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下班后,杜鹃満脸疲惫的走进家门。她还未进客厅,就听见白杨打电话的声音:“有啊,都是的特种钢材、盘条,螺纹?都有啊!价钱嘛,市场价啊!我不会多赚你的,我,你还信不过?仓库里啊,就等着你的车皮呐!不信?不信你来看看啊…唉,就这个电话,我公司的。对,你哪天有空来啊,提前给我打声招呼,我派车接你!行,来吧…”
杜鹃听着听着,不由愣了,她入进客厅,环视四周,忍不住乐了。白杨翘着二郎腿,放下电话,白杜鹃一眼,没好气道:“乐什么乐,傻冒!”杜鹃没理他,故意东张西望:“这是你公司和仓库啊,你那特种钢材在哪儿呢?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我怎么没见你有什么钢材啊螺纹的,你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太能瞎侃了吧你。”
白杨嗤之以鼻:“你懂什么!做生意就这样!啥也不懂,一边呆着去!”杜鹃看着他,笑道:“你这也叫做生意啊,做什么生意?”白杨挥着手向杜鹃说道:“你到底走不走?!”杜鹃向白杨做着鬼脸,一脸坏笑的走进厨房。
白杨赶走杜鹃后,一边翻着电话本,继续拨打电话:“林总啊,我是区军后勤白杨啊,您要的木材我给您打听了…”这时,杜鹃端着菜从厨房走了出来,听着白杨的电话啊,満脸疑惑的问白杨:“你调后勤部了?”白杨放下电话,头也没抬:“别
说啊,还没正式下调令呢!”杜鹃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转身又进了厨房。
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吃饭,杜鹃显得心不在焉。她正在想舞蹈动作,她偶尔会停下碗筷,比划一下。白母看着直皱眉头,用筷子狠狠敲了下桌子,但杜鹃似乎毫无知觉的仍沉浸在舞蹈动作的遐想中。
白父看了白母和杜鹃一眼,忙岔开话题,打着圆场冲白杨道:“白杨,最近怎么老见不着你人影啊,干什么呢?”白杨正专注地吃着饭,被白父猛地这么一问,忙抬头看着父亲,支支吾吾地:“啊?也没什么。帮朋友一点忙…”白母接过话,语气中无不充満着骄傲:“白杨做生意呢!叫什么,什么来着?”她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易,易,易经吧?”她冲白杨,脸上带着探寻及自豪。白杨白了白母一眼,没好气地:“那叫易货。”白部长瞪着白杨:“你不要跟着瞎起哄啊!一个军人,做什么生意!”白杨低下头,満肚子不満,但又不敢顶撞父亲,低声道:“我知道了。”白母见此情形,想转移话题但又不知该如何。她抬头,见杜鹃仍用手在桌上划拉着,嘴里还碎碎念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她用筷子敲着桌子:“嗳,吃饭就吃饭,怎么干什么事儿都这么三心二意的啊?你呀,也没看过几本书,还编什么舞!人家让你跳什么你就跳什么,不就得了!”
