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都是青春惹的祸(2)
省城有家叫同心阁的茶楼,开在闹市区,那是司马古风常去的地方。茶楼是省城著名画家汪二兵先生开的,汪二兵出生农家,经历坎坷,一生当过两次兵,先是给国民
当,后来解放,又投奔解放军,就把名字也改成了二兵。二兵先生复员后做过很多事,当过基层部干,教过书,还去过农场。再后来,就专习书画。二兵先生天
聪慧,是个怪才,加上又幸遇恩师无水老先生的点拨,进步很快,无水老先生过世后,二兵先生便成了省內画坛的领军人物。后来离婚,娶了老先生的小女儿,两人跟小孩子一样,一开始感情深得很,后来便吵架,吵得也很凶,偶尔还大打出手,打斗声惊得全城不安,加上他原来老婆也在同一幢楼上住着,时不时的也要掺进来凑凑热闹,二兵先生的曰子,就着实红火。
司马古风跟二兵感情深厚,跟他的小
子汪眉儿也是感情深厚,开这个茶楼,还是司马古风的建议,他爱品茶,又不喜欢在家里品,就蛊惑二兵的小
子汪眉儿开茶楼,开了,他捧场。茶楼开了到现在,他是最最忠实的一个茶客,可惜,他喝掉了二兵和汪眉儿不少茶,就是没跟人家结过一次帐,汪眉儿也坚决不让他结。前年三月一场舂雨中,二兵老先生故去了,留下遗孀汪眉儿和这个茶楼,清清淡淡。汪眉儿也不指望着靠茶楼挣钱,只当是个排遣寂寞的地儿。司马古风呢,二兵先生离世后,他来得比以前更勤,有时来了会呆坐一天,脑子里尽是跟二兵这一生的事。世事这东西,能把人心弄得很暖,也很凉。暖暖凉凉间,爱恨情别有时还真让人无法品尝。
林雅雯来到同心阁,司马古风已坐在了望月亭。望月亭临窗,阳光从窗户洒进来,披在他身上,映得他越发有了某种光。是的,光,林雅雯常常觉得,司马古风身上有种光,那光能照亮女人的心,特别是她这种有抱负有思想但又常常困惑的女人。大约,汪眉儿也有这份感觉,要不,她怎么老是凝着双眼朝他呆望呢?
林雅雯的记忆里,汪眉儿至少凝望了司马古风十年。
司马古风已经知道萌萌离家出走的事,急着叫她来,正是为这事。
“你不该这样的。”林雅雯刚坐下,司马古风就说。
“不该哪样?”林雅雯愕然抬头。
“不该这样对待老公和孩子。”司马古风向来在林雅雯面前不说客套话,要么是尖锐的批评,要么,就是富有智慧的告诫。
“我能哪样?我都快让这个家搞疯了。”林雅雯満是抱怨的说。
司马古风淡然一笑:“雅雯啊,家是啥,家是女人的港湾,是女人一生都不能丢弃的地方,你这些年,有点本末倒置。别的事做得都不错,独独对家,淡了,疏了。”
“我…”
“你先甭辩解,启明找过我,跟我说了你家里的事,我倒觉得,萌萌出走是件好事,你们不用这么惊慌。”
“好事?!”林雅雯更愕然了,目光诧诧瞪住司马古风。
“坏事有时能变好事,当然,萌萌这孩子,这样做是过
了点,但也能让你们夫
明白,孩子长大了,他们有他们的世界,有他们的想法,说梦也行,不能老用你们的意志去強迫她。”
“我哪点強迫她了,我对她宽松到家了。”
“你那不叫宽松,叫漠视,我听启明说,你很少跟萌萌
,也很少带她去上街或是逛公园。”
“她是生学,没事
转悠什么?再说,我最烦上街,到处都是人,到哪儿也是谈钱的声音。”
“就冲这点,你不但当不好母亲,也当不好这个县长。”司马古风说着,品了一口茶。他品茶的样子很享受,涤杯,温壶,醒茶,分茶十分老道,端杯在手,观
闻味,嘬饮在口,徐徐咽下,每一个动作,都很是讲究,尤其闭目回味陶醉其中的样子,让人看着也享受。
“这话怎么讲?”等他重新睁开眼,林雅雯问。
“道理很简单,你不会不明白,你是装不明白。你连转街的热情都没,还有啥热情?”
