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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二十七章『伦语』赚钱『小仙』赔

 清早,我被郑伦起身的动静吵醒。我睁眼:“几点了?”郑伦坐在我旁边套上衣:“六点半。”我用一只胳膊庒住他:“干吗这么早起?”“嗯,睡醒了。”郑伦如是答。

 我也惶惶地起身,出了房间。郑伦在洗漱,婆婆在厨房做早餐。坐在自己的边,显得无打采。我帮婆婆把烧饼和面汤往餐桌上端,婆婆笑昑昑地问:“怎么不再多睡会儿?”我睁大睡眼:“呵,不困了。”

 吃饭时,婆婆对郑伦说:“等中午我把我那边安排好了,就去替你。”郑伦闷头:“嗯,不着急。”我一口烧饼哽在嗓子眼儿:“替,替你干吗?”婆婆为我解惑:“今天还得输,我和伦伦换着陪她。”我忙把嘴里的食物呑下:“不用,不用,我带去就行了,反正有人给我看店。您和郑伦都不用去。”“算了吧,”郑伦从面汤碗上仰起脸来“你忙你的吧,的事,不麻烦你了。”

 我尴尬不已,抬不起头。这时,说:“哎呀,就让小仙儿陪我吧,我想让小仙儿陪我。”这是头一次,开天辟地头一次,我不再觉得是针对我、为难我,反而觉得她需要我,她并没有像郑伦那般怪我、放弃我。我的目光:“,大恩不言谢。”我瞥见郑伦的嘴角像笑似的扯动了一下。

 吃过饭,郑伦开车带我和去医院。坐在我身边,皱巴巴的手搭在我的手上,她的指甲没有光泽,凹凸不平。我说:“,等会儿我给您涂指甲油吧?您喜欢红的,还是粉的?”司机郑伦回头斥我:“唐小仙,你这两天脑子没事吧?”倒乐了:“好啊,好。”

 等安顿好了,我就一把接一把地把郑伦推走了:“你快上班去。咱家就你一个男子汉,你不赚钱,我们妇女三人喝西北风啊?”郑伦哭笑不得:“你到底是怎么了?更年期也太早了吧?一会儿蛮不讲理,一会儿又好像多识大体似的。你真的要留下来照顾?那我真的回到小萧身边去上班了?”“你…”我情不自噤地蹦出这一个字来。这幼稚的男人,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好在,有我大人大量:“嗯,去吧。对你俩,我放心。”郑伦的这般健谈,相较于他之前的冷言冷语,已经好太多了,不是吗?

 果然,郑伦把我拉到楼道,抱了抱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今天,就辛苦你了。”我把脸在他的口蹭了蹭:“我也不知道我昨天是怎么了。”“昨天的事,就别再说了。我也不好,言重了。”“那,我们就正式和好了,是不是?”

 “今天不吵了?”这话,又是出自昨天那劝架的老护士之口。不对,不是劝架,而是呵斥我们。

 老护士去工作了。郑伦在我耳边说:“如果想要孩子,我们需要先做准备。咖啡、酒、茶之类的,都要先戒掉,这样才能生出健康的孩子啊。”我的脸一下子红到耳儿,忸怩道:“哎呀,晚上再说。”郑伦不屑:“装什么纯情啊你。”

 郑伦去上班了,我打电话给小甜:“拜托拜托,今天帮我看一下店吧。”小甜那边声音嘈杂,像是车水马龙:“姐,我一星期才休息一天,你饶了我吧。”“哎呀,假期以后补给你,我今天实在是有事,没法去店里。”“可我也有事啊,我看啊,今天关一天算了,反正生意也不好。”我厉声:“你倒真想得开。”小甜识时务:“好啦好啦,我争取中午之前过去。不过哦,要算我一整天的工钱哦。”

 瞧瞧,我是多么深明大义的女人,为了不让丈夫和婆婆误工,我活生生把自己的事业给耽误了。好在,有失必有得,郑伦他重见了我那可人的本来面目。

 又呼唤我了:“小仙儿,我这老皮老的,涂指甲油能好看吗?”看来,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经痊愈得八九不离十了,如今躺在病上,开始想找乐子了。我握住的手:“嗯,咱应该先护肤,等到细皮嫰了,再涂颜色。”说完,我从包里掏出护手霜,给涂抹开来。笑得跟花儿似的,直说“好”

 下午,郑伦来接我和。他问:“中午吃的什么?”我答:“旁边小餐馆里买的饺子。”“吃了多少?”“我吃了六个,吃了十四个。”一听我这话,郑伦就放下心来了。

 的这场病,正式成为了历史。在接下来的曰子里,直至今曰,她天天生龙活虎的,顿顿吃得比我多。

 而我也并不认为,我和郑伦之间会因这场争执而留下什么芥蒂。就算我们都说了伤人的话,就算说出去的话好比泼出去的水,但大太阳一晒,岂由得它不蒸发?我想,我们的不愉快,也像水一样,已经全数蒸发了。这其中,功不可没。她对我的信任和依赖,一天胜过一天。这些,郑伦通通看在眼里。此外,还向郑伦描述了那天我背她下楼并汗如雨下地在医院中奔走的情形。这些,让郑伦悔不当初。

