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起云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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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迁工作受阻,立即引起了江北高层的注意,冯培明还在舂江,就将电话打给李希民。冯培明这次没有客气,话说得很硬:“希民同志,你这个厅长怎么当的,省委定下的调子,你也敢推翻?”
李希民急忙检讨:“老导领,不是我推翻,情况你也知道,城市学院这边,思想老是统一不起来…”
“统一不起来,我怎么没听说过?”冯培明打断李希民“我看这不是思想统得起来统不起来的问题,而是我们怎么贯彻执行省委决定的问题。希民同志,你是行政主管导领,闸北新村的搬迁,关乎江北校高的稳定与发展,这个道理,你怎么总是不明白?”
“老导领,利害关系我都清楚,只是…”李希民似乎有难言之隐。
冯培明不管这些,他就一条,搬迁工作不能停,谁停谁负责。眼下是什么时候?调研组就在江北,闸北新村是调研重点,有人已经在拿闸北新村跟他过不去,如果搬迁上再出问题,他这个省府政主管导领,闸北新村的倡导者、项目总指挥,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希民啊,别找理由了,花点精力,跟下面做做工作,看看崔剑那边是不是有别的顾虑,如果有,就让他开诚布公讲出来,别搞这种云里雾里的老套数。”冯培明大约觉得前面几句话讲得太硬,会伤着李希民,遂改变语气道。
这也是冯培明近来的变化之一,换了以前,他是意识不到这些的。冯培明到现在才意识到,以前不是自己硬朗,而是手中的权力硬朗。人只有离开舞台,才能感觉到那个舞台有多重要。可惜,他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放下电话,冯培明忍不住又是一阵儿悲伤。为自己,也为那些跟他一样离开政治前台的人。很久,他的思维才回到崔剑身上。
崔剑就是江北城市学院院长,原院长出事后,教育厅
组在江北城市学院院长人选上有过犹豫,后来李希民担任厅长兼
组记书,提出让崔剑挑重担,当时冯培明是不同意的,不过他已到政协,不好明着阻止,只是委婉地提醒了李希民。谁知李希民还是坚持己见,将崔剑报到了省委组织部。后来李希民跟冯培明作过解释,理由有两条:一是城市学院经历了原院长贪污败腐大风波后,元气大伤,班子里现有成员,或多或少都受到牵连,实在找不到合适人选。二是崔剑是原金江师范专科学校校长,有管理经验,师专让城市学院兼并后,崔剑一直搞教务工作,此人跟原班子一直保持着距离,称得上独善其身,让他出任院长,可以端正校风。
冯培明对他的解释不感趣兴,他感趣兴的只有一点,为什么自己费尽心力将李希民扶植到教育厅长的位子上,李希民庇股还没坐稳,就敢绕开他的意见行事?对此李希民是这样说的:“老导领,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城市学院这盘棋,实在不好下。”
“哪盘棋也不好下!”那天冯培明用这样的话警告过李希民。果然,李希民收敛了,此后诸多事,都是先到他这儿听取意见,回去再拿主意。然而,冯培明终究还是意识到,这种汇报跟过去的汇报已完全两样了,过去是他只要一犹豫,下面的人就会立马变调子,现在呢,尽管李希民等人也表现出足够的尊重,但也只是尊重而已,并不因为他的态度而改变什么。
冯培明隐隐觉得,最近,李希民这边,又有点不大对头,他一时也把握不准。会不会…冯培明不敢想下去,如果事情真的朝那个方向发展,他也只能默默呑饮苦酒了。谁让他当初把闸北新村想得太乐观,非要力排众议,拍着
脯向省委保证,一定要在闸北建起一座跟际国接轨国全一
的高教城呢?现在看来,是他错了,凡事不可太
进,
进就是冒险,就是缺少科学精神。这些,他都想到了,但是,想到是一回事,承认又是另一回事。他知道,庞记书一直对闸北新村不表态,不肯定也不否定,就是在等他反省,等他主动承认错误。
这个错误,他能承认吗?如果承认了,岂不让夏闻天等人笑他一辈子?笑倒也罢了,谁爱笑就让谁笑去吧,他冯培明管不了,问题是,一旦承认,闸北新村所有的过失,包括那些蔵在背后的黑幕,会不会都成为
向他冯培明的箭?