“我不这么认为。”林雅雯固执地说。
“雅雯,太固执不是件好事,对你,对家,对县上,都不好。今天我要批评你,一,往后要对孩子和丈夫好一点,别在家里也扮你县长的面孔。启明人虽偏激,但他是好人,对你更是赤胆忠心。萌萌呢,虽是出格点,但现在的孩子反叛
很強,追求另类,这没什么不好,关键是引导。你们首先得转变观念,不要老盯着成绩,也不要老担心她会不会早恋。早恋有什么不好?早恋的孩子往往有思想,敢想敢做,引导好了,将来会有大出息。我是反对给孩子们设噤的,啥都想噤,啥都噤不了。第二,是你的工作,我跟孙涛记书交谈过,他对你感觉不错,有意要重用你,可你有时不会拐弯子,本来可以变通着做的事,非要固执已见,结果弄得谁也下不来台。一次两次无所谓,久了,你就成了另类。你跟萌萌不同,萌萌可以另类,你不能,你是县长,是要统揽大局的人…”
这个下午,在普洱茶袅袅的清香中,林雅雯強抑着內心的不安,老老实实听司马古风分析她,批判她。你还别说,司马古风这一通批判,直把她心里给批舒服了,包括萌萌的事,也不那么犯急了。还是司马说得对:“孩子有孩子的判断力,也有孩子的行为准则,不要老是用阴暗的心理去揣测他们。凭什么你就断定,跟男孩子出去就要出事?你不也天天跟男人在一起,难道就非要出事?”这话听上去刻薄,细一想,还真有点道理。林雅雯的心终于被司马说定安了,想想也是,这两天她急得坐立不安,急出什么了呢?除了把生活弄得更
,啥也没急到,还不如就按司马说的,先静下心来想想,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这些事对萌萌以后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包间的门轻轻打开,汪眉儿如风一般飘进来,她是来为她们蓄水。她走路永远如风,轻得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林雅雯曾经感叹,这样的女人真是人间尤物啊,自己跟她一比,简直就
糙如柴禾。汪眉儿冲林雅雯莹莹一笑,她的笑有一种海水的颜色,漾在脸上,格外的温凉。
从同心阁出来,林雅雯的心情好了不少,感觉天空也一下蔚蓝,天色美出不少。她琢磨着要不要跟周启明打个电话,问问她跟十三中关系
不。不管怎么,萌萌是不能在现在这所学校上了,必须得转学。司马古风也是这意思:“给孩子换个学校吧,不管将来成绩如何,不能在她心灵上留下伤疤。”刚要拨电话,祁茂林的电话来了,问她在哪?林雅雯说在省城,祁茂林说他也在省城。林雅雯哦了一声:“有事?”她问。
“见个面吧,有件事想跟你碰碰头。”祁茂林的声音听上去很暗,林雅雯猜想,县上一定又出事了。
果然,等林雅雯赶到店酒,看见一桌子的人,心里就明白,上头找麻烦了。
陪同祁茂林来的,除了市县两级林业局、水利局的导领外,还有企业改制导领小组的几位成员,満桌的人没一个脸色好的。未等林雅雯坐稳,祁茂林便说:“省上召开联席会议,商定
管处方案呢。”
“会有什么变化?”林雅雯边坐边问。
“还没,我们刚从水利厅回来,厅里开了一个预备会,会上形势不大好。”祁茂林说。
林雅雯望一眼祁茂林,从他脸色上,感觉出刚才那会有多紧张。她抑制着內心的波澜,安慰道:“不好不要紧,只要不提太过分的条件就行。”
“还过分呢,他们简直…”
“怎么了?”
“算了,还是先吃饭,吃完我们商量一下。”一桌人便都闭起嘴巴,表情严肃地吃起饭来。林雅雯心里,忍不住就替沙湖县不安。就在刚才,司马古风也跟她说起了姓冯的,司马古风忧心忡忡道:“冯桥这位同志,野心太大。人不可无野心,野心过大,就成害了。你在沙湖遇到的问题,跟他有太大关系。孙涛同志现在也很被动,你们要学会迂回,不要跟他硬碰,碰是碰不过的,要在迂回中找到折衷的办法。”
林雅雯想,怎么才能跟冯桥迂回呢?
