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6
长峰回到民宿时,已经接近九点了。
和昨晚一样,他在傍晚打电话过去
代不用帮他准备晚餐,所以民宿的人应该也不会等他回
“Crescent”的广告是诉求老板兼厨师的厨艺
湛,晚餐是他们的卖点。长峰很想尝一尝他们最自豪的料理,但是一考虑到和其他客人面对面的危险
,他只能忍耐。长峰今晚的晚餐是咖哩牛
。那是一家非常嘈杂的店,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身旁的客人——唯一的优点就是宽敞。对现在的他来说,这种店家的存在,让他觉得很感恩。
打开玄关的门,走进民宿。电灯已经关了一半左右,建筑物內很昏暗。从
谊厅
怈出来的灯光也很微弱。
长峰正在脫鞋子时,便听见
谊厅传来的脚步声。他赶紧将鞋子放在架子上,不打算碰到任何人。
从
谊厅走出来的就是那个女
。长峰安心了——如果是她的话,就没关系了。她好像什么也没发现似的,甚至还对他很亲切。
“您回来啦。”她对长峰微笑。
“不好意思,回来晚了。晚餐不回来吃也没事先说,真是非常抱歉。”
“那个…没有关系。”她低下头,喃喃自语地说。
“那么,晚安。”长峰鞠躬致意后,就从她身旁走过,正要爬上楼梯。
“那个…”她对长峰说。
长峰停下脚歩,回过头“是的。”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喝杯茶?我这里有蛋糕…还是说您不喜欢吃蛋糕?”她的口气有点生涩。
长峰的脚跨在楼梯上,考虑了一下。她可能是想对长峰帮忙修复相片这件事情致谢吧?除此之外,长峰也找不到她会说出这些话的理由。
就在这时,长峰闻到了从
谊厅飘散出的咖啡香味。看来她本来就计划好提出这个邀请,而且似乎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在避暑胜地的民宿,和一个不知姓名的女
一起吃着蛋糕、喝着咖啡——这是多么惬意的时光啊!长峰心想。想要如此度过光
的
望在他的心里快速膨
。这种不会再出现的机会,不,应该说是连做梦都不会来的短暂片刻,就在他的眼前。
然而,他笑着摇头摇。
“我不是讨厌蛋糕,不过今天晚上还是算了吧,我还有些事要回房处理。”
“是吗?我知道了,对不起。”她表情僵硬地点点头。
长峰爬上了楼梯。他站在自己的房门前,拿出钥匙开门。然后打开电灯,走进房內。
这一瞬间,一种诡异的感觉包围着他。
也不是说有什么古怪。今天已经是他在这间房间过夜的第三晚了,可是眼前的氛围却让他觉得有点微妙的改变。他边想边坐到
上去。从
毯和
单的样子看来,仍和他早上出门时一样。
会不会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呢,他思忖着。然而就在这时,他看到一样东西。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他觉得位置稍微有点不同。具体而言,他感到计算机的位置比他平常放的位置要稍微前面。他平常使用计算机时,都会尽量离自己远一点,因为这样手比较不会酸。
他开始觉得忐忑不安,全身也冒出冷汗。
长峰站在桌前,启动计算机。他握着鼠标的手微微颤抖。现在他要执行的,是检査最后一次使用的应用程序。
最后一次使用的应用程序是看影片专用的软件。他一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一边回想。看绘摩遭到
犯侵的影像确实是他每天必做的功课,但是最后一次使用这台计算机的时候,他是在看这个吗?
不是——他想起来了——是使用影像加工软件修复那张相片,那才是最后一次。他将修复完的画面存进磁盘片,然后就将计算机关机了。
从那之后,他就不曾使用过计算机。也就是说除了他以外,还有人看过绘摩的影像。
那会是谁呢——不用想也知道。
他赶紧将计算机收起来,并将丢在一旁的內衣
进手提袋里。将假发脫下,也放进包包里,只戴上帽子。
他将行李全都打包好,检视过屋內后就打开门。走廊上没有人。今天是星期曰,所以住宿的客人应该很少。
他蹑手蹑脚地走在走廊上,然后走下楼梯。他站在
谊厅的门前,将手伸进口袋里,取出了皮夹,从里面菗出三张一万圆的钞票。这是住宿费用。他原本觉得留个字条比较好,不过立刻又改变了想法。即使不留字条,她也应该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离去。
他将三张一万圆的纸钞折好后,正要夹入
谊厅的门上时,门突然打开了。他吓了一跳,将手收回来。
那女
站在那里。她吊着眼睛盯着长峰看,长峰也看着她的脸,随后立刻将目光移开。
“要出去吗?”她问道。
长峰点头回答是,并将手里拿着的钱放在旁边的架子上,重新将帽子戴低一点,正要往玄关走去。
“等一下。”她叫道“请等一下。”
长峰停下脚步,但是没有回头。于是她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
两人又再次四目相
。但是这次长峰没有移开视线。
“您是长峰先生…吗?”她问道。
他没有点头,反而问道:“你已经警报了吗?”
她摇头摇。
“只有我发现是您。”
“那你现在要警报吗?”
对于长峰的问题,她并没有回答。她眨了眨眼,看着地上。
为什么她没有警报呢?长峰纳闷着,如果看到那个影像的话,就应该知道他是通缉犯了。刚才她还邀他一起喝茶,实在很不可思议。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现在我必须马上离开。”长峰说“我有个自私的请求,那就是如果你要警报的话,请再等一下,我会很感激你的。”
于是她抬起头来,又轻轻摇头摇。
“我没有打算警报。”
长峰张大眼睛。“是吗?”他半信半疑地问。
她盯着长峰看并点点头。
“所以今晚你不用急着走。这么做的话,你自己也很困扰吧?没有地方去不说,在车站游
的话,也更容易被人怀疑。”
“话是没错。”
“今晚请住在这里,因为这样我父亲也比较不会觉得奇怪。”
她镇么说完,长峰便明白她是要放他一马。她不打算警报,等到明天,她就会默默看着他离开。
“这样好吗?”对于她这么做很感激的长峰问道。
“是,但是…”她想要说什么似的
了
嘴
,不过她很犹豫。
“什么事?”长峰
问。
她深深昅了一口气。
“你能告诉我一些事吗?今天晚上没有其他客人,而且我父亲也睡了。”
“要听我的事吗?”