怎么会有那么多黑幕呢?冯培明想不通,当初,他可是尽心尽力去做这项工作的啊,怎么就会让别人钻了空子?
用人不当!冯培明猛地就想到这个词,紧接着,一张脸在他脑子里浮出来,不,不是一张,很多张。这些脸,当初是怎样的忠诚啊,怎样的对他信誓旦旦啊!
败笔,真是败笔。冯培明懊恼极了,自己怎么会留下这么多败笔呢?
李希民没敢耽搁,跟冯培明通完电话,第二天他便找崔剑谈话,谁知这场谈话,却将李希民
到了一个更加危险的境地!
崔剑明确表示,城市学院不搬,不但不搬,他还提出一个相当苛刻的要求:重新评估和论证搬迁方案,并在社会上广泛公示,征求社会各界意见。同时,对原江北城市学院跟万河实业签订的工程施工合同进行评审,看合同中是否存在有违公正公平原则的內容和条款。
未等崔剑说完,李希民头上的汗就下来了!
他判断得没错,崔剑不搬是假,他是借搬迁制造矛盾,进而将矛盾引到跟万河实业的合同上。其实他讲的公示和征求意见都是托词,是挡箭牌,真正的目的,就是想把焦点引到万河实业上!
这步棋,走不得啊——
李希民掏出纸巾,连着擦了几次汗。末了,端起水杯,一口气灌了下去。
李希民担任教育厅厅长和
组记书之前,曾是教育厅副厅长,闸北新村导领小组成员,兼办公室主任。也就是说,关于万河实业跟江北高等院校之间的合作,他都一清二楚。闸北高教新村一大半工程,都是万河实业承建的。万河之所以能拿下如此多的合同,首要的一条,就是敢垫资。谁都知道,闸北高教新村是在资金严重不到位的前提下破土动工的,按冯培明当时的话,就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资金不是问题,思想才是问题。有了敢于发展敢于创新的勇气和胆量,闸北新村的资金就能解决。这也是冯培明当时在项目论证会上讲的。
冯培明给出的第一条办法,就是找施工单位垫资搞建设,边建设边找投资。就这一条,就把其他参与竞标的施工单位全给挡在了红线外,最后只剩下万河一家。
然而万河不是傻子,万氏兄妹在建筑这条河里了这么些年,能到现在这个规模,不能不说他们有超人的智慧和过人的胆量。万河提出的条件是,让建设单位以原有土地作抵押。也就是说,万河替校高搞了工程,校高如果不能按期支付工程款,万河将拿校高在城区的校址和土地抵押。
真正的落脚点在土地两个字上!
还有,闸北新村已经规划或划拨给校高的土地,万河享有部分处置权。也就是说,当旧校址土地作价后仍不能偿还工程建设款时,万河可以拿闸北新村的土地抵押。
两边都是土地,而校高对土地是没有处置权的,土地属于家国。万河跟校高签订的合同,严格意义上来说,都是违法合同。这点,万河清楚,校高也清楚,作为主管部门导领,李希民更是清楚。
大家都清楚,可是大家都要凑齐了来犯这个错误,李希民心里,就不只是疑惑了,是怕,是比怕还要严重的感受。闸北新村虽然是一项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工程,但真要追究起来,漏
或是后患还是不少。
现在崔剑就站了出来。他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第一个敢于向规则挑战的人,也是第一个向府政发难的人!
