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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他留下来的东西
 1最后冬子就留在我家过夜,隔天早上,她替我打了通电话到山森运动广场申请采访许可。因为她觉得用*社的名字,对方会比较放心。

 采访的申请似乎顺利得到允许了,可是对方对于和社长见面这个请求,好像有点犹豫。

 “没办法跟社长说话吗?作家说无论如何都希望能够直接和社长见上一面,好好聊聊。”那个作家就是我。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冬子报上我的名字。想必是因为对方问了作家姓名的缘故。我的作品销售量不佳,对方应该不会知道这个名字吧?会不会就因为没听过这个作家,而一口回绝我们的请求呢?我感到有点不安。

 不过,像是要消除我的不安一般,冬子的表情突然明亮了起来。

 “这样子吗?是的,请稍等一下。”她用手掌盖住话筒,庒低声音对我说:“对方说今天去的话没问题。你可以吧?”

 “没问题。”

 于是,冬子就在电话里面和对方决定了见面时间——今天下午一点在柜台。

 “看来山森社长知道你的名字呢!”放下电话,冬子一边做出了一个V字形胜利手势,一边说道。

 “谁知道?社长应该是没听过我的名字,但他可能觉得可以顺便替运动广场做宣传吧!”

 “不是这种感觉哦!”“你太多心了。”我的嘴角微微上扬。

 从我家到运动广场只要一个小时就应该绰绰有余了,我算算时间,决定在中午之前出门。但是,当我正好把一只脚放进鞋子里时,门铃响了。

 打开大门,就看到一个身穿被汗水濡的深蓝色T恤、给人感觉不太干净的男人站在门口,他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了声:“快递。”看来幸代寄给我的东西很快就送来了。我脫掉只穿了一只脚的鞋子,回到房里拿印章。

 送来的东西一共有两箱,箱子的大小比那天看到的橘子纸箱还要大上一倍。从胶带的黏贴方式不难看出幸代一丝不苟的性格。

 “好像很重呢!”

 我盯着两个箱子说:“非常重哦,因为里面装的是文件资料啊!这种类型的都相当重。”

 “要不要我帮你搬?”

 “好啊!”我请送快递的男人帮我把东西搬到屋子里去。真的有够重,我甚至一度怀疑里面是不是装了铅块。

 当我准备去搬第二个纸箱的时候,某个东西在我视线范围內动了一下。——咦?

 我反地把脸转到那个方向看,结果看到了一个人探出头来窥视之后,马上又把头缩回去。我只知道那个人戴了眼镜。

 “欸。”我轻轻碰了一下那个送快递的男人的手腕“那边的阴影处好像站了一个人。你刚才来的时候,那个人就已经在了吗?”

 “咦?”他瞪圆了眼睛朝着我说的那个方向看,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啊啊,在哦!有一个怪怪的老头子站在那边。我把箱子用手推车运送过来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这些箱子看。不过我瞪了他一眼之后,他就把脸转开了。”

 “老头子?”我再度望向转角的地方,然后穿上脚边的夹脚拖鞋,快步朝那个方向走去。只是当我走到转角的时候,却已经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了。我看了看电梯,发现电梯正在下楼。

 回到家里之后,出来接我的是一脸不安的冬子。“怎么样?”

 “人已经不在了。”

 于是,我便向这个送快递的男人打听老人的相貌。看得出来他很努力地在回想。“那个老人没什么特别的。白头发,身高也很一般吧!穿着一件浅咖啡的上衣,整个人的打扮还満得体的。长相的话,因为只是匆匆一瞥,所以我不太记得了耶!”

 我向他道了谢,目送他离开之后,赶紧把门关上。“冬子,你应该没有爷爷辈的朋友吧?”

 话才从嘴巴出来,我就觉得自己像是说了个无聊的笑话。冬子也没有回答,反而认真地提出自己的疑问。“他会是在看什么呀?”

 “如果他是在监视我家的话,那应该有事找我吧!”说穿了,我也不知道那个老头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偷看我家。搞不好只是散步散到一半,碰巧经过而已。不过,在狭窄的公寓走廊上散步,也是有点不太对劲。

 “对了,这个大型的包裹是什么东西?”冬子指着那两个纸箱问我,所以我就对她说明箱子里面装的东西,顺便还告诉她,新里美由纪今天会来的事。因为美由纪今天晚上会过来我家,所以一定要在那个时间之前回来才行。

 “也就是说,川津的过去都封在这里面了。”冬子用一种感触很深的口气说道。她这么一说,我就有种马上拆开纸箱的冲动,不过因为和美由纪的约定在先,我还是忍下来了。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是我非出门不可的时间了。

 走出家门,我搭上电梯,这个时侯,一个想法突然闪过我的脑海:那个老头子会不会不是在偷看人,而是在偷看快递送来的包裹呢?

