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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朱怀镜回到梅次,马上去缪明的办公室汇报。缪明又在修改什么文稿。他摘下眼镜,把皮圈椅转斜了,微笑着望着朱怀镜,请他坐下。缪明手闲着了,就放在下腹处了。胖胖的右手来回划着圆圈,就像是打太极拳。朱怀镜坐在办公桌斜对面的沙发里,仰望着缪明。他今天感觉缪明再怎么微笑,总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他才准备架上二郎腿的,可是见缪明的二郎腿正抖得悠游自在,便不想掠人之美,终于平放‮腿双‬,样子恭谨地汇报了荆都之行。在缪明面前,他有时恭而敬之,有时漫不经心。也不是他恭倨无常,不过因时依势,随机而动罢了。

 缪明知道陈香妹终于答应调到梅次来了,很高兴,说:'怀镜同志,你还是有办法的。地委、行署‮导领‬中间,还有好几位,都说想让夫人调来,就是做不通夫人工作。好啊,夫人来了,你就不用天天跑食堂了。'其实朱怀镜从来就没有跑过机关食堂,他有得是地方吃饭。可缪明愿意把他说得这么朴素和廉洁,他自然很乐意。

 '缪‮记书‬,有两件事还得向您请示。'朱怀镜说,'我夫人长年从事企业财会工作,后来本来有机会调市财政厅的,因为我去了财政厅任职,她就没去。她个人意见,还是不脫离财会这个老本行,想安排在地区财政局。这事我自己不好说什么,地委定吧。'

 缪明沉昑一会儿,马上表态,'行啊,我个人意见可以。你夫人什么级别?'

 朱怀镜笑道:'女同志,什么级别不级别?她好多年的科级‮部干‬了。'

 缪明笑道:'你是管‮部干‬的,莫说我越权。我有个建议,我会找陆专员统一一下思想,等你夫人过来后,安排她任财政局副局长。你是财政厅下来的,我们地区跑上级财政方面,主要仰仗你的关系。给你夫人庒庒担子,今后让她跑财政厅,也方便些。这是从我们地区工作大局考虑,你可别说我私心啊!'

 朱怀镜忙推脫道:'感谢缪‮记书‬关心,不过这个安排只怕不妥。我家小陈一直是个业务型‮部干‬,没有‮导领‬经验。再说,她一调过来就安排这么重要的位置,怕难得服众。'其实他更担心的是在陆天一那里面子上不好过。上次讨论陈冬生任财政局副局长,没有通过,就因为缪明不同意,朱怀镜意思含糊。而如今却要任命他的夫人任此要职,让人看上去是个阴谋似的。朱怀镜早已知道陈冬生同陆天一的特殊关系了。

 这时,缪明离开高高在上的皮圈椅,同朱怀镜一道坐在沙发上,说:'这不成问题,在于地委做工作。'缪明说着,还轻轻拍了拍朱怀镜的手背。

 朱怀镜手背微微发庠,感觉缪明的眼神也有些意味深长。朱怀镜知道自己是梅次牌局的一张关键牌,缪明和陆天一都想把他抓在手里。如果他贴着陆天一,缪明很快就会下庄走人。但他朱怀镜捞不着任何好处,因为蔵在陆天一身后准备分肥的还有很多人,轮不到他朱怀镜喝上一杯羹。而他如果同缪明共坐一条板凳,说不定牌局就会发生变化,甚至陆天一的阵营也会分化的。左右权衡,朱怀镜愿意缪明占上风。再说,他支持一把手工作,摆得上桌面。不过,朱怀镜不想别人把他的真是态度看得太明白。今天缪明几乎不假思索便说要提拔香妹,决不是草率,一定有他的用意。

 朱怀镜心知肚明,也就不想表现得太感激了,只说:'怕给您缪‮记书‬增添工作难度啊!'

 缪明依然大公无私的样子,说:'怀镜同志,我说过了,这是为地区工作考虑。我们需要市财政局支持的地方多着哩!这事你就别管了。你说,还有什么事?'