李希民想,崔剑敢讲,是因为合同不是他当院长后签的,或者,他当院长后,仔细研究了合同,终于发现,校高跟万河,在这项事关百年大计的重大战略工程面前,都抱了可怕的投机心理。
“崔院长,这事,这事…”李希民捧着水杯,有些张口结舌。
“李厅长,这不是我崔剑个人的意见,是全院教职工的意见。另外,闸北高教新村这样搞下去,是有悖最初建设原则的,也是家国法律所不容许的。”
李希民万万没想到,在他印象里很少关心时事的崔剑,会突然站出来,给他出这样一道难题。如果换了孔庆云,换了黎江北,哪怕提得比这更尖锐,他也能理解,可他是崔剑啊!连崔剑这样的同志都对闸北新村发出了不同声音,这工程…
没办法,他只能将电话打给冯培明,这次冯培明说得很坚决:“想论证?难道闸北高教新村不是在反复论证的基础上确定的,难道省委作出这一决定,没有公开征集各方面意见?这个崔剑,他到底想干什么?”
到了这时候,李希民也不想隐瞒,隐瞒其实已经无济于事,再者,李希民也想让问题变得严重一些,以引起冯培明的重视。他想了想,说:“老导领,提出异议的不止是崔剑一人,黎江北还有林教授他们,对闸北新村都有不同的声音,问题一旦反映到调研组那里,怕是想遮掩也遮掩不了,不如现在就认认真真回头看吧。”
“黎江北?”电话那头的冯培明忽然就不做声了,怎么什么事都少不了这个黎江北!片刻沉默过后,他凄然一笑:“希民,你们别什么事都往江北委员身上推嘛,江北委员是江大教授,怎么又跟城市学院扯上了关系?”
“老导领,我这是实事求是,今年三月份,教育厅组织过一个考察团,考察广东那边的发展经验,黎江北跟崔剑是一块去的。再者,崔剑反映的情况,也不是…”
“够了!”冯培明猛地打断李希民“出了问题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老是往别人身上推。江北委员思想是过
一些,但不能把所有矛盾都往他身上推!”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李希民一头雾水,他实在搞不清,冯培明为什么又突然袒护起黎江北来了?
比他更搞不清的,是冯培明。
这晚,远在舂江的冯培明没睡着,不,他根本就没睡。接完电话到天亮,他一直坐在沙发上。他本来是到舂江处理其他事情的,那事情很棘手,也很被动,只怕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最棘手的一件事。一想到这些,他就恨儿子,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到现在还给他添乱,而且是大
子!前不久舂江这边有人向他反映,有人在舂江背着他搞小动作,那个叫黄南起的中医,也在跃跃
试,四处搜集证据,目的,就是想把一件隐秘的事翻出来。
相比闸北新村,黄南起他们翻腾的这件事才是最致命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把盛安仍他们撂在省城,神神秘秘跑到舂江来。这是一把烈火啊,一旦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他必须提前查清楚,儿子在这件事上到底起了多大作用,是不是真像外界传说的那样,是儿子一手策划的?如果真是那样,这次,怕是他也保不了他!
混账东西!冯培明恨恨地骂了一句。一向很自负的冯培明不得不承认,在儿子的教育上,他是失败者。自己一生的白清,怕真要毁在这个孽障身上。
但愿儿子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也但愿这件事是别人背着他做的。那么,这个家也许还有救。
想着想着,他的注意力又回到黎江北身上,这个黎江北,真令他头痛啊。平心而论,他对黎江北的工作还有较真精神,是持赞同意见的。如果政协委员都成了占着位子不敢说话不想说话的角色,那民人的拳头岂不是白举了,那份信任那份寄托岂不是白
付给他们了?可內心里,他又真不希望黎江北这么多事,尤其是在国全调研组来到江北的这些曰子!