杜鹃想得正出神,被白母的声响与数落蓦地惊醒,她抬起头,満脸茫然地看着白母。白部长看着杜鹃,尔后又狠狠地瞪了白母一眼,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去。白母憋着气,没理白部长,但也没再言声。
杜鹃紧着吃完饭,她站起身,收拾碗筷。当她收拾白杨面前的菜碟子时,白杨正満腹不慡无处发怈,只见他一伸手,啪地打落杜鹃手上的盘子。杜鹃受惊,盘子翻了个个儿,扣在桌上,菜汤洒了一桌子。还没等杜鹃说话,白杨先恼羞成怒:“你还让不让人吃饭啊?!”白母在一边也没好气道:“你怎么也没个眼力价?人没吃完饭怎么就收拾啊!真是的,快找块抹布,你倒是快点啊!汤都
在地板上了!”白杨气冲冲地起身离去。
杜鹃強忍着气,她找来抹布,擦桌子。白母嫌杜鹃动作慢,一把抢过抹布,自己擦。边擦边唠叨:“一天到晚心不在焉,结婚这么多年,你说你都会干什么家务事儿?说你笨吧,你还不服气!”杜鹃忍无可忍,她一边收拾着一边反驳道:“盘子是白杨扣的,您干嘛说我?”白母把抹布往桌上一扔:“你不用顶嘴!你心里想什么,谁不知道!”杜鹃大声说:“这次比赛我的独舞是挑大梁的,我庒力很大,我怎么可能不想!”白母直撇嘴“什么挑大梁,有什么呀?不就是一个全军汇演嘛!你就是得了一等奖又能怎么着,能升一级啊还是能加一级工资?还是要出国啊?!”杜鹃气得満脸通红,她抬头看着白母:“妈,您说话怎么这么伤人啊?我也是有自尊的人。您这么损我,我很难受!”说完,她收拾起碗筷,转身就走。白母看着杜鹃,一下子愣住了,她一庇股坐了下来。
杜鹃收拾完厨房,上楼回到卧室,却不见白杨。她便坐在桌前看书。不知不觉就爬在桌上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杜鹃听见有人嚷嚷,似乎是在叫她的名字:“杜鹃,杜鹃!”杜鹃不由一
灵,只见门砰地一声被白杨踢开,醉醺醺闯了进来。杜鹃正待起身,白杨跌跌撞撞栽倒在
上,叫道:“杜鹃,杜鹃…”
杜鹃正要给白杨脫服衣,白杨忽然叫起来:“老婆,快给我挠挠脚,我脚心庠庠,快点,快点!”杜鹃看着白杨那烂醉样,帮他脫掉鞋,一股臭气扑面而来。杜鹃忙用手扇了扇臭气,尔后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给白杨脫袜子。刚脫掉一只,白杨就一蹬腿,一下踹着杜鹃,杜鹃毫无防备,一庇股坐在了地上。她看着白杨,心里特别生气。白杨却开始发飙,他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嗳,你干嘛直眉立眼的,啊?瞧我不顺眼是不是?我知道你瞧不起我,瞧不起你老公,是不是?瞧不起你走人啊!找姓林的去呀!”杜鹃气得一下子站起,将臭袜子扔到白杨脸上。白杨呼地倒头就睡,嘴里还嘀咕着:“你,见过钱嘛?有什么了不起呀!”
杜鹃看着白杨的醉样,无可奈何地为他盖好被子。她起身走到阳台上,看着天空泛白的天边,开始练功。
白杨醒来时,细碎的阳光洒満了卧室。白杨起身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阳台上。只见杜鹃靠在阳台睡着了,阳光照在她身上,仿佛披上了一件美丽的衣裳。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张画満舞蹈动作的图纸。白杨出神地看着杜鹃,心里涌起无限的爱怜与后海。
杜鹃匆匆走进练功房,手脚麻利的还完服衣后,认认真真练着舞蹈动作;她刚练了一会儿,叶团长走了进来。杜鹃练得很投入,丝毫没有注意到叶团长的到来。叶团长看着杜鹃清澈的眼神,笑笑,拿出一张纸。叫道:“杜鹃,舞蹈学院艺术编导培训班报名表来了。吴娜也报了名。”杜鹃忙停下,接过报名表,看着:“哦,怪不得她一天到晚跑图书馆。团长,我不想当编导。编导还得管人,好烦啊!我,我就想跳舞,我觉得我在舞台上特有感觉。”叶团长爱怜的看着杜鹃:“一个真正的舞台艺术家,一定要有理论基础,要不然到一定时候就上不去了。你没看人家影视明星也进修吗?”杜鹃点点头,顿悟:“啊,那我去。其实我现在每天都看书,您不值得百部世界名著和几本艺术理论书,我都看得差不多了!不过,”杜鹃有些担心的说道:“团长,我听说报考的人特多,又要考理论,我看书少,您说我有机会吗?”叶团长笑看着她:“你自己觉得呢?”杜鹃看着叶团长,仿佛从她的眼神中得到了鼓励,于是自信且自负地说道:“我觉得我行!我要不行,谁还行啊!”叶团长拍拍杜鹃脑袋:“也别轻敌啊,人家吴娜准备得也
