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伤口的弧线
文山在梦中被吵醒然后匆匆赶到现场的时候,现场门口的人并不多,可能因为这一带住的人也不多,路过的行人基本没有,因为这里不是商业区,而是一个近郊的高档住宅区。
守在门口的察警让文山进去,文山没有急着进屋,而是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下周围环境,"由大到小"是文山处理案子的一贯方式。只是一眼,他便心里先有了一个轮廓——这所房子是个立独小楼,门口有三米宽的绿化带,然后才是马路。而邻居们,就是前后左右的小楼也都相隔个五六米左右,如果在屋里大声叫喊,邻居们不一定听得到吧。但是如果是在夜里呢?毕竟这是一个很幽静的社区啊。
文山走进屋去,屋里倒是挤満了人,同事们比他先一步到达了,在各自忙碌着取证,来取尸体的工作人员早到了,因为文山没来,所以他们必须等一下。老刘走过来,和文山打了个招呼:"刷牙没有?"
"没呢。"文山笑笑。
"尸体在卧室,你跟我来。"老刘的资历是局里最深的,局里的人没几个能让老刘瞧得上眼,可文山是个例外。
文山跟着老刘走进卧室,小宝正在拍照,过肩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扎成了马尾。文山戴了手套在尸体旁边蹲了下去。他并没有去碰尸体,只是仔细观察。
这是一具女
尸体,年龄在四十至五十之间,肤皮白皙,体态微胖,良好的保养是文山不能准确认定年龄的因素。不过,尸体眼袋上泛黑的眼圈也显示死者最近睡眠不怎么样,她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吗?和死因有关联吗?
死者穿着白色睡袍,脖子上有明显的刀痕,很深,沿着刀痕有大量的血涌出,一直漫延到地板上,在木纹地板上形成了一滩血泊,而一把水果刀正静静地浸泡在那滩乌黑的血泊里。文山心想,看来刀上的指纹是提不到了。
死者的势姿是坐在地上,半趴在
沿,因此
单上也沾満了大量鲜血,不过由于
单是纯绵质的,上面的鲜血已经干涸发黑。文山用手捏了一下
单,心想这样的
单一定很贵,躺在上面一定很舒服,想到这儿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小宝。
"死因就是这个吗?"文山指了一下死者的脖子问老刘。
"目前看是这样,不过还要等法医的报告出来。"老刘说。
文山点点头,站起身来,这样的现场他是见得多了,没什么特别,他杀,
血过多致死。下一步,他便要去周围转转,判断一下是劫杀、仇杀还是情杀,然后划定嫌疑圈子,寻找凶手,程序就这样,这就是他的工作。探侦和小贩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依足程序做好分內的事罢了。
老刘跟在后面说:"报案的是死者邻居陈女士,她每天早上会来叫死者一起晨练,今天早上她到这儿的时候看到门是开的,便进来,然后发现了死者。"
"她有碰到现场吗?"文山问。
"没有,陈女士是一个知识分子,还算冷静,第一时间报了警。"
文山来到客厅,这里很凌乱,像是被洗劫过一样。"这里被抢劫过吗?"
"看样子是这样,但又不像,因为被翻
的只是客厅而已,死者卧室梳妆台上的首饰和现金都没有丢失,并且根本就没有被翻动过。"老刘说完对工作人员挥了一下手,让他们去把尸体搬走,这屋子空气中始终有一股夹杂着腥臭的味道。
"文队,你来看一看。"卫生间里突然探出一个脑袋,对着文山叫道。
文山和老刘走了进去,干警小张指着马桶对文山说:"呵呵,文队,他们用牛
冲厕所呢。"
文山伸过头去看了看,马桶內果然积着啂白色的
体,他白了一眼小张:"你怎么知道那就是牛
?"
"我看像牛
,我天天喝牛
的嘛。"小张有点儿不好意思,他是一个刚毕业分配来的年轻人,有着年轻人的机灵和莽撞。
老刘拍拍小张的肩膀笑着说:"作为一名合格的察警,你必须先收集样本,经过化验以后才可以下牛
的结论。"
小张脸涨红了,他赶紧去找了收集袋来取那个"牛
"样本。
"老刘,那位陈女士呢?我想见一下她。"文山说。
"哦,她在门口呢,我带你去。"
陈女士是个高瘦的北方女人,短发,戴着黑边眼镜,果然像个知识女
。
"你好,"文山伸手和陈女士握了一下,她的手有点冰凉,早晨的天气是冷了点,"我是市局刑侦处的文山,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陈女士抱着
,她本来是准备晨练的,身上穿得单薄了些。这时工作人员抬着尸体出来了,陈女士看了看抬着的黑色装尸袋,眼睛里有一丝悲哀。
"这里有点冷,我们到屋里去吧。"文山建议,陈女士点了点头。
回到屋里,文山和陈女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陈女士,你和死者很
吗?"文山问。
"是的,我们是邻居,很多年了,每天早上我都会和她一起晨练。"
"死者叫什么名字?她还有其他家人吗?"文山这时掏出了笔记本和笔。
"汪丽珍,这里只有她和她丈夫一起住,可是近来她丈夫很少回家,他们有点矛盾。"陈女士条理很清晰,回答也很到位。
"她丈夫叫什么?在哪里工作?"文山一边记着一边问。
"赵国华,是一家贸易公司的老板。"
"那么,他们没有孩子吗?"
"原来有一个儿子,五年前车祸死了,丽珍很可怜,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丈夫事业又有了起
,结果…她想再生一个,可是她已经五十二岁了,怎么能说生就生呢?"陈女士轻轻叹了口气。
"五十二岁?"文山很惊讶,这让他没想到,优越的条件果然能让人显得年轻,自己只有三十三岁,就常常被人以为四十岁了。"那么,请问陈女士,死者她本人有工作吗?"
陈女士摇头摇:"没有,以前好像是个会计,儿子死后她大病了一场,就没再工作了。"
文山快速记录着,脑子也没有停下来,"陈女士,你是说她丈夫并不常常回家?是不是他们的婚姻生活出现了问题?"
