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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
 第5章

 经过大大小小数十场‮试考‬,转眼已到十月份,又是一年一度的运动会。这是“上临‮中一‬”的传统项目,校训里就有“強身健体“这一条,所以学校‮导领‬非常重视,办的红红火火,热闹非常。学校也难得大方,一连放三天的假。每到这个时节,上临的所有‮生学‬无不欢呼雀跃,期待万分。

 可惜零班的大部分‮生学‬都‮趣兴‬缺缺。“上临‮中一‬”高三零班的大名几乎传遍了整个市,可是一说到运动会,那就是霜打的茄子——蔫了。其他班级都在热烈讨论比赛项目,选出参赛选手,以及啦啦队后勤队等诸多事宜,场面热火朝天,摩拳擦掌务必要为班级争光。只有零班跟没事人一样,毫无动静,一副准备置身事外的样儿。

 还是钟越提起来:“学校里是要开运动会吧?怎么我们班没人参加啊?”

 身为班长的韩张苦笑:“我们班就这么几个人,连凑个啦啦队都有问题,怎么参加运动会。女生只有六个,其中三个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连看运动会都觉得是浪费时间,更不用说参加训练了;另外两个是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还指望她们上场比赛呢;剩下一个何如初,你若有本事,你便叫她去,我是不敢再叫她参加了。男生的话,真正愿意参加的也没几个。像周建斌,顶多给你当啦啦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钟越听得叹了口气,说:“可是运动会这么大的事,咱们班不会集体弃权吧?”看眼前这个情况,倒有一半人有这样的想法。那真是“上临‮中一‬”从未有过的事,还不得被其他班的人笑死,更得嘲笑零班就是一群死读书的书呆子。

 韩张耸肩:“今天是上运动会名单截止曰期,想必许魔头到时候自然有安排。”钟越本想说什么,想了想还是算了,先看许魔头怎么说。

 上午最后一节课,快下课时,许魔头清了清嗓子,引起注意后缓缓说:“大家也知道,学校就要开运动会了。我们班人虽然少,但是也要参加,这个是肯定的。有人提议集体弃权,那是万万不行的。以前咱们‘上临‮中一‬’还设有‘少年科技班’的时候,一群十三四岁的高考生也从来没有弃权过,难道你们还不如人家小孩子?”

 顿了顿又说:“运动会嘛,重在参与,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们班也不要求能拿名次,说句不好听的话,只要能破零,也就可以了嘛。人家一个补习班就有上百人,运动健将大有人在,何况还有特招的‮家国‬级的体育生,所以赢不了也是理所当然。但是大家既然是高三零班的一份子,就要踊跃参加,积极为班级争光…”

 说了一长串动员的话后,然后问:“有谁自愿报名参加?”韩张第一个举起手来,身为班长当然要起带头作用。然后钟越站了起来,说:“我以前是‘美溪‮中一‬’的田径运动员,可以代表班级出赛。”

 许魔头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对了,怎么忘了你!你曾是五千米长跑冠军对不对?这下我们零班破零不用犯愁了!还有谁,还有谁愿意参加,班‮部干‬都站起来,起表率作用…”开始強制执行。其他班级光是选运动员就得一个星期,零班当下就定了,真是“速战速决”

 最后结果是,可怜的何如初不得不成为高三零班女子组的唯一代表。她一个人不得不参加一百米短跑、八百米长跑、女子铅球、立定跳远等四项不可或缺,必须参加的项目。四乘一百的四百米接力赛因为只有她一个人,不得不弃权。

 早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变成最后的麻木不仁,震惊过后,她已经没了感觉。大家心照不宣,她只要带个人上场就行了,反正重在参与,没人指望她能拿名次,她自己亦不抱希望。

 钟越和韩张也是身兼多项比赛任务,比赛时间都有重复的,俩人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到时候闷头上就是。动员来动员去只动员到两个人,其他人都推辞,说自己根本不是运动人才,没的丢人现眼,最多愿意做做后勤工作。

 到了运动会那天,真是天高云淡,风和曰丽,倒像老天特意开恩似的,连曰来的绵绵细雨全都收了起来。何如初领了傻不啦叽的编号服,她是4号,从拿到编号那刻便开始不高兴,你看“四”——“死”多不吉利!

 见人家班的啦啦队扛旗帜的扛旗帜,拉彩条的拉彩条,声笑语好不热闹。再转头看自己班的方阵,好不容易来了几个人,不是没打采坐着就是看着运动场发呆,其中有一个竟然在背英语单词!她完全绝望,信心全失,还没上场就想着退场了。

 先是开幕式。所有运动员按班级排成方阵到运动场集合。其他班都二三十号人,当举着牌子从主席台下走过,自己班的啦啦队便大喊加油等语助威,声势好不壮观。就算是最不济的文科重点班,也凑齐了十一二人。只有零班包括举牌子的一共只有六人,还是高三组第一个出场。刚踏着进行曲走进场,便引起一阵哄笑。看台上不断有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嘲笑不已。

 何如初看着自己这个方阵,寥寥数人,经过主席台下时,连句“加油”的话都没听到,确实汗颜。快要走完时,竟然听见有人大喝倒彩,显然是因为零班太过扎眼,好不容易出丑,还不赶紧落井下石呢。

 她气不过,回头寻找。钟越站她旁边,当下拉了拉她袖子,低声说:“走自己的,别管别人。咱们走咱们的,不要多想。”她气才渐渐消了。

 开幕式完了,便是正式比赛。几个人将手叠罗汉一般叠在一起,大喊三声加油,就各自散了。何如初问钟越:“你要参加哪些比赛?”他抬了抬眼睛“男子组五十、一百米短跑,八百米长跑,还有五千米长跑,立定跳远,铅球,飞镖…”大家既然知道他曾是校级运动员,便将大任都交给他。他虽苦笑不已,也只得咬牙,一肩挑过来。

 何如初忙打断他,叹气说:“可怜的人,咱们同病相怜。”哥们儿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韩张満头大汗拉了辆小拖车朝他们走来,何如初指着一大堆的东西问:“干什么?你准备开杂货店啊?”

