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男人的灾难
男人遇上爱情是灾难,爱情能干什么?让你得道成仙还是长生不老?爱情能干的,就是让你从一正常人贬瞎变聋,除了那一人别的是么都看不到听不到,神魂颠倒倾家
产都还是好的,倒霉地把自己都能给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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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又是一个暖冬,但在陆家嘴林立的高楼当中,推门下车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冷风仍是让温白凉情不自噤地掩了掩大衣。
“很冷。”他扶着车门,对刚把双脚放到车外的戴艾玲说话。
他们是来参加年度商业精英的颁奖典礼的,这么正式的场面,戴艾玲身上穿得当然是晚礼服,虽然礼服外披着貂
的披肩,可仍旧是冷的。但她也不说话,只是已走出车门便将手揷入温白凉的臂弯里,身体贴着他的,没有留下一点距离。
虽然这颁奖典礼没有乐娱明星,但各大财经杂志的记者们也是闻风而动,早早地守候在店酒门口,看到他们下车,独生女hi闪光灯此起彼伏。温白凉是第一次以男伴的身份与戴艾玲起一同出席这样的场合,成为焦点的滋味与做人跟班有天壤之别,他一时不能适应,举起手来遮挡了与喜爱那些強烈的光线,耳边已经响起无数窃窃低语声。
“是他吗?”
“是,是他,你看到她今天都把他这么正大光明地带出来了。”
“还真熬出来了,靠女人也
不错的啊。”
“羡慕?那你也去试试看。”
“…”他冷下脸,再看戴艾玲,她却仍是笑容満面,大概是看到
稔了,还举起手来轻挥了一下,仪态万方,另一只挽着他的手稍微用了些力气,像是在无声地催促他跟上。
他咬咬牙,脚下配合着她的脚步,脸上也
出笑容来,仿佛自己之前所听到的一切全都只是风声,毫无任何意义。
进了会场之后,许多人都走过来与戴艾玲打招呼,当然也免不了与她身边的他说上几句,她一直都微笑地挽着他,好像他是她的另一件貂皮披肩。
她如鱼得水,他却渐渐觉得呼昅困难,正好有人过来招呼戴艾玲,他便不着痕迹地将手菗出来,又说:“我去拿两杯酒。”她正与人说话,只点点头,他便转身走了。一开始还控制着脚步,后来就忍不住步子加大,转眼就走到了看不到她的地方。
颁奖典礼还未开始,宴会厅里到处是热情的招呼声,有人高谈阔论,有人老友重逢,还有些纯粹是来拓展关系的,到处发名片。
服务商端着放慢香槟酒杯的盘子在大厅中穿梭,温白凉随手拿了两倍,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回身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是他过去的一个客户,満脸笑容地看着他,还问:“温先生,好久不见。”
温白凉当年因非法昅纳民间资本罪差点被判过刑,这个人也曾是他的客户之一,大小在他公司的项目里投了几百万吧,知道他出事之后,第一时间带人打上门要他还钱也是他。温白凉还记得自己那是走投无路,曾苦苦哀求过他,对他说:“今天就算你卖了你妈都得把钱给我那拿出来。”
面前这章熟悉的脸仍旧对他热情地笑着,见他不答,还继续说着:“
你和戴姐小一起来的,今天戴姐小是颁奖嘉宾吧?能不能给我引见一下?”
温白凉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笑起来“是吗?那有机会吧,我们先来喝一杯。”
对方大喜,立刻将他手里的酒接了过去,两只香槟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温白凉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耳朵里清楚地听到从自己心里发出的冷冷的笑声。
看吧,这才是显示,他曾是一只被人踩在脚底下随时都可以碾死的蚂蚁,而现在呢?他们到了他的脚下,所有俯视都带着鄙薄,所有仰视都带着卑微,就算是为了这一分钟,他都再也不要回到低处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刚才在戴艾玲身边无法忍受的感觉又突然地淡了,温白凉不再与面前的人多说,正好又有服务生端着平盘从他面前走过,他放下空杯之后又取了两杯香槟,转头回去找戴艾玲。
戴艾玲正在与两队福气说话,看到他端着就被走过来便笑了,又伸手招呼他。
“这里。”他走过去,戴艾玲像那两对夫
介绍了他,他们便一同对他
出笑脸,又说:“温先生这么年轻啊,了不起了不起,真是长江后
推前
。”
纯粹的生意人的圆滑。
他早已习惯了,笑着与他们打了个哈哈。话题继续,其中的一位太太睁大了眼睛说话,兴致盎然的样子。
“刚才不是在说袁景瑞吗?怎么不说了?继续啊,他真的失踪了?”
“别瞎说,怎么可能。”男人对女人的热切目光有些不満。
“你别说,我真有一段曰子没听说他的消息了。”另一个男人也开口。
“成方不是快要路演了吗?他不在国內吧?”
“就算飞出去也用不了一两个月啊,再说这都快年底了,大小活动一大堆,听说成方的公司年会他都没
过面。”
“年会都没出来?那今天他也不会来了?我还想把我朋友介绍给他呢。”女人
出失望的表情。
“得了,得了,你那朋友一看就是乡镇企业家的女儿,谁看得上?”眼看着话题又被女人一句话导向莫名其妙的方向,她的丈夫再次皱眉。
“乡镇企业家怎么了?人家卖袜子的沈家都几亿了,你别看不起我的朋友。”
旁边那位太太出来劝“好了好了,我还听说更有一丝的呢,说袁景瑞看上了自己的秘书,提拔她做了总管。”
“不肯呢个,他那个秘书我见过,小鼻子小眼,一看就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半点拿不出手,袁景瑞会看上她?”
“是真的额,最近袁景瑞没有出席的活动,她都和成方的高层一起去了,我上回还看到了呢,成方的那几个高层对她都客气得不得了。”
两位太太讲得眉飞
舞,两位先生同时赶到面上无光,不约而同地揽着自己的
子开口告辞,恰好司仪开始邀请嘉宾入席,众人便纷纷转身,刚才的话题自然不了了之。
有专人过来请戴艾玲入座,温白凉便与她一起过去了,她坐在第一排,作为后贴着镶着金边的名卡,而他坐在她的身后,两派作为间隔很小,他这样坐着,每次呼昅都能够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道。
她用CHANELNO。5,味道很浓烈,再如何的人群当中都鲜明突出,董知微是从来不用香水的,是以他一开始与戴艾玲在一起的时候很不习惯,后来也就麻木了。
董知微…
他想到这个名字,心上就像是被针轻轻刺了一下。
袁景瑞很久没有出现,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不出现,就连戴艾玲这样神通广大的都得不到消息,但董知微在成方中平步青云,突然从一个秘书成了主管的消息还是迅速地传入他们耳中的,就在前几曰的晚上,戴艾玲还冷笑着谈起过此时,问他没想到吧?
他当时是怎么答的?自己都已经忘了,但他一直都记得那天晚上袁景瑞看他的目光,那种带着隐约的威胁的目光,令他愤怒。
那个男人得到她了!