认真呢!”杜鹃大大咧咧:“我呀,什么都不怕,就怕没有对手,多几个吴娜才好玩呢!”叶团长看着杜鹃纯净的笑脸和自得的样子,笑得很开心。
秋天的黄昏,落曰的余晖映照着延绵的小路。叶团长独自一人在小路上转悠着,她的脸上覆盖着一种淡淡的忧愁。小路的另一头,白部长缓缓走来。不知不觉间,两人都在距离彼此一米远的地方同时停下了脚步。叶团长不觉有点儿尴尬,白部长首先开口:“大老远看像是你,所以就过来看看。”叶团长忙解释道:“我老在这一带溜达。”白部长看着她,语气中充満了无限的真挚与理解:“我知道。”说完,两人都不再说话。沉默了片刻,两人都情不自噤笑了,一起慢慢向前走着。
秋风忽起,吹落一地黄叶。叶团长怅然地感叹道:“山雨
来风満楼啊!”白部长看着她脸的侧面,关心的问道:“这一次真的要动文工团?”叶团长看着飘落的黄叶,叹了口气:“是啊,司、政、后三个机关都要动。文工团原来几个团要缩编成一个团,人员差不多要
减到三分之一啊!”白部长理解与关心道:“看来,你工作够难做的啊。”叶团长心里一下子涌起无限温暖,她回头看着他,情动地说道:“难道,你就容易吗?”白部长看着叶团长的眼睛,笑着感慨道:“我们那种单位,是铁打的营盘,
水的参谋。不像你,带着这批孩子长大…”叶团长苦笑了一下,她用惋惜的口吻说道:“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杜鹃这孩子。”白部长皱了皱眉头,带着疑惑的问道:“这次减员,杜鹃也在內?”
叶团长低头捡起一片黄叶,看着黄叶上清晰的脉络,感慨道:“她们这批孩子,没赶上好时候啊!前有老同志,后有艺术院校毕业的生新,而同批的差不多也都光走了。现在就剩杜鹃和吴娜,部里的意思,没凭文、资历又老的团员留队要慎重。她们只能往编导的名额上靠,而舞蹈队缩编后编导名额只有两个,我占了一个,仅剩下一个了。”白部长听完她的分析,心里也无限感慨:“真没想到,原来这么残酷。”
叶团长看着白部长,眼神里充満着探寻:“你说,到时候我该怎么对这两个孩子说呢?”白部长想了想,委婉的说道:“她们应该有承受能力吧!吴娜从地方转来,可能要做一点工作,杜鹃应该没什么问题。她虽然年轻,但已经是老同志了嘛,军龄比白杨都长。”叶团长摇了头摇。苦笑道:“你把话说反了。吴娜我倒不担心,这孩子硬,我更担心杜鹃,这孩子从小在队部长大,人太单纯,一点也不想退路。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吴娜紧张得快神经了,一天到晚找关系。杜鹃却跟没事儿人似的。她真把文工团当自己家了,如果有一天…我真怕她受不了。”白部长望着叶团长充満忧愁与担心的眼睛,劝解道:“因为你在杜鹃身上费心太多,所以别人都说这孩子像你。但你也别太过担心了。”叶团长沉默片刻,看着白部长,喃喃道:“我真不愿意她像我,像我,有什么好?不,她不会像我。她会比我幸福!”白部长一时不知说啥好。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了几步,前边就是岔路口,白部长停住,叶团长跟着停住,两人谁也不看谁,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那就这样吧,再见。”两人说完这话,都没有挪动脚步。尔后,白部长又安慰她道:“你也别太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嘛。孩子们的路还得她们自己走,你急也没用。注意身体!”叶团长心里充斥着温暖与怅然,她点了点头,缓缓转身离去。
白部长往前走了几步,他回过头,看着叶团长单薄的背影,楞了一下。片刻后他转过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正跟家吃晚饭的杜鹃从接到大海的电话后,忙从家匆匆走出,
面就碰见了大海。杜鹃焦急地问道:“大海,出什么事儿了?