陈女士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才说:"我也是常常听到丽珍抱怨才知道一些的,本来这样的事我不应该说,据我所知,是她丈夫外面有了女人,并且同居了。"
"哦?"文山应了一声,其实他心里正是这个预感,一点都不意外,"有多久了?"
"大概一年多了吧,这一年多来丽珍就不断自怨自艾,有时情绪还有点
烈,我劝过她很多次,怕她想不开。"
"想不开?你认为死者会是想不开的人吗?"文山问。
"是的,丽珍基本上没有朋友,她很內向,总是一个人待在家,又遇到这么多变故,难保会想不开的。"
"这倒是,"文山点头同意,"这样看来,死者的丈夫可能还不知道他
子的死讯。"
陈女士冷哼了一声。
"你有她丈夫的联系电话吗?"文山又问。
"没有,我和他并不
,也许你们可以从丽珍的电话本里找得到。"
文山点点头,继续下一个问题:"你能给我你的名字和地址吗?也许以后我们还要麻烦到你。"
"当然可以。"陈女士接过文山的笔记本,写下了地址和"陈兰"的名字。
送走陈兰以后,老刘走过来,"文山,我们刚刚通知了死者的丈夫,他正赶来,你要等等他吗?"
文山点点头:"是的。"说完文山又走进卧室,小宝正在提取指纹和其他证物,看到文山走进来,便问:"文队,你看
头有许多书,这些要带回去吗?"
"什么书,我看看,"文山接过小宝递过来的书时,又低声说了一句:"其实你可以叫我文山。"
小宝笑了一下,"你是说在工作的时候?"
"嗯,那就下了班再叫吧。"文山看了一下这些书的名字,《中年女
十大困扰》《你需要婚姻吗?》《男人的诺言和谎言》。看到这些书名,文山笑了笑说:"看来,这个汪丽珍受的困扰还真不小。"
翻开扉页,文山却意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陈兰蔵书"。原来这些书竟然都是那位陈女士借给死者的,她们的关系果然亲密。
"男人们啊…"小宝给了文山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离去。文山耸耸肩,这时老刘进来了,"文山,死者的丈夫来了。"
死者的丈夫赵国华是一位中年胖子,西装革履,头发却有点
,看来也是刚从
上被叫醒。他一进家门整个人就呆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连声问:"丽珍呢?丽珍呢?"然后要冲进卧室,老刘想拦他,文山制止了,让赵国华进了卧室。然后文山和老刘跟了进去。
赵国华呆呆地望着地上那一滩泛黑的血迹,浑身哆嗦,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会儿他转过头来看着文山,费了好大劲才说:"是谁干的?丽珍是怎么死的?告诉我,快告诉我?"
"赵先生,请你冷静一下,死者已经被运走了,将会被解剖,你需要到明天才能见到她,现在你需要的是和我们合作,尽快弄清真相,抓到凶手。"
赵国华拼命点头,眼睛里涌起了泪水,也许是脚突然发软,他一庇股坐在了
沿上。
"赵先生,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现在可以回答我吗?"文山掏出了笔记本。
赵国华无力地点点头,眼睛死死瞪着地上那一滩血,泪水已经开始挂在了脸上。文山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并留意了一下他穿的鞋子。
"赵先生,"文山开始发问,"你昨晚没有回家,是吗?"
"是的,"赵国华说,"哦不,我回了家,后来又走了。"
文山接着问:"那你是几点回的家,又是几点离去的,为什么要离去?"
"我七点左右回来,十点多我接了个电话,是国外一个客户打来的,要我马上回公司收传真,于是我大概在十点半左右离开家里。"
"那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回家,你在哪里过夜?"文山明知故问,不过这也是必要的程序。
赵国华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
"赵先生,你必须回答我,你也必须和我们合作。"文山看着他语气平淡地说。
"这是隐私,而且和我老婆的死没有关系吧,难道你们认为是我谋杀了我老婆?"赵国华抬头看着文山说。
"这只是一个程序,对一切与本案有关联的人我们都必须搞清楚他在案发时间內的去向,希望你合作。"文山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甚至带着微笑。
"好吧,我在情人家里过的夜,我告诉你们,我不会杀我老婆,如果我们之间有谋杀案,那也只可能是她杀了我,她一直想这么干的!"赵国华的情绪突然有些激动,说完把脑袋埋在手掌中,双手扯着那本来就不多的头发。
赵国华的回答多少让文山有点意外,他继续问下去:"赵先生,你怎么会认为你老婆想杀了你呢?"
赵国华慢慢抬起头,看着文山,眼睛通红,"那是因为我有了外遇。"
"她不想和你离婚,是吗?"
"不,她要离婚,而我不肯,"赵国华摇着头说,"我是个有点地位的人,我不能离婚,但我想要个孩子,我的情人答应为我生一个,我以前有个儿子,五年前死了。"
文山想起陈兰的话,继续问:"可是,你和你的情人已经有两年多的关系了,孩子还没有生出来吗?"
赵国华对文山知道的事情显得很意外,"是的,是两年多了,但我们最近才打算要个孩子。"
"哼,这说明你外遇的原因根本就不是为了孩子。"不知几时,小宝站到了文山后面,突然蹦出了这么一句,文山回头瞪了小宝一眼,小宝扁扁嘴出去了。
"赵先生,你是说你在十点半的时候离家,那时候你爱人有什么异常举动吗?"文山问。
赵国华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其实我们吵了一架,最近我只要一回家,我们就吵架,我实在不能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了,所以最近我基本上都没在家里过夜。"
"仅仅是因为你不在家过夜,有了外遇,不肯离婚,你就认为你爱人想杀了你吗?据我所了解,你爱人是个內向的人。"文山问。
"哼,没错,丽珍是个好人,原本不是这样的,只不过最近老和陈兰那个臭娘们儿待在一起,让她教唆坏了。"赵国华恨恨地说。
文山一愣,赵国华的话让他感趣兴,他想到
头的那些陈兰的书,"她怎么教唆了?"
