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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夜阵
 1

 对钟离的魏军攻击,就像铁的暴风卷起一般。

 三万弓箭队向城里发了数万支的话,而在掩护之下,三十万的兵士就开始运土将壕沟掩埋。钟离的北面直接就面对淮河,而东、南。西三面则是引淮河水的‮大巨‬深沟,一旦将城门的吊桥收起,就没有其他通往城內的陆路,于是魏军便意图将壕沟掩埋,将城的三边夷为平地,就可以使用陆上攻城的方法了!

 “从那浮桥就可以看出,中山王可真喜欢大规模的攻略方式呀!”

 昌义之苦笑道。但一想到中山王的决心和魏军物资之‮大巨‬,就不是能够继续笑的时候了。以我方少少的三千兵士,连想妨碍对方工事进行都做不到。

 在命令准备弓矢的昌义之身边,梁山伯也不由感叹道:

 “南方和北方的战法还算不一样呀!”

 梁山伯张大了眼睛观看着。

 魏军利用土石来掩埋充満水的‮大巨‬壕沟,而梁军则相反地是利用大量的水来进行水攻,像合肥城就是这样使之陷落的。如果北方的城池能够用南方的方法将之陷落的话,那么南方的城池当然也能够用北方的战法来将之陷落践!

 在三千梁军于城壁上看守下,较他们多出百倍以上的魏军兵士不断运着土投人壕沟之中,让壕沟逐渐遭到埋没。从淮河所引人的壕沟之水,本来是美丽的青绿色,开始逐渐地变成混浊的褐色,而后再变成泥地。再放更多的土下去,并用脚踏过之后,就变成了平地。这样的工事在十万支松明的燃烧下继续在夜里进行着,一直到翌曰的午后才完成。

 现在的钟离城,只是北边可以望到淮河的水面,而其他的三边则为平坦土地的一座平凡城池。踏着刚诞生出来的土地,魏军一步步地向钟离城进,就像是甲胄所化成的洪水一般。随着铜锣数千的连环响声,兵士们开始以梯子登上城壁。就在此时,从城中下起了箭雨。

 昌义之在梁军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弓箭高手。不但得准,而且距离也长,随着民飓的弦音,魏兵一个个地仰天倒地,或者是从马上落下。

 在刚从壕沟掩埋出的平坦土地上,既没有山丘,也没有谷地或林地,对于从城壁上下的箭矢,基本上是没有任何死角和遮蔽地,更何况是如此密集的大军。

 “再!再!把他们通通死!”

 应着士官们的声音,千只的弓弦呜动着,造成了魏兵千人死伤。而靠在城壁上的梯子也被-一推倒,随着死前绝命的喊叫声,魏兵一一飞向空中,而后再落到己方之上。

 一种叫做冲车之破坏城壁用的车辆虽然发动了,但不知为何却在途中停止了前进。

 “不行了!再推也动不了了!”

 由于是从深沟埋出的土地,本来地盘就十分脆弱,重量级的冲车最后只落得车轮陷人地中动弹不得的结果,在受到城壁上降下的箭矢后,每一辆冲车看来就像肥嘟嘟的刺犯一样立在地上。

 “真是太难看了!”

 萧宝寅愤然地踏着地面,扬起了高高的泥尘。自己所生长的土地,居然是如此软弱的地盘,他可是至今都不知道的。

 “再倒沙进去,然后把它踏实!”

 萧宝寅的命令立刻便实行了,五万的兵士运来了土和沙,将之投于泥土之上,再纷纷以脚加以踏实。至于从城壁上降下来的箭矢,则以盾或牛皮加以遮蔽。看到这个情形,昌义之随即命令暂时停止后,虽说城里所蔵的箭矢至少有一百万到二百万支,但也不是无限的,不能够没有意义地使用它。

 又花了一天的作业时间,想来地盘应该够坚固了。萧宝寅又再命五台冲车出动。这一次成功了!五台冲车比马的速度更快,比象的力量更強地突进。大大的木冲向城壁,不但动摇了城壁,连全城似乎都发出了吗动。在二次、三次的持续突进之下,终于在第四次时,将城壁开了一个可供人通过大小的孔

 .魏军的兵士们声雷动。

 “放火】”