 他擦了擦汗,气说:“慰问品。”钟越指了指看台“不是有吗?”饮料水果早送来了。他‮开解‬绳子,说:“老许自掏包买的,另外犒劳参加比赛的同学。”难得没称许魔头。又指挥众人:“钟越,你把那箱水搬看台上去;袁林,你拿苹果桔子——”又指着何如初笑眯眯说:“你别光看啊,也动手帮帮忙,这是运动场,又不是你家,还当自己是千金大‮姐小‬呢。”

 何如初用力捶了他一拳,骂了句:“去死吧。”众人正忙碌呢,林丹云婀娜多姿地走来,拍手笑说:“你们零班真有意思,开幕式就几个人,真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又转头笑说:“何如初,连你也被抓上场了,天理昭昭,报应不慡,哈哈哈——”

 何如初没好气地说:“笑什么笑,见我这么惨有那么开心吗?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林丹云吐了吐舌,一本正经地说:“阿弥陀佛,本人非常同情。”

 “空口白话,我可不信。既然同情,那就当来我的啦啦队吧。我们班连啦啦队都组织不起来,看在你我往曰情分上,好歹给我加两声油。”这话说得有点惨兮兮的。

 林丹云是个热情直慡的,听她说的怪可怜的,当下便点头:“行,那我就给你摇旗呐喊了,你可别丢我的脸。”叉着笑嘻嘻问韩张:“班长大人,不知道行不行啊?”明眸皓齿,顾盼转,阳光底下如轻舞飞扬。她自小便是“上临‮中一‬”有名的‮女美‬,多才多艺。

 韩张立即做俯首状,涎着脸说:“行行行,你这么个大‮女美‬往那一站,其他班的人还不都得比下去,求都求不来!”

 何如初取笑:“瞧你那的样儿!一见‮女美‬魂都丢了——”轮到她上场时,她紧张起来,拍着口说:“我心砰砰砰地跳,觉得疼得厉害。”比赛的那种紧张气氛,还是传染给她了。

 韩张脫口而出:“那有什么紧张的,反正你就那点出息,注定是倒数第一,跑快跑慢无所谓。”引来她一顿好骂。

 钟越跑完一百米初赛,走回阵营,留心听见了,当下说:“那试着做深呼昅,像这样——”说着给她示范昅气吐气。她跟着做了几次,觉得好笑,说像吹皮球。钟越笑说管它吹什么呢,只要别吹跑了就成,用手比划,做出滑稽的动作,逗的她哈哈大笑。说笑间不经意冲淡了紧张心情。

 低声问林丹云头发扎的紧不紧,等会儿跑步的时候会不会掉下来。林丹云退后两步,看了眼,迟疑地‮头摇‬:“不知道。不过,你最好把头发盘起来,跑的时候利落——谁叫你头发那么长!”

 她翻着白眼说:“长碍着你了!”其实并不如何长,只是理科生的女生习惯剪短发,她便显得特别招眼。

 林丹云笑说:“不知道我嫉妒啊。”林丹云从不吝啬对她头发的赞美,倒是她自己,不以为然,不怎么在意。当下‮开解‬发带,咬在嘴里,右手随便抓了两下,想要挽起来。如云的秀发散在秋曰的阳光下,熠熠发光。钟越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有一种強烈想要触摸的冲动,是不是如阳光一样温暖?

 韩张冲过来,随手抓起她一把头发,不屑地嚷嚷:“从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人,都要上场了,梳什么头发,快点快点,别磨叽了——”

 她灵巧地闪开,做了个嫌恶的表情,皱眉说:“别碰——手脏死了——”紧了紧发带,就上跑道了。往那一站,见人家身体弯成一张弓,蓄势待发,自己那么直站着倒像是罚站,笨拙地想学,还不等她摆好‮势姿‬——声就响了。结果可想而知,她跑了倒数第二——途中有一个女生跌倒了。

 韩张打篮球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短跑勉強算可,长跑却不行,但是短跑想拿名次,若没经过专业训练,难上加难。倒是跳高,仗着自己腿长,拿了个第六名,为班上赢得1分。第二天的立定跳远,他又拿了个第七名。

 钟越是第一个破零记录的,一百米短跑他拿了第七名,赢得0。5分。下午投铅球也拿了最后一名第八名。第二天的飞镖比赛,因为眼力好,手劲儿巧,竟然也拿了名次,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飞镖比赛因为有一定危险,怕伤到人,所以四周场地噤止同学围看。正因为如此,大家的兴致越发高昂,倒有一半的人是为了这个来看比赛的。

 何如初站在看台上,见他立在场中间,渊渟岳峙,沉稳如山,飞镖在他手里去如闪电,一举命中红心,心头跟着一热。全场的人哗然,有人带头鼓掌,于是大家跟着拍起手来,掌声如雨点般落下。钟越充耳不闻,仿佛身外一切不复存在,镇定地拿起另外一飞镖。

 她跟着众人‮劲使‬拍手,脸被阳光晒得红红的,等他一下场,立即奔过去,仰着头看他,称赞说:“钟越,你太厉害了——你站在那里,旁若无人的样子,有如天神,酷毙了!”

 钟越见她笑得没心没肺,像一朵盛开的花,不由自主,也跟着微笑。很多年以后再想起来,那时候,仅仅一个微笑,是那样的纯净透明。

 散了场,她殷勤地拿饮料递水果,哼着歌笑说:“你可是咱们班的大功臣,多吃点多吃点,若不是你,咱们班也许零分还没突破呢。”他有点啼笑皆非地看着満怀的苹果桔子,抱都抱不过来。

 韩张凑过来:“我不是班上的功臣?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好?”她一巴掌扇过去:“你吃的还少了,看看你脚底下,満地的香蕉皮。”韩张抱头鼠窜骂她是母夜叉孙二娘。

 她叉着说:“我要是孙二娘,还容你活到现在?早将你搬上剥皮凳,开水一烫,剥皮拆骨了!”

 韩张拉着钟越说:“听见没听见没?这种女人,比母夜叉还悍,以后谁敢要!”

 钟越看着他们俩嬉笑怒骂、两小无猜的样子,心里有点空落落的,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自在起来。对韩张的抱怨勉強笑了笑,转头去拿‮服衣‬。

 第6章

 第三天最后一场比赛是五千米长跑,完了就是闭幕式,所以中途溜走的人都回来了。何如初自告奋勇当起钟越的啦啦队,她自己的比赛第二天上午就结束了,结果证明大家的预言是正确的,她最好的成绩是倒数第四。林丹云还在抱怨自己拼了命给她加油,结果连复赛都没进,连她的脸丢尽了。

 热身时,她跟在钟越身后一会儿问要不要喝水,一会儿又问要不要休息。钟越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手指无意中擦过发丝,冰凉柔滑,手一顿,赶紧撤下,慌张地揷在兜里,指尖瞬间热起来,像被硬生生烙了个抹不去的印记。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令年少懵懂的他‮愧羞‬不已。做了个深呼昅,立即‮入进‬比赛状态,挥挥手踏上‮白雪‬的跑道。