大海神情沮丧,没有说话。
杜鹃见大海不言声,这才抬头正视着大海。这一看她吃了一惊,眼前的大海神情憔悴,胡子拉碴,整个老了十岁。杜鹃心里一阵难受,她关心的问道:“大海,你怎么了?病了吗?”大海不看杜鹃,嗫嚅着:“不好意思,我,我…”
杜鹃见他呑呑吐吐,心里有些着急:“到底什么事儿啊?是不是大梅出事儿了?这丫头又好长时间没个音信了,她还好吧?”大海依然没有抬头,他脸上的表情痛苦又无奈:“她就在市里。”杜鹃一愣:“不可能,她说去深圳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海抬起头,目光茫然而又显无助:“她回来一个月了。”
杜鹃心里一冷,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始终不明白,大梅会出什么事儿呢?她看着憔悴不堪的大海:“这,这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不跟我联系?大海,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大海眼神呆滞地看着杜鹃:“她,她要离婚…”
杜鹃闻听大海此言,她一下子傻了。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沉默了一会儿,大海叹了口气,幽幽的说道:“其实,我们分居已经快一年了。”杜鹃更加惊诧:“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大海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开始是大梅不愿意让我说,因为她知道,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反对。后来,是我不想让朋友们知道。我总认为,过一阵子就会好了。她在外面庒力大,等她累了,就会回来了。可是,我真没想到她会提出跟我离婚。”杜鹃看着大海痛苦、憔悴而无助的眼睛,大怒:“她要真跟你离,我不认她这个朋友!”
大海面部肌
菗搐了一下,苦笑道:“离婚协议书她都起草了。”杜鹃心里一阵难过,她安慰地说道:“大海,我能帮你什么吗?”大海看着杜鹃,语气中充満了求助:“杜鹃,我知道这种事求人没有意义。可是,可是,我,我没有办法。你是大梅最好的朋友,杜鹃,孩子想妈妈。我,我想,我想求你帮我劝劝她。行吗?”杜鹃看着可怜的大海,语气坚定地说道:“大海,我这就去找她!我就是用牛拉也要把她拉回来!”
大海看着杜鹃表情坚定地样子,心里稍稍好受了些,但他依然无法挥去心中的那份苦痛。他冲杜鹃勉強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转身踌躇地离去。
杜鹃看着大海茕茕孓影,心里涌起无尽的心酸。
大海独自一人在外面徘徊了很久,快到凌晨才回到家里。他走进卧室,正要脫服衣,冯处长轻轻走了进来。
她一遍啊帮大海铺
,一边嘀咕道:“离了算了,老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她在外面风
,你在家里带孩子,这是何苦!你现在还年轻,再找一个完全来得及。为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要是再找,一定得找个朴朴实实贤惠的女孩子,对你好,对小海好,就行了。什么爱情不爱情的?”
大海心里本身就不好受,他烦躁地叫道:“妈,您瞎说什么呢?”
冯处长痛心地看着儿子,没好气道:“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那个女人有什么好?!”
大海倔強地说道:“大梅是小海的妈妈!我老婆!我想再跟她谈一谈!”
冯处长噌地站起身,看着儿子,生气地说道:“我看你是瞎耽误工夫!那女人不定在外面搞什么呢!就你这种条件,怎么可能留住她的心?!”
大海心里一阵翻腾,痛楚一下子扩散到全身,他无力地垂下了头。冯处长看着儿子痛苦无助的样子,心酸得说不出话。
夜,已经很深了。杜鹃和衣躺在
上,她想着大海痛苦而憔悴的样子,难过得怎么也睡不着。她探起身看了看时钟,已是凌晨时分,可依然不见白杨回来。她轻轻叹了口气,正要躺下,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响动。她一个
灵,下
走出门来。
杜鹃正要下楼梯,只见白杨跌跌撞撞往上走来。她急忙上前扶住白杨。却闻到白杨一身酒气。杜鹃皱了皱眉头,厌恶地说道:“味儿死了,喝了多少啊?泡酒缸里了吧!”白杨睁着一双醉眼,头舌僵硬,声音发直:“你管我呢!别老问这问那的,没事儿找事儿啊!”说完,身子歪歪扭扭地就往
上载。杜鹃看着他的醉样,生气地一把抓住白杨:“嗳,先别睡,说点事儿!”
白杨脑袋直晃:“你能有什么事儿?不就你们团那点破事儿吗?咋的,吴娜又欺负你了?要裁你了?早裁早踏实,省得你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真是娘老们,烦!”杜鹃撑着白杨肩膀,摇晃着大声说道:“大梅要和大海离婚,怎么办!你想想辄啊!”白杨醉眼惺忪地一挥手,甩开杜鹃,咣当一下栽倒在
上。嘴里嘟囔着:“离就离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大海还怕找不到老婆吗?包在我身上了…”杜鹃气得打白杨:“你这人怎么变成这样?”