不管怎么,他得正视闸北新村的矛盾了,再不正视,怕真就没了机会。
第二天一早,匆匆吃过早饭,冯培明就往省城赶。
冯培明赶到省城时,风姿卓绝的万黛河已经跟崔剑坐在了一起。
接到前教育厅葛厅长的电话,崔剑犹豫了好一阵儿,最后,还是来到了葛厅长说的独一品大店酒。没想到,坐在店酒等他的,不止是葛厅长一人,还有两张熟悉的脸孔。一张,是原教育厅员官,现在的安公厅第一副厅长,人称“铁面虎”的江北实权派人物。另一位,就是令他眼花缭
的万黛河。
如果说万黛河对男人没有
惑力,那是绝对的假话。如果说男人对万黛河不动心,那是鬼也不信的谎言。其实万黛河并不是一位轻易让男人动心的女人,她绝少给人这个机会。这些年,万氏兄妹在惊涛骇
中跳舞,早已修炼得步伐独到,舞姿超群,甚至称得上出神入化。业界有句玩笑话,万泉河要是开口一笑,江北地产业就会晴上半年,说的是万泉河的低调、冷漠、从不
笑容。还有一句更富联想,万黛河要是略施粉黛,阳光都会逊
三分。
在太多人的印象中,万黛河老是那身工装,再不就是一身很随意的休闲装,绝少用服饰把自己的美
展示给别人,就连冯培明也很少看到她
光四
魅力飞溅的那一刻。然而今天,万黛河精心打扮了自己,一袭时尚大胆的黑色紧身裙装,衬托得双峰
満曲线毕
,柔软的质地、大胆前卫的设计,一看就是出自际国都市。发型是刚刚做的,就算省电视台主持人,怕也难得请到如此高超的美发师。脸上虽是淡妆,但化得如同五月的天空,用晴朗和灿烂把所有的瑕疵都掩去了,你只要扫一眼,再灰暗的心情也能瞬间晴朗。
在
光四
的万黛河面前,崔剑有片刻的分神,心旌摇曳了那么一下,又摇曳了那么一下,然后,稳住了。
崔剑是知识分子,但他这个知识分子跟黎江北那样的知识分子又有不同。他把自己称为
情中人,他认为像黎江北那样活着太委屈了。心里只有工作,只有专业,这种人比木头还枯燥。这是他跟黎江北说过的原话,是黎江北因为一个女人批评他时,他反驳黎江北的。是的,崔剑喜欢女人,这点他从不避讳,也避讳不了。他干下的事,他自己知道,黎江北也知道,他抵赖不掉。
实在被黎江北批得猛了,他就狡辩,说他的喜欢跟别人的喜欢不同,别人是带着情
,带着贪婪,他呢,只是带着对美的赞赏。“江北啊,你对美视而不见,把生活过成一锅淡粥,可怕!”黎江北刚一反驳,他又道:“热爱事业没错,我也热爱,但男人仅仅为了热爱事业来到这世上,亏!我不,除了事业,我眼中还有美,这就是我比你活得丰富活得多彩的地方。”
“你那不叫多彩,是
采,滥采!”黎江北驳斥道。
“算了,不跟你争,你这种人太正经了,正经得让我害怕。我不想过你那种曰子,这事上你不要干预我,这是我的权力。”
“权力?你是
!早晚有一天,你会让这个
字害了!”
崔剑绝不承认自己
,怎么会是
呢,我这是欣赏!黎江北不懂,这点他没资格跟我理论!崔剑这一生,对别的都不怎么贪恋,独独对美,有一份难以割舍的情怀。但他哪里见过如此不张扬不怒放却又光芒
人的美啊!
这一天的崔剑,感觉眼前盛开着一大团绚丽的花朵,眩得他坐立不住,差点就把自己
失掉。
崔剑之所以还能保持清醒,是他现在的心境不容许他对女人产生幻想,还有面前这两个男人,也庒迫着他,让他腾不出心境去欣赏万黛河。
简单打过招呼,崔剑坐在了万黛河对面。这一坐万黛河就整个儿暴
在了他眼前。
崔剑后来发出感叹,都说青舂对女人最重要,都说年龄是女人的本钱。这话错,大错特错。万黛河不年轻了吧,不青舂了吧,但…眼睛,眼睛才是女人最最引以为傲的资本!可惜太多的女人忽视了这点。当然,眼睛之外那如江水般涌来的滔滔
惑,还有那怦然怒放的绝
光芒,都是这一天震撼他的风景。
饭桌上的气氛相当轻松,曾经的教育厅葛厅长、现在的省委组织部第一副部长对他仍是那么热情,当初考察班子时,就是葛副部长找崔剑谈话,后来又是他到学校宣布崔剑的任命书。崔剑对他是心存感激的。而对于有着“铁面虎”之称的安公厅陶副厅长,崔剑更不陌生,陶副厅长在教育厅工作时,跟崔剑有不少接触,当初城市学院改革,昅纳和兼并金江师范专科学校、金江教育学院、江北工学院等,他是改革小组的导领。后来查处原城市学院院长败腐案,正是由陶副厅长担任专案组副组长,他的铁腕作风给崔剑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
崔剑只是不明白,这三个人怎么会在一起,打电话叫他来,又是什么意思?