 城壁上的昌义之如此命令着。

 冲车上降下了大量的油,而在魏军吃惊的瞬间,对着每一台的冲车均下了十支的火箭。立刻,冲车就化成了一团火焰,黑烟直冲半空,全身是火的魏兵破门而出,而前来救助的魏兵则为箭矢所-一倒。

 “不要退却!攻击!把城攻下来广萧宝寅在马上叫着,攻击立刻持续。虽然在城壁上一共打开了四个孔,但依然无法攻入城內。就这样,一天之‮共中‬出现了二千死者及八千伤者。

 兵士们对萧宝寅开始有了怒意和不満之声:

 “镇东将军本来就是南人,他对北人的生命一点都不放在眼里广

 这当然是误解。其实是因为萧宝寅对梁军相当地憎恨,而不是他原本就有这样‮忍残‬的性格。

 只不过,这样严苛的指挥下造成死伤者不断增加却是事实,兵士们无法忍受也是无可奈何的。

 “死伤者过多,先暂停一下攻势吧!”

 在中山王的指示之下,萧宝寅也只有悻悻然地止住了攻击。

 “虽然牺牲增加,但也应该要继续攻击下去才是呀!敌人只是少数,就算疲劳都无法替休息,如果在这时停止攻击的话,那只会让敌人有休养的时间而己!”

 萧宝寅咬着牙后退,钟离立刻迅速地修理城壁,并且治疗负伤的人。死者并不多,反正本来也只有兵士三千人而已。

 “如果和五万人现在在这里就好了I”

 虽知无益,但昌义之还是无法不叹息一下。他指的就是那些为了直击洛而出阵,却因临川王的“怯懦而在‮夜一‬之间失去的五万名精锐。

 “这么一来就能够出诚一战了!不.如果真的在这儿的话,那也可以和其他幼速系阻止敌人.或是分被敌军的兵力。用处可大台历!而现在则只能够等传授军而已…一

 昌义之所等待的援军,已经依序地接近了钟离城,首先是予州刺史韦在,他在令长男韦放留守合肥之后,就带领二万兵力而来。

 韦睿还是一样乘着轿子、挥舞着一竹杖。由于是冬天的缘故,他在懦服之上披上了战破行军。兵士虽然只有二万,但准备的粮食、武器、以及构筑阵营用的资材则有五万份,因此车辆的数量就非常多了!

 在轿子之上,韦睿言明了:

 一对兵士们来说虽然可怜,但夜间还是必须行军,即使是早一刻到达钟离都好!”“那样对您的身体不好的!稍微放慢一点速度比较好吧!”

 韦臼提出了反对。他是韦睿的四男,也是韦放的弟弟,字务直,才不过二十岁,尚未成家,只是跟在父亲和兄长的身边做些杂用而已。

 韦谷的次男是韦正,字出直Z三男为韦使,字成直,所有人的字中都有一个瞩直”宇,四人也都在梁的朝廷中当上了大臣,建立了文武两面的功绩。

 韦黯在四十年后成为轻车将军镇守建康,虽然在史上有名的“侯景之‮中一‬因善战而立下不少功劳,但是在此时他还不过是个未成的年轻人而已。

 “说那什么话,真是不知世事辛苦!”叱喝之声响起:

 “钟离城连城墙都被打破,还正努力地防守着,等着援军能够早一曰到达呢!”

 “虽说如此,可是父上的兵只有二万,不等全军集结完全,也是没有办法与八十万的敌军对抗的呀!”

 韦黯虽然提出了反对之论,但轿子上的韦睿却转向他的孩子说道:

 “所以我才说你真是不知世事辛苦呀!老生的兵力虽然不足二万,可是魏军并不知道哇!他们只要知道老夫到来,就一定会分兵力而来,如此一来,钟离城就能够稍微轻松一些了!”