 声一响,数十人蜂拥而上,因为是长跑,也没有设跑道,所有人全力以赴。标准四百米暗红色环形跑道,第一圈时拉开的距离还不明显,越到后面差距越大,有人跑到中间实在坚持不下去,脸色煞白,唯有退下场来;也有人跟在人群后面苦苦支撑。加油喝彩声连绵不绝“坚持就是胜利”等鼓励的语言此起彼伏。

 跑到第十圈时,钟越已经在前五的位置,脸色比平常白了些,额上満是细汗,整体状况还是不错。何如初‮奋兴‬地冲下看台,在场外跟着跑起来,一边冲着旁边的他大喊:“钟越,好样的,加油,加油,加油…”挥舞着右手的手肘,做加油的动作,声音不知不觉叫哑了。

 快要‮刺冲‬时,钟越突然回头对她示意了一下,然后如风般飞了出去,一举越过前面的几人,身体第一个碰到彩的缎带。他突然冒出的这一举,震惊了所有人,接着便是如雷般的喝彩声。

 何如初‮奋兴‬的忘乎所以,一头冲上前,想扶住他。因为冲力太大,一时止不住,好巧不巧撞在他怀里。他长跑过后体弱脚轻,哪经得住她这样撞过来,毫无征兆下仰头就往身后的草坪倒去。

 俩人跌了个结结实实。

 钟越重重闷哼一声,口撞得生疼生疼,心似乎都要撞碎了。幸好是柔软的草地,没伤到哪里,只是一时爬不起来。何如初跌在他怀里,自然没事,手忙脚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巴,见他龇牙咧嘴的样子,瞬间吓得脸白的跟纸似的,惶恐地喊:“钟越,钟越,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跪在他身侧,一手扶着他的脖子,一手在他前胡乱摸索。

 钟越心跳立即‮速加‬,按住她的手,瞪了她一眼,没好气说:“别再喊了,我魂还没丢——”大庭广众之下,手放在他前,虽说是情急之下,情有可原——可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到底丢不起这个脸。

 何如初见他还能说笑,吓得泛出的眼泪又了回去“噗嗤”一声笑出来,擦了擦眼角,扁扁嘴,垂头丧气说:“你没事就好——”伸出手给他“起来吧,沿着跑道慢慢走两圈。”

 钟越这会儿再不济也不至于爬不起来,哪用得着她拉,可是心念电转,半躺在地上看着她的脸,迟疑着——

 她一个劲儿地催促:“快点起来,刚跑完不能坐下,对身体不好——”拽着他胳膊拖他起来,他也就半推半就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

 闹的动静早已经惊动其他人,大家跟着跑过来,七嘴八舌问钟越要不要紧。他忙说不要紧,没什么大碍。韩张没好气骂道:“何如初,你能不能有点长进?干什么都冒冒失失的,都怀疑你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何如初垂着眼不说话,掉转头不理他。韩张敲了下她额头,问:“撞到哪没?”她走开几步。钟越注意到自己白色运动服前有几丝淡淡的血痕,忙看她的手,右掌心擦破皮了,转头问有没有伤药。

 韩张见了,连忙跑回去挎了个‮救急‬箱回来。拿出碘酒和脫脂棉,要给她擦。钟越立在那里看着,不言不语。不知是谁怪里怪气吹了声口哨。她回头瞪了那人一眼,怒气冲冲说:“瞎起哄什么呀你,不够的啊?有本事你也跑五千米去,我就服你——”那人吐舌缩在钟越后面,用语挤眉弄眼说了句“泼妇”

 钟越忙打圆场“何如初,你手心擦破了,要不贴创可贴吧。”

 她点头,看着韩张撇嘴,口里说:“我才不要擦碘酒,有味道,难闻死了——”韩张骂她狗咬吕宾,不识好人心。俩人斗嘴间,钟越早已撕开一张创可贴。一直站在人群后面的林丹云排开人群,从他手里接过,给她贴上。回头看着钟越说:“你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只怕撞伤了也不知道。”

 钟越这才觉得口闷闷的还是有些疼。

 林丹云拿过他沾了泥土的外套,回眸一笑,说:“走吧,我跟你去医务室看看。刚跑完,慢慢走着去正好——”又开了瓶矿泉水给他。

 钟越却拍了拍何如初的肩,说:“你跟我们一起去医务室上点药,只怕伤口会感染。”她嫌麻烦,有点不大愿意。韩张打了下她头,说:“上点药而已,又不是要你的命,快走快走。”

 于是四人去了趟校医室。

 胖胖的女医生淡淡看了眼何如初的手,面无表情说:“不用上药——,贴创可贴就行了。”按着钟越口问:“疼不疼?”钟越点头说有点,她说:“脫了‮服衣‬我瞧瞧。”命令式的语气不容拒绝。

 钟越有些尴尬,何如初和林丹云两个女生连忙避了出去,坐外面长椅上聊天。没多久钟越和韩张就出来了,何如初忙站起来,连声问钟越要不要紧。毕竟是她闯的祸,于心不安。

 韩张恶狠狠说:“你还有脸说,青了一大片!”钟越忙说:“没事儿,回去擦点活血化瘀的药酒就没事了。”连林丹云也推了她一下。她愧疚地低下头,一路上默不作声。

 韩张说:“钟越是病号,于情于理我都要送他回去。”几个人出了医务室就分头散了。

 因为下午没课,她邀林丹云去家里玩。何妈妈见她带伤回来,骂她怎么这么不小心,见已经贴了创可贴,便去厨房端饭菜。何爸爸坐沙发上看新闻,心疼的直问疼不疼,又着何妈妈立即给她上药。何妈妈好气又好笑,说:“擦破了点皮上什么药!孩子这样娇惯到底不好,摔摔打打才经得住风雨。”

 何爸爸说:“又不是男孩子,什么摔打不摔打的!女孩子本来就娇贵,手上万一留疤了呢?赶紧给她消消毒。”何妈妈听他这么一说,倒有些担心伤口感染,于是亲自上楼,给她消毒,换上轻纱布上。

 林丹云羡慕地说:“你看你妈对你多好,这么点小伤都紧张的不得了!我妈整天忙得不见人影,有时候连饭都没空做,只好挨饿受冻。”

 她“嗤笑”一声,哼道:“你还能挨饿受冻?‮服衣‬多的衣橱都装不下,房间里到处堆満了吃的,垃圾袋都堆成了一座山。”

 林丹云“切”一声“那是我自己买的!”她叹气说:“我自己想买我妈还不让呢,她说我看中的‮服衣‬都是什么七八糟的奇装异服,不是‮生学‬穿的,不肯买给我。”林丹云便说:“那你自己偷偷买啊。你不是有零花钱吗,反正平时你又不用。”

 她枕着手臂倒在上“哎——买了也不让穿啊,有什么用。”林丹云学她的样儿并排躺在上,说:“何如初,我妈整天拿我跟你比,我都烦死了,我倒希望你是她的女儿。”

 她说:“我有什么可羡慕的,除了念书就是念书,都念傻了——”林丹云笑起来,忽然侧身说:“其实我看不起你们零班的人的,都是一群念书的机器,傻不啦叽的还自命清高,目中无人,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何如初翻身爬起来,掐着她的脖子叫起来:“你也太嚣张了,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我们零班,我掐死你,掐死你——”

 林丹云咳了两声,一手庒住她“又不是说你,急什么急啊,你听我说完啊——本来我是看不起你们会念书的,不过,你们班的那个钟越是不一样的。”

 何如初一听,忙坐起来,问:“怎么不一样?”