"还不是因为那娘们儿自己老公跑了,她心理态变,总想着教唆别人杀了男人。"
"哦?"文山更加意外了,"你能说说陈兰吗?她似乎和你爱人关系不错。"
"她是个暴力倾向严重的女人,原来也有个家庭,他老公曾在我公司干过,是个业务员,人很本分老实,陈兰是个律师,能赚钱,所以在家里颐指气使,动不动就家庭暴力,后来他老公突然和她离婚,什么也不要,陈兰认为他老公离开她是自找苦吃,便痛快地签了字,没想到离婚一个月,他老公就和一个女护士结了婚,这件事给陈兰的刺
很大,以后她变得见了男人就恨,恨不得周围所有女人都和男人离婚,把男人赶出去…"赵国华一口气说了很多,文山正听得津津有味,他突然抬起头问:"官警,这和丽珍被杀有关系吗?"
文山赶紧回过神来说:"哦,也许有关系,不过这样说来,陈兰不可能是凶手了,她只是恨男人,不恨女人,是吗?"
赵国华又说:"那丽珍到底是怎么死的?我看到家里很
,是被抢劫了吗?"
文山点点头:"这也有可能,奇怪的是,你们家里好像并没有丢失什么,莫非凶手需要的东西不是金钱,而是其他的?"
赵国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说:"不可能,我们家又没有古董什么的,哪还会有什么可被人偷的。"
文山摇头摇说:"这也不一定,你经常不在家,也许你对家里也不是那么了解了,你知道你爱人平时都做些什么吗?"
赵国华闻言听了一惊,"难道你是说,我老婆还和什么人有瓜葛吗?被人寻仇?不不不,这个不可能,她不会和别人有仇的,她只是和我有仇。"
"那样的话,你的嫌疑就很大了。"文山决定试他一试,便换了个势姿笑看着他说,"比如你因为社会地位不想离婚,但你实际上很想摆脫你爱人,所以她如果能死去对你最有利了,因此你首先有了动机,毕竟目前你是最大受益者。"
赵国华一下子呆住了,直直地望着文山。
"赵先生,你要做到这个也很容易,你可以杀了你爱人以后,制造一个被抢劫的现场,造成假象,然后你安心在情人家里觉睡,等着尸体被人发现后通知你,然后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文山不紧不慢道来。
"有道理。"老刘突然在背后说了一句,把文山吓了一跳。
"可是…可是…"赵国华懵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我没有。"
文山看着他,表情变得严厉起来:"赵先生,不管怎么样,目前你是最大嫌疑人,从现在开始,你将不能自由行动,请你跟我们回一趟安公局。"
"可是,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干的。"赵国华愤怒地大声嚷嚷起来。
"这没关系,依据法律我们可以扣留你四十八个小时,如果到时候没有证据,那么你可以离去,但是,"文山话锋一转,"如果你真的是凶手,请相信我们,我们会找到证据的。"
中午回到安公局后,案情变得有点曲折起来,原因是因为文山看了现收集到的证物。
现在除了死者和赵国华的脚印和指纹以外,竟然有一个男
第三者的脚印和指纹。这个男人是谁呢?他和死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赵国华在上午没有提到过?
"小张,"文山把小张叫了过来,"你马上去一趟资料室,查一下这个第三者的指纹资料,看看资料库里有没有这个人的档案。"
小张领命而去,文山又问老刘:"老刘,其他证物的检验报告几时可以取到?"
"明天吧,检验科的人是我们局里唯一准时上下班,周末有双休的爷爷,我们对爷爷必须要有耐心。"老刘摊着手说。
"那尸体解剖呢?"文山有点儿沉不住气,声音高了一些。
"这个好办,我刚刚和老刀子通了气,今天下午就可以。"解剖室的老刀子是老刘最好的棋友,资历棋艺都不输老刘,所以他也是局里另外一个老刘瞧得上的人物。他外号"老刀子",一听就知道他的手术刀有多老道了。
"妈的,那我中午干吗?"文山有点儿来气。
"睡一觉吧,要不去刷个牙。"老刘想起早上文山的牙还没刷。
文山被老刘逗得一乐,想想也对,便到隔壁值班室拿了自己的牙刷出去了。
刷牙回来,文山对老刘说:"我刚才想了一下,不如我们去和赵国华聊聊天吧,这家伙有点儿老奷巨滑的味道。"
"那也好。"老刘说。
审讯室里,赵国华有些垂头丧气。
"赵先生,"文山很客气地说,"和你说件事,我们刚刚发现你家里除了你和你爱人的脚印以外,还发现了另一个人的脚印和指纹,是个成年男
,你知道你家里还有其他什么亲戚或朋友出入吗?"
赵国华闻言很吃惊,猛地抬起头问:"成年男
?你是说我老婆她和男人——?"
"我只是问你有没有你知道的成年男
在你家里出入?"
赵国华头摇:"没有,我们是七年前搬到这个城市来的,没有亲戚,我的朋友从来也没有上我家来过的,丽珍基本上也没有朋友,更别说我知道的成年男
了。"
"哦,"文山点点头,"那就奇怪了,这脚印很新鲜,是昨晚的。"
"不过,会不会是劫匪的?那个凶手?"赵国华突然想到,他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文山说:"这个也有可能,不过我们要先找到这个人再说。"
"那我呢?我怎么办?"赵国华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这个审讯室
森的环境,其实这里充満了窗口
进来的阳光,并不
森。
"你如果实在想不出这个成年男
是谁的话,我建议你想想在昨天晚上离家后你做了些什么,有什么证据和证人可以提供给我们,这个对你比较有利。"文山和颜悦
地说。
"我老婆是什么时间死的?"赵国华问。
文山头摇说:"这个还不能确定,要下午解剖后才知道,如果不是在十点半以前的话,那你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肯定不是十点半以前,那时候我还没走呢,"赵国华嚷道,转而又低下头懊恼地说:"早知道我就不走了,说不定就不会这样子了。"
"但愿吧,下午我们就知道了。"文山说完站了起来,对老刘说:"老刘,你看看赵先生需要吃点什么,你让人给他买吧。"
"好的。"老刘回答。文山先离开了。
下午解剖的时候,文山和老刘就等在门外。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老刀子出来把他们俩叫了进去。
"有什么发现吗?"文山第一句先问。
"死者的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在昨天晚上十一点到十一点半左右,因为死亡时间不长,这个我可以确定。死亡原因正如你们所见,是脖子上那个利刃造成的伤口引起动脉血管大量失血,凶器也确定是这把现场找到的水果刀,切口非常吻合。"老刀子对文山娓娓地说。
文山点点头,眼睛看着躺在解剖
上的死者,说道:"谢谢,没有其他发现了吗?"
