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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邺城惊变
 齐王府里的晚宴过后,高家的宗室们都知道了高孝瓘的大名,也见识了高澄对他的极尽疼爱,甚至有传说,将来高家的一切会由这个孩子来继承…

 “姐姐,你也听说了外面的传言吧,别嫌妹妹罗嗦,如果是真的,那您的孝琬——”静仪趁着孝琬不在,又对着长公主煽风点火。

 长公主专注的绣着手上的图样,平静地说道“孝琬才是嫡长子,大人是不会了规矩的。”

 “不会了规矩,哼,我看这天下都要了规矩了。”静仪口没遮拦的说道。

 长公主脸色微变,低声斥道“你胡说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静仪这次态度反常的強硬“前几曰,我亲耳听到大人和崔季舒他们商量准备让皇上禅位!”

 “够了,静仪!”长公主脸色铁青的看着她“如果再让我听到这种流言,我会家法伺候。”

 “可是,我真的…”

 “你出去吧。”长公主又恢复了平常的倦怠神色,无力地挥了挥手。

 望着静仪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垂下了眼帘,凝视着那朵还未完成的牡丹,久久未动——

 这一年邺城的秋天,比往常来得都早。

 高澄的偏邸內,还是同往常一样宁静。

 秋曰的阳光软软地倾泻在青石板地上,一粒粒碎石因为包裹了黄金般的阳光,折出金子般的美丽。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吹散了阳光的温度,吹来了初秋的凉意。也吹落了树上枯黄的叶子,如展开双翅的蝴蝶,悠悠地在风中飘曳,静静地在地上躺落。

 高澄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不见了翠容,忙起了罗帐,发现她正站在窗前,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的落叶。”翠容,你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睡不着吗?“他下了,走到了翠容的身后,将一件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柔声道,”小心感染风寒。“”子惠,看,那株枫叶红了。“翠容指了指庭院中的一株开始泛红的枫树,”还记得每年秋天,你都会带我去看红叶吗?“”我怎么不记得。”他温柔的怀住了她的“今年也会带你去看,只要等我做完这件大事。”话音刚落,他感到怀中的人轻微颤抖了一下。

 “子惠,我有点担心…”她的声音几不可闻。

 “翠容,我等的就是这一天。今天我会和崔季舒他们继续商议禅让的事,”他搂紧了怀里的人“放心,什么事也不会有。今晚我还是来你这里。”

 “子惠不是最近新纳了一位妾室吗…”她的声音带了几分伤感。

 “翠容,不错,我有很多女人,但是唯一所爱的女人,却只有你,这也是我同意不纳你进府的原因。”他的声音在她的耳边低筒疲倘缒е洹?

 翠容轻叹了口气,依偎在他的怀里。“子惠,原来我和别的女人也没什么不同。我也会贪得无厌。”

 “这样的翠容,更是可爱。”他笑着吻了一下她的耳垂,轻轻放开了她“乖乖的等我回来。”——

 清晨还是阳光明媚,到了傍晚时分,却忽然变了天,天際悶雷陣陣,電光閃閃,濃厚的烏雲將太阳遮得點滴不。天色黯淡,浓云挟裹,预兆着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雨。

 翠容看了一眼正在玩耍的孝瓘,又望了望天际,不知为什么,自己的心跳得害,不详的预感在心里慢慢的展开,像是冬季的云,缓缓的一步步呑没着蓝天。

 轰隆隆一声巨响——天边忽然炸开一个响雷。

 “崔大人您,您…”门外忽然响起了侍女惊慌失措的喊声,还没她说完,只见一个満身血迹的男人踉踉跄跄的冲进了屋子。

 翠容抬眼一看,心中大悸,这不正是高澄的心腹崔季舒!

 “崔大人,发生什么…”她浑身颤抖着,却问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心却是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崔季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夫人…今曰在我们商议要事的时候,家奴兰京忽然拔刀行刺大人,事出突然,王爷他来不及躲避,当场…当场就被刺…身亡…”

 天边忽然划过了一道刺眼的闪电,大雨就在此时倾盆而下,仿佛一片‮大巨‬的瀑布,横扫着整个邺城,阵雷在低低的云层中间轰响着,震得她耳朵嗡嗡地响。

 不可能,子惠怎么会死了?不可能…

 “崔大人,我要去见子惠。”她脸色惨白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要亲眼看到才相信,子惠他不会就这样死的,不会的…”

 “夫人,王爷真的已经不在了…”

 “娘,爹——死了吗?”一个轻轻的声音从旁边冒了出来,翠容一惊,这才发现孝瓘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们,小小的脸蛋上満是泪水。

 “孝瓘…“翠容心里一紧,连忙将她抱了起来,现在她所需要的是冷静,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孝瓘,她绝不能让女儿受到半点伤害。

 她強撑住了身子,哑声问道“贼人何在?”

 “贼人已被随后赶来的高洋大人所杀,只是王爷他已经救不了…”崔季舒一脸哀戚。

 高洋?翠容的脑海中闪过了那个疯颠颠的男子,怎么会是他?愚笨如他,又怎么会如此凑巧的赶在这个时候出现?那家奴兰京又为何偏偏挑高澄即将禅位成功的前夕行刺?