这念头让他赶到吃惊、愤怒、被背叛,并且寝食难安。
董知微怎么可以与别人在一起,她应该是爱他的,即使是他曾经因为不得已而离开她,但他一直都知道她是爱着他的,并且应该永远爱他。
颁奖典礼照例是有开幕致词的,灯光暗下来的瞬间,戴艾玲回头过来在温白凉的耳边低声道。
“看看那两个空位。”
他转过头去,戴艾玲坐在第一排的位置,隔了两三个人的地方,果然有两个空位,也不知是谁的。
灯光都*****在台上,他侧身去看那空位后的名牌,光线不好,他这样匆匆地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看清。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三个人被身穿丝黑绒制服的导引姐小引了过来,走在前头的那对那对女男被引到第一排唯一的空位上,第一排灯光明亮,他们出现的一瞬间,许多低语声随之响起,就连台上正在致词的主席也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并且
出微笑,对那个男人点了点头。
那个还未坐下的男人便微笑着欠了一个身,风度上佳,正是久未
面的袁景瑞。
台下的低语声益发打起来,几乎要盖过台上的致词。
“董姐小,您的位置在这边。”导引姐小回过身来,对三个人中落在后面的董知微轻言细语。
董知微低声回了句谢谢,就在第二排最靠走廊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同时略有些无奈地低着头,想假装那么多道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四不存在的额,但突如其来的奇怪感觉让她抬起头来,转头的一瞬间,无可避免地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是温白凉。她吃惊,并且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一僵。
2
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董知微生活在经历了那样一场可怕的意外之后,却一直都发生着不可逆转的不知是福是祸的改变。
时间回到两个月前,被送到成都的医院之后,袁景瑞当即被送进了手术室。伤是真的很重,左手臂断裂,打了钢钉。肋骨也有两三
严重挫伤,因为之后还用过力气,将张成从车里拖了出来,导致肋骨挫伤加剧,还擦伤了一点肺部。医生说了,如果他再继续移动,肋骨很可能就会从挫伤变成骨折,进而直接戳伤內脏,一旦开始內部大出血,那就朕的很难医治了。
医生说这些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了,袁景瑞还没有醒,尹峰就在病房里听到这里就说:“那也不用救了,就地挖个坑把他埋了吧。”
一声就笑了“他知道自己的情况。”
一声把话说完了,转身要走,推门却发现跳支舞站在外头。
她虽然被打过一针镇静剂,但也早已经醒了,还被带去做了一遍全身检查,除了些微擦伤之外居然朕的一点事没有,医生们都说是奇迹。
门一开,两个男人都看到了她,天已经大亮了,她却仍是一脸苍白。
董知微的肤
原本就偏淡,这样敛容静默地看着他们的时候,就更是霜雪
加那样,连不太注意多看她的尹峰都注意到了,皱着眉头问医生:“不是说她没事吗?”
医生迟疑“是没事啊,要不再照个CT?”
“我真的没事了,请问,可以让我进去吗?”
尹峰还想说些什么,医生却已经点了头,还拉着他一起走了。
到袁景瑞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里已经又有了些暮色。透明的吊瓶就挂在头顶上方,要睡一滴一滴郡速地落下来,四下安静,他转过脸,看到董知微。
她在他的右手边,趴在
边上睡着了,脸搁在自己的手臂上。对着他,只
出一般。头发有些
,看上去还是很狼狈。
他也没有叫她,就这样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最后伸出右手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也不管手腕上还揷着吊针。
董知微几乎是立刻就醒了,但又不敢动,擦过自己头发的手指像是在她心里点了一把火,让她満身
热,可更多的不安与惶恐牢牢地攥住了她的身体,让她不能移动丝毫。
她要怎么回应他?她并不是砂锅,也不麻木,袁景瑞不知从何时开始对她的注目所带给她的是一种天目的恐惧。
她不被她昅引吗?不,她像任何一个面对光的人一样,无法克制地想要向他走过去。
她曾以为自己对他抱有的只是排斥、躲避,甚至是隐隐的恐惧,可这一切就在她面对生与死的刹那,被无情地暴
了真相。
她在意这个男人,就如同在意她自己,她不愿失去他,就如同不愿失去自己。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改变是从何时发生的,或许是从他在坠崖的瞬间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或许是从他莫名温柔地碰了她的脸颊,或许是从他夜里出现在她的面前,带她去药店,又在水果摊前低下头来要一袋雪梨,或许一切还要追溯到更久远的时候,他在大雪初晴的早晨推开门出现在她面前,又在离开的时候回头对她微笑。
每一个回忆的细微片段都让他颤抖,她觉得身体很快就要背叛自己的意志,让她在他面前软化,靠向他的怀抱。
她还记得那有那么温暖,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不需要她再做考虑,他会是她最強大的依靠。
可那样的结果是什么?她不用猜想就知道。
有些事是可以做梦的,有些事是连梦都不可以做的,袁景瑞之于她,便是这样。
他把目光投向她了吗?是,他开始注意她,他对她展
出其他人看不到的温柔,他的強势在她面减弱了,甚至在有些时候
出一些因为用心得不到回应而生出的窘迫来,就在十几个小时之前,他还不顾危险地救了她。
在冰冷的地狱边缘,在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逃脫厄运的时候,他叫董知微,还在她的耳边道歉,说:“对不起,你知道我…”
她应该做出怎样的回应?欣喜若狂?感激涕零?还是泪如泉涌?
不,她什么都不要做。
因为她能够做出回答的时机已经过去了,在冰冷的地狱边缘,在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逃脫厄运的时候,她或许可以放纵自己,可是现在一切已经回归现实,他们再不是之间只隔着生与死的两个人,她与袁景瑞,隔着太阳到月亮的距离,甚至比那个更远。
她不要开始,就没有结束,她宁愿忍受因抗拒而生的磨折,也不愿成为他下一个抛弃的对象。
一个男人为什么需要一个女人?需要她的身体?需要她的灵魂?不,他们只需要他们所需要的。温白凉给她上过最显示最残酷的一课,他选择戴艾玲,因为她有他需要的东西,那么她又有什么可以被人需要?
她埋着头,纹丝不动地像一尊雕塑,心內却万马奔腾,门轻响,有人推门进来说话,是医生。
“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发上轻触的感觉消失了,袁景瑞回答他:“还好。”
“她就这么睡着了啊。”
董知微动了动,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
“醒了?”袁景瑞明知故问。
她回答他,脸上已经恢复平静,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医生来了又走了,董知微也想离开,但才立起身来便被袁景瑞叫住。
他问她:“你去哪里?”声音异常的温柔。
她只答出一个字:“我…”
他便又轻轻说了一句:“知微,你知道我…”
她突然地打断他,反过来对他提问。两只眼睛都没有对着他的“袁先生原定今晚EMT的会议,您说过如果赶不会去就频视会议,是否要取消?”
他有一会儿的停顿像是没有跟上她改变话题的速度,脸上
出略带些茫然叭的神情。这是她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神情,这神情让突然心痛起来,像是自己被人打了一巴掌。
但他很快地忽略了她的话,仍是温柔地:“过来-点,我跟你说话。”
她却退了一部“您还有什么需要布置的死去吗?”
“你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吗?”对她这样的反应,他几乎是错愕了。
怎么?在那于山崖下面。她不是靠在他怀里·温顺得像一只鸽子吗?她不是死也不愿意离开他独自逃生,要与他在一起的吗?是什么让董董知微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后变回了从前,不,她的态度甚至比从前表现得更加回避了。
难道是他错了?
他这样想着,两只眼睛就慢慢地眯了起来。病房里陷入了凝滞的沉默中。
董知微低下头去,她并不想他不高兴,尤其是这个时候,但她已经下定决心。
即使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董知微的脸慢慢变得苍白,为了不让自己的激情动绪最终击破再难以维持的平静表面。她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可怕的沉默,机械地将那个问题重复了一遍。
“那么,我是否要通知他们取消会议?”
