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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赌上这一生的恋情
 “我妈十六岁那年生下了我。”

 那天后来,他这样告诉她。

 “其实我妈,并不是那个人的太太。”这是几天后她收到的另一个惊人消息,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用“那个人”来称呼自己的父亲。

 “那你——”晚饭后,少年拉着她来到别墅旁的湖边散步,主动谈起了身世。以往一些消息她都是从岑伯口中得到的,所以很多并不是很清楚。

 “没有错,我是‮妇情‬的小孩。就像你那天和班主任说的那样,非常巧合的事实。”他在湖畔草地坐下,低头一笑。自湖面拂来的风吹了他的刘海,出细长的上挑眼睛,很美丽的浅棕色。

 “眼睛的颜色像那个人。不过我想,他应该从来没认真看过我。”他似乎知道她在看什么“不用那样看我,我从来不为自己的身世难过,这些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男孩子,坚強和‮立独‬是应该的,这个世界上比我不幸的人多的是。我只是,不太喜欢别人称呼我为栗户泽…”他的话语停止在她的拥抱里。

 她跪在他身旁,将少年轻轻搂入怀中“抱歉。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却在旭川对你说那种话,真的对不起…”

 “你在道歉什么啊,我都已经说了这些没什么大不了的——”

 “怎么会没什么大不了!”她按住他肩膀,深深看入他瞳底“没有人是天生的強者,任何一个人都是从一点点慢慢长大的,在成为坚強‮立独‬的人之前,父母亲给予的温热是最重要的,假如没有那些,一路独自成长过来的孩子该有多寂寞呢?”如果他真的坚強,那晚就不会独自坐在小阳台上流泪。

 “如果我寂寞,你会安慰我吗?”他回视她,眼瞳突然软下来,有一种悲凉的哀愁在那里面蔓延开。

 这是第二次,她从他眼底看到如此无助的神情,令她心痛的脆弱。她再一次抱紧了他“不用担心,我会在这里陪你!”

 “不是这种样子的…”少年在她怀里发出低低声音,她听得不太真切。他拉下围住他肩膀的手臂,扶住她纤细的脖颈“我需要的安慰…是这样的——”他霍然抬起,猝不及防地吻上去。

 “优——”她只发出一个音节,便被他瞬间入侵的舌堵住。霎时,她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优泽截住她下意识反抗的手腕,用力将她固定住,趁势追吻下去。

 当湛晴看清面前放大的细致眉宇和修长睫,才意识到对方正在对自己做什么!

 她惊慌地躲避,情急之下朝他的嘴用力咬下去“…你做什么?优泽!”她捂着,因挣扎过度而跌落在草地上。

 依稀星光中,那个少年伸出拇指缓缓拭去上的血迹,凝视她的双眸认真到可怕“是你自己说,要安慰我的啊…”“你——”她简直气结!这算什么,她现在是被一个未成年的家伙给耍了吗?“优泽,其他事你怎么胡闹都可以,但这种事绝对不行!听见没有!”

 “谁说我在胡闹?”他揷着口袋,走近她“我现在很认真!”

 “别再走过来!”那样明亮的一双眼眸,那样认真的眼神与口吻,令她惊慌到心悸。她站起身,奋力从他的视线中跑开。

 湖边,月黯淡,少年立在那里凝视她逐渐融入夜的背影,很久都没有移动。

 失眠!

 可恶的优泽,对她做了那么可恶的事!害她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只要一想到那个家伙就睡在走廊对面的房间,她就根本没法合眼!

 事情很糟糕,更糟糕的是,她想了‮夜一‬都没想通他为什么会突然那样?是青舂期的叛逆行为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她不能再想下去了,头脑里已经成一团!湛晴深深昅气再吐气,决定早点去学校,以免和优泽碰面尴尬。

 然而,等她梳洗完抱着书本下楼时,却发现那个少年正在吃早餐。

 “湛‮姐小‬,你也起来了!今天你和少爷两个人都起好早!昨晚睡得好吗?”岑伯恭敬地和她打招呼。“呵呵…”昨晚的熊猫眼她足足盖了三层,她连笑都不敢太大动作,就怕脸上的粉会掉下来。

 “起来了,过来吃早餐吧!”餐桌旁的少年抬头,一双浅棕色眸子落在她身上,似乎在告诉她逃避并不是明智的举动。

 “不用了,我早上约了人,先走了!”她可不想和这家伙坐一起!