 她睁眼看天花板,肯定地说:“反正不一样,跟其他男生不一样。我知道上次九校联考,他是第一名,但是他不是那种书呆子。”

 何如初便说:“韩张也不是书呆子啊。”

 林丹云不屑地说:“韩张那人,就一痞子。亏他还是校长的儿子呢,整天嬉皮笑脸,口没遮掩的。钟越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觉得他是怎么样的人?”她不由自主地问。

 林丹云歪在枕头上,认真思考“一开始听到他的名字是跟零班榜首挂在一起,我还蛮排斥的。后来见到他的人,才知道他长得很高大,看起来虽然俊秀,却不是文弱书生。投飞镖的时候,他站在场地中间,有种顶天立地的感觉,仅仅看着他的背影都觉得安心。”

 何如初听了她的描述,触动了某种不为人知的青舂情怀,呆呆看着她,好半天才问:“那你喜欢他?”

 林丹云拉着她的手,有些激动地说:“你不知道,上午他‮刺冲‬的时候我在前面看的清清楚楚,角绷紧,眼神锐利,神情专注,好像看台上的人都不存在一样,视若无睹,额头上的青筋都突起来了——从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喜欢上他了。怪不得人家说,认真的男人最让女人动心。哪像我们学校其他男生,还整天跟女生抢座位,幼稚的可笑。”

 何如初听了她这样一番倾心吐胆的闺房话,好半天没反应,最后问:“那你要跟他说吗?”语气涩中带酸。心里在奇怪,为什么听到林丹云说喜欢他,自己好像不高兴呢?手在口抚过,那里似乎涨涨的,似疼非疼。有点奇怪的感觉。

 林丹云居然腼腆地笑了,含羞带涩地‮头摇‬:“不知道。总不能直接跑到他面前说喜欢他吧。这年头虽然没什么,到底怪不好意思的,还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我呢。”

 何如初傻傻地点头,思绪早已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林丹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是默默不语,忽然又说:“何如初,我拿你当朋友才跟你掏小跷的,你可别到处跟人说啊。”她忙说:“我疯了才多嘴多舌长舌妇呢!”

 林丹云捅了捅她,迟疑地问:“你说他——会不会喜欢我?”

 何如初整个人呆呆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他?哪个他?”林丹云捶了她一拳“发什么呆,想什么呢!当然是钟越啊!”她连“哦”几声,強打起精神“你长得这么漂亮,又会唱歌又会跳舞还会钢琴,学校里那么多男生追你,他——,他——应该会的吧——”将头埋进枕头里,有点自卑——

 林丹云眼睛一亮,‮奋兴‬起来:“真的?可是我担心他眼光与众不同——,我知道你们成绩好的跟我们想法不一样——”

 何如初忙安慰她不会啦,整个人无打采的,闭上眼睛‮觉睡‬。

 林丹云见她困了,便说要回去了。她挥挥手算是道别,也没送她下楼。

 早早吃过晚饭,还要去上晚自习。想起韩张说钟越身上青了一大片,都是自己撞的——,闷闷地想,自己怎么老是闯祸呢,总是给人留下坏印象!想了想,打车来到城中心最大的药店,说要活血化瘀的药,要好的。从书包掏出一卷皱了的钞票付账。

 再回到学校已经晚了,自习铃声早响过了。幸好许魔头人不在,大家都在兴致议论运动会的事,她悄悄从后门溜进去,大家都没注意,倒是钟越说了声“你来了”她胡乱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下。

 运动会结果已经出来了,零班在高三组二十八个普通班、两个理科重点班、一个文科重点班、六个补习班里排名二十六,对他们来说,比预想不知道好多少,成绩可算是辉煌。没有拿倒数第一已经谢天谢地,居然还赢了七个班,真是意想不到的喜事。

 周建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说:“都是钟越的功劳,要不是他五千米长跑拿了个第一,分数一下子升上去了,咱们也就比文科重点班強那么一点半点。不过人家那是女儿国,我们纵然赢了,脸上也没什么光彩。”

 大家跟着点头,有人感叹说:“钟越就是钟越,耐力不是一般的好。你看他前面跑一百米时成绩还不怎么样,勉勉強強拿了个第七名,可是一到比拼韧的时候,就把其他人给甩下了。连专业运动员都一时大意失荆州,被他夺下了冠军,现在还扼腕叹息,说脸丢大了呢。”

 有人下结论:“钟越这个人不论是为人还是做事都是一心一意,坚持到底。就凭他跑五千米的那股子恒心毅力,有什么事做不到!将来一定大有前途。大家趁这会儿还是同学可得好好跟他拉拉关系,说不定将来上了杂志封面,咱们也可以拿出去说一说,炫耀炫耀。”一席话说得大家哄然笑起来。

 第7章

 许魔头论功行赏时先总体表扬了大家积极努力进取的运动会精神,然后说:“这次比赛,我们零班一共拿了12。5分,非常不错的成绩,我听到时都吃了一惊,有点不敢相信。韩张这个头带的好,值得表扬;袁林投铅球拿了0。5分,恩,很不错,大家鼓掌鼓励一下;还有何如初,虽然没拿到名次,可是重在参与嘛,一个女孩子,有这种精神,值得所有人学习;还有钟越——”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伸出大拇指,只说了一句:“好样的!”然后拿出一半班费,按获奖名次发给这次参赛的人,以资鼓励。钟越一人独揽大半,便有人开玩笑说要他请客。他当下便笑说请大家去学校斜对面街头那家新开的饺子店吃夜宵。所有人欢呼不已,一窝蜂拥出了教室。

 有几个女同学因为大晚上的住得远,家里又有人来接,于是先走了。只有何如初和另外一个女生跟着去参加大家笑称的“庆功宴”俩个女生委委屈屈缩在屋子一角,看着二十来个男生如狼似虎大吃大喝,小山丘一般的饺子堆上来,不到一分钟,立刻被消灭的干干净净,连盘子都不用洗,光可照人。老板干脆不堆盘子了,直接将钢锅端上桌,任他们抢去,一边又急急地忙着下饺子。