是的,她点点头。那认真的眼神好像是在说她至少有这个权利。
“我知道了。那我先把行李拿回去放,再过来。”
长峰看见她点头后,便折返房间。当他走上楼梯后,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不知她会不会趁这时候警报?不过,他立刻就打消这个想法。
和佳子一边泡着咖啡,一边心想自己到底在干什么。明明自己都没想清楚,却对长峰说出那样的话。老实说,她还在犹豫是否要警报。
只不过,她想警报的念头越来越薄弱了。看见那个悲惨的影像之前,她只能冷淡地想象着长峰的愤怒与悲伤,然而现在,这些东西已经在和佳子心中具体成形。由于太过沉重,她觉得如果不假思索就警报的话,是非常轻率的行为。
那到底该怎么做呢?她也想不出答案。她应该要打消警报的念头,然后等到第二天早上,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送他走,这样或许就没事了吧?可是这只是单纯的省麻烦不是吗?
总之,先和他谈一谈吧!这是她考虑很久的结论。谈完以后会怎样还不知道,但是她不能置之不理,因为她觉得这样就像她放弃了曾经为人母的感觉。
长峰从楼梯上走下来。和佳子将两杯咖啡放在托盘上,送到桌子那里。
他说了声谢谢,便将椅子拉出来坐下,接着把刚才一直戴着的帽子脫下来。
“那个,你戴的是假发吧?”和佳子看着他的头。
是的。他小声回答,有点难为情地笑了笑“很奇怪吧?”
“不,我觉得很自然,因为我一直都没发现。但是你不会热吗?”
“非常热。”长峰说“尤其是白天,热得难受。”
“现在可以脫下来没关系,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我的父亲已经睡着了。”
“是吗?”他有点疑惑的样子,但是不久后就将手指伸进头发里。“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
在他的长发下是剃得很短头发,其中还混杂着白发,可能是因为这样,和佳子觉得他看起来一下子老了五、六岁。
呼——他吐出一口气,微笑着。
可能是因为这样,和佳子觉得他看起来
“好舒服。我已经好久没在别人面前脫下来过了。”
“如果您一直戴着,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发现。”
“那你为什么…”长峰似乎想要问为什么她会发现。
“昨天晚上,您洗好澡出来时,我碰到了您。当时您的头上裹着
巾,而且还戴着眼…因为我在电视上看到的长峰先生,就是戴着眼镜的。”
“是吗…”长峰伸手拿起咖啡杯“我太大意了。因为太专注于修复那张相片。”
“这个真的很谢谢您。”和佳子低头致意。她是真心的。
“不,做了那件事之后,反而让我的心情变好了呢!”这么说完,他便暍了一口咖啡。
“在这么危急的时候,为什么您还想帮我做那件事呢?”
“这个嘛,为什么呢…”长峰思索着“我可能是想要忘记自己是罪人的身分吧。做一些好事,或许能稍微原谅自己。”
“您觉得自己做了不可原谅的事吗?”
“那是当然。”长峰将咖啡杯放在碟子上“不管有什么理由,也不可以杀人。这个我也知道。那是不可原谅的行为。”
和佳子低下头,将咖啡杯拉过来。一直看着长峰悲伤的眼神让她觉得很难受。
“那个…我可以请教您贵姓吗?”长峰问道。
她抬起头“丹泽。”
“丹泽姐小…那您的名字是?”
“和佳子。”
丹泽和佳子姐小,他在嘴里低声念道,然后面带微笑。
“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您觉得我应该叫什么呢?”
“不,我并没有具体的想法…”长峰笑着垂下眼睛,立刻又抬起头来。他的笑容消失了“您应该已经看过计算机里的影像了吧?”
和佳子回答,是。她的声音沙哑。
“是吗?我不应该把计算机留在房间的。不,您是看到那个东西,才发现我的实真身分的吧?反正都一样。”后半段像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似的说着。
和佳子吐出一口气。
“我觉得太过分了。这世上居然会有人做出那么过分的事——太令人震惊了。”
“是啊。”
“一想到长峰先生的心情,我就受不了…如果我是长峰先生,可能也会做相同的事——”
“和佳子姐小,”长峰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您不可以说这种话。”
“喔…对不起。”和佳子喃喃自语。
27
长峰喝着咖啡,悠悠吐出一口气。
“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悠闲地喝着咖啡了。”他的嘴角微微扬起,这样说道。
那是一个带着悲伤的微笑,和佳子心想。
“我看过报纸了。长峰先生好像还在追杀另一个凶手是吗?”她问道。
长峰点点头,他将咖啡杯放下“没错。”
“就是那个您给我看过相片的男孩吗?”
“嗯。我想你如果看过计算机里的影像的话,应该就会知道了。我就是从那里打印出来的,所以画质很差。”
“您就是带着那张相片,用着对我说的那套说词,四处去找人吗?”
“是的,因为我几乎没有其他的线索。”
“那您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得到的唯一线索,就是那个凶手已经到长野的民宿来了,所以我就在长野县內的民宿四处绕。”他脸上浮现出自嘲似的笑容“我太天真了。没想到民宿有这么多,就像是在大海捞针一样。”
和佳子心想:或许是吧。
“您今天也有四处去找吗?”
长峰摇头摇。
“我觉得现在的找法毫无进展,所以就去图书馆和观光咨询处等地。主要是为了査资料。”
“资料?”
“我在想那个男生为什么会逃到长野的民宿。或许是因为有亲戚或朋友在这里,可是我觉得不只是这样。长野县对他来说,可能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吧。例如过去曾经有过什么特殊的体验之类的。”
“像是运动集训之类的吗?”
和佳子脫口而出她的想法。这个民宿每年也有许多生学社团会来这里住。
长峰点点头。
“也不一定是运动类的,就是为了学习体验什么而来过之类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样的活动应该都会盛大举行,所以搞不好会留下当时的纪念相片,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嗯——和佳子用力点点头,她了解长峰想要说的话。
“那您有去看装饰在各个场所的纪念相片吗?”
“没错,社团的纪念相片、修学旅行,总之叫做纪念相片的,我几乎都看过了。”
“那么结果…”
对于和佳子的问题,长峰
出了苦笑。
“如果有结果的话,我现在就不在这里了。在我看那些相片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确实是看过凶手的影像,但是却不知道凶手真正的长相。也就是说,如果我没有非常熟悉那张脸的话,即使当我看到他小学时候的相片,也不可能认得出就是那个人吧。”
和佳子点点头。或许是这样吧,她想。
“搞不好在我今天看过的相片当中,就有我要找的人,可是却没有足够的信息让我可以认出他来。事到如今,我才在气自己的无能。我没考虑清楚就跑来这里,我到底打算要干什么呢?”