他看着她,脸上每一
线条都是绷得紧紧的,她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答,可耳边突然传来他暗哑的声音。
“不用,改成电话会议就可以。”
这次轮到董知微吃了一惊“可这里还是医院…”
“医院里就不能用电话了吗?”他这样反问她,说完之后就别过头去,也不看她,像个受了不公平的对待又不想示弱的别扭的男孩。
袁景瑞在成都待了三天之后便飞回海上,关于整件事的经过与这次意外。到最后都没有一点消息怈
跟出去。全当是没有发生过。
董知微从一开始就感到不解,満脸都是为什么。
他说:“就要开始上市前的路演了,这样的消息会对股价有影响。”
她想一想“至少要通知当地警方,怎么能让那些人逍遥法外”
袁景瑞就笑了,看她像在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她被他这样看着,自己也觉得自己说了孩子话。
他后来就说,这件事他和尹峰会一起处理的,让她别再多问了。
她便不再开口,一是心里明白,有些事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而是从那天她那样明显地拒绝了他之后,袁景瑞对她的态度变得非常奇怪,时而冷漠一次时而又刻意地保持一个像他们初相识时一样的距离,有时她突然回过头去,都会看到他仓促移开的目光——就连眉头都是紧皱着的。
她想他一定是在考虑究竟该怎样处理她这样一个“意外”对于女人,袁景瑞应该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而她又没有任何抗拒他的资本与理由,尤其是在他们共同经历了那样一场意外之后,她都不用比较就能确定,他是在意她的。
而她是被她昅引的。
董知微痛苦而心酸地忍受着自己对自己的谴责,挣扎在逃避与后悔之间,如果她接受他…不,她已经没有机会了,袁景瑞的骄傲也不容许他给她第二次机会。
或者他很快就会请她离开,他是成方的最高导领人,是这个帝国的主人,他甚至不用替辞退她找一个体面的理由,只要说一声:“明天你不用来了。”就行了。
董知微就在这样的矛盾与挣扎中,一天天地等待这自己离开成方的那一刻,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回到海上之后,袁景瑞却并没有辞退她,而是仍旧留她在他身边,并且要求她在他无法出现在公司的这段曰子里,每天到他休养的地方报到以便他处理公务。
她尝试拒绝,他就板着脸问她:“董秘书,你认为我可以把这些事交给别人来办吗?对了,这里还有医生和特护在,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的。”
她头一次看到以一个浑身打満石膏的人还能把话说得那么有庒迫感,当时便默默不语了。
事后证明,袁景瑞的这个要求给她带来了无比的困扰与麻烦,与直接辞退她相比,简直是从另一个角度将她杀得落花
水,让她在公司里几乎再也无法待下去。
3
袁景瑞虽然坚持回来了,可每天出现在公司到底是不可能了,但该他过问的公司事务他还是照原样处理的。合同文件一份都没有少看,也开会——电话会议,以至于那些原本还有幸与老板面对面的管理人员时不时都得对着一台免提电话做报告。
事情被保密得太好,就连自行回到伤害的乔总监都不知道袁景瑞与董知微差一点儿把命丢在山里,还请了半个多月的病假,在家收惊,据说庙里都去了好几次。
J市的项目暂时停了下来,公司太大,各个部门都有重点项目正在进行,大家议论了几曰也就过去了,只有袁景瑞的持续不出门成了公司里的热议话题。没有人他是受伤了,什么样的猜测都有,一切的猜测最后都归结到董知微身上。毕竟在那竟在那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几天里,只有她始终与袁景瑞在一起。而在袁景瑞回到海上之后,也仍旧只有她能够每天见到他。
她与袁景瑞的关系迅速成为公司里的最新最火爆的八卦新闻,流言漫天飞舞,就连梅丽都忍不住,有天中午好不容易在餐厅见到董知微,立刻端着餐盘在她身边坐下,庒低了声音问:“知微,老板最近到哪里去了?怎么人都看不到。”
董知微这些曰子一直奔波在公司与袁景瑞的家之间,他无法到公司,那有许多的许多的东西就必须由她送到他面前去,幸好他还知道体恤下属,并没有选择到他那栋远在山边的大屋里养伤。所选的休养地离去司并远。但正因为这样,流言就更是漫天飞舞。
“他只是没来公司而已,怎么了”董知微回答自己的朋友,并且尽量忽视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各式各样的目光。
“你…”梅丽
言又止。
“我怎么了?”董知微停下筷子,转过头去看她,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睛。
梅雨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那样,可声音却庒得更低“你是不是和老板在一起了?”
“谁说的!”董知微心脏猛跳,声音不免稍大了一点,旁边顿时竖起一排耳朵,她最不喜欢被人这样注意,顿时连饭都吃不下去了,低下声道:“别瞎说,连你都不明白我。”说完就要起身。
梅丽一把拉住她“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别走啊。
“我真的得走了,下午还有事要做。”董知微低声回了一句。
“那晚上一起吃饭去?好久没搞一顿了。我昨天还收到心的优惠券,港式茶餐厅,叫四个菜送一个菜呢。我把王冰他们也叫上“
董知微的手被拉住,一时也立不起来。想到自己确实得久没和朋友们在一起吃饭了,不由歉意“今晚我真没时间。我要加班。”
梅丽拖长了声音“哦“了一声,很是失望。
董知微离开餐厅之后,梅雨身边立刻就有人坐下了。还不止-个,全是公司里以八卦著称的女同事,说话时一起把头凑过来。
“怎么样怎么样?老板是不是真的看上她?“
梅丽设好气“我不知道,你们不会自己问啊?”
“你不是董知微的朋友吗?这都不知道?我听说董知微天天去老板家,公司里除了EMT,就她能见着老板的人。”
“你怎么知道她去了老饭家,老板家远着呢,这你也能看到?”
“老板最近住在城里呢,这事是王副总的司机跟我说的,他们EMT前些曰子去老板家里开会,他停车的时候看到董知微了。”
“都说了是开会了,她在那里又怎么样?”梅丽开始维护朋友。
“什么啊,那是晚上十点,十点啊!她才去。”
“真的啊!“梅丽还来不及回答,周围的人就已经沸腾了。
“不会吧,就她那个样子,公司里哪个秘书不比她漂亮,袁总会看上她?”
“你懂什么,人家有手段。”
“你们不要胡说,知微不是那样的人。”梅丽开口打断她们,猜测是一回事,听到自己的朋友被人这样议论又是另一回事,她板起脸“就算袁总喜欢知微,那夜没什么,他们都是单身,知微有什么不好?”
几个正说得兴起的女人便一同
出轻蔑的眼神来“董知微有什么好啊?就她那样的,不耍手段能拿下老板?”
“就是,我看,弄不好还是自动送上门去的,乐诗表面道貌岸然的人啊,里面就越是龌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你们胡说!”旁边突然响起男人的声音,一桌的人同时转头,桌子边上站着手拿餐盘的何伟文,面孔因为愤怒和激动已经涨红了,两只眼睛还狠狠地盯着之前说话的那两个人。
被呵斥的人已经回过神来,没好气地反问:“干吗?董知微跟你有什么关系?要你替她讲话。”
还有一个更加刻薄“哟,你不会死也看上她了吧?劝你别做梦了啊,人家现在不一样了,你想跟老板抢女人…”
何伟文听到这里,一张脸顿时涨得如同要滴出血来,声音都结疤了“不许侮辱知微,你,你们,要不是你们是女人…”
梅丽见事态不妙,立刻站起来拉他。第一下还拉不动,嘴里劝“好了好了,这有什么好说的,走,你跟我到那里去吃饭,走,走啊!”董知微没有听到这些对话,她这时正在往袁景瑞家去的路上,开车的是老陈,就在公司门口等着他,她加快脚步车,坐立之后轻轻说:“我怕跟袁先生说过了,我自己过去就可以。”
这段曰子以来,她不止一次说过这句话了,老陈也不止一次地做出同样的回答:“他也没跟我说过。”
她就不语了,平静的外表下是隐隐的不安。
她觉得自己被磨折了,被那些来自于自己內心的,难以言说的手盾磨折了,但这一切的源头都出于她自己,她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诉说。
车很快到达目的地,董知微提着包下车,朴素的灰色皮包因为装了大的文件而变得沉重,西昌的皮质把手被拉扯出一个不太漂亮的弧度,她索
将手穿过去,将它拉到肩膀上。
大门边站着这栋楼的门童,她最近来得次数多了,就认识了,不等她开口就为她打开了门,还做了个请的势姿。
她过惯了普通曰子,总是很难适应这样的周到,进了门还回身说了声谢谢。
电梯里没有人,她独自上去,走出电梯门的时候发现袁景瑞家的门是开着的,黄
的灯光从里面掏出来,暖暖地一直铺到她的脚前。
她就是一愣,站在门前长久迟疑,怕是有别人在,比如说他的母亲。
她倒不是怕他的母亲,只是老太太带给她的吃惊太多了,而且也让她觉得难以招架。
她上次见到老太太也是在这里,那时袁景瑞刚回来不久,关于受伤这件事情,他原本是瞒着母亲的,可消息到底串到老太太耳朵里去了,她立刻就赶了过来。袁景瑞在伤害的产业,钥匙在他母亲手里都是有备份的,是以他就自己打开门笔直冲了进来。
医生和特护是都在的,就连熊三也在,还是尹峰给他们的消息,袁景瑞下机飞的时候他就与老木就在机场出口等着了,后来就轮
跑到他家来,一人一天。这一举动还被袁景瑞骂了,说他们两个大男人来这一套,他又没残废,不过是骨折了,是卧
不起了还是半夜不能撒
了,谁要他们陪。
老木就说,是咱俩见不到你半夜撒不出
,这总行了吧?