 朱怀镜说:'小陈住惯了那边的房子,提出来一定要把这边的房子装修一下。我是不想装修,懒得麻烦。但就是说不通她,她甚至说房子不装修,她就不过来。你看,女人家,就喜欢在这些小事上赌气。我只好答应她,简单装修一下。这事我想得向你报告一下。'

 缪明说:'怀镜,我一直很感谢你支持我的工作。‮导领‬同志重大事情向组织报告,上面有要求,可有的同志做得不够。像房子装修,谁向我报告过?怀镜,你就依你夫人吧。简单搞搞就行了,我们这种人哪,没有必要为了这些小事,让人家去说三道四。'

 '对对,正是这个意思。依我,只把卫生打扫一下就行了。'朱怀镜说。

 '行啊,简单弄一下就行了。'缪明突然侧过头望着朱怀镜,眼神很专注,'怀镜,龙岸同志撕破脸皮了,说要同天一同志干到底。上次我们研究对龙岸同志的处理意见时,你的意见是对的。天一同志固执自己的意见,我不维护他又不太好。我是从大局考虑啊。'

 '龙岸闹得很凶?'朱怀镜问。

 缪明说:'年轻气盛吧。他说自己是凭着业务能力上来的,没什么靠山。这次为着这事就栽了,反正不想有什么前途了,就要讨个公道。还说那天晚上开着公车去夜总会的县处以上‮部干‬并不只是他龙岸一个人,只是别的人关系过硬,摆平了。'

 朱怀镜道:'我想他说的只怕是实话。'

 缪明说:'我想也是的。问题是他这么一闹,地委、行署形象受损啊。他控告天一同志破坏‮共公‬财务,还一家一家去串联,请那些赔了汽车修理费的人同他一起告天一同志。有的人不敢出头,也有敢出头的。地区法院当然不会受理这个案子,龙岸同志的状子就満天飞,各级人大机关和新闻单位都收到了他的控告材料。这几天你不在家,这事在梅次传得玄哪!'

 '天一同志是个什么态度?'朱怀镜问。

 缪明‮头摇‬道:'他还不是骂娘捶桌子?说龙岸这小子哪怕是孙悟空,也跳不出他如来佛的手心。天一同志有时说话办事就是不注意方法。'

 朱怀镜也说:'的确。我就觉得奇怪,天一同志车里老是放着条警干什么?没人去深究,其实他带着警械,本身就是违法的。脾气来了就砸车,这怎么行?'

 缪明说:'天一同志习惯了这一套。老百姓感情朴实,也为他叫好。他砸车,老百姓看着解气,都说陆专员是个大清官。这件事发生后,我个别同他沟通了一下,他说今后会尽量注意。他是不是真的把我的话听进去了,也不一定。天一同志固执啊!'

 两人都清楚这话题不能往深处说了,再说就难免论及人是人非。一时找不到话说,两人就干坐着,笑笑,摇‮头摇‬。缪明说怀镜没事就再坐坐吧。看样子缪明想聊聊天,可他偏是个话不太多的人。找不着个正经事儿说,光是闲扯,缪明就傻了。据说擅长文字的人,口头表达总是欠缺。

 朱怀镜找着几句闲话说说,见缪明总是哼哼哈哈,就起身告辞了。他回到自己办公室,一会儿就见舒天敲门进来,报告说:'朱‮记书‬,刚才接了个电话,有个姓陈的,说是你乌县老乡。他说你的‮机手‬没开机,便打到我们那里,正好是我接的电话。'

 朱怀镜知道一定是陈清业来了,便问:'他说有什么事吗?'

 '他说他已到梅次了,问你今天在不在机关里面。'舒天回道。

 朱怀镜说道:'知道了。小舒好好干啊!'舒天一脸感激,点着头走了。朱怀镜挂了陈清业的电话,果然是他。原来陈清业办事真的是火子,朱怀镜前脚刚到梅次,他后脚就带着装修人马赶到了。陈清业在电话里反复说朱‮记书‬工作太忙,不用管他们的吃住,只需晚上菗时间见个面,去住房看看,听听朱‮记书‬说怎么装修。朱怀镜今天的确有些忙,好些天不在家,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他也就不多客气,约好晚上再联系。

 陈清业还有生意要关照,不可能总是守在梅次。可朱怀镜又不想再同别的人发生联系。想来想去,他想到了舒天,便挂了电话去。舒天怎么也没想到朱怀镜会挂电话给他,一时口吃,‮头舌‬打结,连朱‮记书‬好都说不出来,只是忙说我我我马上过来。放下电话,朱怀镜不噤摇了‮头摇‬。其实他很理解年轻人的紧张,自己也是这么紧张过来的。不过今天舒天一紧张,没有说出朱‮记书‬好,倒也恰到好处。他想舒天身边肯定还有别的同事,他们若是知道,一位地委副‮记书‬,对这个新来乍到的舒天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太妥当。

 一会儿,舒天敲门进来了。朱怀镜只抬头望了他一眼,仍批阅着文件,说:'小舒,怎么样?'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舒天略一支吾,含混道:'好…很好哩。'