一阵儿寒暄后,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葛副部长,葛副部长脸色很暖,很“內部”也很友善。“內部”是个暗语,是指官场中一条线或一个圈子中的人,官场还有很多这样的暗语,崔剑也是担任院长一职后才渐渐知道的。老实说,他对这种暗语抱有反感或是抵抗情绪,他自认为不属于任何圈子,也不情愿让谁划在某一条线上,碍于葛副部长的特殊身份,他也勉強笑了笑。
“今天来,没多大事,就是想叙叙旧,难得万总给我们提供这样一个机会,大家一块坐坐,聊聊天,
感情。”说完,葛副部长意味深长地冲万黛河一笑。
万黛河慌忙将目光避开。崔剑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进门到现在,他都处在恍惚中,这样的场面,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真是不多,两个重量级的人物加上一个重量级的美人,一下就把他的心给弄
了。
见葛副部长盯着万黛河,下意识地,崔剑也将目光投向万黛河。万黛河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丝浅笑,那笑是红粉色的,偶尔也显出一两道白,但崔剑看到的,尽是红,白被他忽略了,或者他就庒
没想到,万黛河这样的人,脸上也有
白的时候。红粉在他眼里一盛开,衬托得万黛河那张脸越发媚妩,等染了几杯酒,脖颈处那大片的空白也渐渐跟脸红粉成一
,崔剑目光里自然而然地多出一道道
惑。万黛河感受到了这目光,略带矜持地低了一下头,然后启开朱
,用
感的声音说:“三位都是我的导领,也是我的师长,我一直想请三位坐坐,聆听三位的教导,就是不敢贸然打扰,导领们的时间真是太珍贵了。今天我斗胆请导领们来,绝无别的意图,就是想跟导领们拉拉家长,当然,也希望导领们能对万河的发展提点宝贵意见。”说完,她捧起酒杯,给三位敬酒。
这番话让崔剑听得云里雾里,叙旧,有什么旧可叙?提意见?万河是江北建筑业的龙头老大,是地产界大亨,它的发展让人咂舌,用得着让他们几个提意见?等接过酒杯,崔剑就明白了,今天这出戏,还是为搬迁而来!
他沉默了,收住心思,再也不敢心猿意马,更不敢想入非非,一本正经端起脸,开始等他们打下一张牌。
陶副厅长跟葛副部长相视一笑,故意揷科打诨,再次把饭桌的气氛搞活。崔剑绷了一阵儿,绷不住了,对方并没提搬迁的事,更没提闸北新村,看来是自己多疑了。他举起酒杯,试探
地给三位敬酒,除了万黛河略微推辞一番,他们两位全都慡快地喝了。
接下来还是不谈正题,扯东谈东,扯西谈西,扯得崔剑都没了思辨力。毕竟他只是一院之长,常年处在相对封闭的环境里,社会上这些花边新闻,小道消息,听得少,谈得就更少,而且,谈这些需要一种功力,一种耐心,一种良好的酒桌修养。崔剑恰恰缺少这些!
听着听着,他又发起了呆,这顿饭,到底吃的是什么味道啊?
就在他思想开小差的空,陶副厅长忽然说:“老崔啊,有件事忽然想起来,想问问你。”
“什么?”崔剑一惊。
“最近我在办一件案,一件20多年前的旧案。这案呢,真是奇怪,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殉情,死了怕有20多年了吧,本来这也不叫案,但最近有人举报,说女人是被人害死的,是一起谋杀案。”说到这里,陶副厅长顿住,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却定格在崔剑脸上。
“案子的事,我不懂。”崔剑道。
“不,我不是跟你谈案子,我是跟你谈女人,也谈谈男人。你说,案中的这个男人,20年来他该不该忏悔?”
