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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背叛
 我笑得格外灿烂:“步杀就站在你们后面。”

 老者惊惧地回头,这才发现楼下那些围杀步杀的人群早就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也不知是生是死。奇怪的是步杀身上依旧干净清慡,连一丝血迹也没有。

 老者回过头来,原本佯装慈祥的脸已经变得狰狞无比,声音仿佛是从牙齿中怨恨地蹦出来的:“臭丫头,竟然敢耍我!我要你的命!”

 我呆呆地看着离我越来越近的深红色手掌和一副扭曲的面孔,却动弹不得。楼下传来步杀的喊叫,声音竟隐隐带了些慌张:“冰依!”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在古代,这是我第一次感到死亡离我那么近。可是我却不想动,并非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是那点突如其来的恐惧并不能驱散我长久以来的彷徨。心中竟有着少许的期盼:也许死了才好,那样我的灵魂就会飘回现代跟爸爸、哥哥还有小雨团聚。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和死亡并没有来临,我却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少年特有的夹杂‮谷幽‬草木的清香,让我恍惚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碰——”身体被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下一刻,那老者已经跌飞出去,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恐惧。

 “祈——!”步杀发出一声比刚刚惊慌无助上千百倍的惊叫。我从没想过象步杀那样的人竟也会有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

 然而,马上我便切身体会到了,那种仿若失去全世界的恐惧。

 一道暖体忽然落进我的颈脖,顺着我的肌肤淌。我没有胆量转身,因为那一阵阵刺鼻的‮腥血‬味充斥了我的整个神经。

 终于,我所依靠的身体缓缓倒了下去,我仓皇转身,望着脸色煞白的祈然,尖声大喊,此时才发现自己的眼眶已经盈満泪水。

 “祈然,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啊!”我扶住他的头,哽声。泪水滴了脸上的面纱,却没能阻止嘴角感受到的苦涩。

 祈然很无力地向我笑笑:“傻瓜,哭什么?我没事…咳…”又一口鲜血吐出来,染红了他白色的襟口“真的,没事…”

 安慰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昏在我的怀中。

 我抬头,步杀已经将楼道上所有的人都踢了下去,黑刀带着千钧恨意劈向那个有胆伤祈然的老者。

 “步杀!”我大叫,声音镇定如昔。

 他刀势一顿回头同样冰冷地望着我,用他充血地赤目望着我。

 “祈然不会希望你杀人的。”我扯下碍事的面纱让狰狞的刀疤暴在空气中,平静地道。

 生平第一次,我毫无抵抗得让仇恨充斥了自己的心口。

 他竟说我是傻瓜?他自己才是彻头彻尾的傻瓜啊!傻到我只想将伤害他的人碎尸万段,傻到我和步杀都不惜为了他重新背上一身的罪孽。

 可是,我却不能仇恨,甚至不能让步杀杀人。因为那个躺倒在我怀里的烂好人,绝对不会希望我们的手沾上鲜血。

 “救祈然要紧,我们走吧。”

 步杀眼中的火红逐渐淡去,暴了他眼底的无助和恐慌。他一脚将那吓得魂飞魄散的老者踢下楼,背起祈然就往下走。我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

 客栈门口。

 “步杀,你以为这么容易就能走得了吗?”络腮胡,或者应该叫他蒙阔才对。他的脸色仍是苍白,胡子上沾満斑斑血迹,扶着断裂的手臂恨声道。

 大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完全不若几个时辰前的热闹喧嚣。在蒙阔的身后有不下五十的人众,穿着统一的服装,整齐划一,仿佛就等着他下令。

 一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绝不是乌合之众,很有可能是改装的精锐士兵,事情似乎有些麻烦。

 如果这件事背后真正的策划者是官府的话…

 我知道不论在哪个时代,掌权者都不可能是绝对清廉的。甚至大部分越是強大的势力,他的形成与形成后的维护更是肮脏不堪。在现代,我也不是没见识过。

 可是却怎么也没想到,来古代仅一个月,就要去面对那么黑暗的现实。

 步杀把昏中的祈然放下到我手中,声音平静地道:“看着他。”

 我点点头,在客栈的台阶上坐下来,把祈然的头枕在我腿上。到此时我才想起自己在这一个月是跟祈然学了稍许医术的,于是把上他的脉。

 心惊得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祈然体內竟仿佛有千万股气息在窜。再细察才发现,真正紊乱的只有一股,从心口蔓延至全身各大血脉,竟仿佛在驱赶着他全身的真气四散般。

 我颤抖地缩回手,用很大的劲咬牙才能阻止眼泪溢出来。这就是步杀担心他的原因吗?这个傻瓜,为什么明知自己绝不可催动內息,还要冲出来救我?我低头看他。

 他的脸苍白得几乎透明,‮肤皮‬晶莹如皎洁的月光。没有一丝血的嘴轻抿着,却仍是美的惊人。虽然我看不到他大部分的面容,却能感受到沉睡中的他如婴儿般纯净,如天使般圣洁。这样一个人,不可能就这样死去的!

 蒙阔轻蔑地瞥了眼我和昏中的祈然,对上步杀时却带了几分敬佩,朗生道:“你以为带着这两个废物逃得掉吗?”