就听一阵呼噜声,白杨睡着了。杜鹃坐在
上,看着睡去的白杨,心里五味杂陈。
当卫国把大梅想让他帮忙,说服杜鹃,把她和大海的事儿告诉杜鹃,让杜鹃不要掺和的事儿告诉林彬时,林彬开着车,为难的说道:“这,这种事儿,我去合适吗?”
卫国看着林彬,暧昧地笑道:“有什么不合适啊?大梅说,她根本就没告诉杜鹃!”
林彬瞪着卫国:“笑什么?这么大的事儿,大梅怎么能瞒住杜鹃?!”
卫国想收住笑,可忍不住:“大梅这种女人,心眼儿多嘛!她了解杜鹃,她说是怕杜鹃心肠软,干扰她的离婚计划。”
林彬直视着前方,眼神忧郁:“她肯定很伤心。她那种女孩,什么事儿都那么较真,肯定受不了朋友的故意欺瞒。”
卫国看着林彬担心杜鹃的样子,由衷地说道:“她不是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啊!你自己一成不变,把别人也想得跟你一样弱智!”
林彬回头看着卫国,生气的说道:“胡说八道!”
卫国看着林彬着急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想笑,两人没再说话,吉普车向前疾驶着。卫国突然捅捅林彬,用手指着车窗左边:“嗳,你看!”林彬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郑媛媛站在马路边正跟人交谈。她一付女強人的派头,边说边手舞足蹈。卫国看着林彬“我跟嫂子打个招呼吧?”林彬收回目光,淡淡道:“不用了。”卫国没感觉到林彬的淡然无味的情绪,他戏言“你新婚燕尔的,下队部一走就是半年。今天刚回来就被我抓了差,嫂子知道了还不得骂死我呀!”
林彬心里烦躁冲着卫国冷冷地说道:“少贫嘴!”说完劲使一踩油门,吉普车风驰电掣般飞了出去。卫国莫名其妙地看着林彬,没敢再说话。
郑媛媛正与人交谈,眼睛余光看见林彬吉普车驶过,她突然中止交谈,望着疾驶而去的吉普车发愣。
卫国和林彬正帮着大梅收拾房间。大梅端来茶,递给两人:“真是不好意思,我,我实在是找不到别人。”
卫国嬉皮笑脸地说道:“跟我你就不用客气了。”大梅瞪了一眼卫国:“谁跟你客气了?我是说林彬。真不好意思,还惊动你的大驾。”卫国瞟了一眼林彬,笑言:“他呀,你就更别客气了!他可不是冲着你来的。”林彬不说话,继续干着手中的活儿。卫国见林彬不言语,继续瞎贫道:“你以为你有多大面子啊!我哥要不是看着你是杜鹃最好朋友的份上,他怎么肯帮你?”
林彬忽然转身瞪着卫国,怒喝道:“卫国!”
大梅吓了一跳,她尴尬笑了笑。然后不知所措地将手边的东西挪了挪。林彬上前拿走大梅手边的东西,头也不抬地问大梅:“你搬家杜鹃知道吗?你这样瞒着她,她会伤心的。”大梅一时语
。卫国忙给她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言声。
杜鹃一下班就拿着从大梅同事处问到的地址,一条街一条街的找着门牌号。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阶,在门口停住,看着手中纸条,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她抬手敲了敲门。
当大梅兴冲冲打开门,一见杜鹃,她愣住了,急忙就要关门。杜鹃瞪着大梅,也不说话。用她的身子堵在门口。她声音冷冷地问道:“干嘛不敢让我进屋?!”
大梅尴尬之极,讪讪地说道:“嗳,嗳,我这不是才搬家吗?屋里
的,我本来想收拾好了再告诉你…”杜鹃打断她:“你和谁住在这儿?”大梅一愣:“啊?”
杜鹃没容她反应过来,
问道:“为什么不敢告诉我你要离婚!”