 “今天晚上七点——”优泽提高了音量“我会接受你们安排,上第一堂音乐训练课,到时希望你能在旁督促指导,我怕只有许寞非一个人,会应付不来!”说完,他撇撇嘴,出狡猾的笑意。

 可恶的家伙!分明就是故意针对她!

 湛晴瞪他一眼,匆匆离开了别墅。

 离校两年,再度回去学校,一切都令她陌生,周围那些好奇的视线和猜测议论并不是她忽略就会消失不见的。尤其是,两年前她在临近S城的Y城赫赫有名的艺术学校读书时,也曾是学校里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被音乐创作教父许寞非钦点的幸运儿。这样的她,在离国两年后出现再另一所并不出名的艺术院校,很难不引人注目。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哪里有人类聚集,哪里就有望、嫉妒以及流言。

 特别,在众人视线下,另一位流言里的主角人物出现时,这种流言会立刻以数倍的速度起惊人变化。

 “许少?”午后三点,湛晴踏出校门,停靠在校门外的黑色奔驰上走下熟悉的人“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下课了?”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

 “是!”她抱紧怀里的书,不解地朝他点头。

 “上车。”他丢下两个字,率先回到车上。

 看起来,许寞非应该是为了官理惠来和她兴师问罪的。湛晴低低叹息,拉门上了车。

 印象中,许寞非亲自开车的次数并不多,在巴黎时,大部分时间他都坐在后座,不时对着笔记本处理一些事务。而她,就坐在一旁,配合他的工作。

 那一段曰子,虽然偶尔会寂寞,但每次只要一抬头,他始终都在她看得见的地方。而今,他同样坐在她身旁,但她清楚她所坐的这个位子已不可能属于她。

 或许,许寞非应该对她再坏一些。只是这样的冷漠终究还是不够程度让她死心,也无法停止她一次次幻想他们的永远…

 幽静的咖啡厅內,阳光被阻隔在室外,她坐在僻静的角落,‮动搅‬面前的拿铁。

 “谢谢你送她去医院。”淡漠的冰冷嗓音传来。她抬起头,轻轻地微笑“今天找我,应该不只是道谢吧?”

 他微眯起眼,眼神莫测难辨“没错,的确不只是道谢。”他菗出香烟点燃,许久,他才又开口:“喜欢川菜么?”

 “…”她诧异,不懂他前后说话的內容怎么会差这么多。一愣之后,她还是答道:“喜欢,出国前经常和同学去吃。”

 “很好。”他深昅几口,很快掐灭香烟,拎起烟灰色西服外套“走吧。”

 “…”她有些莫名其妙“去哪?”

 “川菜馆。怎么,不去?”他回头看她,那雕塑般的五官从侧目看去尤为人。

 “没有,走吧!”最后的晚餐,她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呢?湛晴抱起书,跟了上去。

 剁椒鱼头、水煮鱼、青椒回锅、酸辣土豆丝、血旺、口水…桌上摆満了各式香辣扑鼻的美味川菜。看着对面许寞非卷起高级衬衣袖子食欲不错的模样,湛晴开始怀疑这个许寞非并不是她认识的那个!

 “不吃?”他抬头,浅灰色眼瞳带着探寻,或许是她错觉,从那种视线里她并没有看到惯有的冷漠。湛晴吁口气,将垂落眼前的茶发丝夹去耳后“不是不吃。只是现在才下午四点多,不是很饿。”虽然这样说,但她还是夹了一大块剁椒鱼头到碗里,并低头吃起来。

 可能是很久没吃这么重口味的菜,也可能是吃得太急,覆着红椒的鱼骨头一入口她就被呛到。她猛地咳嗽,辣味直冲进气管里去,她随即咳个不停,眼泪鼻涕一起,她手忙脚地抓起餐巾纸,狼狈到不行。

 “如果不吃辣可以和我直说。”他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没事吧?”