饭后,其他同志都回了宾馆,祁茂林硬拉林雅雯去了一个地方,说好久没轻轻松松喝过茶了,省城的茶社气氛不错,陪我去喝茶吧。林雅雯明白祁茂林的意思,他不想在宾馆谈工作,一则怕被别人打扰,另则,宾馆跟办公室是同一种气氛,谈工作令人庒抑。两人来到一家叫清水湾的茶秀,要了一壶龙井,边喝边谈起了事。
祁茂林说,省水利厅重新修订了
管处改革方案,将原来的二十四条增加为二十八条,扩充了职工分
,异地安置,一次买断身份、分期支付置换金等措施。表面看,这些措施都是为妥善安置
管处职工,减少或缓解职工安置矛盾,稳定职工队伍情绪而增加的,但实质
的东西,却一条也没变。县上和市上提出的关于有效保护
域林地,坚决防止改制中以伐代毁,以农代林的十二条意见,一条也没被采纳。特别是县上提出的将青土湖、南北二湖统一规划,合理布建,形成有特色的防护林体系,为沙漠建起一道牢靠的绿色屏障战略建议,更是遭到水利厅的反对。水利厅的意见是,
管处是事业单位,不应担负府政部门承担的社会责任,过去多少年里,
管处为沙漠地区的发展,为整个
域的建设,做出了突出贡献,也因此让
管处背负了沉重的历史包袱。现在
域断水,
域內的工程单位已无法生存,家国大量削减工程项目,省上也没有大的工程项目,
管处必须由事业单位改为企业,自谋生存,自我发展,这也符合当前的改革形势。至于构建防护林体系,保护沙漠生态,是当地府政应该考虑的事情,不应再转嫁到
管处身上。
“他们这是推卸责任,是极不负责的态度。”林雅雯听了,气愤不平的说。
“雅雯啊,这话我也在会上说了,私下里,我跟几位副厅长都汇报了。但有什么用呢,明着,他们是在改革,暗,却是想急于甩掉
管处这包袱。你我这些想法,他们根本听不进去。”
“那也不能由着他们。”
“不由着他们,能由着你我?地是人家的,林子也是人家的,人家怎么弄,权限在人家手上。我们只能从地方府政的角度给人家提点建议,这建议,份量太轻啊。”祁茂林的脸色越发沉重。下午他在水利厅召开的联席会上,激动得差点要吵架。同来的市改制办主任老陈拉住了他,才没把火发到会场上。
林雅雯不说话了,同样的话她已说了无数遍,见导领就说,逢会就讲,结果呢?人家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非要把林地毁掉,要改建成有效益的农场。看来,那些林子真是保不住了。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讲,省上想把那几个小厂子,卖给县上,让我们经营。”
“卖厂?”林雅雯更为惊讶,这想法他们居然也敢有?
“他们跟我谈了几次,我一直坚持着不要,这一次,看来是坚持不住了。”
“为什么?”
“上午冯桥同志找我谈话了。”
“他谈也不行!”林雅雯有点急。
“由不得你我,下周冯桥同志就要到省委上班了,不是副长省,是副记书。”
“是…么?”林雅雯的声音软下去,刚刚端起杯子的手一阵发软,无力地将茶杯放到了桌上。“真有此事?”过了半天,她又问。
“事情不会有假,省委赵秘书长给我打了电话,央中的文件马上要发,冯桥同志已不在水利厅这边上班了。”
茶室的空气忽然变冷,变硬,变得令人感觉不出有空气在
动。两个人的脸全都僵住,变成一个颜色,酱紫
。
这个晚上,林雅雯没再说一句话,她终于知道,祁茂林找她,并不是真的要想什么办法,其实到这时候,真是没办法再想。祁茂林的意思很明确,妥协!
祁茂林说:“我是老了,到退的年龄,我已跟市委孙涛记书谈过了,打算年底到二线。但我不能在这件事上害你。你现在啥也别说,这出戏我来唱,就算要当罪人,也让我祁茂林去当。”
林雅雯怔然地瞪住祁茂林,不知是该感谢他还是该…
离开茶秀,已是晚上十点,省城的夜晚一片明亮,到处闪烁着霓虹。抬头望星空,星空更是一片灿烂。林雅雯真想在这样明亮的一个夜晚纵情地说些什么,但能说什么呢?家,孩子,还有将要面对的工作,有哪件是顺心的?哪件不把她的心磨折烂?祁茂林执意要送她回家,林雅雯拒绝了,她想一个人走走,她要在这样一个夜晚,在她曾经熟悉的街道上,留下自己沉思的脚步。
电话偏在这时又蜂鸣了一声,掏出一看,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些词。朦胧中带着期望,含蓄中透出坚韧。他是谁呢?
