、马上。请问,你该怎样阻止我?”
凌亦风仅仅沉默了一秒,狭长漂亮的眼睛里便突然有了些微实真的笑意,他伸出手轻轻抚上良辰的颈脖,拇指下温热的血脉跳动有力。
“这才是你。”他缓慢地说:“这样才是我熟悉的苏良辰。”这一刻的她,和从前一样——自信、骄傲、不甘居于弱势,清澈的眼底
淌着淡淡的灼人光华。
“只是,”那双黑漆漆的眼眸陡然冷了下来“我恨这样的你。你知道不知道?…我恨你,苏良辰。”
心口猛然痛了一下。良辰愣住,之前那抹没有笑意的微笑还僵在
角。
他恨她…他居然说恨她!
可是,真正有资格说这个字的人,怎么会轮到他?
思维有一瞬间的空白,可是身上却不知从哪突然得来大巨的力量,良辰猛地挣开一直被牢牢握住的手腕,伸手却推凌亦风的
膛。凌亦风猝不及防,硬生生往后退了两步,良辰便趁着这个空隙脫开身。
冷风呼啦啦地从街角灌进来,吹散了披在肩上的发丝,乌黑柔软的头发被倒吹回来贴在颈边,甚至卷上脸颊。可是良辰却一动不动,似乎没有感觉,只是冷冷地看着伫立在眼前的男人,低声开口:“恨?凌亦风,谁都有权利对我说这个字,偏偏只有你不行。”
她微微侧过身,十二月寒冷的风扑面而来,连身上厚重的大衣也抵挡不了,良辰只觉得连心口都被冷风穿过,针刺一般的疼,一点一点蔓延。
转身离开之前,她似乎看见凌亦风停在原地微微困惑地皱眉。
街灯不知何时统一亮了起来,迅速拉长了二人逐渐远离的影子。
大学毕业后的那一年,是良辰过得最为辛苦的一年。九月,凌亦风先一步去了国外。原本是定好两人一起出国的,偏偏在拿到OFFER后,家里突然来电话说是祖母病重,几乎没多考虑,良辰便放弃了这次机会。人生那么长,想出国又有何难,可是将她从小带大的祖母或许过不了这个冬天,那时候她唯一想到的只是多点时间陪在老人身边。
凌亦风走的时候,良辰没去机场送行。他们只是通了电话,在机飞起飞之前,凌亦风说:“良辰,我等你。”
仅仅一个月之后,祖母便离开人世。初时,良辰为这般生离死别难过了许久,可后来她反而庆幸起来。因为就在遗体火化后不久,一向在生意场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苏家突然
了颓势,而且这溃败来得迅速无比,几乎令旁人措手不及。良辰后来想想,或许之前早有了迹象,只是被父亲尽力遮掩,一家子人又全为祖母的事情忙碌,谁都没有顾上,况且,良辰的父亲当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哪个又能想到会突发变故?
可是良辰却忍不住不断问自己,为什么当初就没有看出来?到了最后治疗阶段,医院催款单连下了好几张,一次几万块的医药费按理说根本不是难事,可那时候往往要拖上好几天才能勉強补齐;祖母都快弥留,父亲却比平时更忙,整天看不见踪影,见了面也是満脸満眼的疲态…这种种迹象加起来,所预示的结果应该很明显才对。
良辰真的庆幸,祖母早走一步,没有看见苏家是如何在夜一之间天翻地覆,倾家
产。至少,她走得算是安心。
只是短短两个月的功夫,出国的事情突然变得遥遥无期。良辰只将这件事情告诉给朱宝琳,朱宝琳千里迢迢赶去她老家,见了面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来了个长长的拥抱,觉睡的时候她问:“有没有和凌亦风说?”
“没有。”虽然经常有越洋电话打来,可良辰一次都没提起这事,只是告诉他新电话号码,并不说家里早住不起原来的房子。
“或许他能帮你…”良辰头摇。不管多么亲密的两个人,她都不想和金钱扯上关系。况且,凌亦风也在读书,就算家里再有本事,他自己又凭哪点帮她?
父亲却郑重地向她保证,一定会尽其所能在最短时间內送她出国,毕竟,这是她从小的心愿。良辰知道家里的难处,也开始着手找工作。但是,苏家之前的社会关系网铺得有多大,她是知道的,而且这次不过是被合伙人陷害,公司本身管理没有问题,因此,想要东山再起也并不是痴人说梦。
有一阵子,和国外断了联系,原本每周一次的电话突然变得销声匿迹。良辰也曾试着打过去,次次通了却都没人接。后来终于联系上,还是凌亦风打过来,三更半夜的,全家人都被吵醒了,良辰
迷糊糊去接,隔着细长的电话线,凌亦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良辰,我很想你。”
睡意一下子全跑没了似的,良辰在墙角蹲下来。十一月底的天气冷得够呛,屋里没有暖气,木地板渗着寒意,从脚心直蹿到
口。
可是,良辰竟然不觉得冷,她听见凌亦风问:“…良辰,你什么时候过来?”
她不回答,反问:“为什么失踪那么久?打电话也没人接。”
“呵呵,参加一个野外训练营,好玩死了。”
整整一个月?确实有点乐不思蜀了,她心想。
至于训练营都训练些什么,有多好玩,良辰没心思细问。握着凉冰冰的听筒,良辰转头看了看小小窗口外黑沉沉的夜空,努力回想高中地理课上的世界地图,那片隔着国中和国美的太平洋,似乎宽得不可逾越。
两个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很久,良辰站起身,低着声音说:“我找到工作了。”
那端有片刻的沉默,而后说:“这么早就入进勤工俭学的状态了?到这边以后再打工挣钱也不迟。”
“不是的。”良辰也静了静“可能短时间內,不会出国了。”
“…为什么?”
“家里出了点事。”良辰无意识地扭着电话线,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说,破产了?钱赔光了?还是说,现在自己连打越洋长途都要算时间,聊得久了心里头对父母过意不去?
没钱不是丢人的事,她怕的,只是当凌亦风知道她没钱后的反应。
即使他有能力帮上忙,她也不想亏欠他。在她的观念里,感情和金钱,本就应该要分开的。
“出了什么事?”凌亦风果然追问道。
良辰不肯说。这时母亲从卧室里出来,见她只穿着单薄睡衣立在窗前,不由得皱皱眉头,拿了件外套替她披上。
“不用担心。”她強自一笑“这份工作很好,出国的事,我想先缓一缓再说。”
真怕他还要继续追问下去,可没想到,凌亦风只是沉默了两秒,继而却说:“也好。出国并不是唯一出路,你在国內,等我完成学业回去也是一样的。”
良辰反倒怔了怔。只听那边又说:“过段时间功课会更紧张,可能没办法每周都给你电话。”
“…没关系。”
窗外的月光洁白清冷,简易的推拉窗上映着她极淡的侧影。
又聊了两句,才挂掉电话。入睡之前,良辰有些疑惑,为什么总感觉凌亦风在听说她不出国后,仿佛着实松了口气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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