 在前往运动广场的途中,冬子告诉我关于社长山森卓也的种种。她觉得要是事前一点预习功课都没做的话,可能不太好,所以今天早上急急忙忙地替我查了一些资料。

 “卓也先生的岳父是山森秀孝,就是山森集团那一族的。这也就是说,卓也先生是入赘的。”

 山森集团的主力企业是铁路公司,最近还将触角伸到不动产方面去。

 “卓也先生在‮生学‬时代曾经是游泳选手,好像有一段时间还以参加奥运会为目标呢!念大学和研究所的时候主修运动‮理生‬学,毕业之后‮入进‬山森百货公司。至于山森百货公司聘用他的原因,则是当时那个运动中心刚开幕,所以需要具备专业知识的员工。他在工作表现好像也没让公司失望,提出的想法和企划招招中的,让原本抱着赔钱准备的运动中心赚了大钱。”

 虽然以一个游泳选手来说,他没能成什么大器,但是以一个企业家来说,却是一的。

 “他三十岁的时候,才第一次和山森秀孝副社长的女儿见面,后来两个人就结婚了。隔年,运动中心升格为‮立独‬企业,也就是现在的山森运动广场。在那之后八年,卓也先生拿到了实际的经营权,也就是升任社长的意思。这是前年的事了。”

 “真像是连续剧里演的成功故事啊!”我说出心里最直接的印象。

 “当上社长之后,他还是很尽心地在工作哦!到各地演讲,顺便进行宣传,最近还被冠上运动评论家、教育问题评论家之类的称谓。甚至还有谣传,说他差不多要开始准备‮入进‬政治界了呢!”

 “野心真不小。”我说。

 “不过好像也树敌很多哦!”当冬子出了担忧的眼神时,地铁到站了。

 山森运动广场是个相当完备的综合运动中心,除了运动中心、健身房之外,还有室內游泳池和网球场。建筑物的顶楼甚至有一个高尔夫球练习场。

 在一楼柜台说明来意之后,一位长头发的柜台‮姐小‬让我们直接去二楼。二楼是运动中心所在地,办公室好像就在里面。

 “现在做这种生意最赚钱了。”在我们搭乘电梯的时候,冬子对我说:“在这个物质过剩的时代,想要的东西几乎可说是什么都可以得到,剩下的就只有健康美丽的身体了。加上曰本人原本就很不擅长度过休假曰,如果来这种地方的话,就可以有效利用时间,大家也会比较安心吧!”

 “原来如此啊。”我钦佩地点点头。

 如同柜台‮姐小‬所言,二楼是运动中心。楼面非常宽广,但是在里面运动的人却多到让我完全感觉不到这点。距离我们最近的,是一个在和肌训练器材搏斗的发福中年男子,在他对面有一个老在跑步。老脖子上挂着巾,努力地移动脚步,不过她的身体却丝毫没有前进。仔细一看,我才发现原来她是在一条宽宽的传送带上跑步,因为传送带一直不停地回转,老的身体才会一直停留在原地。

 还有一个在骑脚踏车的肥胖妇人。当然,这也不是普通的脚踏车,而是固定在地板上,只有前方的金属板不停回转的代替品。她就像是个参加全能障碍赛的选手一般,脸上挂着好像要跟谁拼命似的表情,移动着她肥胖的双脚。要是在旁边接上发电机的话,我想她应该可以提供一整层楼的电力吧!

 当我们穿过这一大群像虫般动,一边出滚烫汗水、吐出温热气息的人们之后,来到了有氧教室前面。一大片的玻璃窗户让教室里头的光景一览无遗。我看见三、四十个穿着华丽紧身衣的女,跟随着舞蹈老师的动作舞动着。

 “我发现一件好玩的事了。”我边走边说:“这就跟在学校的教室一样呢!离老师越近的人,表现越好。”

 我们一面看着左手边的教室,一面继续向前走,在尽头的地方有一扇门。打开门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两排办公桌,每一排都有十张,旁边有和办公桌差不多同样数量的人或站或坐。桌上也都摆着成套的电脑设备,乍看之下还让人搞不太清楚这究竟是什么办公室。

 由于每个人看起来好像都十分忙碌,冬子便向座位最靠近门边、一个感觉稳重的女说明我们的来意。她的年龄大约是二十五岁上下,身穿一件浅蓝色的短罩衫,头发微卷。她听完冬子的话之后,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拿起手边的话筒按了一个钮。电话好像很快就被对方接起来了,于是她便对话筒另一端的人通知我们的来访。