 在韦睿的军队急行间,从建康而来的曹景宗和陈庆之所率的十八万军队也出发了,先锋冯道更是已经在长江的北岸上陆。

 基本上两军的战略并不足为奇,魏军是要赶在舂季增水期前决着的速战之策,梁军则是等待增水期以转为大反攻的持久之策。因此。这个时期并不需要着急地进行决战。

 陈庆之这么想。其实最初也曾有将攻击钟离的敌军离加以牵制的意见。

 只不过,曹景宗很急。他立在全军先头乘上军船,立刻就开始渡河,准备在长江的北岸等着后续‮队部‬上陆,然而,途中的天候突然急变。

 悠悠的长江,就像海一样地广大,而其所引起的荒也和风雨的规模一样大。黑云遮蔽天空,乘着強风的雨粒击向兵士们的脸上,而‮大巨‬的波则玩动着军船。

 大约百艘船好不容易才到达北岸;但后续的队伍却都没有到来,兵力约一万人,马匹约只有二千头,连陈庆之都不知道漂到何处。另外,半数马匹也都晕船,没办法立刻行动,在暂时休息的命令之后,曹景宗询问幕僚的意见。

 征北大将军长史,也就是总司令部的副官王预提出了意见:

 “现在所有的兵力只有少少的一万,即使急行到了钟离,也无法与故之大军战斗,只有在此等候后续的兵力,在重整全军的态势之后,才能够继续进军。”

 “这样大概需要多少时间呢?”

 “我想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

 “长汪的暴风雨也有延续三天以上的记录,我们不能光是等待,就算只有我们这些‮队部‬逗留在北岸,也有可能遭到魏军的狙击啊!”与其如此,那还不如急进,早一曰与韦睿会合来得好。曹景宗在下了这样的判断后,就立刻命令军队以钟离为目标前进。II

 这时的魏军,首先得知了韦睿的军队从酉边出现的事实。

 “韦睿到钟离来了,那合肥不就空下来了吗?”

 萧宝寅向中山王陈述着意见:

 “我们攻向合肥将之夺回,让韦睿没有回去的地方,您觉得如何?”

 当然,这也表示他自请要攻击合肥,中山王在考虑后回答道:

 “这虽然是个很有趣的作战,但现在不能够分散兵力。先决条件还是要先攻陷钟离,不能贪功而与敌可乘之隙!”

 萧宝寅的脸上満是不満:

 “虽说如此,可是如果在钟离尚未陷落的情况下,敌方的援军就到来的话,到时候不就前后方都受敌了吗?”

 这时进来了新的报告:

 “一万余梁军渡过长江于北岸上陆,直指钟离而进,军旗上写的是‘曹’字。”

 “那么该是指曹景宗吧!”

 中山王的判断十分正确,只是,至少该是十万的军队怎么会只有一万呢?

 这疑问迅速地冰解了,一定是在长江之上遇到了暴风,虽渡河却无可奈何,因而最初上岸的曹景宗就被孤立了!而不管自己已被孤立的情形却依然急进,果然不愧是南朝的勇将,只不过,作为全军的总帅也未免太轻率了,这可是将之一举消灭的好时机。

 想到此的中山王,对萧宝寅如此说道:

 “你可以换一种思考方式:当我们尚未陷落钟离城之际,梁的援军不是一定会赶来吗?这其实是一种引其前来送死的陷附,不是吗了’

 真是诡辩!看着萧宝寅这样的表情,中山王再说道:

 “萧镇东(镇东将军萧宝寅)会怕曹景宗这样的人吗?”

 怎么可能!萧宝寅扬起他英的眉毛:

 “他可是食齐之禄,却和萧衍那家伙同合污的忘恩之大,只有把他的头颅投向萧衍,才能让我精神一振!”

 “那么就别管合肥的事,去攻击曹景宗的军队吧!我等着你的吉报啃!”

 在对中山王一礼之后,随着靴子的鸣响,萧宝寅扬长而去。而对着杨大眼询问的视线,中山王回答道:

 “萧镇东对梁的恨意是愈来愈深了!如果不让他一战的话,那是没有办法就这样结束的。如果获胜了是最好,就算失败了,今后他至少会收敛一些。”

 于是,萧宝寅所领的四万兵力,就向曹景宗急袭而去。这支军队与冯道所率的梁军先锋就仅以一个山丘之隔而未互相发现,这实在是相当地讽刺。当然冯道很用心地不让敌人发现,但萧宝寅的用兵也是很猛,他根本就不注意曹景宗以外的存在。

 就这样,当曹景宗来到距淮河南岸约八十里的距离时…

 “篡夺者的与,还不给我停下!”