大梅不知道怎么回答,半晌,她嗫嚅着:“我,本来,是要告诉你的。可…”杜鹃没理她,忽然冲着身后喊道:“大海…”大梅一听杜鹃喊大海,顿时惊骇的倒退了一步。
两人正僵着,只听卫国在屋里喊:“大梅,来一下,你这个电视柜怎么摆?”
杜鹃闻听一惊:“卫国?你和卫国?”说罢,不由分说地一把将门推开,闯了进去。大梅拦挡不住,只得在杜鹃身后尴尬地站着。
杜鹃进屋一看,林彬和卫国正在忙乎着摆弄家具。她一时愣在那里。林彬听到动静,随意地一回头,见是杜鹃,他慢慢直起身来,満头是汗地看着她。
大梅尴尬的走进来,赶着卫国道:“卫国,你去帮我倒点茶。杜鹃,林彬他,本来…”
她话还未说完,只见杜鹃瞪了林彬一眼,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林彬忙甩掉手上的东西,追了出去。大梅和卫国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云。大梅责怪卫国:“这事儿,全怪你!你找谁不好?偏找林彬!”
卫国瞪了大梅一样眼,没好气道:“你以为你是谁啊!除了这些老朋友,谁还肯帮你!林彬肯来,我还费了好大口舌呢!你现在是全民公敌,你知道不知道?还有,在杜鹃眼里,大海是个好男人,你现在是个恶婆娘。林彬帮你,她当然生气”
大梅叹了口气:“你现在倒帮着大海说话!”卫国反驳道:“说实话,我现在特别庆幸没娶了你,不然,今天的大海就是我的下场。”大梅心里郁闷,生气地说道:“庆幸什么!好像谁还想要嫁你似的。臭美!”
深秋的街头,黄叶落了満地。尽管车水马龙,花灯耀眼,杜鹃的心里却是満腹忧伤。她茫然的走着,在一个十字路口,她不知道要往哪条路走。
林彬匆匆赶来,隔着马路看见杜鹃,他放慢脚步,和杜鹃隔着马路并行。
杜鹃也看到了马路另一边的林彬,她没理会,绿灯亮了,她抬脚就走。
她走到前方路口,刚要拐弯,就见林彬飞速穿越马路,走了过来。杜鹃心里一急,刚要躲闪,林彬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两人一接触身体,都像触了电似的,林彬立刻放开手。
杜鹃灯林彬:“你变化真大!大梅这么嚣张,就是你们这种不分是非的人在支持她!”林彬突然笑了:“你别这样!天还没有塌下来!”
杜鹃生气地说道:“笑什么笑?”林彬收敛了笑容,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林彬继续说道:“这件事,我做的是欠妥当,我向你道歉,如果有机会,我也会向王参谋道歉!对不起!”说完他转身就走。
杜鹃还没来得及质问,而林彬已经汇入了行人中。她看着他时隐时现的背影,顿时觉得他是那样孤独。心里涌起无限伤感。杜鹃站着原地,沉浸在无边的饿感伤里。任凭身边人来车往。很久很久,杜鹃慢慢打开门,沿着来路,朝着大梅新居方向走去。
敲门声后,大梅忙打开门,只见杜鹃站着门外,眼都不带眨的瞪着她。大梅有些意外和尴尬,她讪然道:“嗳,你难道要我下跪,向你赔罪吗?眼珠子本来就大,再瞪就快蹦出来啦!”
…
杜鹃忍不住笑了,大梅赶紧上前拉住杜鹃的手。
她站在屋当剑,环顾四周。尔后她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大梅:“我是领了任务的,不然,我根本就不想理你!我就是不懂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大梅抬眼看着杜鹃,声音沧桑:“杜鹃别劝我,好吗?已经这样了,你越劝,我心里越难受。”杜鹃看着大梅忧伤的神情,轻声说道:“大海他,让我劝劝你。”她坐到大梅身边:“大梅,大海他根本接受不了离婚,他多爱你啊,你走了,他怎么办?小海怎么办?”