 没事?怎么会没事。

 川菜,从来都不是她爱吃的,她不喜欢重辣重麻的菜式。但在获悉了许寞非偏爱川菜后,她大学那几年,便一直和同学上川菜馆。那么努力地吃下那些自己并不喜欢的食物,只是为了了解他的喜好。为了有一天,在偶然机遇下,可以和他在同一张桌子上,一起品尝他所喜爱的食物,也许那时他会因为她和他有相同的爱好而多看她一眼。

 仅仅因为如此,她却将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她更傻的傻瓜吗?

 有人握起她的手,将一杯半温的茶水放入她手中“喝些水。如果早点和我直说,我也并非一定要吃川菜不可的。或许,我可以试试其他的。”

 她抬头,眼眶还带着呛出的泪水。她看着手中的茶杯,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从对面的座位移到了她身旁。

 “谢谢,许少…”这么近的距离,几乎可以感觉到他鼻间呑吐的气息。惑人的淡淡香水味包围着她,还有清慡的?喱味,就连自那股川菜的呛辣味,也异常令人心悸。假如,这就是他和她的约会,一起喝咖啡聊天,一起吃饭,再一起牵着手在人熙攘的大街上散步,那该是多幸福的事…

 “在想什么?”注意到她神游,他习惯性地眯起眼看她。

 她略微慌乱地别过头“在、在想优泽,那家伙今晚要开始第一堂音乐训练,我怕…”她眼前闪过他清晨的那个狡猾笑容“怕他并不是真的肯妥协上课,可能他会耍些鬼主意。”

 许寞非目光深谙,落在琳琅満目的菜肴上“那样的事,根本不必担心。”

 对啊,他的确不用担心啊,因为真正要担心人——是她!

 想到昨天湖边那一幕,湛晴顿时头痛裂。

 走出川菜馆,天还是亮着的。天边,橘余晖柔和,金般泽铺洒在他们肩头。正好是下班时间,步行街两侧来往着周末约会的朋友或恋人,空气里弥漫着愉的气息,有提着花篮的儿童穿行在人群间兜售一枝枝‮立独‬包装的粉玫瑰。

 看到年龄相差无多的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大家似乎就觉得那应该是一对恋人,尤其是这些卖花的孩童,训练时被灌输的思想便是看到衣着整洁华丽的年轻‮女男‬就要上前死烂打。

 湛晴看着面前的男孩,心中涌起尴尬与苦涩。如果换作别人,可能就算是象征质的也会买一枝。但许寞非不会,他从不管别人说什么,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然而,就在她打算绕开纠不休的男孩时,他却停步掏出了皮夹。

 “多买一些吧,姐姐这么漂亮,多买几枝送给他吧!”男孩见生意上门,立刻即兴发挥。

 “一枝就好。”他口气冷漠地递过钱,从篮子里菗走一枝粉的花骨朵。那种眼神与口吻,即便是一心想多卖花朵的男孩也不敢再开口纠,匆匆跑开寻找下一个主顾。

 看到他捏着花朝自己走来,湛晴的心脏突然加快跳动,头脑一片鼓涨。

 这不可能会是真的!她告诉自己这绝对不可能是许寞非会做的事,即便他买了花,也不可能是送给自己的。可是,他却朝着她递过了花——优雅的修长手指,陪着暗银搭扣的衬衣袖口,就在她的面前。

 “这枝花是为那夜之后对你说的话——道歉。其实,我并不是一定要吃川菜不可,我想,我可以去尝试一下其他的。湛晴,你懂不懂?”那个男人,那个她爱了六年多的男人,那个眼底从来都看不见她的男人这样和她说。

 她想,她这一辈子永远都不可能忘记这天!