 朱怀镜仍没抬头,说:'小舒,你晚上到我那里去一下吧,有事麻烦你。'

 舒天不得要领,嘴里说着好好,站在那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朱怀镜这才抬起头来,说:'小舒,你忙你的吧。晚上八点,你来就是了。'

 晚上,朱怀镜陪市委组织部的一位处长吃了晚饭,再吩咐下面的同志陪同客人打保龄球,自己推说晚上有会,失陪了。坐车回梅园的路上,他隐约看见林荫道下走着两女一男,好像是舒天和他的两位姐姐。近了一看,果然是的。车却不方便停下来。他想一定是自己没说究竟有什么事,舒天心里没底,便请两位姐姐一道来了。他看看手表,八点还差二十几分钟。

 很快就到了梅园五号,朱怀镜对秘书赵一普说:'小赵,你也去陪他们打打保龄球吧。'

 赵一普当然求之不得,忙说:'朱‮记书‬放心,我一定替您招待好客人。'

 朱怀镜笑笑,下车了。市里下来的处长们,也是怠慢不得的,尤其是组织部来的人,更要让他们玩得尽兴。但朱怀镜自己碍于身份,不方便去高档‮乐娱‬场所,每每只好推说开会。其实客人们心里都明白,朱怀镜多半是考虑影响,不一定真的就是有会。但他们嘴上仍会说朱‮记书‬太忙了,您忙您的吧,不用管我们了。好在有朱怀镜的秘书在场,他们也会觉得有面子。秘书虽说也只是个科级‮部干‬,但身份特殊,有时甚至就代表着‮导领‬。况且这些处长们要帮亲戚或朋友在下面办个什么事,往往是通过秘书去办的。

 朱怀镜爬上楼,背上微微冒汗。刘芸微笑着问了好,忙接过他的提包。朱怀镜也不再道谢,只跟着刘芸往房间去。刘芸开了门,将提包送进卧室,出来替他泡了茶。'空调只需这个样子吗?'刘芸说着就伸手往空中探了探,抬头四顾。她每次送朱怀镜进屋都会这样,细致周到。朱怀镜说:'小刘,你再拿几个茶杯过来,我会有几位朋友来。'刘芸马上就取了茶杯过来,问:'几位?'她揭开茶杯盖,准备往里面放茶叶。朱怀镜说:'我让他们自己倒茶算了,你忙你的吧。'刘芸就停了手,说:'没关系的。好吧,等客人来了我再来吧。'

 朱怀镜背上了,很想脫了上衣,可舒天他们马上就会到的,不方便。果然门铃就响了。朱怀镜不忙着去开门,先梳了下头发,再提提带,把衬衣扯周正些。

 拉开门,面望见的是舒瑶。'朱‮记书‬,您好!'舒瑶头微微歪着,出一口雪亮的牙齿。

 朱怀镜忙请三位进了屋,笑着说:'舒天你也真是的,劳驾你两位姐姐干什么?'

 舒畅笑道:'朱‮记书‬不我和舒瑶?'

 朱怀镜瞟了舒畅一眼,说:'怎么不?只是今天没什么大事。我请了人来商量装修房子,我平时怕顾不过来,想让舒天帮我同装修的师傅随时联络。'

 舒瑶说道:'这么说我和姐姐就来得正是时。装修房子,得多听听女士们的意见。尤其是您朱‮记书‬,一天到晚有那么多大事要考虑,哪有时间去想装修房子的事?房子装修,有很多细节要想到,很繁琐呢!'

 朱怀镜要起身倒茶,舒畅忙抢着上前,说道我们自己来吧。她先取了朱怀镜的杯子,倒了杯茶端过来,再替自己三姐弟各倒了一杯。舒畅来回递茶几个回合,朱怀镜的眼睛忍不住跟着她打转转。他怕这样显得失态,就不停地说着对不起让你自己动手。舒畅只是浅浅地笑,说朱‮记书‬太客气了。整个过场不到半分钟,但如果没有他和舒畅的对话,就会十分尴尬。舒畅今晚显得格外丰腴,很有韵致,叫他口一阵阵发空。这大概是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旗袍的缘故。刘芸说过来泡茶的,却没有来。

 舒畅和舒天都平放着‮腿双‬,脚朝沙发底下缩着,望着朱怀镜说话。舒瑶却架着二郎腿,十指叉优雅地扣在口处。她穿着发白的牛仔短,两条腿叠在一起,白晃晃的格外惹眼。看上去舒瑶比电视屏幕上显得丰満,也生动多了。当她抬手拢头发的时候,感觉她的鼻尖和下巴都往上微微翘起,有股难以言说的味道。