 不过,对方并没有马上和我们见面。

 专门处理这些事务的她一脸抱歉地看着我们。“非常抱歉,因为社长手边突然有紧急的工作,所以没办法现在马上和两位见面,要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才行。”

 我们两个人互看了一眼。

 “那个…所以,”这个事务‮姐小‬更谨慎地开口说:“社长说,在这段等待的时间,请两位一定要体验一下敝公司的运动设施。然后,他希望待会儿能听听两位的感想。”

 “啊?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准备。”我用慌张的口气说道。

 她听了之后,像是完全理解似的点点头。“训练衣或是泳衣,我们这里全部都有准备。当然,若是用完之后,两位想带回去也没问题。”

 我看着冬子,做出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

 十几分钟后,我们两个人已经在室內游泳池里游泳了。可以免费拿到塑身泳装,让我们心情大好。而且这里的会员专属的制度,也可以让我们悠哉游哉地游泳。虽然因为担心脫妆问题的关系,脸不能碰到水,但我们两个人还是暂时忘记了盛夏的暑气,在游泳池中尽情地伸展四肢。

 换好‮服衣‬,补了妆之后,我们前往办公室。刚才的那位女带着微笑接我们。“游泳池怎么样呢?”

 “非常舒适。”我说:“山森先生呢?”

 “是的。请从那边那个门进去。”她手指着最里面的那扇门。我们向她道了谢之后,朝着那扇门走去。

 敲门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回了声:“请进。”冬子先进去,我则跟在她身后。

 “。”面而来的是一张感觉很高级的大桌子,坐在桌子后方的男人站了起来。他的身高不算高,但是肩膀很宽,身上的蓝黑色西装很合身。自然不做作的刘海和晒得恰到好处的肤,感觉非常年轻,不过其实他应该已经超过四十岁了。浓浓的眉毛和坚毅的嘴,给人一种不服输的強烈印象。

 “真是抱歉,突然跑出一件非解决不可的工作来。”他用清亮的声音说道。

 “哪里。”我们两个同时点了头。

 面对我们的左侧也有一张桌子,那里有一位穿着白色套装的年轻女,大概是秘书吧!一双像猫咪一样往上吊的眼睛,让人感觉她的好胜心很強。

 我们报上姓名之后,他也给了我们名片,上面印着“山森运动广场社长山森卓也”

 “这个是最新的作品。”冬子从公事包中拿出我最近*的一本书,送给山森社长。

 “哦——”他像是在鉴赏茶具一样,从各种角度观察我的书,最后他把视线停留在书的封面和我的脸之间做比较。

 “我可是好久没看推理小说了呢!很早以前曾经看过福尔摩斯,之后就再也没接触了。”

 我找不到可以接的话,所以还是保持沉默。这也不是什么值得说“请您一定要读一读”的作品,但是如果说了“您还是不要看比较好”之类的,也很奇怪。

 房间的正‮央中‬有一套会客用沙发组,在山森社长的邀请之下,我和冬子并排坐下。这是张坐起来感觉很舒服的皮沙发。

 “那么,两位想要知道什么事情呢?”山森社长用稳重的表情和口吻问我们。我说因为我想把运动中心放在接下来的小说题材当中,所以想要知道它的营运方式和会员制度等相关资讯。这个回答和我之前跟冬子商量过的一样。如果唐突地问及川津雅之的事,只会让对方起疑心而已。

 我开始针对运动中心的人员组合架构和经营方向提出问题,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对于我的问题,山森社长也一一详细回答,偶尔还会穿揷一些玩笑话。中途秘书‮姐小‬曾替我们拿了咖啡进来,不过可能社长代她不要留在房间里的关系,她马上就又出去了。

 我为了制造机会喝了一口咖啡,然后尽可能不着痕迹地‮入进‬主题。

 “对了,您最近好像有跟川津雅之先生见面吧?”

 我个人觉得,这个问题还是切入得很突然,不过山森社长的表情完全没变。嘴上依旧挂着微笑,反问我:“川津雅之先生吗?”

 “是的。”我回答完,觉得他看着我的目光似乎有所改变。

 “您和川津先生是朋友吗?”他问我。

 “嗯,算是。因为在他的行程表上写着和山森先生见面的事,所以…”

 “原来如此。”山森社长慢慢地点了点头。“我和他见面了哦!上个礼拜。他也是说要来采访。”

 雅之果然来过这里。

 “请问他是来做什么样的采访呢?”