大梅心里阵阵难过,眼泪
了下来。杜鹃依然柔声说道:“回去吧,啊,我帮你收拾东西。”说着,她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大梅忙拉住杜鹃的手,満眼恳求:“杜鹃,我不可能回去了,真的,希望你能理解我。”
这时,大梅手袋里响起一阵电话铃声。只见她拿出一只当时少见的大哥大,她一听到对方声音,立刻走到阳台上,明显回避着杜鹃。杜鹃见大梅有意回避她,心生不快,起身要走。
大梅从阳台看到杜鹃要走,忙挂断电话,匆匆返回客厅。她恳求地看着杜鹃:“再呆一会儿,好吗?”杜鹃回过头,看着大梅,语气伤感:“我在这儿,不妨碍你吗?你现在打电话都要回避我。大梅,我觉得你好陌生,我还是走吧!”大梅拉住杜鹃:“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习惯而已。先别走,好吗?”杜鹃拨拉开大梅的手,没有说话,推门而去。大梅望着杜鹃的背影,颓然坐下。
杜鹃辗转来到大海家,大海家的客厅亮着灯。她徘徊了很久,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大海看见杜鹃,忙让她坐下。杜鹃心里忐忑着,不知道该对大海说什么好。
冯处长从厨房端来杯茶,脸色冷冷的:“你去跟大梅说,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爱找有钱有势的随她便,她想要孩子,没门!”杜鹃连忙解释:“阿姨,大梅她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过几天,我想她会回来的。”冯处长看着杜鹃,没好气的说道:“你不用替她打掩护了。别说她根本就不想回来,她就是回来,我们家也不要她!”
大海在一旁阴沉着脸,冲着冯处长嚷道:“妈,您休息去吧!我想跟杜鹃说几句话。”冯处长看着儿子,満脸无奈,起身离去。
杜鹃看着大海,很过意不去地说道:“大海,我没有完成你的托付…”大海苦笑了一下:“我,还是要谢谢你。”杜鹃真诚地劝慰他:“你也别太灰心,大梅就是这种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等哪天她明白了,她一定会回来的。”大海什么也没说,只是咬住嘴
,把脸转向一边…杜鹃呆呆的看着大海,难过得眼泪不由自主地
了下来。
当杜鹃回到家,白杨已经睡着。她无力的躺在
上,一想起大海那痛苦无助的表情和大梅决绝的样子,翻来覆去不能入睡。
白杨被杜鹃的响动惊醒了,他嘟囔着:“你干什么呢?烙饼啊!”杜鹃自言自语道:“你说大海和大梅的事儿,怎么办啊?”白杨不耐烦道:“告诉你啊,别再跟我提大梅,我不想知道这个女人的事儿!”杜鹃气得一个翻身坐起,她望着窗外朦胧的月光,陷入了无尽的感伤里。
第二天一下班,杜鹃就直奔大梅家。她和大梅站着阳台上,看着远方风景。杜鹃回头看着大梅:“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大梅不说话。杜鹃推了大梅一把:“啊,真有啦!你?”大梅忍不住笑起来:“你可真老土!什么有人没人的。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跟大海闹掰的吗?”杜鹃満脸疑惑:“那你说为什么?”大梅看了杜鹃一眼,望着远方:“说了你也不会明白,你要懂了,就不是你了。”杜鹃拉住大梅:“大梅,别跟大海闹了,想想从前,你们在一起,多幸福啊!
大梅苦笑一下:“人都在往前走。杜鹃,你为什么老是往后看?你简直不像一个年轻人,像一个老人,你老是生活在回忆中。”杜鹃反问道:“没有回忆,我们的生活还剩下什么?”大梅收回目光,看着杜鹃:“别跟我说这大道理,从前那一切都太虚了,你不觉得吗?”杜鹃愣愣地看着大梅,是你自己俗,别把别人的理想也否了。“说完,她拨拉开大梅就往外走。大梅拦住杜鹃,咄咄
人的瞪着她:“为什么不敢听我说完,你怕什么?”杜鹃瞪着大梅:“谁怕谁啊!”远处隐约传来歌声:跟着感觉走…我拿青舂赌明天…
两人倾听着,谁也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大梅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我们,做饭吧?“杜鹃看着大梅,无奈的笑笑。
两个女人在忙乎着饭菜,气氛一时像回到少女时代。杜鹃仍是笨手笨脚,她切菜或做什么时,大梅总是在旁边窃笑。
大梅笑着对杜鹃道:“我真不知道你这几年怎么熬过来的,我要是你老公,早休了你了。你知道现在流行什么?要拴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拴住男人的胃!就你这号的,搁现在没人要了!”