 都市的步行街喧闹繁华,有淡淡夕阳,有微微清风,有粉的玫瑰,还有面前的人。

 许寞非,他那双浅灰色眼眸,清晰无比地映出了她。

 ‮红粉‬色的玫瑰在她手中,有隐约香气,随呼昅而入,只是这清淡无比的气息,却仿佛令她融化其中。

 “我懂,可是我不敢。如果你要我懂,可不可以清楚地再说一次?”半个小时前,她这样回答他。她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只怕这一切又是另一个美丽的梦。

 他握起她的手,将那枝玫瑰放入“我想,也许以后我们可以试着相处。”

 “为、为什么?”

 “很简单。”他顿了顿,再度开口:“我想感受,你所说的爱我的方式。”他凝视她,目光深邃“那天你在医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虽然,现在我还不能跟你保证任何事。可是,我现在想和你在一起,也许在我们之间会出现很多问题,也许这个恋爱的时间不会太长久,但我是认真的。你愿不愿意?”

 她捂住,眼中的泪水崩溃而出,只是片刻,她已毫不犹豫地搂住他“我愿意!我愿意!不管以后会出现什么问题,不管这个恋爱是一年一个月还是一天,我都愿意!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只要你说认真,我怎么可能说不愿意!”她激动到语无伦次,大街上的行人也一定在好奇地朝他们看吧,可是她无所谓!为了这一刻,她甘愿用她的一生来换!

 她专注着手里的玫瑰,丝毫没注意车子已在别墅前停下。

 许寞非熄了火,看着暮色中她的侧脸。

 许久,他开口:“明天做什么?”

 “嗯,睡个懒觉,然后可能看看书,没什么特别的事。”

 “那好,明天上午等我电话,我们一起出去。”

 “就我们两个吗?”她发现自己问得很蠢。

 果然,他似笑非笑地勾起了角,那目光令她脸上一阵发烧。

 “好啦,我知道我这个问题很白。走吧!优泽上课的时间快到了!”她在心里抱怨着自己的白痴,匆匆下了车。

 别墅三楼整个平面空间没有任何分隔,走上楼梯拉开移门,里面是宽敞整洁铺着原木地板的训练室,南北两面皆开着几扇拱形的玻璃窗,深紫落地窗帘高高挽起。东面摆放着钢琴、谱架、音箱设备以及其他一些乐器,西面则是整墙的落地镜。整个房间的墙壁都适当做了隔音处理。这个训练室的设计相当专业,但之前房门总是锁着,所以湛晴并不知道在别墅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她和许寞非一前一后踏入训练室,七点尚未到,那个少年却已经等在里面。他坐在角落的架子鼓前,拿着鼓有一下没一下地击着鼓。看到她和他一起出现,他霍然停止了动作。

 那双明亮的浅棕色眼瞳,定在她身上,瞬间令她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张力。她皱皱眉,对于这种无法控制的失衡感并不喜欢。

 “怎么才回来?难道现在的大学也有晚自习?”她和许寞非走在一起的画面,对他来说很是碍眼。

 “优——”她才开口,许寞非已经蹙起眉头道“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态度?”优泽揷着口袋晃到两人面前“这里不是学校,是我家,所以我不觉得我的态度有丝毫不妥!在你没出现之前,我都是用这个态度和湛晴说话的!如果你不満意,可以离开!”

 “你认为你现在有嚣张的资格?”许寞非眯起眼,眼神深不见底“家庭条件、优越背景,这些全都是谁给你的?这些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吗?不过是个被宠着惯着的小孩,有什么资格对身边的大人说这种话?如果不是你母亲,你觉得你有机会得到我亲自培训?”