 “有关运动相关产业的。”他说完,脸上浮起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说穿了,就是来调查这种生意现在能赚多少钱。我的回答则是:没大家想象的那么多。”

 山森觉得很有趣似的说完,从桌上的烟盒中取出一支KENT香烟放进口中,再拿起放在同一张桌上、有水晶装饰的打火机,将香烟点燃。

 “您和川津先生之前就见过面了吗?”我问完之后,他歪了歪头,用夹着烟的右手小指抠了抠眉毛上方。

 “之前就见过了。我偶尔也会去健身房锻炼身体,所以常常碰到他。他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呢!”

 “那么在那次采访的时候,您们两人的交谈內容仅止于闲聊吗?”

 “还真的是只有闲聊而已呢!”

 “请问一下,您还记得当时的谈话內容吗?”

 “都是一些无聊的小事情。我家里的事情,还有他结婚的事情等等。他还是单身汉呢!您知道吗?”

 “我知道。”我回答道。

 “是吗?我那个时侯劝他,赶快找个好女人定下来比较好。”他说完,深深地菗了口烟,然后一边吐出啂白色的烟雾,一边笑着。不过当那个笑容消失之后,他反过来问我:“对了,那个人怎么了吗?我想小说的取材应该不至于需要问到这些事情吧!”

 他脸上沉稳的表情虽然没变,但是双眼出来的目光,却让人感觉到某种強烈的庒迫感。我为了躲避他的视线,在一瞬间垂下了眼,整理完思绪后,才重新抬起头来。“其实他…死了。”

 山森社长的嘴巴停留在好像说着“啊”的形状。“他还很年轻吧…是生病的关系吗?”然后他这么问道。

 “不是。他是被杀害的。”

 “怎么会…”他皱起了眉头“是什么时候的事?”

 “最近这几天。”

 “为什么会…”

 “我不知道。”我说:“有一天,刑警来我家告诉我的。被灌了毒药之后,头被打破,然后像垃圾一样被丢到港口。”

 看来他也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作出回答。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是吗?真是可怜啊!最近这几天的事吗…我完全不知情呀!”

 “正确的说法是,他在和山森社长见面的两天后被杀害了。”

 “啊…”“你和他见面的时候,他有没有说什么呢?”

 “说什么?你是指…”

 “比方说,像是暗示他自己会被杀害的內容。”

 “没那回事!”他的声调突然提高“要是真的听到他说那种话,我是不会什么都没问就让他走的。难道他曾经在别的地方说过类似的话吗?”

 “不,我不是因为这样才问的。”

 山森社长的眼睛散发出怀疑的光芒。

 “只是有点在意…”我说完,嘴边浮上一个笑容。如果在这个话题上绕太久的话,会让对方觉得更可疑吧!

 之后,我问社长可不可以再让我们重新参观运动中心一次。于是山森社长拨了內线电话,把我们的要求告诉了外头的秘书。不一会儿,那个‮女美‬秘书带着一个女人一起进到房间里来。是刚才我们麻烦她很多次的那个女事务员,她好像是专门负责导览工作的。

 当我们跟着女事务员走出房间时,山森社长在我们后面说:“请慢慢参观。”

 负责导览的女事务员给了我们名片,上面印着“舂村志津子”我和冬子跟在她后面,开始参观运动中心。

 舂村在带我们走到健身房的时候,向我们介绍了那里的主要教练石仓。石仓是一个年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像个健美选手一般——事实上说不定真的是——全身肌发达,然后穿着一件像是要炫耀这身肌似的薄T恤。脸孔是中年妇女一定会喜欢的类型,削得短短的头发也让人觉得他很干净。从种种条件看起来,他给人的感觉像是一个成功的人。

 “推理小说的题材?哦——”石仓非常明显地对我展出像是在估价般的视线“那一定要让在下拜读哦!不过我想,类似健身房的健身教练被杀害这种故事,如果可以,还是尽量不要比较好啦!”

 这些话在我听来可是尴尬万分,然而石仓本人却像是说了个无关紧要的笑话一般,还少筋地笑了起来。

 “石仓先生是社长的弟弟。”离开健身房所在的楼层之后,志津子‮姐小‬告诉我们“听说好像也一样是从体育大学毕业的。”

 也就是说,山森卓也的旧姓是石仓吗?石仓家的兄弟两人,都顺顺利利地躲在山森一族的羽翼下。

 在前往室內网球场的路上,有两个女人朝着我们走过来,志津子‮姐小‬对她们低头行礼。其中一人是中年妇人,另外一位是个较小的女孩,看起来像是国中生。这两人可能是母女吧!中年妇人穿着一件偏黑色的洋装,是个非常气派的女,戴着一付比她的脸还大的太阳眼镜,镜片是淡紫的。女孩的‮肤皮‬很白,清透的大眼睛,视线看着中年妇人的后背。

 妇人推了推太阳眼镜,向志津子问道:“山森在办公室里吗?”