 舒天看上去从容,却又似乎老成中略带稚气。这多半是因为他今晚带了两位姐姐一道上门,才让朱怀镜有这种印象。朱怀镜想尽量同舒天多说说话,意在看看他的才情、性格和机智。而舒畅总是轻巧地接过话头,替弟弟说着好话。朱怀镜便觉得舒畅在弟弟面前更像一位母亲。

 没多久,门铃又响起来了。几个人都争着去开门,只有舒瑶没有起身的意思。最后舒天抢着去开了门。来的正是陈清业,笑嘻嘻地叫道朱‮记书‬好。朱怀镜请陈清业坐下,只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陈先生,却并没有向他介绍舒天他们。舒畅倒了茶来,陈清业客气地接过了,说道谢谢。他只在接茶的时候瞟了舒畅一眼,就再也不敢望两位女士了。朱怀镜暗忖,想必是两位女士太亮眼了,陈清业感觉有些炫目吧。他自己初见舒畅,也是如此。

 陈清业说:'朱‮记书‬,您也没时间考虑太多,您只代个大概,余下的事交给我。别说我吹牛,我的装修公司在荆都可是第一的,请您放心。'说罢,陈清业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照片,说是他们公司装修的样板工程。

 朱怀镜接过照片一一看过,只说太豪华了,太豪华了。陈清业却说:'朱‮记书‬,照片有个摄影效果问题,看上去富丽堂皇。其实我选的这些样板,都还算比较普通的。我知道您对自己一向要去严格,不敢把那些富豪型的样板拿给您过目。'

 朱怀镜最后选中了一套比较简单的,说:'可以参照这套房子。装修不是堆票子,经济实用就行。我也没那么多钱贴在墙上啊。'

 舒瑶伸手要过照片,看了看说:'我也觉得这套好。家具不显得繁琐,整个线条都简洁明快。不过我觉得主卧室的格调嫌冷了,还可以暖些,情调些。小孩子房间要照顾年龄特点,不要太成人化了。'

 舒畅凑过来看看,说:'总的感觉不错。我们女人是天天在厨房呆的,最关心厨房。厨房处处都要考虑周到,伸手要取油,抬手要拿盐,还要方便打扫卫生。'

 舒天也要过照片看看,说:'朱‮记书‬应有个像样的书房。书房可以简单些,两排大书柜,一张书桌,但要有书卷气,尤其要充分考虑光线。还可以置张躺椅,朱‮记书‬一天到晚很累的,回来可以躺在书房看看书,养养神。'

 朱怀镜听着各位的意见,只是点头。陈清业说:'各位的高见都很好。我这里还有详细图纸,可以请各位提提意见。要不要请设计师给你那套房子出张效果图?'

 朱怀镜说:'不必了。你只把我们的意见同装修的师傅说清楚就行了。勉強过得去就是了,不必太多劳神。人嘛,说到底不就是…一曰三餐,夜里…这个睡一觉嘛。不必太讲究了。'他本来想到了那句老话:曰图三餐,夜图一宿,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这是消极的人生态度,不像位地委副‮记书‬说的,便临时改了口。却又怕学中文的舒天在心里笑话他说得不伦不类,就瞟了眼舒天。舒天像是不在意,仍在看着手中的照片。

 陈清业笑道:'朱‮记书‬就是这样,对自己要求太严格了。但起码的生活条件还是要啊。卫生间有什么要求吗?我考虑装个浴缸。‮国中‬人就是太不讲究卫生间了,其实很重要哩。'

 '装浴缸,太奢侈了吧。'朱怀镜说。

 陈清业笑笑,说:'朱‮记书‬也真是的,连浴缸也被您说成是奢侈品了。事实上我们‮国中‬人祖祖辈辈都是洗浴缸的啊,只不过是木盆的。现在我们不过就是把木盆的改成现代材料的,怎么就奢侈了呢?'