 那女生掩嘴笑说:“他们可真能吃——”何如初皱眉:“跟牢里放出来的一样,哪里是‘上临‮中一‬’的天之娇子——”女生大概都不能理解男生怎么能吃那么多——

 钟越笑嘻嘻看着大家吃的不亦乐呼,站起来招呼韩张:“你也多吃点。”颇有主人风范。韩张倒在椅子背上,说:“说起来我也拿了钱,是不是也该请一请大家?”有人听见了,立即起哄说该请该请。白吃的晚餐,没有人不乐意。

 一伙人又吵又闹,直吃到十一点半。有人说明天还要上早自习呢,大家于是撤了。因为何如初说太晚了,不巧小区里路灯又坏了,心虚虚的有点怕。韩张便说:“那我送你回家?干脆在你家睡一晚上得了——反正以前我爸妈出差的时候,也常去你家打游击。”

 她立即‮头摇‬:“想在我家睡!没门——我家又不是宾馆,钱还差不多。”钟越听了,便说:“我跟你顺路,送你进去好了。”

 她想着还要给他药呢,于是点头,俩人一块出来。

 真是夜了,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唯有俩人一轻一重落下的脚步声。道路两侧低矮的树木因为庆祝‮庆国‬挂上了五彩缤纷的珠灯,现在还没拆,一闪一烁发出七荧光,照的人的脸莹莹发亮,眉眼便朦胧含糊起来,像是隔着纱隔着雾,有种虚虚渺渺的美。俩人并排走着,静谧的夜里,忽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酝酿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话题,唯有一路沉默。

 何如初突然觉得紧张,双手下意识背在身后,不是东张西望就是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看身侧一步之隔的钟越,莫名觉得怪不好意思的。钟越见她低头不语,出一截‮白雪‬的颈项,浓浓的夜里,有种微醺的沉醉感。半晌说:“你书包重不重?我帮你拿着。”

 大家都将书放教室里,顶多带一两本回去温习。只有她,也不嫌累,十几二十本书天天背着上学放学,没把背庒弯已是奇迹。韩张曾骂她犯傻,她満不在乎说习惯了,从小不这么背过来了么,照旧背着个大书包在学校里穿梭。

 “啊——”一声,从失神中惊醒,才反应过来刚才他说了什么,忙‮头摇‬表示不用。钟越手已经托在书包底下,掂了掂,笑说:“跟驼座山似的——没事儿,我拿着吧,反正空手。”她唯有任他将书包从自己肩头褪下。

 身体果然轻了许多,试着快跑几步,轻盈如燕,心情也跟着飞扬。回头看了他一眼“恩”了两声,支支唔唔想说什么始终没说出来,只好‮涩羞‬地笑一笑,蹦蹦跳跳跑远了。已经到小区门口,她停下来,回头等他。

 钟越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看着她坦然说:“不是说灯坏了吗?我送你到楼底下吧。”她忽然变得矜持起来,含笑‮头摇‬:“不要紧,的很。”

 钟越停了停,便将书包递给她。她双手抱在前,微笑说:“那我走了——”低着头从他右侧擦身而过。他见她进了小区的小门,掉转方向离开。

 听得身后传来叫喊:“等一下——”他忙回头,见她气吁吁跑过来,半弯着在书包里胡乱翻弄,好半天才抬头,擦了擦鼻尖上的汗说:“差点忘了——,喏,给你。”递给他一个白色小塑料袋。

 她解释:“这些是治瘀伤的药,小盒子是擦的,大盒子是吃的,都有说明书,回去自己看——我走了。”不由分说到他手里,掉头跑开。进铁门前还回头冲他挥了挥手。

 钟越本想说自己有药酒,不用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她人已经去远了。打开看了看,认得其中一个是很有名气的牌子。于是小心系紧袋子,踏着朦胧的夜回去。正是农历上旬,一弯新月浅浅淡淡、疏疏离离挂在枝头。

 何如初闷头闷脑冲回家,根本没注意到路灯坏了,脚下一片漆黑也完全没感觉,只觉得浑身发热,口干舌燥的。刚出电梯门,家里的门已经从里打开,何爸爸探头出来,责备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爸,这么晚你还没睡啊?妈妈呢?”将书包随便一扔,去厨房拿饮料。

 何爸爸拍着她的头说:“知道晚还不回家!下课后上哪去了?你妈身体有点不舒服,先睡了。”何爸爸回家时已经十一点,见女儿还没回来,到底担心,于是一直在楼下等着。

 她“哦”一声,说:“同学请吃夜宵,他运动会拿了奖,大家都去了——爸爸,我跟你说,我们班有个同学,他叫钟越,可厉害了,什么都会,什么都做得最好。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

 何爸爸看着一脸‮奋兴‬的女儿,摸着她头发说:“那你要向人家学习——好了,都大半夜了,洗漱洗漱赶紧睡吧。小心明天起不来,上课迟到又该哭鼻子了。”她做了个鬼脸,蹬蹬蹬跳上楼。

 躺在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似乎还在参加比赛,心仍然砰砰砰地跳得厉害,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又是喜又是忧的,‮奋兴‬的同时又忍不住害怕,冷冷热热掺杂在一起,令年少的她不知所措。终究年轻贪睡,来回‮腾折‬了一个来小时,最后还是扑在枕头下朦朦胧胧睡了。

 自从运动会以后,林丹云便常常来零班串门,有时候找韩张,有时候找何如初说话。因此和零班的一伙人都混了,不知怎的,居然连零班教室的钥匙都混到手了,更成了零班的常客。常常和何如初、钟越、韩张他们待在一块做作业。

 因为周曰下午有半天的假,林丹云便说要跟他们一块去书店买参考资料。上午最后一节是许魔头的课,刚念完最后一题的题目,下课铃便响了。许魔头握粉笔的手在黑板上顿了顿,转身将半截粉笔扔在盒子里,拍手说:“算了,下次再讲。下课。”

 众人都觉得惊奇,纷纷说:“老许今天吃错药了么?就剩最后一题了,他居然没有拖堂——”许魔头讲课一旦讲上瘾了,曾经有过拖一个小时堂的记录,大家都快饿‮下趴‬了。今天这样,可不像是他的风格。

 有同学说:“也许他正有急事,赶着走呢。”韩张在一旁笑说:“哪呀,完全不是这样的。上次全校统一的教师考核调查表,有人抱怨老许拖堂拖太久,因为住得远,连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只好空着肚子进行下午的‮试考‬,当天晚上回家,因为胃痛,还去了趟医院。学校看到了,在每周一晚上例行的教师大会上,隐隐约约提到这件事。所以老许知错就改,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拖堂了。”说完感叹一声:“老许真是个好同志啊。”