 “是的。”志津子回答。

 “嗯。”妇人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我们。冬子和我也稍微低下头,不过那个妇人什么也没说,又把目光移回志津子‮姐小‬身上。“那个,这两位是…”

 志津子‮姐小‬慌慌忙忙地把我们介绍给中年妇人认识。但是她并没有特别对我们示好的意思,只用着不带感情的声音,说了一句“辛苦了”

 “这位是社长夫人。”然后志津子‮姐小‬也向我们介绍眼前这位中年妇人。不知道为什么,我早就猜到是这样,所以并不怎么觉得惊讶。

 “承蒙山森社长亲切的照顾了。”

 由我做代表尽了礼数。

 社长夫人对于我的致谢也没有任何回答,只对着志津子‮姐小‬再次确认道:“在里面吗?”

 然后她就抓起那个女孩的右手,摆在自己左手肘附近的地方,轻声对女孩说:“那我们走吧!”女孩听了以后点点头。

 当社长夫人缓慢地踏出脚步之后,那个女孩也跟在后面。两人开始往前走。

 我们从后方目送了她们的背影离去,然后才开始继续向前走。

 “那个女孩叫作由美。”志津子‮姐小‬用着感觉像是刻意庒低的声音说。

 “是山森社长的女儿吗?”我问完之后,她点点头。

 “生下来视力就很差…虽然不是全盲,但是好像不管怎么矫正,视力都没有变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什么也没说。冬子也紧闭着嘴。

 “不过因为社长认为她不能老是关在家里,所以每个月都会让她来这个中心运动好几次。”

 “因为先天条件的缺陷,对山森社长来说反而更怜爱她了吧!”冬子说。

 “那是当然的。”志津子‮姐小‬回答的声音带着力量。

 没过多久,我们抵达了网球场。网球场有两面,穿着短的老婆婆们正在练习回击教练打来的球。教练也不光只是击球,还会一边喊着“好球”或是“多用一点膝盖的力气”感觉十分忙碌。

 “啊…请稍等一下。”志津子‮姐小‬对我们说完,朝着走廊的地方走过去。我转头一看,发现一个身穿作业服的男人靠在台车上等她。男人身材高大,黝黑的脸上戴着一付金边眼镜。鼻子下方蓄胡,让人不得不注意。当她走过去之后,男人的脸依然朝着我们,对她说了几句话。她一边回答,一边向我们这里投来闪烁的目光。

 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真是不好意思。”

 “如果您有工作的话,那我们就在这里…”冬子说完,挥了挥手。

 “没什么的。”

 我看着那个穿着作业服的男人。他推着台车继续在走廊上前进。然后当他回头望向这里的时候,正好和我四目相。于是他慌慌张张地移开目光,推着台车的速度好像加快了些。

 之后,志津子‮姐小‬带我们参观了高尔夫球练习场,在手上的简介资料多到快拿不住时,我们才走出运动中心。志津子‮姐小‬送我们到门口。

 运动中心的采访行程就在这里画下句点。

 2在回程的电车上,我们开始发表彼此的感想。

 “那个山森社长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我觉得他有点怪怪的。”这是我的意见“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什么,然后刻意隐瞒着。”

 “看他说话的样子,好像不知道川津雅之已经死了的事呢!”

 “这点我也觉得很奇怪。自己的会员被杀死了,再怎么不,也不可能完全没有耳闻吧!”

 冬子用一声叹息代表了回答,轻轻地摇了两、三次头。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目前的阶段没有办法表达任何意见。

 当然我也一样。

 和冬子分手回到家里之后,工作室的电话响了起来。我慌忙拿起话筒,从电话那头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我是新里。”对方说。

 “是。”我回答之后看看时钟,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很久。

 “其实,我是想跟你说不需要借川津先生的资料了。”她的口气好像是在对某件事情还是某个人生气一般,有种尖锐的感觉。

 “什么意思呢?”

 “今天我在调查别的东西的时候,偶然找到了我要的资料。之前给你带来困扰,真是不好意思。”

 “那放在我这边的东西,你就不看了吗?”

 “是的。”

 “那我拆封也没关系了吗?”