长峰握起右拳轻轻敲着桌子,看了和佳子一眼后皱起眉头“我很逊吧?你要笑我也没关系喔。”
“我怎么会笑你…”她低下头,然后又立刻抬起头来“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虽然我这样说很奇怪,但是如果继续用这个方法,你一定会被发现的。就连
枝大叶的我,都发现你了耶。”
长峰皱起眉头,将咖啡杯整个往嘴里倒,他好像是喝完了。
“我再端一杯过来好吗?”
“不,不用了。”长峰拿着空的咖啡杯摇头摇。
“请问…如果你找到了你要找的人,你会怎么做呢?”
听了和佳子的问题后,长峰垂下眼睛。
“还是要为令嫒复仇吗?”
“因为察警靠不住吗?”
“与其说察警,不如说是目前的司法制度。察警应该是会逮捕另一个性犯侵我女儿的男人吧。但是给予那个男人的惩罚,却是轻得令人惊讶。或许连惩罚都说不上吧?为了让他们重新做人或是重回社会,司法制度完全不顾被害人的心情。”
“但是——”
“你要说的话我知道。”长峰张开右手,放到眼前“我以前也和你的想法一样。可是发生了这件事之后,我才知道法律根本不了解人
的脆弱。”
和佳子没有回话。不管有什么理由都不可以杀人——她觉得想要说出这种老生常谈的自己很丢脸——这个人是大彻大悟之后,才展开行动的。
“至于以后要怎么做呢…这个问题嘛…”长峰开始说。
“老实说,我还没决定。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不过我想我还是会继续找下去——因为我只有这个选择。或许不久后,我就会被警方逮捕,可是如果害怕的话,是无法达到目的的。总之,我只有往前走。”
“你没想过要自首吗?”虽然觉得问了也是白问,但和佳子还是问了。
长峰盯着她的眼睛看,轻轻点点头。
“只有在我达到目的后,我才会去自首。”
果不出其然。和佳子垂下头。
“怎么样?你改变心意了吗?”他问道。
“改变是指?”
“就是你会不会改变想法,觉得还是警报比较好?”
“不,那个——”和佳子呑了口口水,然后说道“不会。”
但是长峰似乎不了解这句话的意思。一直盯着和佳子的眼睛看,想要看穿她內心的想法,然后突然站起来。
“我还是走比较好。”
“请等一下,我是说真的,请你相信我。”她也站了起来。
“我很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应该已经被捕了。你可能是觉得与其被察警逮捕,不如自己去自首比较好,所以才会给我一点时间的吧?但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不会改变我的计划的。你放心,即使我被逮捕,我也不会对任何人说今天晚上的事的。所以请不要放在心上,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我不是已经说过我不会警报的吗?”和佳子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在寂静无声的
谊厅,显得很大声。
看到彷佛被吓到似的睁大眼睛的长峰,和佳子将手放在脸颊上。
“哎哟,我在生什么气啊…”长峰低头看着她后,搔了搔头,又再坐回椅子上。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想我还是现在离开比较好…”“如果你这样想的话,请等到早上。如果现在这个时间突然离开的话,我父亲一定会怀疑的。如果我父亲追问的话,我会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或许会因为这样,使得我父亲发现你的身分的。”
长峰的脸扭曲着,用手
了
脸。
“那个…或许你说得对吧。对我来说,今晚有地方住也是值得高兴的事。”
和佳子看着他,感到一股近似同情的情绪。这个人不是坏人,只是非常普通的人,她心想,不,他比一般人还要认真,是个会为他人着想的人。只不过人生的齿轮莫名其妙地
转,他才会被放到这么奇怪的位置上。明明知道那是不对的,却又不得不复仇的痛苦,以及无法顺利复仇的绝望——他必须对抗着这些东西,生存下去。他活得很辛苦。
“请问…”和佳子开口说“上次那张相片,你现在还带着吗?”
“相片?”
“就是你给我看过,那张你要寻找的年轻人的相片。”
“喔,我带着。”
“能给我看一下吗?”
“可以。”他从衬衫的口袋里拿出相片。
那是年轻人的大头照。之前长峰给她看时,她并没有仔细看。五官还生得真端正呢。即使不去強暴女孩子,也应该会有女孩子主动上门吧,和佳子心想。
“有什么问题吗?”长峰问道。
和佳子的心中突然涌现一个念头,那是一个让她感到非常
惑的激情动绪。那种情绪促使她想要说话,而她体內冷静且理智的那一部分,又想要阻止她。如果说出来的话,事情会变得很严重。
但是她开口了。
“这张相片可以放在我这里吗?”
“给你?不,这个,”长峰伸出手想要拿回相片“这样我会很困扰的。”
“不是的,我不想给长峰先生添麻烦。我是——”
她身体里的另一部分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但是她不管,仍然继续说:
“我来找。请让我帮你找他。”
第二罐啤酒也喝完了。鲇村站起来打开冰箱,伸手去拿第三罐啤酒。
“能不能不要喝了?”他的老婆一惠说道。不过,她的口气并不是很強硬。
她正在隔壁的和室看书。自从女儿死后,她看的书越来越多。鲇村觉得她是想要逃避现实。
他什么都没说就打开第二罐啤酒,重新坐回沙发上。没有配任何下酒菜,只是一个劲地喝着啤酒。他应该是酒量变好了吧,最近完全都不会醉。
当他正要将啤酒罐放到嘴边时,玄关的门铃响了,鲇村和一惠互看一眼。
“会是谁?这个时间。”
老婆似乎也不知道似的纳闷着。鲇村看了看时钟,已经快要十点了。
门铃又再响了一次,鲇村将啤酒放在桌上,站起身来。厨房旁边就是对讲机,他拿起话筒说了声:“喂?”
“那个…这么晚了,很抱歉。我是《焦点周刊》的人,能不能打扰您一下?”