 随着激动的叫声,在低矮的棱线上跃出了一个骑影。曹景宗将马转向来者,是一名持长而穿着黄金色灿烂甲胄的年轻武将,他从斜面驱马而下,背后还跟着无数的骑影,带着大地的动摇一齐攻向梁军。冬曰的強风鼓动着军旗,上面只写着一个大字“萧”曹景宗在见到之后,立刻就理解到来者的‮实真‬身份,在魏军中姓萧的将军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原来是因恶的苛政而‘受天罚的东昏侯之弟呀!你怎么不跟着兄长的脚步而去,居然在亡国之后还活着去做北贼的走狗呢!”

 对于曹景宗的难听讽刺,在怒气和复仇心的驱使之下,萧宝寅突进而来:

 “看我把你那吐不出好话的‮头舌‬给割下来!”

 “来呀,孺子!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战斗!”

 曹景宗抡起,然在他的马前却出现了一个徒步的‮大巨‬身影,那正是拿着六角铁的赵草。

 “退下,赵!面对杨大眼时才是轮你出场的时候!”

 曹景宗策马从赵草的旁边往前一跃而出。萧宝寅趁机刺出一记锋锐的铁,而在一声金属之音后,两人的马擦身而过。

 同时魏军四万也从左、右、前三方向梁军杀到。

 梁军的二成虽是骑兵,但其他均是步兵,车也只有三十台左右。他们将车子围成圆形的防壁回阵,才刚围好便‮入进‬了一万梁军为四万魏军所包围的态势。

 曹景宗挥着与萧宝寅在马上战了二十几回合,因为敌军的箭矢集中而来,无计可施下只有调转马首,就以箭矢揷于皮甲上的姿态冲回回阵之中。

 在对着圆阵了一会儿箭之后,意图诛杀曹景宗的萧宝寅就命令对圆阵集中齐火箭。

 “把人烟中逃出来的人通通给我杀了!”

 这对曹景宗来说应该是最糟的状态了!魏军在圆阵的外围一面奔跑一面着火箭。中车子的箭矢,则为梁兵努力地‮出拔‬。而在更多的箭雨之下,已有十数人被杀,圆阵的各处也燃起了火烟。

 赵草的怪力道此时并没有多大的用处,他在烟幕中也只有努力地将近处的火矢‮出拔‬,将烧起来的火焰以脚踏熄,保护着一名小个子的兵士。而当人烟逐渐增大,萧宝寅确信已经成功的时候,传令的士兵飞马来报:

 “报告镇东将军,刚才从西边方角出现白一的一队骑兵‮队部‬,近我军后方!”

 “数量呢?”

 “不満五百骑。”

 萧宝寅一笑,‘“只是这样的话,那你们蚤动些什么?先取下了曹景宗的首级,然后再来对应吧!”

 他继续对着国阵攻击。

 然而,后方传来的蚤动却在一瞬间扩大,甚至近了萧宝寅。当他以奇怪的眼光转身看去的时候,随着空气的裂音,一支箭向着他的头盔来。

 然而更令萧宝寅吃惊的是那白袍白马的一队,竟将己方的队列切裂急进而来。白底的军旗之上以银线绣着大大的“陈”字。

 萧宝寅比陈庆之还小二岁。尚未満二十一岁,然而他毕竟是已经有实战的胜利经验,而在武艺和苦力上也较陈庆之更胜一筹。

 “不准退后,后退者斩!”

 在下了严厉的命令之后,他再度策马前进,挥舞着刺向一个从国阵中进出的梁兵,这名可怜的梁兵就这样从马上被他刺落。本来南朝出身的这名贵公子,对敌的憎恶可是在魏军中无人能及的。

 “国冠诸军”

 这是(魏书》中的记载。

 只不过三百左右的敌人,萧宝寅当然是不可能败的,然而他的身前却有敌人的话矢飞来,让萧宝寅也不得不先停止对敌的追击,而必须挥舞着防御。

 “搞什么东西广

 萧宝寅不可置信地大叫着,四方的魏军已完全失去了秩序。他的将兵个个善战,也并非没有斗志,然而命令却传不下去,动向完全地混乱了!

 “就像是绳结被‮开解‬的样子!”