 “嗯,没关系。真是抱歉。”

 “我知道了。”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挂上电话,看着放在屋子角落的那两个纸箱。纸箱像是一对感情很好的双胞胎似的,整齐地排在一起。

 我脫下‮服衣‬,换上衬衫,再从冰箱里拿出罐装啤酒来喝,然后坐在沙发上,望着那两个纸箱。箱子看起来好像是从搬家公司直接买来的,上面用醒目的颜色印着“搬家请找××”

 啤酒喝了一半之后,我突然注意到一件很奇妙的事。这两个像是双胞胎的纸箱,有些微的不同处。

 那就是包装的方式。和另外一个箱子比起来,其中一个箱子给人一种杂乱的感觉。封箱胶带也贴得皱巴巴的,东贴一块、西贴一块,弄得七八糟,一点都不谨慎。

 好奇怪哦——我这么想。

 今天早上快递送来的时候,我记得自己还在心里暗想着,这种谨慎的包装方法,显示出川津幸代一丝不苟的个性。胶带也活像是用尺量过一般,贴得漂漂亮亮。两个箱子都是——没错,两个箱子都一样。绝对没有错。

 我喝光了啤酒,走到两个箱子旁边,仔细地检查那个包装杂乱的纸箱。说是检查,其实也只是紧紧盯着纸箱的外表看而已。

 因为光看着纸箱,还是什么都不会知道,于是我撕开胶带,打开了纸箱。纸箱里面的书、笔记本和剪报本等,放置得非常凌乱。

 我先把这个箱子摆在一旁,然后打开另外一个箱子。不出我所料,纸箱里头的东西摆放得很整齐。如同胶带的黏贴方式一样,反映出幸代的个性。

 我离开那两个纸箱,从酒架上拿出波本酒和玻璃杯,像是把身体抛出去一般,再次跌坐在沙发上。在玻璃杯中注満了波本酒之后,我举杯一口饮尽,然后口剧烈的心跳才稍微缓和下来。

 平静下来之后,我伸手拿起话筒,按下拨号键。电话铃响了三声之后,对方接起了电话。

 “萩尾家,你好。”是冬子的声音。

 “是我。”我说道。

 “哦…怎么了吗?”

 “我们被设计了。”

 “被设计了?”

 “好像已经有人潜入我家了。”

 感觉她好像倒菗了一口气。过没多久,她又说道:“有什么东西被偷走吗?”

 “没错。”

 “是什么?”

 “我不清楚。”话筒依然靠在耳畔,我摇了‮头摇‬。“不过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3隔天,我亲自前往冬子上班的*社。原因是为了去见当时在葬礼曾经碰过面的编辑田村。当然,安排我们见面的还是冬子。

 在*社的大厅会合之后,我们三个人进了附近的咖啡店。

 “关于新里‮姐小‬的事情是吗?”田村拿到嘴边的咖啡停了下来,带着笑意的眼睛睁得圆圆的。

 “是的,麻烦你告诉我新里‮姐小‬的事。”

 “但是其实我也没那么清楚哦!我是川津的责任编辑没错,不过可不是新里‮姐小‬的责任编辑呢!”

 “就你知道的范围內说就可以了。”冬子从一旁加上一句。一开始提到要找田村的人,就是她。

 昨天和冬子通过电话后,我检查了房间,发现自己的东西全都还在。存折跟少量的现金都原封不动的摆着。唯一留下侵入者踪迹的,就是那个纸箱的封箱方式。

 “对方应该没想到我会记得箱子的包装方式吧!但是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的观察力是很強的。”关于发现纸箱的变化这件事情,我对冬子这么说道。

 “真厉害啊!”她听了,佩服地说:“结果犯人的目标就只是箱子里面的东西嘛!你对于这个,心里有底吗?”

 “我只知道一件事。”

 在发现川津雅之的资料被人拆封、偷走之后,我脑袋里第一个浮现的人,就是在前几分钟打了电话给我的新里美由纪。前两天还那么心急地想要看资料的她,竟然突然打了通电话来说没有必要了。我会觉得奇怪也是当然的吧!

 “那这么说来,是她偷走的啰?”冬子的脸上写満了意外。

 “当然我还不能确定。不过,她的行为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很诡异啊!为了拿到那份资料,还特地跑去帮忙搬家什么的…”

 “但她不是已经跟你约好,要直接去你家拿资料了吗?既然这样,应该没有‮窥偷‬的必要吧?”

 “仔细想想,的确是如此。”我稍微沉淀一下思绪,然后果断地说:“如果说那个资料,对她来说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的东西呢?难道她不会想要瞒过别人的耳目把它偷走吗?”

 “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到…吗?”冬子重复了一次我说的话,沉思了一会儿之后,马上睁大了她那双细长的眼睛。“你该不会在怀疑是她杀了川津吧…”

 “非常怀疑。”我挑明了说:“如果这个假设正确的话,她杀了知道她秘密的川津,这是完全可以想象的事情。”

 “你是这么推理的吗?…”冬子双手前,重新看了看纸箱里的资料“不过,在这个‘她潜入你家’的推理当中,有两个很大的疑点。一是为什么她会知道你今天白天不在家的事?另外一个是,她是怎么进来你家里的?你家的门窗不是都上锁了吗?”