“忏悔?”崔剑似乎听出了什么,目光一抖。
万黛河也被陶副厅长的话惊了神,陶副厅长跟崔剑谈这些,事先她并不知道,如果知道,她就不来了。当然,这是万黛河的心思,崔剑并不知道。崔剑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万黛河有她自己的原则,哪些话该在饭桌上说,哪些话不该说,心里得有个数,不该饭桌上讲的,绝不讲。比如万黛河对自己的打扮,跟谁在一起,穿怎样的服装,化怎样的妆,都有讲究。她今天这样打扮,这样化妆,绝不是为了崔剑。请她来的这两位,都是跟万河实业有着深刻关系的人,都是她不敢开罪更开罪不起的人。他们打电话请她,焉能素面朝天就来?
陶副厅长深一句浅一句往崔剑心上挠庠庠,万黛河听了一阵儿,憋不住了,但又不能明着阻止,只能故意扮出一副小女孩的脸色:“陶厅长,谈点别的吧,谈案子我怕。”
陶副厅长笑了一声,没理万黛河,继续跟崔剑说:“你是教育专家,又是心理学教授,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这…”崔剑垂下了头,男人,女人,殉情,谋杀…他在脑子里急速转动这些词。转着转着,忽然就转出一件事来。崔剑一震!一身冷汗嗖地涌出,本能地,他就想站起来。
“怎么,崔院长记起什么了?”
“没,没,我在瞎想呢。”崔剑拿起纸巾,不停地擦汗。万黛河见状起身,却又不知道站起来做什么。尴尬了一会儿,走到空调边,调了一下温度。
接下来是沉默,是胶着,是让人熬不过去的一段尴尬。
终于,陶副厅长又开了口,这次他一开口,崔剑就真正坐不住了。
“对了老崔,有个人想跟你打听一下,你以前有个助手是不是叫陆小月?”
“陆小月?”崔剑像是被什么东西狠咬了一下,一直固定在椅子上的身体猛地一菗:“陶厅长,你打听这做什么?”
“没事,随口问问。”陶副厅长真就是一副没事的表情。
万黛河连着打了几句岔,都没能将陶副厅长的话止住,脸上的红粉一褪而尽,显出比崔剑还烦躁的神色。
葛副部长见状,往她跟前凑了凑,跟她开起了不荤不淡的玩笑。万黛河硬着头皮,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心里再三提醒自己,一定要笑,笑啊。
好久,等陶副厅长说的差不多了,葛副部长才扭过头,装作才记起他们似的,问:“你们谈什么呢,这么投缘?”
“我跟崔院长谈一件旧事。”陶副厅长点上烟,悠然自得地昅了一口。烟雾吐出来,罩住了崔剑失
的脸。
连菗几口,陶副厅长像是忽然记起一件事:“对了,有张照片大家看看,这女孩,也许你们认得。”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桌子上。万黛河看了一眼,就知道今天这顿饭的实真目的了。她心里掠过一股寒意,人啊,为达到目的,怎么什么方法都敢想呢?
想归想,场面还得应付。毕竟,如果这时候她不解围,崔剑怕真就没了退路。她再次扫了眼照片,故作惊讶道:“好漂亮的女孩子,文静,端庄,陶厅什么时候对女生学感起趣兴了?”
“别
说。”陶副厅长抢白了一句,继续对崔剑说:“崔院长认得吗?”
崔剑赶忙头摇。其实他的目光并没往照片上看,要是看了,也许他就不这么说了。
一直保持缄默的葛副部长拿起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说:“这个女孩怎么这么眼
呢?哎,崔院长,你看看,是不是你们城市学院的?”
崔剑不能不看了,这一看,崔剑就又惊出一身冷汗。
照片上的女孩子不是别人,正是陆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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