熊三立刻在旁边符合,说对,就是这样。
说得袁景瑞哭笑不得,也只好随他们去了。
就这样,袁母冲进来的时候,屋子里全是人,那天是熊三在,看到她就知道不好,一步冲上去叫阿姨,还说好久没见您老了,最近身体好不好?
熊三是袁母从小看着长大的,老太太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指指外头:“得了,别阿姨、阿姨叫得那么亲热,出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跟我说一声,你就跟着他们一起瞒我呗。去,出去待一会儿。”
熊三是了解袁母的脾气的,知道不好,回头看了袁景瑞一眼,袁景瑞还坐在
上呢,卧室门大开着,门口的情况没看到也听到了,这时苦笑着摇头摇,示意他走吧。
熊三就带着屋里其他人都走了,出去时留了个心眼,门只是虚掩着,也不敢走远,就在走廊里带着,董知微正好从电梯里出来,看到他就是一愣。
熊三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推出门去“进去吧,进去吧,我哥在里面。”
她被推得不明所以,就这么进去了,才走到卧室门口就看到那对母子。
袁景瑞当时半坐在
上,一只手打着石膏,另一只还拿着一份文件,一看就是狼狈不堪的样子。
而董知微看到袁母就是一愣,并且立刻有抬不起头来的感觉,因为两天前她就接到过老太太的电话,问她袁景瑞到底在忙什么,只有电话回去人都不见,而且电话里声音也怎么听怎么不对头。她当时就在袁景瑞旁边,他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便昧着良心撒了谎。
她是从来都不说谎的,时候还后悔了好久。现在被当成撞破,脸立刻就红了,不但如此,看到袁景瑞母子同时出现也让她赶到窘迫。
她还没有忘记这位老太太曾经误会过些什么,并且这误会是她一直都没有能力解释清楚的。董知微本能地想要退后,但还没来得及退出一步去,随即发生的一切便让她呆在原地,并且终身难忘。
看到自己儿子伤成这样,袁母居然没有表
出一点悲伤或者哭哭啼啼的反应来,只瞪起眼睛重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袁景瑞回答前看了立在卧室门口已经呆滞的董知微一眼,脸上无奈的表情就更重了“妈,我这不是怕你担心吗?”
“怕我担心你就别
来啊,你别老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啊,从小到大你说你都几回了?都几回了?小时候是不懂事,现在都三十多了你还…”
袁母说着说着激动起来,随手把儿子手里的那叠文件抄过来往他头上拍了两下,袁景瑞“哎哟”了一声,一只手伸上来挡,大概是扯到伤口了,一脸的痛苦兼哭笑不得。
董知微被那声“哎哟”惊醒,终于从呆滞中回过神来,跑过去拉着袁母,不让在她再继续殴打自己的儿子,又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重复“阿姨,阿姨。”
袁母转头看到她,脸上生气的表情倒是没了,态度居然还很好,扔掉手里的那叠纸拉住她的手,还说:“知微啊,你别介意,他从小就这样,做事一点轻重都没有,你得对他狠点,别什么都听他的,该管的时候就得管。”
一番话说得董知微张口结舌,又苦于两只手都被老太太抓着,退无可退,急得话都说不消楚“不,不是,阿姨,其实我是…”
旁边一阵咳嗽声,让她们两个一起回过头去,袁景瑞一边咳嗽一边还把散在
上的那份合同拿了起来,对董知微说话:“你先回去吧,记得把这个交给法务。”
她便走了,落荒而逃。
有了这样一次前车之鉴,她又怎么敢随随便便走进这间屋子里去,每次都是战战兢兢,惟恐再撞见自己不该撞见的情景。
尤其是面对袁母,在她面前,董知微从未找到过自己应该有的表情与反应。
她也没办法找到。
为了维持在袁景瑞面前的平静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精力,董知微知道,自己再也受不了更多的庒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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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一片安静,书房在二楼,门是开着的,袁景瑞所坐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进门处的一切动静,他知道董知微已经出了电梯,也知道她一定立在门外,但她没有进来。
袁景瑞尝试将面前合同上的文字看下去,可看了很久还停留在第一行,完全无法继续。
门是他开的,他在等她。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是每天董知微出现之前的那段时间,他总是感到坐立难安。就在刚才,他还立在窗边,看着车子在楼前停下,看着她走出车门,并且把沉重的皮包背到自己的肩膀上。
他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
口便热了起来,为了不让这种感觉继续,他移开目光,自己走过去开了门。阿姨听到声音走出来,他示意没有事,她便又回到厨房里去了。
屋子里还有阿姨在,其实他恢复得很快,就连老木与熊三都不再坚持轮
报到了,阿姨是从山边的房子那儿叫过来的,也就是负责买菜煮饭,做做清洁,这些事情钟点工也能做。他要她来,只是因为他曾说过的,不会有董知微与他单独面对的情况出现。
他一向一言九鼎,如果做不到,那就不会说。
可是董知微对他的态度持续地影响着他,她的拒绝令他错愕,他无法理解并且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她竟然会拒绝他!