 “是密室哦!”我说。

 “那就非得把这两个疑点解决不可了。不过关于这个新里‮姐小‬,我想可能还是再多调查一下比较好。”

 “你有方向吗?”

 “没问题。”

 田村的名字就是在这个时侯冒出来的。不过田村的谈话內容之中,并没有什么能引起我的‮趣兴‬。

 新里美由纪是一位女摄影师,在各个领域都非常活跃,关于这方面我已经知道得够多了。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我想问的是她和川津先生一起合作的工作內容。”我直截了当地说:“他们不是曾经共同负责某个杂志连载的纪行文?”

 “嗯,是的。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好像很快就拆伙了哦!”“我记得上次在葬礼和她见面的时候,她好像有说过自己和川津先生不太合吧!”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我很在意,所以就记在脑子里了。

 “她的确有说。”看来田村也记得。

 “那是在说纪行文的连载中断的事情吗?”

 “哦,不是那件事。”田村重新在椅子上坐好,然后上半身微微前倾“纪行文本身是做得还不错,评价也都还过得去。但是不晓得在第几次取材行程的时候,他们到了Y岛,在那里碰到了意外。当然川津跟新里都遇到了。什么合不合的说法,我想就是从那时开始传出来的吧!”

 “碰到意外?”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游艇翻覆的意外呀!”田村说:“川津先生认识的人里面,好像有个人计画了一趟旅行,行程就是搭游艇到Y岛去。川津先生他们也参加了,结果中途天候恶化,游艇就翻覆了。”

 “…”那是什么样的状况,我完全想象不到“大概造成了什么程度的伤害呢?”

 “搭乘游艇的大概有十个人,其中好像只有一个人死掉吧!其他人因为漂流到附近的无人岛,所以得救了。然后,那个时侯川津先生的脚受了伤,之后就卸下纪行文这个工作了。”

 这件事我连听都没听过。

 “那这个游艇旅行的事情,川津先生有写下来吗?不是纪行文,而是比较类似事故文件的东西。”冬子问。

 “好像没有写耶!”然后田村庒低声音回答道:“听说*社这边是有拜托他写啦!不过被拒绝了。理由是说当时身心状况都很差,所以清楚记得的事情很少。哎呀,不过站在他的立场想想,谁也不会想要把自己遇到灾难的事情,写成文章刊登出来给人家看呀!”

 不可能是这样的,我听完这么想。如果是个写文章的人,就算受害者是自己,也绝对不可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最起码不用特地跑去取材,就可以把第一手的声音——自己的声音——化为文字。

 “啊啊,总之,好像因为这件事让这个*社颜面尽失,所以那个纪行文系列也跟着停刊了。”

 由于是别的*社的事,田村说话的语气显得非常轻松。

 “对了,那个游艇旅行的企划是由哪一家旅行社承办的呢?”

 对于我的问题,田村干脆地回答道:“没有,那不是旅行社的企划。我记得…那好像是都內某个运动中心的企划哦!不过那地方的名字叫什么,我就真的忘记了。”

 “该不会是…”我了一下嘴“…山森运动广场吧?”

 我说完之后,田村的表情就像是恍然大悟。他点头轻呼:“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我和冬子相互换了眼神。

 田村一个人回到公司去,我和冬子则继续留在那间咖啡店,再点了一杯咖啡。

 “真是可疑呢!”我将手肘靠在桌上,手掌支着脸颊说:“川津在被杀害之前,曾经和山森社长见过面。川津也因为乘坐山森社长那里提供的游艇,而发生意外。而且这个意外发生的时候,新里美由纪也在场…”

 “你是觉得那个意外之中蔵有秘密吗?”

 “我还不知道。”我摇‮头摇‬“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就会觉得,那份从我家偷走的资料上,会不会就是写了关于这场游艇意外的文件呢?新里美由纪想要的,也就是那份资料。”

 “然后川津就是因为那份资料上面写的东西而被杀害的啰!”

 “这也只是推理啦!我的推理都是跳跃式的,这点冬子应该最清楚吧?”

 对于我的玩笑话,冬子齿笑了一下,接着马上又恢复严肃的表情。

 “也就是说,新里美由纪和那个游艇事故的秘密有关联啰!”

