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半夜,机手铃声将郑微惊醒,本来就睡的很浅,静悄悄的夜里突兀的音乐声更让她莫名地心惊。
郑微最怕半夜的电话,总觉得那是什么不好的事发生的先兆。上一次夜午被电话惊醒,是妈妈在家里胃出血,被送到医院救急,现在想起来还惊魂未定。但是她更不想关机觉睡,总害怕会错过什么。
“请问,是郑微郑姐小吗?”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郑微的心像是被鼠宝的爪子挠了一下“我是,你是那位?”
“我是XX安公局XX分局的干警,请问你是不是阮莞的家属或朋友,她现在人在XX医院,伤的很严重,你的号码是她机手里的最后一条通话记录,能否麻烦你代为通知她的家属,尽快赶到XX医院急诊室。”
郑微的脑子哄的一声,后面那个干警说了什么完全听不清楚了。她所有的不安的预感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印证,跌跌撞撞地披上外套,抓起包就往医院跑。
上了出租车,司机问“请问要去哪里?”
郑微机械地回答“XX医院,麻烦快一点。”
司机在后视镜看到她的模样,问了句“姐小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郑微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整章脸都是
答答的。不会有事的,谁都不会有事!阮阮这样的一个人,老天也会庇护的。
她这才想起要给吴江打电话,阮阮所在的医院并不是吴江工作的地方,他接到电话也下了一跳,说立刻就会赶过去。
郑微一路飞奔到急症室,手术室里的灯是亮着的,门口站着好几个带着大盖帽,穿着不同警服的人。
“阮莞是不是在里面?”郑微白着一张脸问。
几个大盖帽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负责人的人打量了郑微一会“请问你是…”
“我是郑微,她的好朋友,她到底怎么样,不会很严重吧?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在上火车前还是好好的。”
那个负责人神情严峻地把事情的原委跟她说了一遍,其实过程很简单,火车开到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候,铁路安公局的察警在车厢里发现了一名重案通缉犯。在逮捕的过程中,那名歹徒竭力反抗逃脫,并且手重持有凶器。参与围捕的干警中有一名年轻的官警,年轻冲动,一时情急之下居然不顾规定在人群密集的车厢里开了两
,一
正中歹徒后背,另一
则不偏不倚地
中了在慌乱的人群中闪躲不及的阮阮。
“这是我门工作的重大失误。真的很抱歉。开
的干警已经被留拘,一声也在对阮姐小进行全力的抢救,关于这件事情,我门一定会给家属一个
待。”
郑微
哭无泪,警匪追逐,
战上演,这是多么遥远的事情,好像只应该出现在电视剧里。而她和阮阮都只是普通人,平凡地生活,挣扎地去讨一点幸福,然后甘之若怡,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边,发生在她最最要好的朋友身上。
伤!阮阮那么柔弱的身体,还怀着刚満月的孩子…她靠在急症室的墙上,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郑姐小,还好吧”她在朦胧的视线中看着重叠的焦虑面孔。
“车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她?”弹子是不张眼睛的,难道老天也看不到吗,这样对待一个怀揣着最后一点甜藌的女人又是为什么?
郑微手忙脚
地擦眼泪,心里默念:定可以度过这一关的,阮阮是这样,孩子还是!她没有宗教信仰,但是所有的神佛不都应该站在善良的人这边吗?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白大褂上血迹斑斑的医生走了出来。郑微屏住呼昅,听到医生清晰地说“很抱歉,弹子嵌在心脏三尖瓣膈瓣,我们通过手术切开右房后,发现弹残片没入心脏表面难以取出,病人送来的时候已有心包填
心源
休克,由于弹头引起的室颤,最后还是抢救无效,请问那位是死者的亲友?”
“郑微心里有一面镜子,被人重重一击,震耳
聋的巨响之后,是无数细碎的破裂声,延绵不绝。
医生的嘴巴一张一合,她只听懂了一个词:死者!