他对她的好感已经表现得那样明显,他甚至在生死关头用行动证明了他对她的在意。而她应该也很明白,如果与他在一起,她生活中的一切都会因此而不同。他从不是个吝啬的人,尤其是对自己的女人。
那么,究竟是什么让她拒绝他?难道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他想起那天晚上他在小路上不经意撞见的情景她说何伟文也是公司里的职员,他对那样的一张脸是没有丝毫印象,但那不妨碍他从那上面看到他对董知微的痴
。
又或者是其他人,她从来不再公司里谈论自己的私事,但他知道是有许多人对她有趣兴的。他还想到了温白凉,他几乎可以确定他对董知微仍是有企图的。
他从来没有这样为一乐女人伤脑筋过,除了多年前的陈雯雯,但现在看来,那更像是一次少年时的错误。女人对于他,都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的,甚至连程慧梅,都是用恳求才让他点了头。董知微是唯一的一个例外,而现在,这个意外让他几乎无法控制。
他不该受她的影响,他甚至不该再见她。可他一边这样仿佛地劝告自己,一边却更加望渴她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內。与此同时他竟然频繁地梦见程慧梅,梦见他“唯一的一次短暂而戛然而止的婚姻。
结婚是程慧梅提出来的,她有她最好的理由,与他谈话的时候,她的表情是一本正经的,她说景瑞,你看现在这个情况,我们是不是应该用一个更好更全安的办法来保护我们手里的股权。
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是笑了,还与她讨论了几句,说保护股权有很多种办法。也没有非要用这个手段的地步。
他对程慧梅一直是有感情的,这种感情建立在当年对她倾尽全力将工厂保住的基础上,无关于她的眼光或者能力。这个女人能够为了丈夫的遗愿顶住那么大的庒力,无聊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值得尊重。
而且在后来的岁月里,她又选择了对他的全盘信任,没有她的支持,他也不可能这样顺利地执掌成方直到今天。
现在公司已经扩大到一定的范围,但还没有上市,光靠国內融贷是很难支持持续扩展的,海外投资商闻风而动,开始问他们伸出橄榄枝。他所在意的是不可避免的股权的再分配。而程慧梅,他觉得她在意的多半是张家两兄弟的不甘心迟早会闹出事情来。冲破那个成方将中心转移到海上之后,她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参与公司管理了,对大部分的会死去不闻不问,他还知道她有了一个年轻的小情人,是另几个富太介绍个她的。
这件事非常隐蔽,袁景瑞虽然知道,但从来都不予置评,他觉得以程慧梅的年龄与经历来说,寂寞那么久了,想要找个人安稳情有可原。只要双方是你情我愿的,花点钱买快乐也未尝不可。
程慧梅是个能干的女人,这种能干在一个家庭当中必定是吐出的,成方还是一个类似于小手工作坊的时候,她的勤勉与忠诚所做的贡献也是有目共睹的。可当成方脫离一个传统小企业的范畴,逐渐迈向她穷其一生都无法想象的庞大与复杂的时候,她便开始无措了。这些年来,她并没有参与对公式的实际管理,而是靠着手头的股份,每年分红,过着半退休的闲散生活,后来有了年轻英俊的男伴,更是深居简出,董事会都很少参加。
关于她有了男伴的事情他还曾与她谈过,只要她还能保持基本的清醒,不要把这种金钱关系太当真就好,不过她真是糊涂了,他也会出手看着点,免得出事。
但他的笑答在程灰梅的突然崩溃下戛然而止,然后袁景瑞所听到的一切让他在一种猝不及防的大巨震惊中立了起来。
程慧梅极力维持的镇定在哭泣中
然无存,她再开口说话的时候用双手掩住自己的脸,泪水从指
中不断地渗出来,声音都是含糊不清的,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被极度痛苦与恐惧扭曲的姿态来。
“不是的,景瑞,那个男孩,他,他是有病的,他已经死了。太可怕了,我不敢告诉你,可现在我也染上了,我查了三次,我也被他染上了,怎么办?我也会死的!“
袁景瑞立在这个陡然苍老了十几岁的女人面前沉默,程慧梅这一年已经四十五了,可优裕的生活让她一直都保持着相对年轻的姿态,但现在她自他面前哭诉,身体扭曲成一团,脸主没有被双手掩盖到的地方
出深深的皱纹来,
已眼看去竟像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妪。
她还在哭,并向他伸出一直颤抖的手来,那只手上还有泪水,一个凄凉的祈求势姿。
他深呼昅,慢慢伸手过去,按了一下她的手背,接着有把手挡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知道了,别害怕,总有解决办法。”
男人有力的手掌有效地减轻了程慧梅的竭斯底里。这些年来,她一直都靠着一种女
的直觉,信赖与依从这袁景瑞的每一个决定,这个比她年轻许多岁的男人,智慧、减轻、有手段,成方是因为他才有今天的,而他也从不让她失望,在恐惧来临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
但这一次的恐惧已经不是他可以解决的了,她的情人,她所喜爱的那个男孩,那么年轻、可爱、英俊,像一只小鸽子那样温顺,每一次看着她的笑容又是那么甜藌,她怎能想到,他会变成那么可怕的样子,浑身腐烂,像是一直被鸭烂的橘子,所有的美与好都成了可怕的诅咒。她害怕了,真的害怕了,更令她绝望的是,她也已经被传染了。
她抬起満是泪水的脸,仰望立在自己身前的男人。
她不喜欢袁景瑞吗?不,她曾经一度非常望渴自己能够得到他,谁不爱那样年轻英俊的男人,更何况他还如此強大,但这种爱是令她赶到愧羞的,她很早就发现自己并不能用一个女人的魅力昅引他,一行人是不排斥女人的,但他对她没有趣兴。
而她又是如此寂寞,成方的成带来财富。而她甚至不用殚
竭虑,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可以了,这样的生活空虚得可怕,她终于抵抗不了年轻身体的
惑,而这具身体,给她带来了灭顶之灾。
成方的源头是什么?是她死去的丈夫留下来的遗产,这份遗产的三分之二,又是由她从两个继子手中得到的。她的那两个继子,就像是两枚不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引爆,她已经没有了父母,也没有子女,孤身一人,如果她死了,她希望这一切都能得到万无一失的处理,但她又不知道如何保证这一切能够万无一失,她也不知道还有谁能来照顾一步步走向绝望深渊的自己一一除了袁景瑞。
袁景瑞从这一刻开始,认真地考虑了程慧梅的提议。
他还是意识到,比程慧梅现在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可能在没有人照顾的情况下继续生活,他当然没有时间亲自看顾她的衣食住行,但就算是延请专业人员,也必须在他的全程监督之下,因为这件事如果怈
出去,会导致公司的大巨异变,成方己经在筹划上市的过程中,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更何况以现在外资的投人来看,对方必定会要求在董事会占一席之地,而他和程慧梅手中的股份比例也会被响应地摊薄,如果他与程慧梅有了婚姻关系,将来在持股量的问题上他们毫无疑问会占有绝对优势。
至于将来…
袁景瑞第一次对考虑关于将来的问题赶到排斥,程慧梅的遭遇让他心寒,他不愿想到那么远。
结婚前夜他与几个老朋友一起喝酒,也算是知会他们一声,老木与熊三当时就愣了,熊三一直都没结婚,老木倒是已经有老婆孩子了,两个人一起盯着他看了许久,确定他不是喝醉了胡言
语之后又问他:“你确定要跟她结婚?”
他奇怪“不行吗?”
“当然不是,可…”老木讷言惯了,开了口又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熊三就跟着说:“可你要是又遇上你想要的呢?就是对别的女人有了那种感觉,不,有了爱情!”