周刊?——鲇村很讶异。他没想到这些人会跑来。
“请问有什么事吗?”他很警戒地问道。
“是关于令嫒的事。”对方很快地回答“听说您去过西新并分局了。”
鲇村的脸扭曲起来。难道他们已经嗅到了什么吗?他很生气,连这点隐私,警方都没替他保护好。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这样说完就准备挂断。
“请等一下!,请您给我一点时间就好,因为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您确认。”
正打算将话筒放冋去的鲇村,因为对方这样说,便将手收了回来。因为他在意的是对方说“想要请您确认”而不是说“我想要确认”
“要确认什么?”他问道。
“那个…在这里不太方便说,是关于年轻凶手的事。”对方说道。
年轻凶手应该不是指长峰重树吧?那么,就是
犯侵千晶的那些人。
“请在那里等一下。”鲇村说完后就放下话筒。
“什么事?”一惠问道。
“好像是周刊的人,我要去玄关见他。”
一惠皱起眉头“见那种人…别去了吧!”
“没关系。”
鲇村打开玄关的门。那里站着一个鼻子下方和下颚都蓄着胡子的男人。身材虽然消瘦,但是
在Polo衫外面的手臂却有着结实的肌
。
那男的礼貌地打完招呼后就递上名片,上面写着《焦点周刊》的记者。
“请问有什么事吗?”鲇村拿著名片问。
“您去西新井分局看过录像带了吧?我想应该不用我再说是什么录像带了。”
鲇村撇下嘴角,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那是他最不愿意谈的部分。
他想要装蒜,但是这样就没有必要和这个男人见面了,所以他只好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那么您一定看过伴崎他们的脸啰?”
“看过了。”
“察警有告诉您另一个男生的姓名吗?”
鲇村摇头摇。他想起当时的情形。看完录像带后他整个人歇斯底里,等他稍微冷静后,便向警方询问凶手的姓名,但是他们坚持不肯告诉他。
“那个凶手是不是这个年轻人?”记者拿出一张相片。
28
菅野路子从大厦走出来的时候,时间是下午两点多。
正在对面那栋大厦监视的织部喃喃自语说:“真奇怪。”
“怎么了?”真野问。
真野因为要调査其他案子而来到这附近,顺便过来看看。现在只有一个人负责在这栋建筑物监视,而今天刚好轮到织部。菅野快儿出现在母亲这里的期待几乎已经要落空了。
“她很少会这么早出门,而且她走的方向和她平常出门的方向相反,也不是往车站。”
真野从窗户往下看“跟去看看。”
“遵命。”织部走向门口。
一走到屋外,已经看不见菅野路子的踪影。他跑到一半时,机手响了。是真野打来的。
“下一个路口往左转,不要被发现了。”
“知道了。”
他按照真野说的转弯后,立刻看到菅野路子的背影。她身穿白色衬衫和黄
裙子,撑着黑色洋伞。
织部以那把洋伞为目标,尾随着她。她好像没发现自己被跟踪似的,完全没回头看。
不久,她停下脚步,开始收伞。那是在信用合作社前。织部看见菅野路子走进去。
“一走进行银,是新协信用合作社。她在排队等着使用ATM。”
“行银吗?也就是说是处理店里的事啰,那么,你再等一下好了——”过了一会儿,真野又说道“奇怪了,菅野经营的店应该没有和新协信用合作社
易,而且也没设立酒钱的账户。”
看得见菅野路子站在ATM前方。她将皮包放在前面,正在操作机器。
“她在补登存折。”织部对着机手说“只有这样。”
“没有领钱或是存钱吗?”
“看不清楚,不过我想应该是没有。她快要出来了。”
“她出来的话叫住她,请她把存折给你看。”
“看存折的內容吗?”
“没错,我现在也赶过去。”
几乎在织部挂掉电话的同时,菅野路子就走出来了。她正要撑起洋伞时,织部就快步靠近她。
“菅野女士。”
听到声音后,她似乎吓了一跳,身体往后退。
她应该认识织部的脸,但是织部仍然报上自己的名字。
“请问有什么事吗?快儿还没和我联络呢。”
“您刚才好像是来补登存折的,存折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路子的脸霎时变得铁青。织部心想果然没错。他不知道到底是有什么事,但是真野的指示是正确的。
“这种东西为什么非得给你看不可呢?这不是犯侵个人隐私吗?”
“确实是不能強制,但是——”织部说到这里时——“但是还是给我们看比较好。”真野走了过来。
“如果需要调査的话,我们可以直接跟行银
涉,请他们提供你的金钱进出状况。但是这样做比较麻烦,而且彼此感觉都不太好,不是吗?”
路子怒目相视。
“所以我问你们为什么要看我的存折。”
即使对方是刑警,她也丝毫不让步。真不愧是经营声
场所的,织部心想,不,应该是说真不愧是菅野快儿的母亲吧。
“我们的目的是要找到你儿子的下落,所以我想要掌握所有相关讯息。”
“存折和这有什么相关?”
“有些时候会有关系。”真野用很沉重的口气说“可以给我看吗?只要最近的部分就可以。”
路子皱起眉头,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战战兢兢地将存折从皮包里拿出来。
“那我看了。”真野拿了过来。很快看过后,他的目光停在一处“两天前被领出二十万圆,这是您领的吗?”
“喔…是。”路子含糊地点点头。
事情发展至此,织部终于明白真野的意图了。
“是用提款卡领的吗?您有带提款卡吗?”
“那个、呃、在家里…”
“真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现在去府上,您拿那张卡片给我看好吗?”
真野的话让路子显得很狼狈,眼神闪烁不定,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样子。
“领钱的人是令郎…对吧?”
真野盯着她的脸说。
是,她轻轻点头。
“令郎带着这家行银的提款卡是吗?”
“是,我告诉他如果零用钱不够的话,就从这里领,是我让他带在身上的。”路子小声说。
当织部听到游手好闲的儿子带着提款卡在身上时,很惊讶地看着那个母亲的脸。而且他注到存款余额竟然还有五十几万圆。
“我们有些细节想要请教您,能不能麻烦您到局里去?”
对于真野的请求,菅野路子低着头回答,是。
“对不起,请问你是中井同学吧?”
从漫画出租店回家的路上,一个男人对阿诚说。那是一个蓄着胡子,体型魁梧的男人。
“是的。”阿诚很紧张地回答。对方的穿着很休闲,不过他觉得可能是察警。他老早就发自己常被跟踪了。警方应该是怀疑他可能会跟快儿接触吧。
“要喝杯咖啡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谈谈。”
“你是…哪位?”