老刀子笑了一下说:"有。"
文山和老刘奇怪地看着老刀子。
"死者在死前曾经想杀自,并实施了行动。"老刀子说。
"哦——"文山吃了一惊。
"是这样的,从死者的胃里发现了大量的安眠药成分,足以致命,但如果只是安眠药致命的话,时间会晚一些,而不是十一点半了。"
"死者曾经想杀自?这可能吗?"文山想起赵国华的话,他老婆只想杀了他。
"杀自有什么奇怪的,"老刀子看了一眼这个威名响亮却又年轻得很的刑侦队长,"更奇怪的事情还有呢。"
文山和老刘又看着老刀子,这个老家伙总爱卖些关子,绕些弯儿,跟他下棋一个德
,老刘忍不住了:"我说老刀子,你有什么庇快放,别老绕来绕去的。"
老刀子白了老刘一眼,没理他,径直走到尸体旁边,把尸体翻了过来,指着尸体的背部说:"你们看这个。"
文山和老刘走近了去看,死者白皙毫无血
的背部却有一大片的红色斑疹,一个个小浮点,像梅花状无序地排列着。
"这是什么?"文山奇怪地问。
"过敏
麻疹,"老刀子说,"我验了一下死者的血
,她应该是对牛
一类的动物
制品有強烈的过敏反应。"
"那她死前喝过牛
?牛
不是被倒掉了吗?"文山想到小张在马桶里的发现。
"是的,"老刀子点头说,"死者胃里的安眠药就是掺在牛
里喝下去的。"
"难道死者喝了一半,然后又把剩下的倒掉了?"老刘喃喃自语地看着文山说。
"可她为什么这么做呢?"文山说。
"也许她并不想杀自,只是想喝一点吓吓老公,让老公回心转意罢了,这样的事女人们常用,电视上都常常看到啦。"老刘说。
"老刘说得也有些道理,"老刀子说,"死者应该是心里很清楚她喝下去的牛
不足以致命的,因为我后来在验她的血
的时候,还发现一个问题,死者生前有服食安眠药的习惯,也就是说,她对安眠药有了一定的适应
,她胃里的安眠药成分对从不服食安眠药的人也许是致命的,但对她却不会,最多是睡个两天两夜罢了。"
文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又说:"不管如何,她的致命原因都是那个刀口吧,杀自也许只不过碰巧发生在了她被谋杀的同一个晚上而已。"
"可是她到底为什么被杀呢?"老刘说,"她老公虽然嫌疑很大,可是如果他要制造假象的话,为什么不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带走呢?这个他完全应该想好并做到的啊。"
"也许他杀了老婆后太过惊慌,随便弄了一下现场就赶紧跑了呢?毕竟人家是第一次杀人,经验不足。"文山笑着对老刘说。
"你这样说很牵強嘛。"老刘有点不高兴了,虽然他的文化没有文山高,破案也不如文山,但是这次他觉得自己的推理很不错,文山说的比他牵強多了。
"喂喂,我这里只是解剖室,你们要破案回你们的办公室去,"老刀子不高兴了,"我还要看棋谱呢。"
被老刀子赶出解剖室的文山和老刘在走廊上遇到脚步匆匆的小张,小张一见到文山赶紧把一叠资料递给他:"文队,找到了,这家伙我们
得很,是二癞子。"
"那个惯偷?他不是才放出来吗?"老刘说。
"没错,上个月刚放出来,这家伙,贼
不改,我都没费什么劲,电脑一对,就是他的指纹没错。文队,我是不是现在去把他抓了来?"小张兴冲冲地说。
"好,你马上去,不过如果这家伙这次要是真的杀了人,可能也躲起来了,甚至可能会反抗,你要小心点,多带几个人去。"文山
待。
小张一个立正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说完匆匆而去。
看着小张离去的背影,文山说:"老刘,你看这安眠药杀自和死者被杀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老刘也想了想,摇头摇:"看不出来,我只是奇怪,如果死者只是想吓吓她老公的话,那么她服安眠药为什么会选择用牛
来冲呢?她对
制品有这么大的过敏反应,自己不可能不知道的。"
文山笑着说:"这就对了,为什么我刚才对你的推理会用牵強的话来顶你的嘴,就是因为我想到了这点,我认为死者并不是主动喝下那杯牛
的,就算她的目的真的是想杀自,一个对牛
过敏的人,她根本想都不会想到用牛
来冲安眠药,只会用开水或其他,这个是人之常情。"
老刘有点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对于文山,他从来都是只有佩服,这小子虽然小他一大截,心思缜密却是远远高于他。可是他也马上想到一个问题:"对了,文山,按你的说法,死者如果不是主动喝下那杯牛
的话,那么是有人強灌她喝下去的吗?从尸体现场的表情来看,并不像经过了什么搏斗或挣扎啊。"
文山点头同意:"没错,这就是问题之一,另一个问题是,既然死者不喝牛
,她家为什么会有牛
?"
"唯一的可能就是赵国华喜欢喝牛
。"老刘说。
"是啊,这个问题很有趣吧,死者从不喝牛
,而偏偏她老公又喜欢喝牛
,现在牛
里放了大量足于致正常人死亡的安眠药,你认为这里面会有个什么样的解释?"文山看着老刘问。
老刘点头,突然恍然大悟的表情:"难道说,这杯牛
本来是为赵国华准备的?"