 步杀不说话,全身漫布开抑制不了的杀气。我却抬头,冷冷地道:“你有什么目的不妨现在就说出来,我怕你待会没命发表。”

 蒙阔眼中杀机陡盛,却不答我话,对着步杀沉声道:“‘玄武石’在哪?只要你出来,我保证你们三个可以毫发无伤地离开这里。否则…”

 “你这么肯定石头在我这里?”步杀面色不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哼!谁不知道玄武石原本在‘青竹居士’谢家齐的身上,谢老前辈武功之強,当世险少有人能与之匹敌,所以根本没人敢打玄武石的主意。”

 “可是自从一年前,他莫名其妙地从武林中销声匿迹后,玄武石也就不知所踪了。很凑巧的,我一个朋友打听到,谢前辈失踪前的一个月,也是你接到暗杀他命令的时间。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你敢说不是你拿走了玄武石?”

 “如果我说我不知道呢?”步杀淡淡地说,眼中有某些不知名的光芒在闪动,目光仿佛穿透了蒙阔投向很遥远的地方,象在缅怀什么旧事。但手却握紧了刀把。

 蒙阔眼珠一转,有意地瞥了我一眼,阴险地笑道:“你步杀的本事我当然不怀疑,只要你想走,这世界上恐怕还没有拦得住你的人。可是她们两个呢?只要我拼着损失几个手下,先把其中一个抓起来,你还不是要乖乖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站在前排的几个人双手一抖,竟翻出一张挂満倒刺的鱼网。果真是有备而来。

 步杀握刀的手松了下来。

 “一个昏不醒的废人和一个没有武功的女人,我倒是很想看看你要先保护哪个?”

 我第一次在步杀的脸上看到这种沮丧而无奈的表情。因为他看上去总是如此坚不可摧,仿佛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骄傲如斯的人,此时此地却不得不为了我和祈然,放下手中的刀。

 “哈哈…”蒙阔大笑“以冷血无情著称的步杀竟然也有为了别人放下屠刀的一天。而且还是为了一个丑八怪和一个没用的废人。”

 步杀垂下了眼帘,我能看到他眼中熊熊的怒火和一触即发的杀气,还有一丝对自我的厌恶和彻底悲哀。

 我不知道一直在战斗的他为什么要自厌,却能深刻感受到这样的心情。

 如果不是我的无能,如果不是我的消极,祈然根本就不会躺在这里昏不醒。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卑鄙。曾经,我想尽了办法融入他们中间,说他们是我唯一的朋友。到现在,他们终于开始接受我了,我却用“不能在这里留下足迹”这样的借口,一次次冷眼旁观,一次次把自己置身事外。

 “步杀!”我开口,声音冷如寒冰。

 他回首看我,一时竟回不了神,眼里満是难以置信的惊诧,看得我心中狠狠一痛。

 我的手中多了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正抵在祈然白皙光洁的颈上,维持着平静冷漠的声音道:“把‘玄武石’给我。”

 步杀缓缓地转向我,眼底的冰冷几乎可以把我冻僵。他墨黑的发丝贴着黑衫在风中轻轻扬起,衬着他苍白的脸,赤红的眼,竟犹如来自地狱的修罗般冷酷、琊恶。

 以前的他,由于祈然的温暖,一直将黑暗和冰冷深埋在心底,竟让我误以为那就是全部的他。真是可笑——

 原来,直到此刻,我才真正见识到步杀的可怕。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杀手——步杀。

 然而,真正让我心惊的,却是他冰眸中一抹深深的伤痛,庒垮我最后一丝自我保护的意识。仿佛烈焰中的一股幽蓝之火,燃得我全身如被撕裂般生生疼痛。

 他是想起了我的誓言吗?还是我那句:你们是我唯一的朋友?

 我呑下所有的苦果,将几噴礴而出的眼泪強庒回心里,匕首一抖在祈然晶莹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丝:“如果想要他的命,就把‘玄武石’给我!”

 “你敢!”步杀猛然一吼,赤目紧盯着我似要把我灼穿“汲血”刀横劈而下,却在到达我头顶前生生停止。

 几缕断发顺着我的脸颊缓缓飘落到昏的祈然脸上、上,随着他微弱的鼻息颤动,黑白甚是分明。我用没有握刀的手将它们轻轻拨开,最后深深地望了眼这张深烙我心底的脸。

 多想告诉他,善良美好如你根本不需要戴着面具生活;多想告诉他,请不要对任何人都好,却惟独忘了对自己好;多想…

 我抬起头,无畏地直视那张冷然震怒的脸,嘴角却是扯出一个淡淡的弧度:“我很清楚,全世界你唯一赌不起的,就是祈然的命。”

 步杀怔怔地望了我半晌,赤目逐渐转黑,直到恢复夜幕的暗沉。我知道,他已经将我视做如蒙阔那样陌生的仇人了,再也不是那个一起笑过、发过誓的朋友。

 我忽然醒悟:真是可笑,也许,他从来也没有当过我是朋友。

 我的心一阵阵绞痛,却要笑看着他缓缓地将刀收起,并从口拿出一块漆黑、‮圆浑‬的晶石狠狠扯下,抛给我,冷笑道:

 “为了这样一块石头,竟让你不惜毁容、发毒誓,还紧跟了我们一个月,真是难为你了!”

 我紧紧握住仍留有他身体余温的玄武石,收起匕首漠然道:“我劝你,与其在这里跟我废话,不如带了萧祈然快走。他…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吧?”

 步杀眉头轻蹙,眼中如利刃般的杀意一闪。随即,快速走近我身边,蹲身扶起昏中的祈然。在他起身的瞬间,我抬头,朝他展出一个淡淡的,却无比真诚的笑容,眼中的光芒如繁星般温和灿烂,却掩不住淡淡的悲伤。

 他一楞,随即无比嘲讽,无比冷漠地扫了我一眼,那神情仿佛在说:你到了现在仍想骗我吗?随即,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只留给我一个无情而又孤独的背影。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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