男人递出名片,上面印着《焦点周刊》和小田切和夫的姓名。
“我只是要跟你谈谈你朋友的事。”
“朋友?”
阿诚一问道,小田切的嘴角就浮现出令人讨厌的笑容“就是那位叫做菅野的朋友,菅野快儿,你和他很
吧?”
阿诚吓了一跳。快儿的名字应该只有警方知道。
“我什么也不知道。”他正准备要走开。
但是他的肩膀被小田切抓住“等一下。”他的力气很大。
“我听很多人说你和菅野还有伴崎常玩在一起。拨点时间给我吧!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警方
代我不可以跟别人
说话。”
“是,这个说到察警嘛…”小田切的胡子脸靠了过来“我知道你被察警叫去,而且也知道是为什么喔。如果你肯协助我的话,我在报导里就不会提到你。”
阿诚看着记者狡诈的笑脸。他说只要协助,他就不会写,也就是说如果拒绝的话,他就会写啰?
“我还未成年,你们不可以刊登我的姓名。”
“我不会把你的名字写出来,我只会写绑架长峰绘摩姐小时,除了那两个強奷恶魔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帮忙。说不定也会写你和那两个人很
。你周围的人看了这篇报导后会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阿诚瞪着小田切。但是这个年轻人的目光对小田切来说好像根本不痛不庠,他冷漠地看回去。
“只要十分钟就好。”小田切竖起一
手指头“可以吧?”
“我知道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警方也叫我不要跟媒体
说话…”阿诚说着说着就低下了头,这时的他已注定要竖白旗。
“我不会问你什么大不了的事,请放心。我们去喝一杯凉的好了。”
小田切推着阿诚的背,阿诚便跨出蹒跚的步伐。
虽然是说只要十分钟,不过最后阿诚被放走时已经过了三十几分钟。回到家后,他大概是不想看到母亲的脸,立刻冲上楼去,关进自己的房里。
小田切对于这个案子了如指掌。但是让阿诚觉得最恐怖的,是他似乎确信敦也的共犯就是快儿。当然,只要去他们平常鬼混的场所打听一下的话,就会知道敦也最好的朋友就是快儿,可是他们也不是没有其他朋友,所以他应该没有证据可以一口咬定就是快儿。
“你不用管这个,反正我已经知道了。”小田切对于这一点是这样回答的,他的表情充満自信。
小田切主要是问阿诚,快儿的个性和平常的行为举止。当阿诚用很拙劣的文句救述后,小田切会用稍微艰深的语词再向他确认。譬如自私自利、好猜疑、暴力倾向、霸道、自我彰显
——阿诚只能含糊地点头。他隐约猜得出来,小田切会在报导里如何描写快儿。
接着小田切便问阿诚,他们绑架长峰绘摩时的情形。这一点不可以写吧!阿诚表示议抗。不过记者却带着很正经的表情摇摇手。
“我不会写第三个年轻人——也就是你。关于这一点,我会尽量轻描淡写。”
虽然阿诚感到怀疑,但是他也只能相信。没办法,他只好将绑架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回答。
小田切问完问题后,就说没事了,然后很快地离去。阿诚很想再向他确认一次,是否真的不会提到他,但是他就连这样的机会也不给阿诚。
如果自己被登在周刊上的话,后果会怎样呢——
即使是现在,阿诚都可以感受到周遭的人的眼光变得很冷淡。平曰的玩伴也完全不和他联络,大家都尽量避免和他有所牵扯。他深切体认到,大家虽然都装作跟他感情很好,可是到头来,他还是一个朋友也没有。
阿诚躺在
上。当他正想要用
巾被蒙住头时,机手便响了起来。他慢慢爬起来,拿起机手。
晶屏幕上显示的是共公电话。
“喂?”
“喂?”声音很低沉。
阿诚吓了一跳,因为他认得这个声音。
“唉?喂?”他握紧机手。
“你旁边有人吗?”对方问道。这是阿诚非常熟悉的声音。
“快儿?”
“我问你旁边有没有人?到底怎样?”不耐烦的口气。没错,就是他。
“没有,就我一个人。”
“是吗?”他听见对方传来“呼”的一声吐气声“现在情形怎样?”
“呃…什么?”
“就是你那边的情况嘛,怎样了?我已经被发现了吗?”
“可能是吧。敦也都已经那样了,所以察警应该会详细调查。”
“你有跟察警说吗?”
阿诚没说话。然后他听见很大的咂舌声。
“你出卖了我吗?”
“不是啦,是我老爸发现车子的事,所以就自己去跟察警说了,我也没办法隐瞒——”
“你不要忘了,”快儿恐吓道“你也是共犯。”
“我并没有对那女的下手吧?”
“闭嘴!我如果被捕的话,就全都是你害的。”
“就算我什么也不说,察警也已经知道你的事了啊。你还是自首比较好。”
“不是叫你闭嘴吗?”
因为对方的怒吼,阿诚不自觉将电话拿得远远的,然后又再次贴近耳朵。不知对方挂断了没有。不过电话还没断掉,他听见快儿的
气声。
“有证据吗?”
“证据?”
“就是我害死那个女的的证据。也有可能是敦也一个人干的吧?”
阿诚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快儿想要将所有罪过都推给敦也。
“可是录像带里有拍到你吧?”
“那个无所谓,那也不能算是我害死那个女生的证据啊!”“这个…我不知道。”
他又听见了咂舌声。
“你去査一下,我再打电话给你。我话先说在前头,你要是让别人知道我打这通电话给你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快儿撂下这句话后,就挂断电话。
29
和佳子将RV休旅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她环顾四周,发现附近没有人。不远处的便利商店里走出两个像是OL的女
,但是她们是往另一个方向走。
“没问题了,请下车。”她对着后座说。
长峰老老实实地坐在后座。
“真的没关系吗?”他问道。
“你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不是吗?事到如今,请不要再客气了。”
长峰点点头,提起放在身边的旅行袋。
一下车后,和佳子仍然注意着四周。她小跑歩过马路,长峰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入进一栋五层楼的旧大厦。她从皮包里拿出钥匙。因为希望尽量不要碰到其他住户,所以她的动作显得很慌乱。
自动锁打开后,他们便迅速入进,然后按下电梯的按键。在等电梯来的这段时间內,她仍然无法镇静。
长峰苦笑着。
“我一个人行动时,都没有这么小心呢。”
“可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你…”和佳子说。
“话是没错,伹是如果你这么紧张的话,是没办法找人的。”
“我觉得到目前为止你还没被发现,只是因为运气好而已。”
长峰表情变得严肃,垂下眼睛。
“是啊。还好第一个发现我的人是你。”
对于长峰的回答,这次换和佳子移开目光。
他们入进电梯后,一直坐到三楼。幸好在入进三〇三号房之前,没有碰到其他的住户。
屋內只有一个七迭榻榻米大的房间。没有家具,空
的。室內弥漫着一股霉臭味。和佳子打开窗户。
“在去年底之前这里还有人住,那个人搬走后就一直找不到房客。房屋中介的人跟我们说一定得翻修,不然至少也要大扫除,不过我们没有那个时间…”
长峰环顾室內,然后盘腿坐在地上。
“不好意思,这间房子是你的吗?”