文山瞪着老刘没说话,他也正在想这个问题,如果这杯牛
真的是为赵国华而准备的话,那么这个案子就会复杂很多,比如赵国华知道这杯牛
的意义吗?如果不知道那他为什么没有喝到呢,那天晚上十点半以前他是在家的啊,汪丽珍最终不忍心让他喝吗?如果他知道的话,那他可能没有喝,但是后来为什么反而是汪丽珍喝下去了呢?是谁让她喝这杯牛
的?如果是她自己,那她为什么会喝呢?她应该是喝完牛
再被水果刀所杀的,那个第三者已经知道是一个不相关的盗窃犯了,他刚刚从监狱出来,不可能和汪丽珍扯上什么关系,可是他为什么进去了,却没有偷走任何东西?这样看来,除非…那么,赵国华到底在昨天晚上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做了些什么?
"老刘,"文山打断他的思维,"现在需要等检验科检验的是什么?"
"只有马桶里的牛
了。"老刘说。
"你去取回来,把他送到老刀子那里去吧,让老刀子看看是不是和死者胃里一样含有安眠药就成了。"文山
待。
"对啊,我马上去。"老刘拍拍脑袋走了。
文山満脑子问号的时候,小张却意外地很快回来了。
"小张,你怎么回来了?"文山奇怪地问。
小张満脸舂风说:"嘿,我根本没出局里大门,刚下楼就碰到二癞子走了进来,他一见我赶紧哭丧着脸拉着我说,他是来坦白从宽的。"
"那他人呢?"
"在二号审讯室,我就是来叫你去的。"
"那我们走吧。"文山赶紧站了起来。
审讯室內,二癞子缩头缩脑耷拉着脑袋呆坐着,看到文山进来,赶紧站了起来大声说:"文哥,文哥,我可什么也没干,我是来
待的。"
"谁是你哥?"文山喝了他一声,二癞子嘿嘿笑了两声坐了下来,眼睛却不停地偷看着文山。
"说说吧,你都干什么坏事了,要赶着来
待?"文山架起腿,点了
烟看着他说。
"我,我什么也没干,就是昨天晚上吃了饭闲着出去溜达溜达,看到一家人门没关,我想啊,谁这么不小心,是不是有坏人进去了啊,我可是在监狱里受了多年
的教育,有了点觉悟,于是就进去看看…"说到这儿,二癞子又偷偷看了看文山和小张的表情,小张在微笑,文山板着脸没表情。
二癞子只好继续往下说:"后来我看到客厅没人,就喊了几声,没人应,我本来想帮他关好门再走的,可是一看,房间里亮着灯啊,会不会是坏人在里面,于是我就想起雷锋刘胡兰董…董什么来着,总之我想了好几个英雄人物,然后就壮着胆子进房间一看,妈啊,竟然有个死人在里面,当时我就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跑回家了,一晚上也没睡好,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死人,好多血,我胆子小,就一直害怕到今天下午,好点了赶紧来向你们报告…"
文山和小张耐心听完二癞子的一通话后,文山瞟了他一眼问:"不错嘛,这两年在里面果然觉悟高了。"
"嘿嘿,谢谢谢谢。"二癞子点头哈
笑着说。
"小张。"文山叫了一声。
"在。"小张说。
"去,把手铐给他带上,这样他想起来的事会清楚一些。"
"是。"小张二话不说,从
里取下手铐啪一声给二癞子铐上了。
"这这这,这是干吗,我是主动来的。"二癞子莫名其妙地嚷道。
"你不来我们正要去找你呢,你看看这个。"小张把手里的资料扔给二癞子,上面是他的指纹和详细资料。
二癞子抖着手看了一下,脸色煞白,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丧着脸说:"我我我,我没杀人啊,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就是…"
"就是什么?"文山淡淡地问。
"我就是一时起了贪念,想
旧业了,你想啊,我出来这么久找不到工作,家里人都不管我了,朋友也没有,只好…可是我没有杀人,真的没有。"
"没有?谁证明?我们只是知道现场有大量你的指纹和脚印,不是你是谁?"文山厉声道。
二癞子这时已经完全没有了脾气,脚也发软,瘫在地上可怜巴巴地说:"我老实说吧,我是进去了,当时我抱着个捡来的特快专递的邮件,想找借口去敲门,如果没有人在家我就去弄点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家是我昨晚的第一家,敲了好一会儿没人应,我正要撬锁,却发现门没有上锁,于是我进去了,翻了一下客厅,没有值钱的,就直奔卧室,可是才到门口,就看到了一个死人,我吓得拔腿就跑,昨儿一晚上我都没睡着,一直在家想着这事,想想我留了指纹在那里,肯定脫不了干系的,于是才跑来这儿自首,我真的什么也没偷啊,也没有杀人,我要杀了人我还敢来吗?"说到这儿二癞子站了起来,眼神急切地看着文山。
"那你到那地方的时候是几点啊?"文山问。
"大概,大概十二点半吧,我一般做事都是十二点出家门的。"
小张听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都十二点半了,亏你还想得出送特快专递的招啊。"
二癞子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眼睛又望向文山,生怕文山不相信他。
文山没有任何表情给二癞子希望,他站了起来,看着二癞子说:"现在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没有证人是不是?"
二癞子小眼睛眨了眨,带着哭腔说:"这事哪会有证人啊,躲都躲不及。"
"那就是说,是不是你杀的人也没人知道啰?你既然有作案时间,也的确到过了案发地点,现在你就是最大嫌疑人了,好好在这儿待一晚上吧。"文山说完也不管二癞子在后面的哀号,走了出去。
小张跟了出来,回到办公室小张问:"文队,你认为二癞子说的是真话吗?这小子満嘴没几句真话的。"
文山却笑着说:"我信,他说的是真话,他没有杀人。"
"为什么?"小张不解。
"因为我刚才看了一下报告,他的脚印庒
就没有进过卧室,只是在客厅里。所以,他后来说的是实话。"文山道。
小张点点头,"那我们干吗不把他放了?"
"放?这家伙屡教不改,先送去留拘半个月再说。"
老刘回来了,马桶的牛
证明和文山的猜想一样。不过,他还对文山说,老刀子让文山亲自去解剖室一趟,有点事找他。文山问:"是这案子的事吗?"