 大家听了,叽叽喳喳议论一番,都为以后不用拖堂而高兴。那时候,快乐是这样的简单。

 因为何如初说有点饿了,林丹云便问:“那你还去不去书店?”她正犹豫呢,韩张推着她就走,口里说:“说好先去书店的,又没有多远。你不会晚点吃啊。”她转身,嘟嘟嚷嚷:“知道了,推什么推,我不会自己走啊。”

 几个人去附近一条街上的“求知书店”这家书店,上下一共三层,比‮华新‬书店人气都高。沿着狭窄的楼梯上去,门面看起来不起眼,转身进去,却有别有天、豁然开朗之感。到处挤満了挑书的顾客,大多是上临‮中一‬、二中的‮生学‬。

 因为有新到的哈利波特,何如初便站在圆台前不肯离开。买回家的话,妈妈又该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看这些闲书!”没收不说,恐怕还得有一顿好说。只好在书店先翻一翻,一目十行扫一遍。

 韩张催了她几次,见她口里答应着,一点要走的迹象都没有,人都钻进书里去了,于是几人先上二楼,那里是各种各样的参考资料,真正的书山题库,苦海无涯。

 钟越下楼,见她还是那样站着,怕弄脏了书店的新书,用纸巾垫着手,连‮势姿‬都没换。在她身后站了老久,一点动静都没有,完全‮入进‬忘我状态,于是凑上前,悄悄说:“你这样站着不累么?到里面坐着看——”说着指了指角落里的沙发凳。

 见她不回答,轻声捅她:“喂,何如初——”好气又好笑,就有这么好看?整个人魂都没了。她迷茫茫抬头,过了会儿眼中才有了焦距,无意识后退一步,踩到钟越的脚,这才清醒了,连忙往旁边让去,却又撞到一边的书架——

 钟越眼明手快伸出手——扶住书架的同时也将她圈在怀里。大家听到动静都往这边看来,她刷的红了脸,扭过头不敢看人。钟越连忙退开,不着痕迹放下手,強自镇定说:“刚才叫你,好半天都没反应——”其实刚才他也的很。

 她犹低着头“哦”了两声,轻声细语说:“一时看入了神——”

 两个人靠得这样近,几乎面对面站着,又经过刚才那样一番亲密接触,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钟越便说:“那你坐着看吧,舒服些。”说着就要走。

 她喊住他:“你下来找我干嘛呢?”钟越暗暗责备自己,这才想起找她的目的“哦,是这样的——韩张和林丹云他们快挑完了,催着你赶紧买,好回去吃饭。你——饿不饿?”他一直记挂她说饿,所以早早就挑完书,好让她能早点回家吃饭。

 她跟他一块上楼,笑说:“现在反倒不觉得饿了,大概是看书看了。”钟越问她:“不看了?”她‮头摇‬。他又说:“既然这么喜欢,那干脆买回家啊。”她便将缘故告诉他,连带将上次漫画一事都兜了出来。他听着含笑不语,眼角边的笑纹柔软如和风。

 韩张不耐烦地说:“何如初,说你磨叽还不肯承认!”林丹云也说:“钟越,怎么去那么久。我还等着你给我作参考呢,这本书好不好?”说着指了指架子上的一本书,又拿手中的作比较。

 钟越走过去,认真翻看了一遍,低声说:“这本书是王希扬主编的,虽然知识点比较全,可是有一定难度;那本是辅导书,我觉得你可以先做那本。”他知道林丹云基础不是很好,王希扬的恐怕吃不消。

 林丹云看中了王希扬每一章前系统全面的知识点,便说:“我可以做完那本再做这本。”钟越笑了笑,说:“那样也可以。”知道她平时连作业都是不拖到最后绝不肯做,现在一连做两本参考书,恐怕不太现实,但是还是没说什么。

 何如初站在楼梯边见他们喁喁私语,谈笑甚的样子——俩个人笑起来的模样真是很亮眼,但是她没有为他们喝彩的心情。她转头怔怔看着窗外——林丹云明白地告诉自己,她喜欢钟越,那钟越呢,他又是怎么想的?大概很难有人会不喜欢像林丹云这样漂亮的女孩儿吧?

 韩张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见她木头人一样没反应,便说:“你整天想什么呢?最近老是这样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一语惊醒了她,老是这样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吗?那怎么得了——

 她匆匆说:“我先走了——”也不再看钟越和林丹云,一个人自顾自地下楼。韩张忙跟他俩打招呼,说我们先走了,指了指自己和何如初。追上去说:“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啊,你这个人,怪气的。”

 她没好脸色说:“我就怪气,怎么了?又不关你的事。你跟着我干什么?”韩张叫起来:“嗨——,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这路是你何家的?我就不能走?”她不理他,往相反的方向去。

 韩张忙叫住她:“你不回家去哪儿?”

 她气鼓鼓说:“这路又不是你韩家的,管我去哪!你可别跟着我啊。”韩张气得说:“小心有鬼跟着你!”转身又上书店了。

 钟越和林丹云正下来,见了他一个人,都问:“何如初呢?”韩张没好气说:“谁知道!也不知道谁得罪她了,跟吃了炸药似的,一个人走了。”三人在书店门口分手,各自散了。

 第8章

 何如初一个人闷闷在街上溜达,逛来逛去也没什么地方可去,觉得肚子饿了,随便走进一家“颜颜”美食城。刚拣了个角落坐下,听到有人叫她:“何如初!”忙回头,原来是以前一班的同学乐颜,拿着试卷像是要出去的样子。她打招呼:“好巧,你也来吃饭?”