林雅雯没能等到強光景把萌萌接回来,第二天上午,她正打算去十三中,想事先跟校长见个面,不要到时再让人家拒绝。车子刚到校门口,市委办就打来电话,让她火速回县上,孙涛记书等她。
赶到县城,已是下午,孙涛记书带着工作组,果然等在宾馆。见面还没来及客气,孙涛记书就说:“你那个朱世帮,想法不错嘛,让农民集资买回林地,这构思很好。”
林雅雯脸一红,路上她还在犯怵,孙涛记书找她,不会也是因了
管处的改革让她妥协吧?这阵一听,心里有底了,笑着道:“想法还不成
,没敢像你汇报。”
“有想法就好,怕的就是你们没想法。至于成不成
,也不是靠想就能解决的,得在实践中不断调整。”
“记书说得对,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林雅雯赶忙让人去买水果,天太热,房间里又没空调,她看见孙涛记书热得流汗。
“水果就别买了,你让他们拿几瓶保健醋吧,我最近对你们的益民保健熏醋上了瘾,那东西不但止渴,还能解乏。”
说话间,就有人赶忙给熏醋厂厂长打电话,不大工夫,厂长李敏扛着一箱熏醋,气
吁吁走进来。见了孙涛记书,李敏腼腆地笑了笑,道:“孙记书来了,我把醋给您拿来了。”
孙涛记书瞅着李敏说:“你这个厂长当得特别,自己扛醋。”
李敏不到三十岁,曾经是二轻局副局长,很有前途的一位女部干,两年前二轻系统改职,遇到阻力,职工意见很大,孙涛记书在一次专项会议上讲,我们的部干能不能带个头,主动放下部干架子,到企业去,到一线去,带领广大职工,把困境中的企业救活,让职工有饭吃,让自己也有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会后第三天,李敏主动请辞,要求到已经倒闭的熏醋厂去。市县马上将她树为典型,在政策上给予扶持,两年工夫,已经破产的熏醋厂起死回生,李敏研制开发的保健熏醋已成为市场新宠,倍受消费者关注。
孙涛记书刚才这句话,是在表扬李敏呢。
李敏脸更红了,
着手,站在孙涛记书面前,一时不知说啥。甭看她在市场上,是个能冲善战的好将,在导领面前,却常常拘谨得如同小女孩,平曰见了林雅雯,都要脸红。
孙涛记书笑着说:“你这个厂长,性格得改改,别见了谁都怯,这咋能行?冲击市场的人,应该更有魄力,无所畏惧。”一番话说得,房间的空气立马活跃。李敏这才坐下,孙涛记书借机问了些情况,得知李敏又在开发新产品,鼓励道:“干企业就该这样,现在占市场靠什么,就是靠新产品,你要把保健系列做大做強,做成拳头产品。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县上解决不了,市里解决。”李敏赶忙道:“谢谢记书关心,眼下企业运行还行,资金方面缺口也不是太大,有困难,一定会找您的。”
“这就好,要是全市的企业都像你们这样,我这个记书,就可放放心心觉睡了。”孙涛记书由衷地说。
谈了一阵,李敏告辞走了,厂里有事,不能多留,再者,她也识眼色,知道孙涛记书跟林雅雯有正事要谈。
李敏离开后,孙涛记书单独将林雅雯带到另一间房,关切地问:“家里的事处理妥当了?”林雅雯头摇,孙涛记书又说:“再怎么忙,家还是要顾的,女同志更要注意这点。”林雅雯內疚道:“工作没做好,家里又老是出
,哎,都怪我方法不当。”
“话也不能这么说,是我对你们关心不够。‘121’把谁都搞
了,不怕你笑话,我家里也闹战争哩,老伴批评我,说我不要他们了,这个官,不好当啊。”
“哪里,你对家,可是很有责任感的,这一点值得我们下面的同志学习。”林雅雯真诚地说。
孙涛记书笑了笑,略带点苦涩,还有遗憾:“雅雯啊,当导领就不得不做出牺牲,人嘛,毕竟精力有限,不可能把啥事都做好。欠下家人的,以后补,眼下还得鼓起劲来,把县上的工作好好抓一下。老祁年龄快到了,自己想退二线,市上呢,也有这想法,想让你尽快挑重担。让年轻同志挑重担,这是大势所趋,也是我们
培养部干的方向和原则。”
“孙记书,我哪还敢称年轻?”林雅雯谦虚道。她给孙涛记书的杯子蓄上水。
“年富力強,正是干事业的时候,我在你这个年龄,已经到行署工作了。”孙涛记书笑说。林雅雯发自肺腑说:“你是我们的一面镜子,县上的同志谈起你来,都很崇拜。”
“崇拜不敢
讲,这可是原则问题。不过老同志身上,还是有值得你们借鉴的地方,包括老祁,他为沙湖县苦了一辈子,是头老黄牛啊。”
孙涛记书这番话,让林雅雯心里再次涌出
一般的感慨,她想起祁茂林那张沉重的脸,想起他跟她谈的那些话,一时,心重得
不过气。屋子里有片刻的沉默,孙涛记书也像是沉浸到什么里了,心事凝重。过了一会,他说:“今天跟你谈这些,就是想让你及早有个思想准备,过段时间,市委打算把下面的班子动一下,不能再让老黄牛拉车了,得让你们这些同志去冲,去拼。”
“孙记书…”
“这事就这样,算是提前跟你谈个话。今天找你的主要目的,还是那个朱世帮,你打算到底把他蔵多久?”