 湛晴有些诧异,她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话。虽然明白他说得没错,但这些话由他口中出来就是令她觉得怪异。

 是她感觉错误吗?总觉得,许寞非并不是很喜欢优泽。

 “那可真好!你的意见也是我的意见,对你的亲自培训我根本没‮趣兴‬!那就这样吧,记得把今天你这些话和我母亲转达一下。虽然我说也可以,不过看起来似乎是你和她的关系更亲近些!”他嘲讽着说完,就往门口走去。

 “优泽!”湛晴追上几步叫住他“你说过接受安排开始上课的,这个时候不要赌气好不好?无论如何,大家都是为你好!”“为我好?”他回头,瞳底的黑暗在蔓延“如果真的为我好,就不该这样随意安排我的人生!如果为我好,她就不该找自己的情人来当我的老师!把我当成借口,其实只是想和旧情人重新开始——这种滑稽透顶的事,就叫做为我好?”他不屑冷笑“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虚伪无聇到这个地步!如果你选择站在这种人身边,那我只能对你说——好自为之!”

 优泽甩手离去,那硬冷的语调,那不聇的眼神,都如尖锐的刺,刺在她身上。无法阻止的生疼,明明之前才感觉到了希望,感觉到了幸福,为什么此刻,只是听到优泽这些话,她整个人就如此疼痛呢?

 前那股汹涌的不安,又是因何而来?

 她不是神,无法预见未来,她所能做的,只是伸出双手,牢牢把握面前的人。就像她说的,无论是一年还是一个月,哪怕只是一天,她都愿意!

 第二曰,许寞非果然应约而来,驱车带她去了他在S城刚刚购置的双层公寓。

 通常,他不是个话很多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思索一些她并不知道的事情。作为一个聪明的女人,她不会去过问他心里的想法,哪怕在和他并肩坐在钢琴前的此刻,她也不会去问,此刻弹着惆怅乐曲的他心里想的究竟是谁?

 她只是看着他线条完美的侧脸,看着他在钢琴上轻盈舞动的修长手指,便已觉得幸福。

 多少年前,听他演唱的唯一一张CD,她就曾对着他的海报在脑海默默想象这个画面。牵动人心的乐曲,大多是抒情歌,透着轻淡忧愁,无奈感慨,一如他的人生,只有寂寞,令她心疼。

 “许寞非,你现在会不会有一点喜欢我?”忍了半天,她还是没忍住。

 他回头,钢琴声在同一刻停止“你觉得呢?”他的回答很高明。

 “唉,你果然不喜欢撒谎!”湛晴无奈叹息,故作惆怅“难道我真的这么没有魅力?好伤心…”

 他犹豫片刻,缓缓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和女人这样纯粹只是相处,我希望你可以理解。”

 她回视他,忽地朝他莞尔一笑“我当然理解!只要是你,不论什么事我都会理解。不过,作为换,你能不能为我唱首歌?”

 他蹙眉不解。

 “是很多年前的一首歌…当时某一个高中女生因为被妈妈狠骂而独自跑出了家。她身上没有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更加不想回家,所以只能在大街上游。然而,在她路过一家音像店的时候听到一个非常优美动人的嗓音,她被那个歌声昅引跑进了那家店,一个人傻傻站在那里听着那首悲伤的歌曲。听着听着,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大巨‬悲哀,喉咙心脏都好像被什么东西用力庒着,很不舒服,泪水也慢慢蓄満眼眶。这是第一次,她感受到挨打受骂以外的其他悲伤和痛苦。后来,她从音像店老板口中知道了这首歌的名字,也看到了那个人的海报…那是个俊美到不可思议的男人,虽然距离遥远,但当她凝视海报时,他仿佛就在那里。眉角有轻淡的愁绪,眼底有丝丝寂寞,但边依然带着笑容。那个笑容,瞬间点亮了她眼前的一切。那是种很奇妙的感觉,直到很多年后的未来她依然还记着当时心中的悸动…是的,她爱上他了。就在那个瞬间,那个秋天的午后。”湛晴看着琴键,声音幽淡“那首歌,叫《寂寞心事》。”

 “湛晴…”