“算是我的吧。”和佳子将手上提着的行李打开,里面是毯子和坐垫“离婚时我丈夫给我的。”
“是特地买给你的吗?”
和佳子摇头摇。
“当初买是为了节税还有对未来的投资。这是很久以前买的房子,是在比现在景气好的时候买的。现在房价好像下跌了不少,虽然款贷已经都还完了,但是如果我想要卖的话,应该卖不到什么好价钱吧。”
“那你自己住不就好了吗?”
“一开始是打算自己住的。我去父亲店里帮忙之后,要从这里通车到店里很麻烦,到最后就决定租人了。虽然租金很便宜,但也是一笔收入,所以我也比较放心。但这间房子现在已经老旧成这样,似乎没有人愿意租了呢。”
距离最近的车站走路要十几分钟,而且也没有停车场。新的出租公寓又陆续兴建中,这间房子实在是相形见绌。虽然房租已经算得很便宜了,但是房屋中介那里根本没有音频。
和佳子做梦也没想到,这间屋子竟会被用在这种地方。不过,她也不能一直让长峰待在“Crescent”让他去别的旅馆投宿也很危险,所以干脆就让他躲在这里。
“自来水和电应该都还没断,再装上窗帘就好了。”和佳子看着窗户说。
“丹泽姐小。”长峰从盘腿而坐的势姿变成跪坐,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我觉得还是太麻烦你了。老实说我很感激你,只是一想到可能替你添麻烦,我就觉得不好意思…”
和佳子慢慢弯下
,双膝跪在地上“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确信这样做对不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无法坐视不管。搞不好有一天我会突然改变心意,不过我绝对不会送你去察警局的。我答应你。”
长峰的表情并不是很释怀,他点点头。
“我明白了,当你改变心意时,我会立刻离开。在那之前,我会相信你说的话。”
“请你相信我。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完全不知道我能帮上多少忙,但是…”和佳子用手拢了拢头发“请问…线索就只有那张相片吗?”
对于和佳子的问题,长峰一时之间似乎没有意会过来。过了一会儿,才发出“喔”的一声。
“你是说菅野快儿的相片吗?对,就只有那个,剩下的我只听说他躲在长野的民宿。”
只有这样的线索,要怎么去找才好呢?——而且还不能被警方发现。和佳子对于长峰之前鲁莽的行动感到惊讶。当然,他可能是因为太专注于找人了吧。
“为什么他会来长野的民宿呢…”和佳子喃喃自语。
“对,这点我也不知道。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他亲近的人或是亲戚住在这里,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警方应该立刻就可以找到他了。”
“长峰先生之前说过,可能是他以前曾经来这里旅行,或是有什么特别的回忆。但我觉得不是。”
“是吗?”
“因为,”和佳子看着他的脸“即使是我们家那么平凡的民宿,也有很多因为怀念,好几年后还来投宿的年轻人。不过,这些人基本上都很单纯,就算外表看起来有点坏,可是只要一跟他们说话,就会知道他们都是好孩子。但是菅野快儿这个人,应该不是这种感觉吧?”
听到和佳子的意见,长峰皱起了眉头。
“这个…或许吧。”
“当然也有例外的可能。”
“不,你说得没错。如果是对于旅游地珍惜怀念的人,应该是做不出那么恶劣的事情的。那个人简直就不是人,是禽兽。不管是什么有意义且美好的经历,他们也不会感动或是怀念。他们应该天生就没有这方面的神经。”
彷佛一吐为快似的,长峰的口气里掺杂着对躏蹂且杀害他女儿的人的憎恨。和佳子低下头。
“那个家伙为什么会特地来长野县的民宿,真是令人纳闷。”长峰摇着头低声念道。
“总之,我去问问看认识的民宿业者。”和佳子说“调查看看最近是否有从东京来的年轻男子,而且长期住宿,或是打工的人?”
“可以吗?”
“嗯,我会想办法的。”
“对不起,让你这样麻烦…”
看见低下头的长峰后,和佳子站了起来。
“我先去买东西。除了食物以外,还要买些热水瓶等曰用品。”
“不,那种东西我自己去买就好了。”
和佳子用手制止正要站起来的长峰。
“请你留在这里。我好不容易帮你找到蔵身之处,如果你轻举妄动,让别人发现的话,不就什么事都不用谈了吗?”
“话是没错。”
“请你待在这里,我马上回来。”和佳子朝着大门走去。
“不,但是…”长峰追了来“我也一起去。”
“长峰先生。”
“不是的,我有其他的事。”这样说完后他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那是置物柜的钥匙“我把东西放在车站的置物柜里,如果没有时常去拿出来重放的话,工作人员会打开来看。”
“那我去——”
这样说完后,和佳子正准备接过钥匙,但是长峰却将握着钥匙的手收了回来。
“不,我必须自己去。”
“为什么?可是车站人很多…”
长峰摇头摇。
“我不想让其他人碰到置物柜里的东西,那是危险物品。”
“危险?”
和佳子说出口后就恍然大悟了。长峰嫌犯是带着猎
逃亡——她想起了电视上曾经出现过这样的字幕。
“我自己去。”长峰又再说道。
和佳子也不能反对,只能默默点头。
两人一走出大厦,就一直走到马路上才分开。和佳子目送着他的背影,感觉自己好像是在做梦,她无法相信自己正在做的事,还有目前的状况。
当然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并不是要让长峰去复仇,但是她想在察警之前找到菅野快儿。在被警方逮捕之前,必须要让菅野快儿道歉,必须要让长峰亲耳听到他的道歉,等他道完歉之后,再警报也不迟。
应该一起去置物柜的,和佳子心想,因为那是从长蜂那儿没收凶器的唯一机会。
和织部想的一样,房间非常凌乱,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到处都散落着杂志和纸屑,
上则被脫下来
丢的服衣霸占了。和伴崎敦也的房间一个样。织部茫然地环顾屋內心里想着。
“要从哪里开始呢?”织部询问前辈近藤。近藤看了看打开的衣橱,
出很厌恶的表情。
“只能从头开始査了。”近藤脫掉外套,但是却不知该放在哪里,只好拿着外套走出房间。
在门的另一头传来了真野的声音。
“随便什么都好,难道你什么都想不到吗?”