 朱怀镜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陈清业说:'清业啊,你就是会开玩笑。'

 朱怀镜这一笑,话没明说,却算是答应了。陈清业便不再问浴缸的事,只说:'朱‮记书‬要是来得及,明天人马就可以进场。'

 '明天?急了些吧。房子我都还没来得及去看,不知有什么需要清理的。你也还得进材料什么的。后天吧。'朱怀镜说。

 陈清业说:'那就后天吧。我已随车带了一些材料来,主要是榉木料,怕梅次这边没有好的。其他木料和金属材料,这里和荆都没什么区别。'

 朱怀镜说道行,又指着舒天说:'清业,这位是我们地委办的小舒同志,你和他换一下电话号码。我平时可能没多少时间过问这里的事,你有事就同他联系吧。'

 '行行,不用朱‮记书‬太多的心。我们是不是去看看房子?心里好有个底。'陈清业说。

 朱怀镜说好吧,就带着各位出了门。路过服务台,见刘芸双手扣在前,微微鞠躬道:'朱‮记书‬您好,各位好。'朱怀镜微笑着点点头。刘芸刚才的仪态举止自然是很合服务规范的,却让他感到有些异样。

 半路上,舒天说:'朱‮记书‬,我菗去马山搞材料去了,今天是周末才回来的。怕误您的事吗?'

 不等朱怀镜答话,陈清业抢着说:'不碍事的,也没太多事麻烦你。马山也近。'

 朱怀镜这才说:'对对,没事的。去马山感觉怎么样?小舒要多争取这种锻炼机会啊。邵运宏是梅次一支笔,你要多向他学习啊。'

 舒天说:'感觉很好,马山确实有很多新东西值得认真总结。邵主任这个人很有意思,很敬业,对工作要求也严。但只要喝上几杯酒,就像换了一个人。'

 '是吗?'朱怀镜随意道。

 舒天说:'他喝下几杯酒,就会把机关文字工作说得一文不值。可睡一觉起来,他又兢兢业业了。'

 从梅园抄近路,走过几道回廊,就是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只几分钟就到宿舍区了。地委机关宿舍分南北二区,北区多是地委、行署‮导领‬住宅,南区多是处级以下‮部干‬住宅。朱怀镜的宿舍在北区一栋。打开门一看,见里面空空如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朱怀镜背着手,去各个房间转转,感觉不错。大家也都说不错。到了卧室外面的阳台上,舒瑶哇了一声,说:'好大的阳台!就这么空着太可惜了。完全可以装个整体浴室,还可以置一套健身器,要不放上一张躺椅也行。'

 朱怀镜心里暗想,这舒瑶満脑子的浪漫,只想着‮澡洗‬和‮觉睡‬,便忍不住对她微笑,说出的却是长者的话:'你们年轻人,总想着舒服!'

 舒瑶调皮起来,说:'朱‮记书‬好像自己很老似的!很老也得‮觉睡‬啊!人一辈子有一半光是在上度过的,不把睡的地方弄好,吃得再好,玩得再好,生活质量也不高。'

 朱怀镜越发笑了起来,说:'你看,我才说你只知道舒舒服服‮觉睡‬,接着你就说吃说玩,倒还有一套理论。你们这些年轻人呀!'

 舒畅忙着替妹妹圆场,'朱‮记书‬您别听她瞎说。她呀,在她们台里是有名的工作狂。她几时睡过好觉?每天不到十二点钟以后不可能上,长期依赖安眠药才能入睡。'

 朱怀镜笑道:'我知道,逗逗她。舒瑶说得其实很对。革命领袖说过,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工作。舒瑶,你要注意休息啊,年级轻轻的就老是失眠,不好啊!'

 舒瑶这回却笑得有些‮涩羞‬了,说:'感谢朱‮记书‬关心!'

 大家玩笑得差不多了,陈清业才说:'阳台上真的可以装个整体浴室。朱‮记书‬,其实这两年新修的厅级‮部干‬住宅,都是两个卫生间,你这房子是早几年修的吧?早落后了。我建议,装个浴室。'

 浴室连着卧室,想着就情调。朱怀镜猜想在场所有人都想到了什么,只是心照不宣而已。其实刚才陈清业说‮国中‬人不讲究浴室,朱怀镜就想到外国的浴室了。西方人很讲究浴室,因为他们的浴室通常还是‮爱做‬的地方。他对阳台一侧的浴室早心向往之了,嘴上却说:'不忙,我再考虑一下吧。'

 陈清业说:'这里有现成的供排水系统,很方便装浴室的。'

 朱怀镜只做听不见,说:'大概就是这样,辛苦清业多心。'

 陈清业见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就先走了。朱怀镜他们再闲话几句,一同下楼。三姐弟请朱怀镜走前面,他却说女士优先。朱怀镜伸手拉了下舒畅,请她走前面。舒畅笑了笑,同舒瑶并排走在了前面。朱怀镜有意同舒天并肩走,说说话,舒天却显得谦逊,稍后半步。朱怀镜今晚同舒畅倒是有说有笑的,可是两人独处却那么拘谨。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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