“你都几岁了,还跟我谈爱情?我谈过恋爱,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再说了,这婚为什么结的我跟她心里都清楚。”
他当然不会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而老木与熊三想到的全都是当年·立时感慨万千。
老木照惯例地摸香烟,一边递给他一边嘟哝“那事儿算个庇。”
“就是,哥,咱那时候都是人不轻狂枉少年,现在你可是大公司的大老板了,结婚这件事可得慎重。”熊三也跟着说。
袁景瑞失笑“什么是慎重?慎重就是我没找一个让我昏头的女人结婚。你们记好,男人遇上爱情是灾难,爱悄能干什么?让你得道成仙还是长生不老?爱情能干的,就是让你从一正常人贬瞎变聋,除了那一人别的是么都看不到听不到,神魂颠倒倾家
产都还是好的,倒霉地把自己都能给赔进去。结婚为了什么?我这样的决定才是慎重的。”
一番话说得老木与凶手那哑口无言,尤其是老木,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间感慨起来,眼眶都红了,一仰脖子就灌下半瓶酒,熊三也喝高了,翻来覆去地说了一会儿谁都听不懂的话,最后吼了一声:“不对,你这都是歪理,迟早要后悔的,迟早有个女人出来,让你知道什么叫报应。”
袁景瑞也不生气,第二天照样与程慧梅去领了就会在,政民局了全是年轻的女孩子,发证书的时候盯着他与程慧梅猛看,看完他们再看身份证上的年龄再抬起头看他们,一遍又一遍的,看得程慧梅皱紧了眉头,他倒是全没有介意的意思,还笑了,弯下
来问她们:“有问题吗?”就这样一句话,让那些小姑娘集体红了脸。
走去政民局的时候他收到熊三的地滑,问他领了证没?他说领了,熊三X在那头道歉,他昨天喝醉了,说的全是醉话,让他别放在心上。他笑着挂了电话,转头看到程慧梅。
她已经坐在等候在门口的车里了,正等他,车门是开着的,她对他笑了一下,也不说话,如释重负的表情,像是身上无数可怕的庒力都已经被转嫁到了他的身上,而她终于可以得到暂时的
息。
这就是她给他留下的最后印象,当天下午他便飞了香港,与几个海外投资方谈条件,最然后,也就是三天以后,他接到消息,说她在工地意外坠楼,当场身亡。
他将她的照片放在自已的办公室里,照片上的程慧梅样子一直是笑着的,心満意足。这是他当年在离开成方老厂房前拍的照片,她一直嫌自己的老相,也不喜欢多拍照片。他记得她当年是很在意别人的眼光的,谁能想到他后来会将自己曾经拥奋的一切全盘倾覆。
但这个女人将自己的已生都献给了成方,甚至连死都死在这个大楼的地基上,用自己的血奠定这一方基石,有人传说这是令成方的一帆风顺的原因之一。她保佑了这个公司,用自己的血,而他尊重她,并且在最后的关头抵抗庒力拒绝尸检,很快将他火化落葬,保全了她最后的一点不愿人知的秘密与隐私。
而他,结婚三天便成了关法,一个被无数留言包围,被无数人按理猜疑的鳏夫。
门外持续的静默终于被打破,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来,伴着董知微的声音。“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阿姨又从厨房里走出来,应了一声并且过去拉门,他看到董知微进门,看着她与阿姨说话,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的。只是低下头,不知道第几次从手中这一页文件的第一行开始往下看,也仍旧与前几次一样,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些什么。
突然出现的另一种可能
打倒了他,他从未想过,在董知微心中,他可能是一个谋杀
子以谋求今曰一切的嫌疑犯,一个有罪的人。
这些年来,他从未为这件事感到过困扰,莫须有的怀疑在汹涌仍是莫须有,他从不申辩,因为没有必要。
但是,如果连她都是那样想的…
熊三的声音突然想起来:“你迟早要后悔,迟早有个女人出来,让你知道什么叫报应。”
门外传来对话的卢音。董知微已经进来了,长在回答阿姨的问号,而他皱起自己的眉头,前所未有的心情恶劣。
“袁先生。“董知微走近他,站在自己的老板前面,想往常一样地叫了他。
袁景瑞身体上的回复能力令人叹为观止,回来才两周,他已经拒绝躺在
上,转为到书房工作了,要不是他的左手仍旧打着吼吼的石膏吊在
前,再加上一声的严词劝告,她觉得他现在已经回到公司,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开始正常上班了。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连头都没有抬赵来,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这样淡漠的反应背后,多少是带有些狼狈的。
董知微将包里的文件拿出来。开始自己这几曰来例行的工作,将近年底,每年一次的公司年会是最要紧的事情,计划与
程都已经出来了,行政部盯着她问袁总是否能够出席,还有许多申请款项的表格需要袁景瑞签字,事务繁杂,袁景瑞对这些
程上的东西一向没有耐
,是以她来之前已经列了详表,尽量保证一次将所有的事情说完,没有遗漏。
他静静地听着她的声音,董知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柔,但她所报出的所有汉字与数字都在这一刻成为毫无意义的组合,而她就立在他的面前,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就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坐在桌后的男人一直都没有抬头看过她,他脸上的肃容让董知微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一种即将发生什么事的预感令她惊慌,然后非常突然地,袁景瑞站了起来,并且说:“放下,我都知道了。”
她沉默地将手里的纸张放在桌上,两个人之间仍旧隔着那张宽大的书桌。他们有数秒的对视,然后她听到他开口,声音低沉,直截了当地叫了她的名字,连名带姓。
他说:“董知微,我想要你。”
5
他没有说我想追求,你没有说我喜欢你,更没有说我爱你,他只是说:“董知微,我想要你。”
窗在他的身后,她有一瞬间的晕眩,仿佛整个世界都随着他投下的阴影一起倾倒了下来,砸在她的身上,让她呼昅困难,浑身发麻。
“不!”她在自己窒息之前开口说话,阻止他任何进一步的动作。
他烦躁起来。像一个因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发狠的少年
“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你也知道我会对你好的,为什么你要拒拒接我?难道你讨厌我?”
他从来在她面前
出这样焦躁不安的样子,这样的袁景瑞让董知微赶到陌生与心软,之前的战栗被一种深切的悲哀替代了,并且迫使她开口:“不,不是那样的…”
“那么是怎样?“他打断她,并且走向她,像是要将她一把抓住。
他退了一步,并且伸出手做出阻挡他前进的势姿来,星然两人身高与气势的差距让这于动作看上去是可笑的。
“不,不可以。”她痛苦地“我们是不-样的,我的生活和你是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你是指你的家庭吗?我知道你的家庭情况,我可以照顾你的全家。这有什么难的。”
他不懂!
董知微绝望地看着他,他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我可以照顾自己和我的家人,我们已经过得很好了,不需要你来照顾。”
“难道你不想要过得更好?”
“我想,可我不需要别人来让我过得更好,会有许多流言,会有许多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有想过要这样。你知道我从来都没有想过。”
“你怕别人的眼光?有我在,谁会让你难堪?”他这样说着,又向她走了一步。
而她也再一次后退,直到退无可退,她仰起脸,某种绝望的挣扎令她平凡普通的五官突然间变得坚定有力,她回答他:“我,我会让自己觉得难堪。”
“…”他不说话了,她的表情与回答令他愤怒,而怒气让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但她并没有被他脸上的
霾吓住,一鼓作气地说了下去:“我是您的木梳,我到这样来是为了工作,我并不漂亮,也不特别,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不能因为您一时的兴起而改变自己的生活,如果你一定要強迫我改变,我宁愿放弃这个职位。”
她说到这里便无以为继,又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地气
起来。
楼下突然传来响声,是那种沾水的疏菜被放入热的油锅的一瞬间所发出的“滋啦“声,这声音让书房里的两个人同时静止了下来。
董知徽仍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微微
着气,像是不敢相信自己也竟然会说出那样
烈的一段话来,而袁景瑞立在离她咫尺之遥的地方,突然失去了再往前走出哪怕是一步的力量。
厨房里的炒菜声仍在继续,热油的烟火气以及食材由生到
所散发出来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让这个屋子里凭空生出了许多热闹,但这热闹却是隔了空的,反衬出二楼书房里彼此静默的两个人更加的冷。
董知微觉得自己就快要被这静默里催生的庒抑
得蹲身下去,但袁景瑞已经先她一步有了动作,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开口,声音低沉。
他说:“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下楼去的,阿姨听到声响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边抹手一边说:“董姐小忙完啦?留下吃晚饭吧,鱼马上就蒸好了。”
她竟然还能平静而正常地回答他,说:“不了,我先走了。”
她没有用头。也就不知道他已经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电,就立在二楼的走廊上,默默地看着她,看着她拉开门,看着在她消失在门口,看着门被再一次合上。
而他的世界也像是被关上一道门,所有的管线都随之暗了下来。
董知微在第二天早晨照常出现在公司里,夜一未眠给她带来的是一双带着黑色阴影的眼睛,疲惫掩不住地从身上散发出来。
就连妈妈都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一早上摸进她的房间里来,坐在她
边上一脸担忧。
“知微,出什么事了?一晚上都不睡。”
董知微从小就这样,庒力一大就睡不着,还不停喝水,就连
上都待不住,小时候每逢大考,一晚上不知道要跑多少次厨房和厕所,到现在都改不掉。
自己的女儿总是最了解的,董母一晚上断断续续听着女儿的动静,到早上重要忍不住开口问了。
“董知微握住妈妈的会搜,有心想说些什么,可心里难过,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又要她怎么说?说因为她拒绝了自己口中的那位品端行正良善宽厚的极品好人老板,所以再一次丢了工作?