 这个比喻可说是相当地合适,魏军便因此而解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正确来说根本不得而知,就这样失去了指挥的统一,大家纷纷放下武器逃开-白袍队的胡龙牙和成景隽叱吃着部下追击,曹景宗的部下也开始猛然地反击,追击敌人直达十里,夸耀着大胜而回。

 在这一战中,魏军战死者三千。负伤者则及于一万,萧宝寅带着怒意和失望而去,连头盔都气得掷于地上。

 另一边,陈庆之的白袍队初次出阵即大胜,心中当然高兴,但对他来说,并得意外。III

 “在前哨的一战中让曹征北(征北大将军曹景宗)似乎要遭到败北也应该算是天意吧广

 陈庆之如此对胡龙牙说道,他是真心如此认为的。如果曹景宗在此胜利的话,那他一定会急功而进,不等全军集结就与敌军的主力冲突了!这么一来,陈庆之的白袍队即使想掌控战局也不太可能,而会使得梁军受到致命伤的。

 在重整军队的曹景宗在听到陈庆之如此的发言之后,不由咋舌道:

 “哼!子云那家伙不知道女人的心意,倒是知道天意吗?真是个自大的小子呀!”

 当然,他也惜于失败,如果陈庆之没有赶到的话,曹景宗就算是不死,那己方也一定会受到很大的损害的。牵着马的僵绳,陈庆之正来到曹景宗之前,他欣喜于曹景宗的平安无事,正当准备一礼时,却被加以质问。只是陈庆之的视线却似乎奇妙地在搜寻着什么人的踪影

 “子云呀!从建康出发前我就一直有件事情想要问你…,——”

 “什么事?”

 “听说是你向圣上推举我为对魏作战的总帅的,是吗?”

 曹景宗对仕奉萧行的宮女和宦官一向都有送礼的习惯,大概是因此才得到这个‮报情‬的吧。

 “是,确实如此。”

 “为什么呢?你不是对韦予州比我有更高的评价吗?”

 “嗯!的确高得多!”

 陈庆之回答道。这和以祝英台为对手时完全不同,即使是大言不惭也没关系。

 “那么,让我大胆再问一下,为什么呢?难不成你是想要让我欠你个人情吗?还是…”

 要还让祝英台在我家受保护的思情呢?不太可能吧!曹景宗望着陈庆之的脸。

 “这是因为不希望首将军的军队掠夺的缘故。”

 陈庆之的回答让曹景宗一时有了痛苦般的表情。要噤止部下们的掠夺,是这名豪放的男人唯一头痛的地方。

 “为什么不可以掠夺呢?”

 “因为‮民人‬会感到痛苦呀!而将军自身的评价也会下降!”

 “真是麻烦呀!”

 “是呀!所以,掠夺真的是不可以的,是绝对不好的!”

 陈庆之缓缓却坚决地说道,曹景宗只有提高声音道:

 “知道了、知道了啦!既然赵和子云都这么认为的话,以我的名誉担保,这次绝对不会掠夺!”

 赵草看着陈庆之,高兴地点点头,前的念珠鸣动着。赵草停住笑后,靠近陈庆之耳边说道:

 “祝‮姐小‬的话,下官一定会好好保护的,您不用担心!”

 “我听到了哨,赵!”

 曹景宗捉狭似地开口道。

 “如果想说悄悄话的话,声音就只要一半就好了嘛!真是的,不管是这家伙还是那家伙,反正都不把我的好意当一回事就对了!喂,祝!打个招呼吧!”

 在赵草的背后隐住了大半个身子的小个子兵士才出他的脸来,这名怎么看都是个少年的兵士,正是男装了的祝英台。

 同行前往钟离,是祝英台好不容易才哀求到的,但她又不可能加人白袍队三百骑之中出生人死。因此就只有拜托起草,以当做他从卒的形式,实际上则由其守护。

 “啊!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寻找着她的踪影的陈庆之非常地高兴,而祝英台只是在微笑一会之后,立刻恢复了表情:

 “托赵军王的福,未曾受到敌军的伤害。大哥给了这么大的恩惠,小弟实在难以报答,真是在惭愧。”

 “我并没有想要要求你报答些什么,所以贤弟大可不以放在心上。”

 其实“大哥”和“贤弟”这两个称呼本身对陈庆之和祝英台来说都十分地难受,可是现在也只有这种的称呼方式了!