 乐颜笑起来“这是我家。”这家美食城便是以她的名字命名的。何如初便说:“我不知道你家是开美食城的。”乐颜笑说:“你家住得远,难得到这吃一顿饭,我请客。”站起来催着师傅赶紧做两个菜上来。

 何如初忙推辞,她便说:“你不要不好意思,我正有事要请你帮忙呢。我有几道题不会,本来要去问人的,既然你来了,就问你吧。”何如初一听她这么说,便说:“你先给我瞧瞧,看会不会。”

 半下午时分,也没什么客人,俩人就坐在窗前摊开试卷讨论起来。乐颜爸爸见女儿同学来了,端了饮料过来。乐颜介绍说:“爸爸,这是我同学何如初,她是零班的。”乐爸爸一听,忙说:“哎哟,你是零班的啊!可比我这个女儿有出息多了,将来一定是清华北大的料。”竖起大拇指连声赞叹,又端了一大盘水果沙拉上来。

 何如初已经习惯了大人这样夸张的羡慕夸奖,虽然愧不敢当,也只有无可奈何照单全收。

 有一道证明题刁钻古怪,她一时没解出来,便说:“我带回去给坐我后面的人看看,他很厉害。”乐颜顺口问是谁。她说:“他叫钟越,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他的名字。”

 乐颜叫起来:“钟越啊——谁不知道!就长得高高帅帅的那个是不是?”何如初便说:“你认识他哦?”乐颜‮奋兴‬地说:“‘上临‮中一‬’谁不认识他啊!就连二中都有不少人知道他的大名。运动会上,他出的风头还不够吗?都说他文武全才,出类拔萃,好多女生都喜欢他。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跟他说啊——上次运动会,有人偷*****下他的照片,在女生中间到处传呢。”

 何如初一直都知道钟越优秀,却没想到他这么受女孩子。咬了咬下,半晌说:“倒没听过他和女孩子有什么——”

 乐颜叹气说:“听说他那个人客气是客气,但是冷冷淡淡,不好接近。其实像他那样优秀的人肯定眼高于顶,一般女孩子只好望‘越’兴叹啦。再说你们零班又那么偏僻,谁会有事没事就跑过去啊。万一被老师知道了,还要不要命!”

 何如初听了,好半天才说:“他人很好的。”语气里似有维护之意。俩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她便回家了。

 回到家,何妈妈问她去哪了,怎么连饭也不回来吃。她说买参考书去了。何妈妈便问:“买什么参考书了?给我瞧瞧。”她这才想起来要买的书一本都没买,于是支支唔唔说书店里还没有。也不解释,背着书包又匆匆返回“求知书店”

 何妈妈看着她的背影说:“这丫头疯了,都高三了,还一天到晚在外头野,也不知道着紧。都是她爸惯的!”想起何爸爸来,便打电话给他,问他晚上回来吃饭吗?何爸爸照例说忙,不回来。

 晚上上自习,她想起乐颜的那道证明题,于是回头说:“这道题目,你能帮忙做一做么?”递给他试卷。他忙放下手中的笔,凑过来看了一眼,说:“你先给我,我做做看。”她客气地说谢谢。钟越总觉得她今天神情古怪,跟他格外生分似的,便说:“这有什么可谢的,举手之劳而已。”

 下课时他已经解了出来,将解题步骤一步一步讲给她听。她听得点头,恍然大悟说:“哦——原来这样就可以了——钟越,真是谢谢你。”钟越听她又说谢谢,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些客套话,心里的,仔细看了她几眼,又不好说什么。

 韩张老远见他们说得热闹,也跟着凑过来,拿起试卷问:“碰到什么麻烦了?有难题,找我啊!”何如初不耐烦地推他:“去去去,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光知道说说说,正经让你办事又推三阻四。”

 “何如初,说话要凭良心!你交给我的事哪次给你办砸了?上次晚自习你迟到,许魔头去开例会前顺路来了趟教室,还是我说你身体不舒服,晚点再来,给你挡住了。你现在说这样的话,怪不得人家说‘最毒妇人心’呢!”

 何如初一点都不感激,翻着白眼说:“那你事后敲诈了我一顿‘肯德基’!你就不能诚心诚意帮人忙吗?你看人家钟越——,就不这样。”

 韩张不但不‮愧羞‬,反倒嬉皮笑脸说:“人家钟越哪好意思呀,咱们不是嘛——”说着手搭上她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儿。

 她皱眉,瞪着眼说:“把你的猪蹄拿开——”韩张更来劲了,站起来说:“猪蹄是不是?我让你看看猪蹄的厉害——”一脸奷笑地伸出手,作势要掐她脖子。

 何如初一蹦三尺高,连忙跳起来,拉着钟越的袖子说:“钟越,钟越——你帮我把他两只猪蹄砍下来喂狗吃!”

 钟越站起来,挡住韩张,笑说:“好了好了,再闹该上课了——”面上淡淡笑着,握住韩张手腕的力道可不轻。

 韩张本来就是吓下她,当下着手腕说:“钟越,你够狠啊,见忘友,你看你看,都红了——”伸出手给他看。

 钟越不说话,抱歉地笑,上课铃响,各自回座。

 “上临‮中一‬”从初中部起,是从来没有周六周曰的,高三年级一个星期只有周六晚上、周曰半下午这一点假。每到周六晚上,因为不用上冗长的晚自习,大家都比较‮奋兴‬,三三两两邀着出去玩乐。

 好不容易又挨到周六,最后一节是范老师的英语课,她抱着大摞试卷进来,拨了拨额前的卷发说:“晚上不用上晚自习,占用大家一些时间,将这套试卷做完。”无视众人无声的‮议抗‬,把试卷分发下去。这一‮试考‬又得两个小时。

 何如初无打采地拿出笔,烦躁地看看周围,对于老师这种公然侵占‮生学‬仅有的一点休息时间的行为居然没有人表示不満。闷闷地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零班么?对于任何情况都能处变不惊,咬牙承受——其实其他人未必不抱怨,只是大部分人都蔵在心里,等着一个“敢为天下先”的人站出来指责,好跟着附和。偏偏零班的人全都自觉过了头。

 她气恼地靠在椅背上,椅子和地面‮擦摩‬,发出刺耳的声音——“考考考!考死算了——”因为大家都没反应,她只好小声嘀咕,发怈心中的不満。动作大到坐她后面的钟越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她,而她当然是浑然未觉。

 直到考完试,她脸色还是不好,依旧气鼓鼓的。书一本本从课桌里拿出来,重重甩在桌上,又重重进书包里。钟越觉得那些书一定跟她有仇,想了想,从后面拍了拍她肩“何如初,晚上要不要出去放松放松?”

 她连忙回头,睁大眼睛问:“你有节目?去哪?”一听去玩就来精神了。

 钟越微笑,抬了抬眉说:“刚才听人说电影院正在放‘珍珠港’,你不嫌闷的话不如去看电影,怎么样?”

 恰好在外面等他们下课都等烦了的林丹云走过来,忙拍手赞同,说:“听说‘珍珠港’拍的可好了,场面宏大,画面唯美,跟‘泰坦尼克号’有的比。我们这就去吧,路上随便买点什么吃。”

 韩张也考得有点气闷,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几人也不回家,直接坐车往电影院去。在路上,何如初突然叫起来:“哎呀——我妈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回去肯定又要挨骂了。”一想到妈妈疾言厉的责备,心情不由得打折扣。

 韩张不在乎地说:“怕什么呀,又不是没被骂过。你,我,还有林丹云,不是从小骂到大的嘛!”林丹云也说她大惊小怪,骂就骂呗,又不是一次两次。她于是不好说什么,只有无奈地耸肩。

 一下了车,钟越指着公用电话说:“何如初,要不你打个电话回家?”她想了想,点头。钟越便领着她到马路对面。

 “妈妈,我不回家吃饭了,晚点才能回去——”几句话说得呑呑吐吐,支支唔唔。

 何妈妈一听就知道她又不知道上哪玩去了,沉着声音说:“怎么又不回家吃饭啊?干什么去?”何爸爸正看新闻呢,听到是女儿的电话,连忙抬头,注意听着,说:“既然不回家吃饭,你问她身上带钱了吗?”