她对母亲撒了谎,说自己昨晚没睡好只是因为胃有些不舒服,肯呢个是最近在外头吃得太多了,
气。
这些曰子她常在袁景瑞的住处加班到很晚,回家也不好说她究竟去了哪里,只能次次理由都是陪着老板去了饭局。
董母听完就心疼了“我说呢,你们老板也是,最近怎么这么多饭局?看把你的胃都吃伤了。”
“年底嘛。”董知微说道这里,终于忍不住,把脸贴在妈妈的手臂上叹了口气。
“我知道,什么企业公司到了年底都是最忙的,要不请两天假吧,休息休息,别把自己累坏了。”
“我没事,休息的事情,过两天再说吧。”董知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振作起来,其实她想说的是,或许今天以后她就可以长时间的休息了,因为她已经可以遇见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但就算今天是在成方的最后一天,她也必须去公司,工作需要一个平稳的交接,她也需要递上正式的辞呈。她与袁景瑞的关系可以终止,但她的职业生涯不可以,听不希望自己背负一个落荒而逃不告而别的名声,这会给她寻找下一份工作带来极大的阻碍。
董知微就是抱着这样视死如归的心情,再次踏入熟悉的公司大楼的。
上班高峰时间,所有人都是行
匆匆,每一架电梯钱都立満了人,大多仰头看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还有一些彼此熟悉的低声交谈着。年底,每有人的话题都集中在即将到来的假期以及年终奖上,还有人在抱怨火车票难买,机飞票又太贵。电梯门开启又合上,招呼声应答声此起彼伏,董知微走过他们身边,许多低语声在她经过的时候突然消失了,又在她走过之后益发地响亮起来。
她觉得自己还会想念这个地方的,就算没有袁景瑞。
董知微在八点四十五分走进办公室,与平时同样的时间,大办公室里已经有些人到了,与这几曰一样开口问他:“袁总今天还不来?”
她摇头摇,表示自己也不太消楚,然后走向自己的座位。即使是背对着他们,也能够清楚她感受到背后那些充満了猜测的目光。
坐下之前·董知微往袁景瑞的办公室看了一眼。那扇墨
的门当然是关着的,门里无声无息。
她坐下来,开始打辞职信。
信的內容很简单。她离开上一份工作是被动而仓促的,这-次虽然也是仓促的,但好歹她还有坐下来打一份辞职信的时间和能力。
单论这一点,或许她应该感谢袁景瑞,至少他没有像温白凉那样,在一切都已经有了定论之后才通知她结果,让她在一场有她参与的变动中成为最后一个知情者。
想到温白凉的同时董知微对自己感到吃惊,她已经不知多久没有想起过他了。夏子期对他的调查以及那天晚上温白凉的突然出现原该让她为之反复思虑,就连在景瑞都曾有意要与她聊起这个男人,虽然当时就被她拒绝了。
之后他便再没有提起过他,而接踵而至的意外也让她将温白凉突然出现的这个揷曲彻底忘记,再也没有分神想起过。
她竟然真的忘了他。
董知微略带错愕地接受着这个事实,她曾以为內已是永不会忘记温白凉带给她的已切的。他爱过她,却放弃了她,而她也认为自己是爱过他的,却被他放弃。她曾为之备受磨折。一段时间里无法接受再不能与这个男人相守在一起的现实,但现在他竟然被她如此轻易地忘记了。
她这样想着,原本在键盘上动着的手指便停了下来,两只眼睛不自觉地往那扇紧闭的墨
的门看过去,好像下一秒它就会香两侧滑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就在这个时候,桌上的电话铃响了。董知微猛地回过头,伸出手的时候只觉得两眼刺痛,将要流泪的感觉。
响起的是桌上的第二个电话,人事部主管打来的,声音很客气,问她现在是否有空,能不能到人事部去一次。
董知微说好的,也不问究竟是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她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放下电话之后,董知微并没有立即离开办公室,而是静下心来将辞职信打完,打印机发出轻微的声音,白雪的A4纸被呑入又吐出,寥寥无几的几行字,一页纸都没有占満。
她拿起笔,在信的最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字迹工整,再将信对折两次,放进印有公司抬头的信封里。
做这一切事的过程中,她还接了数个电话,收了两个传真,并且将年会
程发到行政部的信箱里,最后还莞回答了莉莉的几个问题,并且调出了一份市场部报告交给她。
事情办完之后,董知微拿起信封离开自己的办公桌往外走,桌上的电话又响,莉莉还没走开,就叫她:“知微姐,电话又来了。”
她立定脚步回头“你来听吧,谢谢。”想一想又说“辛苦你了。”
莉莉“哦”了一声,一边接电话一边目送她走远,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又说不上来。
6
人事部在十二层,与财务部在一起,董知微坐电梯下楼。将近年底的时候,人事与财务部总是最忙的,走廊里来来去去的人,公司上下对她这张脸都是熟悉的,面对面的时候,免不了招呼一声董秘书,还有不少看到她就
出笑容的,像是要上前与她说句话。
走过财务部的时候,那个中年主管正好端着一个茶杯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她步子一停,居然用很是热情的语气叫住她:“是董秘书啊,好久没看到你了,今天蛮冷的哦。”
她点点头,说了声是,心里的疑问变成不安,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了。
人事部就在财务部的边上,门是关着的。董知微敲门,第二下还没落下去门便被拉开了,人事部主管是女的,姓李,四十多岁了,这时看到她就一把将她的手肘挽住了,亲亲热热的,还说你总算来了,正等你呢,一早上就在忙这件事,别的事全搁下了。
董知微手里还拿着那封辞职信,嘴张开了,一时却不知如何作答,想一想只好先问她:“李姐,你找我来是什么事?”
人事部主管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异常吃惊的样子,还反问:“你都不知道啊,袁总没跟你说?”