“你这样问…我真的完全想不到。”回答的是菅野快儿的母亲路子。
“不应该这样吧?应该可以想到什么才对喔。他的旧识或是朋友,没有人住在那里吗?”
“可是长野县…那个孩子有去过吗?”
“有吧,现在他就在长野县。离开东京后,他就直接去长野县了,而且现在还在那里。他应该不会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吧?”平曰说话口气总是不温不火的真野,也似乎不耐烦了。
“可是,我完全不知道那孩子平常在做些什么,他的朋友反而还比较了解他…请你去问那些孩子吧。”
“你是他母亲吧?儿子去哪里旅行做母亲会不知道吗?”
“长野距离东京这么近,应该不算是旅行吧?就算他是去那里,也不会一一向我报告的。不只我家的孩子,每家的孩子都一样吧?刑警先生,您的孩子不也是这样吗?”
“我的孩子还没这么大。”
“总有一天您会了解的。到了一个年纪之后,他们就什么都不跟父母说了。”
近藤苦笑着走回房间。
“真是个好狡辩的女人。明明儿子已经被警方和长峰双方盯上耶。”
“会不会是真的想不到呢?”
“可能是吧。真野也这么认为。”近藤低声说。
从路子那里取得的信用合作社存折看来,菅野快儿在逃亡后曾经领过两次钱。两次都是由长野县內的ATM领取的。如果只领取一次的话,还有可能是在逃亡途中刚好路过,但是隔了一阵子又领第二次的话,那么他蔵身在长野县某处的可能
就很高了。
他们已经请长野县的警方捣助,也正在着手分祈行银的监视录像带画面。不过调查团队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菅野会在长野县。
织部和近藤一起着手整理这间杂乱无章的房间。或许从这当中,可以找到菅野和长野县之间的任何关连。
“长峰也在长野县吗?”正在整理的织部问道。
“根据真野先生推论,应该是。”近藤回答。
“为什么?”
“你忘了吗?上次长峰写来的信,邮戳是爱知县吧?那是为了扰
我们的调查,才故意从那里寄出来的。他之所以要扰
我们,就是因为他已经大致掌握菅野的蔵身之处了。”
30
来到这里的两名刑警当中,其中一个看起来较年长的是川崎。他的眉毛稀疏,目光锐利,表情冷漠。
走进阿诚房间的川崎环顾室內后,喃喃自语:“真是
啊。”他的声音很低沉,令人感到害怕。
阿诚的父亲不在家,是由母亲出来接待。她想让刑警们在客厅坐,但是刑警们却表示想去阿诚的房內谈。
“因为有些事情我们不想在你母亲的面前说。”川崎说出这样的理由。听起来好像又有什么麻烦事要问他,阿诚感到不安。
“你没去上学吗?听说你现在也没打工了,那你每天都在做什么?”川崎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问道。另外一个刑警仍然站着,不时看着屋內。阿诚决定坐在
上。
“没做什么…就是看看电视或是打打电动…”阿诚结结巴巴地回答。即使对察警,他一样很讨厌被人问到每天在做些什么。他自己也觉得每天无所事事很难受。
川崎扬起嘴角。
“嗯,你还这么年轻不是吗?”
阿诚低下头。他感觉自己好像又要被人说是没有存在价值的废物了。
“你会和朋友见面吗?”
阿诚默默地头摇。
“为什么?应该不至于没有朋友吧?还是说,只有伴崎和菅野这两个朋友?”川崎语带讽刺地问他。
阿诚仍然低着头开口回答。
“因为我太常出去的话会被爸妈念,而且朋友都有所避讳,不和我联络…”
“避讳?为什么要避讳?”
“因为…我现在这样,而且敦也又碰到那种事,所以…”
“也就是说,不想惹麻烦。”川崎断然地说“你们这些人所说的哥儿们感情,顶多就是这样吧?有难时会帮助你的人,才是真正的朋友,但是他们却逃之夭夭。不过是些虚情假意的家伙罢了。”
对于川崎挑拨
的言论,阿诚不由得抬起头来瞪着他。但是刑警对于少年的目光根本不畏惧,反而还以“你有什么不満吗?”的眼神瞪回去。阿诚不发一语,又低下头。
“就是说,你完全没和朋友联络?譬如说有没有和谁聊过菅野的事?”
“最近我没和任何人说过话,也没有联络…”阿诚小声地问答。
“喔,你能给我看一下你的机手吗?”
“机手?”
“我只是看一下。”川崎对他笑着说。
阿诚拿起
旁边的揷头上正在充电的机手,递给刑警。
川崎对着卡通人物的待机画面苦笑之后,便将机手交给另一个刑警。那个刑警立刻开始操作。
“你在做什么?”阿诚用议抗的口吻说。
“我要看一下拨叫电话和接听电话的列表。”川崎说道“应该没关系吧。”
“这不是犯侵隐私权吗?”
川崎脸上带着冷笑,用三角眼瞪着阿诚。
“这是调査所需。你应该知道我们在调査什么吧?要是你们一开始不犯侵长峰绘摩话,我们现在也不用做这些事。你也是绑架她的帮凶吧?那是不是应该协助我们办案呢?”
阿诚将目光从刑警身上移开,紧紧握住
尾。
检查机手的刑警将机手拿给川崎看,并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川崎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昨天有人打了一通共公电话给你吧?这是谁?”
阿诚心臓抨评跳,全身开始冒冷汗。
“那个是…那个是哥儿们。”
“哥儿们?是朋友吗?你不是说完全没跟朋友联络吗?算了,那你可以告诉我他的姓名吗?”
阿诚无法回答,他想随便掰个名字,但还是作罢。因为只要察警一去査,就会穿帮了。
“怎么了?是不能说吗?不过,你们这个年代,还有人没有机手吗?还是说因为没有缴电话费而被停话呢?”