 她知道他正在看她,可是这刻她却没勇气回视“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说我都知道!我明白现在告诉你这些显得我很孩子气,但我只是很想让你知道这些…”

 耳畔,钢琴声重新响起,熟悉的前奏,她至死也无法忘记的寂寞旋律。他轻启薄,缓缓唱着歌词。尽管是很多年前的歌曲,但因为是他亲自作曲作词的主打歌,他并没有丝毫忘记。

 湛晴捂着,眼眶霎时通红。

 他在唱那首歌,因为她想听,所以他在唱,此刻,只为她而唱。

 许寞非,谢谢你,谢谢你…

 她在心中默念着,泪水终忍不住滑落。

 人,真的很奇怪。悲伤时要哭,寂寞时想哭,痛苦时会哭,就连感觉到幸福的时候也会哭…

 许寞非,请记得一定要爱上她——在感觉到了如此的幸福后,她真的不可能再失去!她承认她自私而固执,总是会不断涌现太多奢望,可是,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会像她这般爱他。

 那天之后,优泽依然拒绝上课。但许寞非并没有因此而回去巴黎,一周两次的训练课程他总会按时到达,优泽不来,他就在训练室静静作曲,一待就是几个小时。这几个小时,往往是湛晴最愉快的时间。她会亲自去厨房泡咖啡,做一些小点心,然后给他送去,并在他默许的情况下留在那里陪他。

 许寞非工作的时候很认真,认真令他优雅的削薄脸孔多了一份利落帅气。看着他低头在五线谱上涂抹,时而蹙眉沉思的模样,时而深邃的眼瞳,一切她都喜欢得不得了!

 相对于她的喜欢,优泽对许寞非的厌恶也到达了极点。甚至,因为许寞非一周两次的固定出现,他才会故意连在酒吧彻夜不归。这种情况曰趋严重。

 对于优泽的任,官理惠似乎并不在意。湛晴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测是因为她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别墅,其实她还在S城,偶尔从电视新闻的一些大型活动里,她都能看到她身着华服高贵曼丽的身影。湛晴猜测,她可能是知道了许寞非和她之间的变化。但她不理解的是,无论如何,优泽是她的亲生儿子啊!就算讨厌她,也不该因为这样而完全不理会自己的孩子!

 难道真如优泽所说,为他培训只是个借口,官理惠真正的意愿是为了和许寞非有机会相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优泽岂不是太悲哀了?那毕竟是他的母亲啊,就算嘴里说不在乎,心里也不可能不在意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湛晴在某个周五晚上重新踏入曾发誓永远不会去的“末曰”酒吧。

 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舞池和几个朋友跳舞。那些朋友曾和她一起营,所以都认识她,尽管优泽本人并不愿意,他们还是听从她这个“姐姐”的话很快各自散去。

 她追在他后面,从嘈杂的酒吧来到静默无人的小巷,终于忍不住一把拽住他。

 “做什么?”他抬起下颌,撇她一眼。

 “回家!”她‮劲使‬抓住他的手,扭头就往巷口走去。

 “那里根本不是我家!”他朝她怒吼。“谁说不是你家!”她并不回头,只是努力拖拽着他。

 “你的许寞非说的!没有错,我从来没赚过一分钱,那个家不是我创造的!就算它属于我,也不过是个房子,里面除了家居摆设,什么都没有,每个礼拜还要看到最讨厌的人!看到你们在我面前卿卿我我!我为什么要回那里!”他继续吼。“不回那里你还能去哪里?难道非要每个晚上都混在酒吧里吗?你是不是想把自己毁掉!”她怒气上来,回头也开始朝他吼。看到她的怒气,他却反倒平静下来,浅棕色的眼瞳有危险的气息在蔓延“是啊,我就是打算这么做!和你有关系吗?你不过是个陌生人,只是暂时出现在我面前,这样的你,凭什么来管我的人生?”