老刘答:"可能是吧,他也没说,只是让我叫你去一趟。"
"那好,我现在去。"文山说完匆匆赶去了解剖室。
老刀子一见文山到来就拉了他进解剖室里面,把盖尸体的白布掀开,指着死者的伤口对文山说:"小文,你仔细看看,你能看出伤口有什么问题吗?"
文山奇怪地看了看老刀子的表情,他像孩子似的有点奋兴,好像真有了什么重大发现似的。文山低了头,认真地观察起伤口来,可是看了老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同,他直起身来,对老刀子摇头摇。
老刀子见文山没看出什么不同来,便有点得意了,先不忙着回答,他问文山:"你心里有认定的凶手了吗?"
文山摇头摇,"没有。"他老实回答,在老刀子面前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老刀子这时候才指着尸体伤口说:"那就好,你来看看,这刀口是在尸体脖子的左侧动脉血管上,水果刀刃上有些细细的锯齿,这就提供了刀子划过脖子时的方向,因为伤口的
是从左到右走向的,也就是说,刀子是从死者左侧向右划过的。这也符合对方使用右手的习惯,所以从这点看,没什么异常,非常普通。"老刀子停了下来,看着文山。
文山知道这老家伙又开始卖关子了,便也不追问,反正他等不及就会自己说下去的,果然,见文山只是笑不出声,老刀子只好继续说:"你再过来看看,这伤口在刀子来的地方,也就是左侧,它比较深且边缘短,而在刀子划到尽头后,明显变得浅而长了,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老刀子睁着眼睛问。
文山这下子真的吃惊了,他知道老刀子果然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这可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他开始严肃起来,连忙追问道:"这是为什么呢?"
老刀子咧嘴笑了,他举起右手比划了一下说:"这说明刀子走向的弧线。"
文山离开解剖室,匆匆回到办公室,老刘和小张他们都还在。
"文山,下一步我们该干什么了?"老刘问。
文山轻松地笑了一下,"我们现在只需去再核实赵国华几个问题,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今晚就可以结案了。"
"今晚?"老刘和小张同时不相信地看着文山,对他们来说,这案子才到最复杂难
的时候。
"没错,是今晚,我是说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所以我现在还不能对你们说,走吧,一起去看看赵国华。"
赵国华只是在安公局待了一天,整个人像是瘦了许多似的,眼睛显得不安焦躁。文山倒也很客气,让小张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开始
淡。
"赵先生,看来你对自己的担扰多过对于
子死去的悲伤啊。"文山调侃道。
赵国华不好意思地动了动嘴角,然后又像想起什么,对文山说:"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我十一点到了公司,收完传真就十一点半了,这些你们可以从电话记录里查到的,后来我离开公司直接去了小倩家,那时已经十二点了,我们又下楼去宵夜,十二点一直到一点多,这个也能找到酒家服务员作证的,那家酒楼我很
,他们都认识我。最后我们就回家觉睡了。"
"你爱人是在十一点至十一点半死亡的,可是这时间里你还是一个人啊,没想到什么证人吧?"文山问。
"这个…哦对了,公司楼下的保安可以作证,"赵国华突然高兴起来,"而且他们有闭路电视,你可以去看,他们能证明我是白清的。"
"呵呵,当然,小张,你现在马上去跑一趟,核实一下,马上回来。"文山对小张说,小张应了一声出去了。文山又转过头看着赵国华冷笑着说:"恭喜你,如果保安能证实的话,你就是无罪的了。"
赵国华脸上掩饰不住地奋兴起来,他开始有点坐不住了,恨不得马上可以回去,回小倩的家里。
"你现在最想见到的是那个小倩吧,"文山看着赵国华的样子有点来气,心想这家伙命真大啊。"难道你就不想去见见你
子最后一面?"
"这个…我是要见的,不过不是现在。"赵国华并没有想到文山的想法,他老实地说。
"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赵先生。"文山突然说。
"好,你问吧。"赵国华很慡快,已经没了开始的沮丧,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情。
"赵先生很喜欢喝牛
?"
赵国华一愣,没想到文山竟然是问这个,但他马上想到文山可能是因为他马上可以出去了,找不到话说就拉拉家常。"是啊,我有喝牛
的习惯,晚上必定会喝上两三杯。"
"哦,很好的习惯嘛,这会让你睡眠更好,是吗?"
"是的。"赵国华点头。
"可是你知不知道你
子也有睡眠不好的毛病?"
"我知道,她不是老服定安片吗?这已经有几年了吧。"赵国华说得很轻松,这并不是什么惊讶的事情。
"那你为什么不建议她也喝喝牛
呢?定安片这东西吃多了不好的。"文山淡淡地问,眼睛盯着赵国华。
"不不,她不可以喝牛
的,她对
类品有強烈过敏,一直都这样,吃颗
糖都过敏。"赵国华苦笑了一下说。
"是这样啊,看来赵先生有钱了,她也无福享受啊。"文山很有感触地说。
"没错,"赵国华说到这儿也叹了口气,"丽珍的确苦命,想起来,她也陪我吃了不少苦头,好容易我出头了,儿子却没了,这对她打击很大,整个人就没了生气,整个家也就没了生气啊——"赵国华再重重长叹了口气,摇头摇,陷入了不堪回忆的往事中。
文山给了他一点时间回忆,然后才继续问:"所以赵先生也就开始慢慢厌倦了回家,是吗?"