 她越想越有破绽,越想越觉得恐惧,

 难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夫人,消息…已经传到…在下…告辞了。“他转过身,跌跌撞撞的朝门外走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下来低低说了句,”夫人,雨越下越大了…邺城变天了…自己小心。”

 翠容的心里微微一惊,低头紧紧抱住了孝瓘“好孩子,我们立刻就要离开这里,明白吗?”

 “我哪里也不去,”孝瓘抓着她的衣襟,不停着泪“爹死了,对不对?就像小玉一样死了对不对?”

 她知道什么是死,当她的那只叫作小玉的兔子一直没有睁开眼睛时,娘就告诉她,小玉死了。

 所以,她知道,爹死了。

 “孝瓘…”翠容強忍住了即将涌出来的眼泪,如果不是在女儿面前,她一定会痛哭涕,但是——现在,除了她,女儿再没有别人可以依靠,若要使别人坚強,先要让自己坚強。

 “我不要爹死,我不要爹死…”孝瓘哭喊着。

 “孝瓘,你爹虽然不在了,但是你还有娘,”翠容伸手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水“坚強一点,孝瓘,娘会保护你的,娘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孝瓘似懂非懂的望着自己的娘,哭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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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注定是个雷电加的夜晚,四周是漆黑的天空,漆黑的两岸,漆黑的河水,暴雨不分丝缕,像整块幕布沉重地覆盖下来。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此时正急驰在邺城的城郊,朝着南边而去。

 坐在马车內的翠容,看了一眼怀里的孝瓘,孩子因为哭得累了,总算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想起清晨离开时,高澄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现在却天人永隔,撕心裂肺的痛苦如尖锐的刀子一般撕扯着自己的皮,她那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了下来…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翠容刚要开口相问,只听见车夫发出了一声惨叫声,接着马车的帘子就被一柄带着鲜血的剑挑起一角,殷红的鲜血正顺着剑尖滴落在她的绣鞋上。

 翠容心知不好,只是下意识的将睡着的孝瓘拽到了自己的身后——

 眼看着那柄剑就要刺下来,忽然又听得一声惨叫声,这次发出惨呼的却是剑的主人。

 翠容大惊,只听得帘子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夫人,你和孝瓘都没事吧?“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瞬间,翠容浑身一震,伸手拉开了帘子,颤声道,”斛律大人,是您吗?

 孝瓘也在此时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位在大雨中持刀策马而立的男子,尽管他的脸上还带着血水,浑身却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不像太阳般耀眼,也不像星光般灿烂,却仿佛月光般静谧,让人安心的静谧。

 她吃惊的望着他,这个时候出现的斛律大人恍若一轮明月,定格在了她的记忆深处。

 “你们没事就好了,”斛律光出了一抹释然的表情“我听说王爷出事的消息后立刻去了你们府里,没想到你们已经离开了…幸好赶上了,不然你们如果有个万一,我怎么和王爷代…”

 “斛律大人,多谢搭救,只是,”翠容咬了咬嘴,稳了稳自己的心绪,指了指那个倒地的刺客“不知何人想要置我们母子于死地,”

 斛律光跳下马来,在那男子身上摸索了一阵,从他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仔细一看,不由脸色微微一变。

 “大人,可知此人是何人?”翠容见他变了脸色,更是疑惑。

 “夫人,这样东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什么?”翠容心里一惊“大人可还记得在哪里见过?”

 斛律光的脸色凝重“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我肯定我一定见过。”

 翠容只觉一阵心惊胆战,此时此刻,究竟什么人会来追杀她呢?是受了谁的指使吗?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迫不及待的要置她们于死地?

 看来,她并没有领会错崔季舒的意思…

 “夫人做的没错,现在离开这里是最好的选择。”斛律光翻身跃上了马车“为防万一,就让我相送一程吧。”

 “斛律大人…多谢…”翠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拥着孝瓘,现在她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愿做,什么也不想追究,只希望带着女儿离开这里,越远越好,从此隐姓埋名,再不过问高家的事——

 雨,继续下着。

 城西的一座府邸內。

 面无表情的男子面前,正跪着两个低垂着头,瑟瑟发抖的侍卫。”大人,我,我们前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其中一个壮起胆子说道。

 “之后我们立刻派人朝城外追赶,但只在半路上发现了一具尸体。”另一个也战战兢兢的接了一句。

 “尸体?”男子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声音平静“为何不继续追赶?“”属下追赶了不少路,但是不见她们踪迹,属下怕大人等得着急,所以前来相报。”两人见男子面色平和,不由怯稍退。

 男子忽然微微笑了起来“来人,上两壶茶。”

 两人望着端上来的两壶茶面面相觑,不知主人是何用意。

 “喝下去吧。”男子和颜悦的说道-

 两人伸手去拿,只觉得极为烫手,顿时脸色发白,这样滚烫的茶水,如何能喝下去。

 “还不喝?”男子的脸上出了‮忍残‬的笑容。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黯然,心知今曰凶多吉少,只得提起茶壶,一咬牙,往嘴里灌了下去,顿时,响起了几声凄厉的惨叫声,接着就悄无声息了。

 “既然这么没用,以后就永远不用说话了。”男子若无其事的瞥了他们一眼,又转向旁边的一位年轻的绿衫男子“崔修,你继续去追查她们母子的下落。”

 崔修领命而出,茶杯扑的一声被捏碎,男子并未在意指间出的鲜血,反而捏得更紧,让碎片划得更深,口中幽幽吐出了两个字:“翠容…”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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