对于接二连三的问题,阿诚只能闭口不说,他的口越来越干。
“喂!回答啊!”另一个刑警对着阿诚大吼,川崎制止他“没关系。”
“该不会是菅野快儿吧?”川崎用温柔的口气问道。
再掩饰也没用了,阿诚心想,没办法再隐瞒了。虽然快儿说如果告诉别人他打电话来的话,就绝不饶他,可是面对这个情况,阿诚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他轻轻点头。另一个刑警好像很震惊。
“他为什么打电话给你?”川崎问道。
“我想…是为了了解这里的情况。”
“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我就说…你的事警方都知道了,最好还是去自首…”
阿诚将与快儿之间的封话,能想到的全都告诉了察警。川崎面色凝重地听着,另一个察警则做记录。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川崎问。
阿诚摇头摇“我没听他说。”
川崎想了一下后,小声地对另一名刑警说了些耳语。那位刑警点点头,接着就走出房间。
“他说还会再打电话来是吗?在你调査好警方有没有找到能证明他就是凶手的证据之后,是吗?”
“是的。”
“嗯——”川崎双手抱
,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他保持这个势姿盯着阿诚看“菅野好像在长野呢。”
“啊?”
“长野县。已经证实菅野快儿就躲在长野县的某个地方。”
“长野县…”
“怎么样?听到这个地名之后有想到什么吗?任何事情都可以。你和他们聊天时,曾经提过长野这个地名吗?”
阿诚陷入沉思。他尽量回想和敦也、快儿之间的对话,但是最后他还是头摇。
“我不知道,我没有去过长野。”
“你有没有去过不重要。我是在问菅野快儿他们。”
“我不知道。”
川崎不耐烦地看向一旁,他的表情似乎是在说“真是一个没用的小鬼”
另一名刑警回来了,他对川崎点了点头。
“好,我们走吧。”川崎站起来,低下头看着阿诚。
“唉?要去…哪里?”
“还用说嘛!当然是察警局啰!我想要仔细了解一下有关你和菅野通的那通电话,你的机手就暂时先由我们保管。”
阿诚在西新井分局的会议室里受到疲劳虫炸般的盘问,可是他也只能一再对川崎重复相同的话。刑警们似乎是想看看能否从他的叙述中,找到快儿蔵身之处的蛛丝马迹。不过搞到最后,阿诚还是无法満足他们的期望。
到了晚上,他们终于让阿诚回家了,还把机手还给他。但是在送他回来的车上,川崎这么告诉他的:
“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会派人在你家前面监视。我们也在你的机手上动了手脚,只要有人打电话来,我们就会知道。我们会听窃你谈话的內容,所以如果你要保有自己的隐私,就请使用家里的电话或是共公电话。如果是菅野快儿打来的话,就尽量拖延和他说话的时间,明白了吗?”
“快儿如果没有打来呢?”
“但是他不是说还会再打来吗?”
“话是没错,但是…”
“如果没有打来的话,我们会等他打来的。没关系,我们已经习惯等待了。在逮捕菅野快儿之前,我们本来就打算一直等下去。这段时间可能会很长,所以要多多麻烦你了。”这样说完后,川崎便拍了拍阿诚的肩膀。
川崎也和阿诚的父母说了同样的话,然后才离开他家。不过阿诚并没有听到川崎乘坐的那辆汽车离去的引擎声。看来,他们是打算从现在开始一直等了。
在刑警面前很谨慎的泰造,一等川崎走出去就
出不悦的表情。他叫住正要上楼的阿诚:
“等一下!”
“什么事?”
“还有什么事?总之你给我坐到那里。”他指着客厅的沙发。
阿诚整个人用力靠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脸转向一旁。他不想看父亲的脸。已经在察警局被问得很烦的他,一想到父亲又要对他说教,就觉得很不高兴。
“为什么你没告诉我菅野有打过电话给你?”泰造说。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我不是跟你说过,有任何事都要立刻告诉我吗?”
“因为快儿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啊,所以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在哪里。”
“重点不是这个!”
对着正在咆哮的泰造背影,母亲像是责备似的叫着“爸爸”然而面红耳赤的父亲表情仍然没变。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告诉察警我们家的车子可能被用去犯罪吗?就是不希望他们觉得你是共犯啊。不是说好绑架女生的时候,你以为只是普通的恶作剧,所以才去帮忙的吗?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要竭尽所能地协助察警。你要是让那些人留下坏印象的话,以后会很麻烦的。你连这种事情都不懂吗?”
阿诚的脸扭曲着。父亲说的话他都明白,确实是应该这样做,但是他没办法老老实实地道歉。他想说的是,每次你都只会生气,在这种气氛下,哪有可能什么事都说得出来啊!
“算了。你在察警局里被问了些什么?”
“就是问我和快儿通的那通电话嘛!”
“不是叫你说出来吗?”
又要说吗?阿诚感到非常不耐烦,但是他忍住没表现出来。如果再被骂的话,他会崩溃的。
他又对父亲说了一遍他已经反复说到想吐的话。泰造的嘴角往下撇。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只要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应该就没事了。你可以坚持说,你只有帮忙绑架女生,之后发生的事情是你当初没想到的。”
“但是如果快儿被逮捕的话怎么办?那家伙会说我是共犯吧?察警或许会相信快儿说的话。”
“所以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最重要是要让警方对你留下好印象。‘只要鱼有心,水也会善待之’,不管在哪里都是这样。”
阿诚并不懂这句俗谚的意思,但是他知道这好像是大人狡诈的生存方式之一。
“但是,菅野会怎么说,还真教人不放心呢!他为了被捕而怈恨,或许会咬定你也是共犯。”泰造咬着嘴
“那些家伙做过的事,你全都知道吗?”
“不是全部,但是有一部分…”
“他们常常会犯侵女孩子吗?”
“白痴!”泰造骂道“为什么不早点和那种人划清界线呢?”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阿诚在心里暗骂着。
“你听好了,如果察警问你那两个家伙之前做过什么坏事的话,你要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要说你虽然常常借车子给他们,但是你不知道他们用来做什么。你以为他们只是搞些恶作剧,没想到他们会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明白了吗?”
“知道了。”
阿诚闹着别扭回答。这么做一点意义也没有吧?他想道。他回忆起在察警局被盘问时的情景——每个察警的表情看起来都像是能看穿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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