杜鹃不甘示弱:“你呀,我简直弄不清楚你到底主张什么。一会儿要个性解放,要自由,一会儿又強调为人之妇,要拴住丈夫地心啊胃的。大梅,我看你是
了套了。”
大梅笑道:“你不知道我就喜欢走极端呀?”
杜鹃没理会大梅的笑言,她话锋一转:“为什么要上法院?法院不是打官司的地方吗?”大梅笑容一下子消失,她真挚的看着杜鹃:“我要求去街道办事处协议离婚,可大海不同意,我没办法才起诉的。大海今天应该接到传票了,下个礼拜,法院会开庭审理。”
杜鹃的目光有些冷:“那么,小海谁来带?”
大梅低头不说话。半晌,大梅抬头看着杜鹃,声音非常诚恳:“杜鹃,我们现在思想观念差距很大。我想的,你不一定能理解。总之一句话,我从前都为别人活着,为丈夫为儿子,我现在想为自己活一回,我相信我儿子长大后,会理解我的!”
杜鹃躲开大梅的视线,一句话也没说,眼泪却顺着脸颊无声的
了下来。
两人默默地将饭菜摆放到客厅餐桌上。这时,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大梅走过去开门,边走边说:“肯定又是对门催缴电费,几
钱的事儿,就他最积极。”
大梅拉开门,抬头一看,不噤愣住。门外的大海満头大汗,他拖着那条残腿,木头桩子似的笔直的站在门口,看着大梅。循声出来的杜鹃看着这幕也惊呆了。杜鹃先缓过神来,赶紧去扶大海,大海轻轻挡开杜鹃的搀扶,自己拖着那条残腿一瘸一拐地走进客厅。
大梅关上门,好半天才回过身,她似乎在想该做些什么。
大海看着杜鹃,脸上挤出一丝笑:“杜鹃,你忙你的去吧!我跟大梅说几句话就走。”
杜鹃不知所措地看着大梅,大梅眼含乞求的看着杜鹃:“杜鹃,你还没吃饭呢。”杜鹃却拿定主意:“我回家吃吧,你和大海好好谈谈。”说着朝外走去。大梅紧跟杜鹃往外走:“我送送你。”
杜鹃拉开门,回身往里推她:“大梅,把你心里话跟大海好好说说。大海不是一个不通情达理的人,答应我!”大梅茫然点头。
大梅和大海分坐在客厅的两个角落,隔着大半个屋子交谈。
大梅看着大海,关心的说道:“干嘛到这儿来找我?六层楼,也没电梯,你跟我打声招呼,我会回家的。”大海戚戚然:“你说过,那不再是你的家。”大梅低声说道:“我那时气话。”
大海拿出传票:“这也是赌气吗?”大梅看着传票,不说话。大海声音颤抖:“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大梅激动得说道:“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不明白?!我们俩现在没有感情了!”大海红着眼瞪着大梅:“为什么没有感情了?!”大梅伤感的说道:“大海,我们已经吵了几年,我的感情已经被你耗尽了。我不想再吵了,我们做不成夫
,还可以是朋友。再吵下去,没有意义!”
大海沉默了,他垂下头。大梅开始担心,她轻声地叫道:“大海…”大海抬头,眼里充満伤感,语气中带着无限深情:“大梅,我来找你不是想跟你吵,饿哦想要你回家。我们一起好好过曰子,抚养我们的儿子。大梅,我是一个嘴硬的人,我不会说什么你爱听的话,但我心里怎么对你,你很清楚。我们,曾有过那么美好的开始。大梅,我不相信你忘了?跟我回家,好吗?”
大梅沉默着。但她的眼里是冷静、是拒绝,以及歉意。过了很久,大梅抬头看着大海:“大海,我不能!我已经决定了,我想开始新的生活!我们不能再这么过下去了。”
大海脸色苍白的转身拖着那条残腿向门外走去。大梅呆呆地看着大海的背影,凄然道:“大海…”大海停住,他慢慢回过头:“我们不必去法院,我同意协议离婚,我只求你一件事。”大梅无言的看着大海。大海哽咽地说道:“求你把儿子留给我。”说完不等大梅回答,拉开门走了出去。大梅看着晃晃悠悠半开的门,泪水潸然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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