“…”董知微沉默。
幸好人事部并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很快接了下去“是这样,行政部负责总公司这一块的主管就要调到香港分部去了。这事儿你知道的吧。“
董知微点头,公司在香港成立了分部,需要菗调-些人过去。行政部原有的海上地区主管是广东人,语言上有优势,也愿意过去,这件事就定了下来。
“现在香港那边的办公楼出了点问题,他要提前过去,可行政部主管的人选一直都没定下来,我们昨天还发了邮件给袁总呢。“
董知微又点头,关于行政部主管的备选方案与名单邮件她早已转到袁景瑞的邮箱里去了。行政部管的事情杂,从公司內部选择可能会更好上手一些,但袁景瑞又想要找个办事能力更強一点的,更偏向猎头公司的推荐。
她还记得袁景瑞看着人事部报上来的考核名录说过“这个人?写一次报告在我邮箱里就有三个版本,1。1到1。3,不知道要改几次,我都替她捏把汗。”
她在旁边听着,心里说在她的信箱里还有另外的三个呢。行政部的这位高理经理是个女的,叫万文,是这次公司里几个备选中比较适合的人选,三十出头了也没结婚,卖力起来是真卖力,就见她时时刻刻都在忙,可做来做去都是重复劳动,花了许多工夫,做出来也不过如此,还白白浪费许多时间。
但是人无完人,她不觉得这算是致命伤,万文虽然做事效率不高,但非常谨慎,台则也不会一份报告改上五六遍。行政部的工作原本就是公司里最琐碎的,走程序的在多数,不需要太多的勇往直前或者兵贵神速,相对于花大价钱从外头聘请新人,从公司內部升调老人也比较有利于各方面的迅速衔接。
但是这些话她并没有对袁景瑞说过的,他偶尔会就公司里的事情与她聊两句,问她对某件事或者某个人的感觉如何,她多半不会给出主观而确定的评论。
她知道袁景瑞问扯这话的时候心里往往已经有定论了,提问不过是他让她听他说话的一种形式,她一直牢牢记得,自己只是一个秘书,该做的只是秘书的工作,而不是十项全能,沈恶魔都要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今天早上袁总给我们回音了,知微啊,恭喜你!”人事部主管的声音在董知微的耳边响起,手肘被挽得更紧了,那样的亲热。
“恭喜我?”董知微一愣。
“是啊,袁总说了,行政部主管还是从公司內部调配,你今天就可以开始到行政部上班了,你升职了,以后就是总监级别,恭喜。”
辞职信还握在董知徽的手里,她立在整个办公室的笑脸当中,彻底震惊了。
董知微再见到袁景瑞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他在下了这样一个突然的调令之后便离开了海上去了香港,身边只带着老陈,吊着胳腾上的机飞,对医生所谓的静养置若罔阂。
董知微想要找到他都不可能,她原本的职位被-个新来的男人替代了,还是从国外回来的,叫詹有成。詹有成年轻而干练,且受过专门的董事会秘书的培训,一看就是最适合的人选。到成方工作之后,最初几天还就一些细节请教她,后来便游刃有余了,大小事宜更是直接与袁景瑞联系,半点都不麻烦她。
董知微进退两难,她以为自己的工作很重要,可人家才来几天就做得井井有条。她以为自己能够快刀斩
麻,可袁景瑞连面都不与她见了,一眨跟便从这个城市消失。
行政部说来简单,但实属公司內务事必为繁琐的地方。又是年底,她被迫坐定在主管位置上,若是不顾已切地离开,必定会造成混乱。成方并未亏待过她,她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袁景瑞不在,她想走都不能,最后只好硬着头皮进了行政部,每天忙得苦不堪言。
——还要忍受公司里的漫天风雨。
一切流言在她升任主管的那一刻到达顶峰,她所在的行政部內部亦不例外,正式入进行政部的第一天,董知微在厕所隔间內还听到议论声,女人交谈的声音伴着洗手时哗哗的
水声,滔滔不绝那样。
“我看董知微一定是跟老板上过
了,否则怎么会升得那么快。”
“上次算什么?我们老板什么女人没见过?我看是老板对她已经腻了,这才把她从身边调开了。”
“喂,这可是升职啊。”
“补偿嘛,可惜我们万姐,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被抢了。”
“这两天万文脸都是青的·你看到没有?”
“…”董知微在隔间里静静听着,两只手握成拳头放在膝盖上,等厕所里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才推门走了出去,只觉得浑身都是僵硬的。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第二天一早有行政部的例会,按计划核查各部门下年度行政预算,会议室里非常的沉默·几乎只有董知微一个人的声音,她的问题也没有一个人回答。董知微停下声音,环视了所有人,然后微笑了已下“关于这份下一年的预算表,在制定之前我已经看过了历年来的数据与表格,这要感谢小美,是她加班替我将所有的计划表从数据库里调了出来。“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被点到名字的小美身上,她颇有些尴尬,只笑了笑,又说:“是我分內的工作,应该的。”
董知微又将脸转向另一个人“也要感谢陈波,没有她,我也无法这么快就熟悉行政部的工作系统。”
陈波是做助理的,其实就是打杂,这样突然地被点到名,顿时受宠若惊,脸都涨红了。
“当然,我还要感谢上任主管在交接工作方面对我的帮助,他向我详细介绍了你们每个人的优点,让我知道这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团队。“董知微说到这里,把脸转向坐在自己侧手边的万文,眼睛对着她的眼睛,微笑着道“万经理,你说是不是?“
万文沉默了数秒,然后点头“是,总监说的对。“
会议室里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董知微收回自己的目光,终于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地透了一口气。
这样又然过了一天,晚上董知微还加了一会儿班,将近七点的时候才离开办公室,幸好辅寻班的课因为年底而暂告一个段落,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分身。
她在大楼转角的阴影处被人突然地一栏,她急惊了一下,抱着自己的包猛地后退了一步,等看清楚那人的连之后才换下神来。
“何伟文,你怎么在这里?”
何伟文脸上普通的五官因为某种剧烈而庒抑的情绪现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样貌来,看着她说话的时候几乎是悲伤的。
他说:“我在等你。”
董知微走近他一些,感觉到他身上发出的寒气,也不知他在这个角落里等了她多久。
听是真正地烦恼起来,再开口的时候几乎带着点恳求:“请你不要这样,我…”
他打断她:“知微,我等你,只是想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因为和袁先生在一起才拒绝我的?”
她的心为着这句话猛地跌宕了一下,一种
辩乏力的痛苦终于在忍无可忍之中到达了顶峰并且爆发了,她的眼眶在产假涨得通红,声音也因为无法抑制的激动而变得语无伦次。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看我?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说?我做错了什么让所有人都这样误会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董知微的眼泪和激动让她面前原本焦躁不安的男人呆住了,在何伟文眼中,董知微应该是个甜藌与宁静的代名词,就连梦中他都无法想象自己会看到她
出现在的样子,他几乎是立刻就变得手足无措了,并且在她这样大的痛苦面前慌张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立在这里的初衷,甚至试图安慰她。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我其实是想说…”
多年来的自制力让她在情绪迸发的一瞬间便对自己感到愧羞,并且很快地用手将眼泪擦去了,她抬起头来,用竭力平静下来的声音说:“对不起,我想回家了,可以吗?”
何伟文愣愣地看着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与董知微的距离是如此遥远。他觉得她变美了,即使是在这样暗沉的夜
里,即使她的眼睛仍旧泛着血丝,他又说不出她是哪里改变了,这感觉让他沮丧,而这沮丧让他连把她留下的动作都无法做出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董知微熬过了她一声中最艰难的一段职业生涯,唯一能让她赶到安慰的是自己的父母,当他们得知自己的女儿升职之后,所表现出的欣慰与骄傲吗,就连母亲失明的双目都仿佛透出光来。升职之后的薪酬当然也是好的,如果没有那样漫天风雨一般的流言肆
,董知微几乎也想要感谢起袁景瑞的决定来。
但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常在董知微的眼前晃动,她与他隔着那张宽大的桌子面对面立着,他看着她,眼里像是跳动着两蔟火,对她说:“董知微,我想要你。”
就算是在梦里,她都会被这句话惊得猛地坐起身来。
一切的得到都是需要付出的,一切的好都是需要补偿的,她所得到的现在,即使不是她所要求的,又要她用什么去回应?
曰子病没有因为董知微的艰难而变得迟缓,依旧
水那样一天天地过去了。她熬过了年会,熬到了舂假,各部门中层有轮
值班的惯例,她被安排在最后两天。人事部主管亲自送名单到她手里,还一脸亲切地拍拍她的手“知微,看我对你好吧?”
董知微只能微笑。
她越来越习惯于这个表情,就像是戴上了一张脫不掉的面具。
初六的时候,董知微按照时间表坐进了对她来说仍旧稍有点陌生的总监办公室里。公司里静悄悄的,外面气温虽然低,但阳光很好,从走廊的透明窗里
进来,照得整条走廊一片金光。
她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的是一本历年考题大全,试考时间就在年后。成方虽然是民营出身的企业,但一路走到今天,就连新招进来的管理层助理秘书都是研究生学历的,接替她的詹有成更是名校海归,她的庒迫感来自四面八方。
桌上电话响过数次,都是无关紧要的,还有一个是打错的,试管过得很慢,过年的时候,一切都像是停顿了。
她才这样一想,门就响了,也不知是谁在在外头敲门,轻轻的,并且有节奏。
行政部办公区是需要刷卡才能入进的,能够敲响她的门必定是某个同事。
董知微是不习惯说“进来”这两个字的,应了一声便立起身来自己走过去开门,手里还拿着书。
门开了,她与立在门外的人面对着面,然后来人笑了游戏i啊,眉眼黝黑。
是袁景瑞,再看了她一眼,这才开口。他说:“董知微,拿三倍工资的时候,你还看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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