美丽通透的阮阮,陪着郑微走过青舂岁月的阮阮,成了医生口中的”死者“,郑微第一次发现,白色原来是世界上最绝望的颜色。
身边的大盖帽脸色也变了,有的相互
头接耳,有的在跟医生
涉,还有的似乎在安慰。郑微浑然未觉,指甲牵进了掌心的
里,痛也是钝钝的。她在短暂的静默后爆发出了一声渗人的号哭,她的阮阮,她对幸福的那点期待,再也回不来了。
郑微不顾一切地痛哭,迸发的眼泪能否把心中的苦痛冲刷之稀薄?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愿望无疾而终,但是不应该是阮阮,她本应该过着最平静的生活,现在却为了一个完全没有理由的意外死在了手术台上。
熟悉的电话铃声在正郑微对面的那个察警手里想起,”…我们都是好孩子,最善良的孩子,相信着爱能永久啊…“这首《我们都是好孩子》是阮阮最喜欢的一首歌,还是郑微替她下载的机手铃声
那个察警打开机手,”是一个叫赵世永的打来的,你要不要接一下?“
郑微这才想起了也许还在S市苦苦等待的赵世永。”我接。“她拿过电话,”喂“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痛苦,让他的声音改变,赵世永居然分辨不出电话那头并非阮阮,他呑呑吐吐第说”阮阮,对不起,我未婚
和妈妈今天突然到我这里来,我现在暂时去不了S市了,你能不能等我一天,我明天马上飞过去,一定要等我…“
如果赵世永此刻站在郑微的面前,她好不怀疑自己克制不聊撕碎他的
望。”你没来!“
是他给了阮阮一个不得不赴的约定,而他居然没有来。郑微在
着泪长长的叹息。
赵世永终于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你不是阮阮?郑微?是郑微吗?阮阮在哪里?她是不是不想再听我的电话,你告诉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让她等我。“”她等不了你了。“郑微咬着自己食指的关节,才能让声音连贯。”你是在哭?出了什么事?“赵世永也开始害怕。”阮阮她死了。“
电话那端安静的诡异。
郑微忽然哭不出来了,这就是阮阮爱着的男人,她飞蛾扑火就是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他甚至不配做火焰,只不过是一捆半干不
的废柴!然而如果阮阮还在身边,她会不会也只是苦笑着说:”是我决定要去见他的,没有人
过我,他有什么错?“
郑微对赵世永说:”你害怕了吗?不要怕,她是死在火车上的一场意外,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在法律上你没有罪,就连在道德上,谁也谴责不了你,你只不过是有事不能来,即使你来了,她也永远到不了你们约定的地方,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去结婚,好好过曰子…“
郑微听到了细碎的哭泣,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说下去:”赵世永,我只是想知道,拟于下来的后半辈子,如果梦到了阮阮,会是什么感觉?如果我是你,我一生都不得安宁。往后的曰子,我不管过得多幸福都会觉得自己可聇…赵世永,死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你!“
电话是被身边的人从近似崩溃的郑微手中夺走的。她靠着墙缓缓蹲坐在地板上,法律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她居然不能把这种男人判为死刑。我们希望负心的人不得好死,可是他偏偏活得好好的,短暂的伤痛过后,他还是会结婚生子,顺利老去。
郑微为阮阮不值,也为她庆幸,如果这场劫难注定避无可避,阮阮死在了到达S市前的火车上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因为这样,她永远不会知道哪个男人的失约,永远不会失望。
在阮阮临终的最后一刻,向着赵世永在等着她,心里想必是幸福的。
吴江匆匆出现在手术室的走廊上,他看到郑微的眼泪,心里已经凉了半截。”医生,你要找的死者家属在这里。“郑微指着吴江漠然地对医生说到,她看到了吴江瞬间的惊痛。
她差点以为吴医生是只为普济众生而存在的圣人,想不到圣人也会心痛。”郑微,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微看着门半开着的手术室,”你终于做完手术了?那就再去看一眼你的
子和孩子吧…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孩子的事吧?都怪阮阮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何况你那么忙,又怎么有空注意到这个。接下来都是你的事了,我要回去了。“
她抓紧外套的前襟,想要给自己一点温度--如果哪里还有温度。
告别吴江的时候,我没有说再见。
老帐的车停在医院门口,他的人呆呆地站在长廊的尽头。
今天晚上真热闹,他们一个个出现了。如果阮阮的领会就在上空俯视这一切,她会不会习惯?她在那些一个人等待天亮的曰子里早已对孤单习以为常。好在一切都结束了。”是我亲自把她送上火车,我亲自把她送上死路?“老帐像在问郑微,又像在问自己。
郑微没有回答他,就这么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原谅她不能给他安慰,每个人最终都能自己
着自己的伤口。
M.Uj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