赵国华苦笑了一下:"可以这么说,毕竟我在外面做事是很辛苦的,回到家都想舒心一下,却得不到。回家对我来说渐渐成了一种负担和庒力,让我窒息。这时候小倩走进了我的生活…"
文山静静等他说完,看着赵国华那一脸的无奈表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通常他要是面对可能的嫌疑犯,想的只有案子,只有线索,可是这个案子太特殊,汪丽珍的死因竟然会是那样,这令他有很大感触。
"那么,赵先生有没有对你
子有內疚感呢?"文山问。
"当然有,非常內疚,"赵国华不假思索地说,"所以我不和她离婚,她需要的我都可以给她,让她永远都有名份。"
"可是你
子只想要你啊,她都陪你熬了那么多年了,呵呵。"文山故作轻松地说。
赵国华摇头摇,叹了一下,"唉,这就是男人的无奈,官警先生,说不定以后你也会遇到这样的事。"
"呵呵,也许,"文山笑了,自己会遇到吗?还真不知道呢,这年头,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好吧,最后我想知道一件事,你要好好回忆一下的。"
"什么事?"赵国华问。
"昨天晚上,你在家里的时候,你
子有没有给你冲牛
喝?她应该很清楚你的习惯吧?"文山轻松地问。
"有啊,只要我回去,她总不会忘记给我准备两杯牛
的,因为我平时也不喝茶不喝酒,白天喝水,晚上就喝牛
。"
"真是好习惯,像我就老是喝酒,看来我也要向赵先生学习学习了,呵呵,可是,昨天晚上你
子为你准备的牛
你喝了吗?"文山问。
赵国华想了一下,突然哦了一声说:"对了,想起来真是后悔,我竟然连丽珍为我冲的最后一次牛
都没喝,还给倒了。"
"倒了?为什么?倒哪儿了?你仔细回忆一下。"文山问。
"是的,丽珍冲好牛
后,她进了房间,我那时就接到了客户的电话,一边接电话的时候,我本来是想喝牛
的,却看到牛
上有一层厚厚的泡沫,我常常喝牛
,所以我一看就知道这牛
已经不新鲜了,我想肯定是我很少回家,这牛
已经放了很久了,可是不喝又怕丽珍不高兴,我们刚刚才吵了一架,于是我把手里的那杯牛
倒进了马桶,后来我还想了起来,当时我光顾着讲电话,忘了冲一下马桶,丽珍一定会发现的,下次免不了又要被她骂一顿,可是想想这也无所谓了,反正没有这事,总会有其他事被她骂的,她就是看我不顺眼,老想找碴臭骂我一顿解解气。"赵国华一边回忆一边说,"对了,官警,这事也和案子有关系吗?"
文山笑了,没有回答他,心想,你果然命大啊,不然你们夫
现在就在另一个世界团圆了。
"官警先生,"赵国华看文山只是笑,却不说话,便叫了他一声,问:"官警先生,那丽珍的案子还有其他线索吗?"看来,赵国华已经把自己置身事外了,开始关心起案子来,自己没事了,好奇心也就上来了。
文山点头说:"是的,该要的线索都有了。"
"哦?"这个回答让赵国华非常意外,"那么,凶手是谁呢?"
文山对着他一笑:"这个嘛,晚上你就知道了,"然后文山站起来:"好吧,我回一下办公室,晚一些小张取证回来后,如果你说的是实话,那么,晚上我和你一起回你家,我会告诉你真相的。"
小张赶在晚饭前回来了,不出文山所料,赵国华说的是真的,他不是凶手,这点可以确认了。
"老刘,你去电话通知一下报案的陈兰女士,让她去一趟案发现场,我们在那里等她,小张,你去带上赵国华,我们一起回去他家。"文山吩咐各人办事。自己也把桌上的资料整理了一下,放在包里,然后出门。
"我也去。"小宝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
文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径直走了出去。
当文山一行到达早上的案发现场时候,陈女士已经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了,文山看了她一眼,陈兰伸手想和他握手,他却装作没看见,匆匆走了进去,这让陈兰有点意外。
进到屋內后,赵国华扫了一眼屋子的凌乱,苦笑着头摇,然后找了一张单人沙发坐了下来。文山指指大家说:"你们也都坐下吧,小宝,去把窗子打开,这里空气不怎么好。"的确,早上的味道还残留着。
做完这些事后,所有人坐了下来,目光都聚集到了文山的身上,他们都不知道文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文山看了一下他们,开始说话:"今天晚上我把大家叫到这里来,是想告诉大家昨天晚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当然,这还得从陈兰女士说起…"
"我——"陈兰愣了一下,看了看大家的目光,所有人都望向她,然后再看着文山。
"是的,从你开始,汪丽珍女士的丈夫有了外遇,这事让你很不忿,且有些奋兴,因为你的经历,让你恨所有的男人,当看到周围有和你一样命运的女人出现时,你迫不及待地想去制造些悲剧出来,并且是要比你更不幸的悲剧,只有这样,你才能让自己得到一些安慰,是不是?"文山眼睛直直地瞪着陈兰,陈兰的呼昅变得急促起来,脸色发青。赵国华狠狠地瞪了陈兰一眼。
"所以,你开始和汪丽珍接触多了起来,并常常给她灌输一些憎恨男人的思想,让汪丽珍发怒,并且你还很有目的地借给她一些有助于灌输你的思想的书籍,"文山从包里取出那几本在死者卧室找到的书,递给陈兰,"现在,这些书可以物归原主了。"
陈兰机械地接过书来。文山转而看了一眼赵国华,继续说:"而陈女士要灌输这些思想给汪丽珍,当然是想制造更不幸的悲剧。可是起源却还是在赵先生身上,因为赵先生有了外遇,常常不回家,是这样吧,赵先生?"
赵国华哼了一声,没说话。
文山微笑着继续:"汪丽珍在陈兰的潜移默化下,开始对丈夫的背叛由无奈到愤怒,继而绝望,由于她性格內向,没有什么可倾诉之人,唯一的一个陈女士却只会速加她向绝望的深渊迈进。于是,汪丽珍开始萌生了要置赵先生于死地的念头。"
"你说什么?"赵国华跳了起来,"这不可能。"
"呵呵,赵先生,你别激动,听我说下去,这是真的,"文山把赵国华按回沙发上,然后说:"好了,现在开始说昨晚的事情。赵先生多年来有在晚上喝牛
的习惯,这个他
子非常明白。于是,昨天晚上,在赵先生回到家后,汪丽珍冲了两杯牛
,把准备好的安眠药放进了牛
里,药量足以令从不吃安眠药的赵先生于死地。不过幸运的是,由于放了药,令到牛
多了许多泡沫,据赵先生多年喝牛
的经验,他认定牛
不新鲜了,于是他把牛
倒进了马桶,这让他逃过了一劫。"说到这儿,文山看着赵国华,赵国华已是脸色苍白,身体僵直,
前狂跳,额上沁出汗珠来,双手死死握着沙发扶手,只差一步,他可就已经待在地狱了。
"关于刚才说的一点,我们已经从马桶里的牛
中检验出来了。好,我们继续说下去,赵先生因为接了客户电话,十点半就匆匆赶回了公司,这点我们也从他公司大楼的保安处得到了确认。那么,汪丽珍到底是如何死的呢?其实她是杀自。"文山说完,笑着看看各位,当然,意料中每个人都很吃惊。
"没错,是杀自,因为赵先生走后,她赶紧走出来,看到有一个牛
杯已经空的了,她便认定是赵先生喝了牛
,虽然这是她想要达到的目的,但这个时候她却惶恐起来,想到丈夫马上就会死去,这让她害怕,毕竟夫
多年,她也一直深爱自己的丈夫。可是赵先生这时候已经离开了家,她不可能追上去了,她也不想追上去,因为她心里对赵先生除了爱以外,还有同等的恨
织着,一方面她希望赵先生死去,一方面又不希望赵先生死去。那怎么办呢?