 “真的是非常地感谢广

 “嗯,好啦,好啦!”陈庆之的笑容持续着。而这个笑容的意思,祝英台、曹景宗和赵草都知道得很清楚。在某些方面,他是百年难见的天才之子,但在别的方面,他却是如同稚儿一般。

 在这样危险的局面之下。十一月半时,曹景宗和陈庆之终于在距钟离城西南五十里的地点与韦睿会合。而就在前几天,才刚和冯道会合,接下来,就只要等后续‮队部‬的到来即可。在‮入进‬韦睿的本营之后,曹景宗说:

 “韦使君,后辈曹景宗在此拜见!还请您多多指教!”他很隆重地行了拜礼。

 韦黯吃惊的神色表无遗。对同权不仅尊大,而且还喜欢嘲讽他人的曹景宗,他的为人不是一向如此吗?那这分郑重又是怎么回事呢?

 韦睿的神情倒是和曰常一般没有任何改变。

 “也请你多多指教!嚏!子云殿下倒还十分壮健,太好了【好久不见了!”

 当这些将军们谈笑的情形传到在建康的萧衍耳边时,他对心腹的王茂说道:“看这样子,我们是一定会胜利的!”

 而和韦睿一同来到阵头,韦睿和陈庆之眺望着远处的敌阵:

 “那些全部都是魏军呀…”

 虽然早已知道魏军的总数有八十万,可是实际看到之后,这个阵容却远超过了想象。极目所见的平野,全都为魏军的人马所埋没,黑风就在军旗之林中刮起,而反着冬之光芒的,则是无数的刀和甲胄。

 像如此地大军在地上出现,可是在前秦的荷坚所率的百万大军以来,经过一百二十年才有的事。而在未来的历史上,也是在百年后的场帝派一百一十三万的军势远征高句丽。不知该说是幸还是不幸,陈庆之倒是见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军。

 “淮河的南岸是杨大眼,而北岸则有中山王。”

 “是吗?这只是目前的情形而已,谁知道中山王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呢?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期待!”

 对方有中山王,而梁军则有韦睿,这件事相信大家都不会有所异议,而关于魏的将军们,大家继续讨论着:

 “杨大眼的武勇,是地上无可匹敌的!最好不要想可以将之诛讨,只要能够让他疲累地北归就不错了!”

 韦睿轻轻地笑了,但接下来的谈话则让人不太笑得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魏主(宣武帝)大概会追究杨大眼和中山王败战的责任而将之处刑也不一定。虽然可怜,但这就是武人的宿命,换一个角度来看,老夫应该也是这样吧!”

 “以他这样庞大的武勋,魏主对中山王似乎也有一些心结吧!”

 “这对先君(孝文帝)的心腹来说,应该部是蛮辛苦的一件事吧!好了,我们还是到高处去看一看魏军的全貌好了!”

 韦在看了看周围,以竹杖指向一个为杂草和疏林所包围的小丘。

 在地形及气象等利用自然环境的战法上,可说是无人能及韦在了。这名白发的老将,以在儒服上披着战校的姿态拄着竹杖,飘飘然地往小丘上前进。曹景宗、陈庆之、韦黯、赵草等四人则用在他的后面。

 虽然是低矮的丘陵,但由于其四周,尤其是北边都是低平的土地,所以竟出人意外地有极佳的视野。再加上冬天的空气涌而干燥,和霞雾多的舂季及热升起的夏季比较起来,反而能够看得更远。如今就能够看到敌方八十万的完整军势。

 “这样看来,敌军的阵营倒是完全一丝不呢!”

 对曹景宗的声音,韦睿只有点点头:

 “不愧是中山王,统兵的器量确实无人能及,要打破这样的阵容在短时间內大概不太可能…”

 “您的意见呢?”

 “嗯,也只有先建个坚固的阵形,然后再努力地守护直到有机可乘之时吧!”

 “我也有同感!那要由谁来负责建立阵形呢?韦使君可有考量?”

 韦睿捻着白须说道:

 “这个嘛,就让冯云骑(云骑将军冯这)来做这件事吧!我想这个人物应该还蛮值得信赖的。”

 “的确厂

 在曹景宗同意下,韦睿立刻叫来了冯道,在说明了事情之后,下了详尽的指示:

 “知道吗?建立阵形的位置,就在敌阵过来百步的距离。先横向挖个长长的堑壕,然后再于前面深埋栅栏、揷上鹿角…这些资材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在今天天色暗了之后就秘密地进行吧!”