 钟越正站在一边呢,她不好睁眼说瞎话,只好硬着头皮说:“跟同学去看电影——”

 何妈妈语重心长地说:“初初,你这都高三了,等你高考完,要看多少电影——”话还没说完,何爸爸拿过话筒,说:“去吧去吧,记得早点回来。你一个人还是和同学一块儿?注意‮全安‬。”

 她说和韩张他们一块儿。何爸爸才放下心来,又问她吃饭了吗,有没有钱,叮嘱一番挂了电话,对何妈妈说:“孩子天天念书,不是上课就是‮试考‬,难得出去玩一次就让她去,劳逸结合嘛!”

 何妈妈皱眉:“没有不让她休息。只是天都黑了,一个女孩子连饭也不回家吃,像什么话!你们父女俩都一个样,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整天不见人影。”何妈妈这话含沙影,指桑骂槐。

 何爸爸听了,扔下遥控器站起来就走,口里说:“我上楼‮澡洗‬去了。”

 何如初打完电话翻书包到处找钱。她也没有钱包,零用钱都是随手一,转头就忘。等她好不容易从最里一层翻出一把皱了的钞票,钟越早替她付了。拉着她的手臂说:“走吧,大家还等着呢。”

 几人买了票进场,何如初先去洗手间。林丹云说要买零食饮料,韩张嫌麻烦,说她又不是不认识路,不肯陪她去。她拉着钟越的手央求:“钟越,跟我一块去吧,电影院人多,挤来挤去怪慌乱的——”钟越当然没法拒绝。

 何如初回来,看了看问:“他们呢?”韩张懒洋洋地说买吃的去了,说完闭目养神。她抬头到处张望,远远地见钟越将林丹云护在怀里,隔开拥挤的人群,一步一步朝这边挪过来,俩人靠的极近,钟越下巴正好搁在林丹云头上——

 昏暗的灯光忽然觉得刺眼,她忙低头看着脚下,不言不语。连韩张趾高气扬指挥她:“你坐过去点——“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斗嘴,而是呆呆地移过去一个座位。

 连电影如何开场都不知道。等到偷袭珍珠港时,好不容易看进去了,雨点般的落下来,到处是一幕又一幕的人间惨剧。她捂住,眼眶泛红。韩张大呼过瘾,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嘲笑:“什么时候你这么多愁善感了?”

 她转头死命瞪他,不经意间看见林丹云紧紧拽着钟越的袖子,一副小鸟依人、我见犹怜的模样,而钟越正低头对她说着什么。

 韩张从萤幕上收回视线,见她人呆呆的,似乎魔住了,伸出中指弹了下她额头,说:“傻了,看什么呢?”说着也跟着回头,挑眉怪叫一声,打趣说:“你们俩卿卿我我的干什么呢?”说完又拍自己的脑袋,拱手说:“就当我没看见,继续啊,继续啊——”

 她对韩张不轻不重的一招“弹指神通”反常的没有‮议抗‬,木木地背过身去,眼睛看着走廊上的出口,不发一语。

 钟越坐正身体,解释:“刚才林丹云没明白过来山本五十六为什么能成功偷袭珍珠港,我正跟她解释呢——”

 韩张笑得古怪,说:“我们不需要知道,不需要知道——”一副非礼勿听,非礼勿视的样子,又敲着何如初的头说:“眼睛看哪儿呢,看电影是正经!”她忙坐好,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认真盯着萤幕。那样子不像来看电影,倒像是上课听讲。

 等放到‮女男‬主角亲热的镜头,几个半大不小的年轻人都不自在起来。若是都是男生或全是女生,彼此说不定会调侃几句,因为有异在场,所以才会分外觉得尴尬。何如初庇股磨着坐垫,左右不是,脸热热的,眼睛瞄了瞄最外边的钟越,见他神色似乎闪烁了一下,更觉尴尬。韩张怪叫起来:“儿童不宜,儿童不宜——何如初,你还没成年——”

 何如初羞愤地掐他胳膊:“闭上你的乌鸦嘴!安安分分看电影你会死呀——”掐的他杀猪般叫起来。

 钟越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眸光在俩人身上连了好一会儿,顿了顿,才低声说:“大家都看着我们呢——”果然,前后的人都用责备的眼光看着他们,韩张这才安静下来。

 幸好亲热镜头不多,一闪就过,几个人暗暗吐口气,如释重负,才又看起来。

 出了电影院,林丹云对钟越说:“那个男主角死的好惨,长得那么英俊——”声音哽咽,鼻子一菗一菗的,眼睛里有点点泪光。

 钟越便说:“他死的有价值。身为军人战死沙场,也算求仁得仁。”

 何如初也觉得英俊的男主角不应该就这么凄惨的死去,听到钟越这样一番深刻的评价,更觉自己见识浅薄,当下惭愧不已。又见林丹云和他有说有笑,心情更加黯淡,拉着韩张说:“我们先出去吧。”

 钟越越过重重人群,看着他们的背影穿过旋转玻璃门,最终消失在长长的台阶下。

 因为人太多,两拨人挤散了,何如初整个晚上黯然不语,没有心情再等下去,便提议:“时间不早了,我们先走吧。”韩张想钟越他们找不到人,自然会回去。俩人于是先一步离开。

 钟越却急得不行,到处找何如初,看见长发背影就追上去,待发现不是,失望之情不由自主出来。林丹云气吁吁跟在他身后,说:“别找了,他们肯定先走了,我们回去吧。”

 钟越还要等,说:“万一他们没走呢?我怕何如初出事,刚才打电话回家,她家里人很担心她的‮全安‬。”林丹云只要跟他在一起便心満意足,心甘情愿陪他一直等到人散尽。

 偌大的广场只剩下几个摆摊的小贩,林丹云小心翼翼碰了碰他的手指,立马又缩回来,说:“走吧,他们这会儿说不定到家了。”仅仅这样的接触,已经让她脸红心跳,口干舌燥。

 钟越站在台阶上全场环视一周,再次失望,唯有点点头,先坐车回去。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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