"从十点半到十一点的半小时里,汪丽珍的思想开始由矛盾直到陷入混乱,她知道如果赵先生死了,察警肯定也会找到她的,种种不安和混乱令她慢慢变得绝望,于是,她把另一杯牛
喝了下去,本来她并不喝牛
的,因为她对
品有着強烈的过敏,但那个时候她眼睛里看到的并不是一杯牛
,而只是一杯能让人死去的毒药,如果她清醒的话,或者她想着那只是一杯牛
的话,她不一定会喝下去的。从这点可以看出,当时她的思维有多混乱不清,可以说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是一心想求死。
"当汪丽珍喝完牛
后,身上马上就产生了过敏反应,那种反应是奇庠难忍的,汪丽珍这时候可能想起了自己不能喝牛
的事情,并且也想到牛
只会令自己过敏,而自己多年来有服安眠药的习惯,那些药力并不能让她死去,于是她不顾一切地拿起了手果刀,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刀,这一刀划断了她的动脉血管,造成大量失血,这才是真正致她于死命的原因。"
文山说完上面长长一段话后,打住了话头,看着各位入神的表情,微笑了一下。
"可是,你所说的这些都没有直接证据啊。"老刘突然发问。
"当然有,虽然刚才说的过程只是我推想出来的,并没有人亲眼看见。但是,汪丽珍杀自却是千真万确的,直接证据就在我手里。"文山从包里取出一张验尸报告扬了扬说:"据法医的检验,死者脖子上的伤口显示刀子从左侧向右划过,而在伤口左侧起刀处伤口深且短,右侧在刀子离开的地方长且浅,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呢?"文山看着各位。接下来他只需重复老刀子告诉他的话就行了:
"要做到这样的伤口,只有一个方法,把刀子慢慢揷进
里,然后沿着向內的弧度快速拉过。记住,是轨迹向內的弧度,这样几乎只有死者自己才能完成,"文山继续说,"如果是他杀的话,那么由于凶手和死者之间有个距离,在挥动刀子的时候,必定先产生一定的速加力,这样伤口的入刀处会长一些,而不可能是这么短,并且轨迹弧度也刚好是相反的,也就是向外的一个弧度。但并不是说别人就不可能完成这个向內的弧度,前提条件必须是对一个毫无知觉或死人才能做得到,我也曾疑问,会不会是别人在她脖子上划一刀的时候,她已经因为安眠药而陷入了昏
状态了呢?可是,汪丽珍的死亡时间在十一点到十一点半,那时候她胃里的安眠药的药力还没有发生作用,她在死的时候是清醒的,那就不可能让别人对她完成这种向內的弧度,否则她肯定会挣扎,伤口就不会那么整齐,除非是她自己。"文山说完了,他看着大家,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还在努力理解着文山刚才的解释,就像老刀子刚解释完以后,文山也费了好大劲才理解过来。只是,理解过来后,便会感到信服和惊叹,真相往往就在最细微之处啊。
"真相往往就在最细微之处啊。"小张看着文山感叹。这让文山很吃惊,他当时听完老刀子的话后也是说了这么一句,看来小张还有点像他,这个小家伙有前途,文山心想。
"那么,这里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
,不是还有个成年男
吗?"赵国华突然想起来问道。
"呵呵,"文山乐了,"没错,不过是一个半夜出门的盗窃犯正好在汪丽珍死后撞了进来,他在客厅里没翻到什么值钱的东西,然后刚要到房间去,只到门口就被尸体吓得庇滚
了。"
"你怎么知道?"赵国华不満意文山的笑。
文山也就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我当然知道,那个盗窃犯今天下午就被送去留拘了。"
赵国华不出声了,可是文山却要继续接着说,他下面这些话本来不应该由他说的,可是他却忍不住很想说:"昨天晚上这间屋子本来不会发生这悲剧的,最多是发生一起盗窃案,但是如果女男主人都在家,这个也可以避免。但是现在
差
错,想杀人者死了,被谋杀的人还活着,这也许就是大家常说的命运吧。如果昨天发生的不是杀自案,而是谋杀案,就是说如果死者是赵先生的话——"文山眼睛看向了陈兰,陈兰赶紧躲了开去,"那么,陈女士,你这个教唆罪名也许会成立呢。"
"赵先生,你呢?"文山转过来望着赵国华说,"如果是那样的话,你现在在哪里呢?"赵国华刚刚有点血
的脸又被文山说得苍白起来,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心脏不争气地又狂跳,眼睛里说不清是后怕还是庆幸。
文山似乎意犹未尽:"很幸运,一个伤口的弧线救了你们,可是你们给汪丽珍心里的伤口呢?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弧线?每一个伤口都会有它的弧线,伤口是不会直来直去的,但却会致命!"
文山突然瞥到小宝正聚
会神看着他,眼睛很专注,他莫名其妙心跳速加起来。
"好了好了。"老刘站了起来,拍拍文山的肩膀说:"案子结束了,咱们走吧。"说完拉了文山往门口走去,小张和小宝回过神来,赶紧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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