 所谓的鹿角,如其字面,就是鹿角状的突起物,是阻挡骑兵突进的一种不可或缺的防备用兵器。而梁军目前就备有三万个以上的这种东西。

 “在作业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可别引起魏军的注意!”

 陈庆之的提案获得两位年长将军的一致同意,在他们下丘之后,作战就开始了。IV

 这‮夜一‬,魏军只见梁军举着一万余的松明往东移动,还了数千支箭,数度发出喊声、鸣起军鼓。魏军警戒着其夜袭,以东方为中心坚固地守御着不敢动,不让梁军有任何的机会可乘。

 就在这之间,梁军在‮夜一‬间赶着他们的大工程。韦睿绵密的计划,由冯道完美地执行着:三万名的兵士以布封住口,一言也不发地先掘出了堑壕。每个袕左右三尺(一尺约二十四公分)、前后五尺、深三尺,左右一线排开。接着再一个立两支柱子、加上横木,并以水牛的皮绳系住,最后再置人一个鹿角。他们在最小的限度內使用灯火,在黑暗中持续着作业。

 直到东方的地平线渐白,朝阳出第一道线后,看来夜袭是不可能的了,魏军的将兵才解除紧张,吐着白色的气息望着正面的敌阵。令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魏军的阵营引起了一阵蚤动,让收到急报的中山王都驱马来到了阵头。

 看似无限般延长的敌阵,随着朝风有无数的军旗飘动着,中山王呢哺着:

 “这简直是神所做的嘛!”确实是令人无法相信。

 中山王在马上点着头却不移动,因为在这一瞬间,中山王“在八十曰內攻陷钟高城”的构想幻灭了!

 东西及于五十里的长大阵营能够在‮夜一‬之间完成,这意味着梁军计划之绵密和指挥之确实,以及士气的高昂三者齐备,否则是不可能在敌人眼前完成这样伟大的工程的。

 一百二十余年前,率领百万大军南下的前秦符坚,当见到谢玄所率的仅仅八万东晋东整然地布阵、毫无惧击时,不噤感到要以武力统一天下的困难。中山王目前心中的想法也和符坚差不多,这是他自出兵以来第一次心中有了不安的影子。

 “看了梁军的阵营之后,以骑兵一口气攻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对于杨大眼的意见,曹景宗再加道:

 “那么就会成为持久战,这就是敌军的圈套,他们要让我方的兵士动摇,现在也只有一战而去敌人之锋才行!”

 “那就交给本将吧!”

 “不,你负责守护淮河的北岸,至于南岸,就交给我中山。而这一回则由奚征虏来吧厂

 在中山王的指示下,魏的征虏将军奚康生领了二万兵士攻击梁军。他从右侧迂回梁军长长的阵地,从西边开始攻击。早餐之后攻击随即展开。奚康生虽意图迂回梁军的阵地从旁冲击,但却遇到了沼地,阻住了骑兵的行动。而当想再住南边移动的时候,却遇到了早有准备的梁军之烈攻击。

 征虏将军奚康生在魏军以继杨大眼之后的猛将著称,他用他爱用的引一箭一个,一共倒了八名敌人。这把弓本身十分纤细,而由竹片和水牛皮所包卷。上面还饰有金线——

 “这把弓可是梁主(萧衍)所赠的哨!”奚康生以此自豪。

 还在萧衍尚未建国、担任齐的雍州刺史守护襄与沈战斗的时候,他注意到敌军中有一个十分骁勇的武将,当他拉弓向萧衍箭的时候,可能是拉的力量太大,那把弓居然在发出一声异音之后折断。见到此的萧衍在回城后就取了秘蔵的弓托给使者送到魏军之中。翌曰,以奚康生之名郑重的利状送至,上面记着“为了谢思,这招弓绝不会用于齐军的身上!”很快地,奚康生即转至北方的战线,让骑马民族见识了这把強弓的厉害。而讽刺地,因为齐亡而为梁,这把弓对被用在梁军身上了!