“蔵?”
“怎么,还想跟我打哑谜是不?你跟老祁,在朱世帮的问题上,矛盾是假,用人是真。说吧,打算怎么用?”
“还没想好。”林雅雯如实回答,这些曰子她还哪有心思想这个。
“我倒有个建议,说出来供你们参考。”孙涛记书望了一眼他俩,接着道:“朱世帮这同志,是个干将,尽管他身上有不少农民习气,但把他用好了,是能干出一番大事的。”
林雅雯心里一阵轻松,她还怕孙涛记书批评她袒护朱世帮呢,听孙涛记书这样一说,她就彻底放心了。“记书有什么好建议?”她紧问道。
“他不是对沙漠有感情么,就让他干那件事,县上可以成立一个开发公司,也可以让农民自发成立,由朱世帮牵头,认真研究一下沙漠地区的发展方向,搞出一个绿色产业。暂时可以不追求经济效益,但一定要追求经济效益。县上也制定些优惠政策,拿出一部分钱来,支持他们。如果县上有困难,你再找我,我跟市财政说说。总之,沙漠地区的矛盾要解决,而且要从根本上解决,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说到这儿,孙涛记书紧起了眉头,脸也变得阴郁,看得出,南北二湖及青土湖的矛盾,在他心上像块石头。林雅雯刚要说什么,孙涛记书又说:“雅雯啊,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孙涛在河西市干了两届,也算干出过一些成绩,可一想这治沙,我这心里,就难受。想想,六年来在我手上毁掉的树,心疼啊——”
“孙记书,这不怪你,是他们——”
“不管是谁,我这个当一把手的,责任难咎。一看到老百姓那些目光,一听到群众的骂声,我就觉得,自己是罪人,是河西市的罪人。”
“孙记书…”林雅雯心里,也升起一股负罪感。
两个人顺着这话题,聊了很多,林雅雯第一次感觉到,孙涛记书原来这么亲切,这么和蔼,这么值得信赖。能在这样一位记书的导领下开展工作,真是件幸事。
孙涛记书给她安排了一项工作,要她把“121”事件后沙湖县群众的意见还有呼声整理一份材料。“这材料一定要实真,可信,要切实体现老百姓的愿望,表达出他们要表达的心愿。”
林雅雯嗯了一声,她没问这材料做啥用,凭直觉,林雅雯感觉出省委班子的变动可能对孙涛记书有所不利,但这种感敏话题,她不能问,问了孙涛记书也不会回答。聊完这些,话题原又回到朱世帮身上,孙涛记书这才说,两天前他见过朱世帮,是让组织部通知朱世帮去的。
“如果不是‘121’事件,他完全有能力有资格做县长。”孙涛记书最后说。
孙涛记书当天就回了河西,他的行程安排很紧,省委马上要调整班子,这种时候各市的一二把手是最忙也最不塌不下心来的。
孙涛记书走了很久,林雅雯还沉浸在刚才的交谈里,她真是没想到,孙涛记书会跟她畅开心扉。后来她忽然明白,一定是司马古风。想到这一层,林雅雯慡心一笑,人这一生,遇到一个知己不容易啊,能跟司马古风这样的人做朋友,真是上帝赐她的福。
后来她又想到朱世帮,突然就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自己真做了县里一把手,就要让朱世帮做自己的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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