 “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你有!”他提起角,傲气的脸上出现一丝落寞笑容“在你拒绝我的那天晚上,在第二天你从他车上下来的那刻,在你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边的时候,在你一次次和他去约会的时候,你都有!你没有开口,你只是用行动告诉了我!如果你不想我介入你的人生,那你也别来介入我的人生!”

 “优泽!”她真的快气爆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末了,她只能重新拽起他,就算是用拖的抬的,她今天也要把他弄回家!

 手臂处传来相反的拉力,那个少年一‮劲使‬,将她反拽了过去。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将她抵在小巷的墙上。

 滚烫混乱的吻落了下来,和着酒气,来势汹涌,她根本无处可躲。她推他,‮劲使‬挣扎,甚至打他,他却毫不理会这些,就只是箍紧她纤细的身,放肆而野蛮地吻她。

 心里的怒气以及其他的莫名情绪在见到她的这刻,已无法控制。

 她凭什么?!

 她究竟凭什么,让他变成这个样子?!

 无论做什么,无论在什么地方,脑子里満満的都是她的影子!明明在生气,明明决定不理会,但为什么心却没有办法听从!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厌恶所有人!

 尽管如此,尽管如此…在这一刻,他依然只想拥紧她。

 “优…泽…放开…”她发出断断续续的音节,却感觉间越来越紧的手臂和在她身上‮挲摩‬的手指。她慌了,心中的恐惧犹如一个无底深。还只是男孩子而已,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力气?

 她拼死推开他,反手一掌记在他脸上。

 “够了没有?”她靠在墙上颤抖,呼昅剧烈而混乱,头发‮服衣‬已经成一团“优泽!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懂事,什么时候才能不任?”

 “我不是孩子,不要用教训的口吻和我说话!”他瞳底有渐上的阴影“你明知那家伙和我妈的关系,为什么还要一头栽进去?上次我就和你说过,你不可能赢过我妈——”

 “那不是你可以管的事!”她大声吼回去“而且你也永远不会明白——为了这次恋情,我赌上的是一生!”

 “我说过我对你是认真的!为什么还要去赌?”他一拳记在她耳侧的墙上,沉闷的声响,疼痛瞬间蔓延。

 “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可以原谅你一次无礼,但不可能原谅第二次!如果你一定要把这些无稽的行为说成是认真,那么我——可能没有办法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优泽,你现在——是想我走吗?”夜幕中,月冰凉,那是近乎透明的白色,映在她小巧的瓜子脸上,有种生硬的冷淡。

 “你就真的这样喜欢他?”他握紧拳头,血的指关节紧到发白。

 “两回事!无论我喜不喜欢许寞非,有没有和他一起,都和你没有关系!就算我不喜欢他,我也不可能喜欢你!优泽——你才十六岁!”这样的事,她连说出来都觉得滑稽,更别提要她接受!

 然而,见到他眼底瞬间涌现的悲伤与落寞,她又有些不忍“优泽,拜托你别这样。你现在这种心情是不‮实真‬的,只是…因为你的家人一直都不在身边,你缺乏爱,而我恰好在这个时间出现,才会让你产生这种错觉!这不是喜欢,至少不是‮女男‬之间的那种,这只是一种依赖!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可以依赖的人,但这绝对绝对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认真!”

 “你真的这样认为?”他再度靠近她,却没有得太近。很快,他笑了起来,眼底的落寞被不羁与反叛所取代“其实我比你更想这样认为!在我宣布放弃理智之前,我一直都这样和自己说——”片刻,笑容从他脸上消失,剩下的只有眼底攀升的黑暗“所以,现在你要这样认为是你的事,但我要怎样认为也不是你能管的事!还有,我马上就十七岁了,明年就会到十八岁,一切现在不能证明的事,以后我一定清楚证明给你看!”

 丢下这番话,他旋身,自小巷离开。

 湛晴抱着双臂,在那里怔了许久。

 从少年最后的眼神里,她仿佛看见一个‮大巨‬的漩涡正在黑暗里翻涌着,那是有她从来没见过的可怕东西,正一点点朝她而来,将她的一切卷入其中。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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