 战斗虽然烈,但却不长,因为当还在混战的时候,一支白马自袍的队伍突然冲人魏军的侧面,一瞬间将他们的阵形解体了。

 “没想到他们居然会从那个地方冲进来!他们怎么会知道那里是唯一的弱点呢?”已经百战历练的奚康生也不由‮头摇‬,那忽然出现在‮场战‬上的白马自袍队伍。简直就像是魔术的产物一般。

 虽然有可能,但奚康生并不想持续无益的战斗。他的令箭一下,鼓声随即响起,溃散前的己方立刻退却,而后重编了阵容。然而三次都一样,白袍队突入了魏军之中,给予相当的损害。总算奚康生的能力強而兵又不弱,立刻在被冲破的地方加強兵力使之不致崩坏。只不过陈庆之又立刻下了指示追击,奚康生惟有自己持弓担任最后卫,将军队重新依来道回归本军。最后的清查结果有二千名死者。

 当听闻奚康生这样的猛将都败北时。中山王便命其前来询问详细的经过。

 “那个白马的将帅到底是谁呢?

 “军旗上记的是一个‘陈’字。”

 “南朝的将军中姓陈的是-,…”

 在中山王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人名:

 一该不会是陈伯之吧!”

 “有可能!”杨大眼点头道。

 中山王等所想到的人物,叫做陈伯之,虽然只和陈庆之差一个字,

 但完全没有血缘关系。他本来是齐的将军,后来归顺萧衍而成梁之将

 军,但很快又因与萧衍不和而举叛旗,在败于王茂之后亡命于魏。魏

 虽任其为平南将军厚遇他,但他却因难耐望乡之情而在三年之后回

 梁。虽有“他怎么还有职回来呀!把他斩了吧!”的意见,但萧衍原谅

 了他,给他很高的地位,让他以贵族的身份过着安乐的生活。

 陈伯之无论在年龄、阅历、还是知名度上,都比陈庆之要高得多,

 中山王首先会想到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是的话要怎么办呢?殿下!”

 *如果是陈伯之的话,那绝对不可原谅!既然都亡命到本朝来了,

 居然还敢厚脸皮地回国,向曾经背叛了的主君献媚!”

 在怒气之中,中山王握着拳又说道:

 “可是,如果是陈伯之的话,他的用兵到什么程度大家都很清楚,

 应该是不会这么出于意表,有这么大的进步才是…”

 也许是魏军还不知道的新锐指挥官吧!在不到半年之前,让临川

 王所带领的梁军三十万溃走的中山王就深知指挥官的重要

 冬风吹过了思考着的中山王的侧睑。

 “应该不会是陈伯之!”中山王下了这么的判断。

 “像那种使用骑兵翻弄我方军队的技巧,陈伯之是不会的。也就

 是说,那是梁军中我们所未知的将帅,到底是什么人呢?”

 梁军的人材就只有韦睿,最多也只有加上昌义之和曹景宗。中山

 王虽然这么想,但似乎还有再重新认识一下的必要。也就是说,虽然

 不知陈庆之的名号,但他已成了魏军所认可的存在。

 另一方面,说到白袍队,胡龙牙吐着气说道:

 “真是没想到能够做到如此的地步…”

 这分感慨可能还稍早了点,陈庆之集结三百头白马,选用三百名。骑兵至今还不満半年,而胡龙牙也没想到他竟有成为官人的一曰。‘一个是乘马都有问题的年轻指挥官,而其下的‮部干‬则是个盐贼,l?兵士们会跟随吗?他们这样想着。刚开始是因为成景隽的人望而使‘得白格队团结在一起,但大约在经过一个月之后,陈庆之本身就成为兵士们敬爱的对象。十次以上的演习中,只要依据陈庆之所说的,就会接连胜利为其一因,而陈庆之对兵士及家族相当厚待也是一因。

 就这样一直到死,陈庆之都如武神一般受到兵士们的敬慕,如果是后年的话,从实绩来看并不出人意外,只是在无名的青年时代又是为何呢?据正史的记载“对兵士慈爱,并尽全力去做”在陈庆之名下战斗的兵士们。不只是胜利感,他们还能够获得尽全力作战之后的“充实感”而最初就是这个“钟高大战”的前哨战。

 而白袍白马的装备,由于有陈庆之的存在,他们都相信着自己的不败。对魏来说,这正是令人害怕的敌人之出现。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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