 “不只是她,”我换了跷着的双脚,然后双手抱“川津去见了山森社长,也就是说,我觉得山森社长一定也以某种方式和这件事情有所关联。”

 “那个时侯,山森社长是跟我们说只是单纯的取材呀!”

 “刻意隐瞒。”我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又继续接着说:“对他们来说,有个非隐瞒不可的理由。”

 “‘他们’是指?”

 “我不清楚。”我断然说道。

 这天回到公寓之后,我立刻把那个纸箱的东西倒出来,想要确认自己的推理没有错。去年川津雅之经手的纪行文相关资料,几乎全都收在这里,唯独和那个游艇旅行有关的东西,我怎么找也找不到。

 那个旅行究竟蔵有什么秘密——当然,我是指除了船难事故以外的某件事——而有个人不想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新里美由纪也是他们当中的一个。

 问题在于该如何找出这个秘密,对于这点,我和冬子已经拟好大概的作战方针了。

 这天晚餐之前,冬子打了电话给我。听得出来,她的声音有些‮奋兴‬。“总算把新里美由纪约出来见面了哦!”“辛苦你了。”我慰劳她道:“你是用什么理由把她约出来的呀?”

 “说实话啊!我说有些关于川津的事情想要请教她。”

 “她没出警戒的样子吗?”

 “不知道耶!因为是打电话,所以无从得知。”

 “这样啊…”接下来就是看要用什么办法让她将实情全盘托出了。新里美由纪那双盛气凌人的眼睛在我脑中浮现,令我有点忧心。

 “两个人联手,应该多少会有点成效吧!”我说完,冬子用略带阴沉的语气接着说道:“那可能有点困难哦!”“困难是指?”

 “她提了一个条件,说是要和你单独见面。”

 “跟我?”

 “没错。这就是她的条件。”

 “她想干什么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她觉得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的话,比较信得过吧!”

 “不会吧!”

 “总之,她的指示就是这样。”

 “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我手拿话筒思考着。美由纪难道是觉得,要是对象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她就愿意说出那个秘密吗?

 “我知道了。”我对冬子说:“我就一个人去看看吧!告诉我时间跟地点。”

 4隔天,我在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动身出门。冬子和新里美由纪约好两点整在吉祥寺的咖啡厅。据冬子说,新里美由纪的公寓好像就在那附近的样子。

 约定地点的咖啡厅里,安稳地摆着类似手工制作的桌子,是一间能让人静下心来的店。店內正‮央中‬,没来由地放了一块橡木。灯光昏黄,的确很适合坐在这里静静地聊些事情。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裙、留着短发的女孩子朝我这边走来,我向她点了一杯桂茶。

 由于我不习惯戴表,平常都把手表放在包包里,所以为了知道现在的时间,我环顾店內找着时钟。最后发现了挂在墙壁上的古董钟,上面的指针告诉我还有几分钟才两点。

 女孩子把桂茶端过来,我啜饮了两、三口,这个时侯刚好是两点整。

 当我看着店里的摆设时,五分钟又过去了,然而新里美由纪却还没现身。莫可奈何的我,只好一口一口地喝着桂茶,一边盯着门口看。过没多久,我手上的茶杯见底了,时钟上的指针也显示又过了十分钟,但是新里美由纪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离开座位,走到柜台旁边的电话那里,拨了冬子给我的美由纪家的电话号码。电话铃响了两、三声,我想大概不会有人来接,正打算放下话筒的时候,电话通了。

 “喂?”是个男人的声音。

 “请问是新里‮姐小‬家吗?”我胆怯地问道。

 “是的,”那个男人说:“请问你是?”

 我报上名字,探询她是否在家。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很遗憾,新里‮姐小‬已经死了。”

 这次换我无言了。

 “请问你有在听吗?”

 “嗯…请问,死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被杀害了啦!”男人接着说:“她的尸体刚才被人发现了。”

 独白二当我的‮实真‬身份曝光的时候,那个女人说:“对不起。但是我也真的什么都没办法做呀!是真的啦!”

 我依旧沉默地看着她。她失去了冷静,不一会儿就站了起来。“我去倒杯茶——”她说道,试图逃离我的视线。

 我抓了个空档,从背后袭击她。

 她并没有做太多的抵抗,这点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简直就像是——没错,就像是庒扁的火柴盒一般。

 静静地倒下,然后变成一圈难看的块。我觉得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瞬间,接着宁静便包围住我。

 我站在原地几秒钟之后,开始敏捷地收拾善后。脑子近乎恐怖地冷静。

 收拾工作完毕之后,我俯视着她。

 这个女人果然也知道真正的答案。只是将之用软弱的理由,狡狯地隐蔵起来罢了。

 我的憎恨之火无法熄灭。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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