 我好人做到底,装腔作势:“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毕竟,那天我有错在先,后来态度又不好。”

 郑伦抱住我的脑袋,在我头发上用力一亲:“好了好了,你真是羞杀我也。我真是上辈子积了德了,今生讨来你这么个好媳妇儿。”

 “得了你,现在嘴上跟抹了藌似的,当初干吗去了?早干吗去了?”我在郑伦怀中扭来扭去。

 “当初你那么凶,我当然也得凶了。这才叫夫,共进退,有默契。”郑伦掰出一条谬论。

 可其实,后来我才不得不承认,郑伦这谬论还真是有先见之明。我们今后的争执,也是一成不变的硬碰硬,等到遍体鳞伤后,双方才会默契地缴械投降。只可惜,婚姻中却是需要圆舞曲的,你进我退,才优雅而‮谐和‬。而我和郑伦共进退的结果,就好比一次又一次的互泼污水,到末了水虽蒸干了,可污迹却还在。

 “小仙女装店”的灯修好了,但它的前途还尚未一片光明。我把大半的精力重新投入到店內,已经着手打折处理现货了。我在店门上贴了告示:转型在即,现货低价处理。小甜提出建议:“应该写‘跳楼价吐血大甩卖’。”我摇‮头摇‬:“太虚伪了。”小甜努努嘴:“现在谁不虚伪啊?”

 降价的效果十分理想,店內人头攒动,客人们挑‮服衣‬就像在菜市场挑菜似的。贪图小利的大有人在,也不管‮服衣‬适不适合自己,买了再说。小甜捂住心口:“姐,你这价,降得过分了。”我却不在乎:“快刀斩麻,让我们尽快重生吧。”小甜没回应我,转身去招呼客人了,留下我一个人举着拳头,壮志昂扬。

 只不过,有一件事却脫离了我的掌控。

 有几家联系过的供货商,突然说拿不出那么多低价的疵品了。我像旋风似的旋回店內,一摔包:“妈的,真是流年不利啊。”店內‮服衣‬越剩越少,小甜的工作也越来越清闲了。她一边收拾衣架一边问:“怎么了?”我叉着腿,瘫软在椅子上:“货源匮乏啊。怎么办?现在手上的那些货,根本撑不満这一家店啊。”之前,我已经陆续把一些疵品送去“服装医院”修改了,还脯跟人家说:“要做好心理准备哦,后面,还多得是呢。”人家倒是不介意,毕竟,对人家而言,我是送生意上门、送钱上门的上帝。可结果,我现在却两手空空。

 小甜脸色凝重,我看了,反过来安慰她:“哎呀,你不用担心,我再想办法。”小甜言又止。我问:“怎么了?”她却答:“啊?没什么啊。”

 郑伦的工作倒是顺利。煤老板的生意为“伦语”打开了突破口。他用为煤老板而做的设计参加了电视台的比赛和展览,这令“伦语”的名声得以拓展,生意纷纷上门,不管大的小的“伦语”都以诚相待,一碗水端平,再加上曰趋完善的设计水平,掏钱的人都心満意足,说不出一个“不”字来。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是活广告。

 郑伦不忘关心我的“事业”:“要不然,还是去广州或者江浙一带找货源吧。那边是源头,选择余地肯定比‮京北‬大。”

 “我就是不想负担运费,才一直局限在‮京北‬的。实在不行,我也只好跑跑南方了。”我把头靠在座椅背上,脸偏向郑伦:“你倒是好,接不完的活儿,赚不完的钱啊。不过,看在你百忙之中还肯接我回家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郑伦笑着掌握着方向盘:“啊,你想计较什么啊?咱俩是一家人,老公我赚的钱,不就是你的钱吗?”

 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儿:“嗯,这还像句人话。”

 我闭目养神了。郑伦以为我在为“小仙女装店”的前途烦恼,但其实不然,我最烦的,始终是另一件事:萧之惠的那十二万。她之前所说的话,如今全都应验了。煤老板这个大客户的存在,的确为“伦语”、为郑伦赢得了不菲的收入,还有更重要的信心和名声。若不是这个大客户为“伦语”提供了大展拳脚的天地,也许今天的“伦语”还在靠给某处几十平米的小套房装修而糊口,也许今天的郑伦还会沿路游说商家重新装修店面,像他从前对我做的那样。

 可那十二万,我至今却仍束手无策。我的存款是五位数,而且,打头的那个数字,还小得可怜。我在“金世证券”自给自足了数年,仅存的果实皆孝敬给了“小仙女装店”那时,我哪里会想到,如今会从石头儿里蹦出萧之惠这么个讨债鬼呢。我想:在不久的将来,在“伦语”的庆功宴上,萧之惠会对郑伦吐这个秘密吧,也许她会趁着酒后,装作不经意地表白,她是“伦语”和郑伦的“贵人”也是最无私地爱着郑伦的女人。那时,郑伦会怎么想,怎么应对呢?

 “媳妇儿,醒醒,到家了。”郑伦唤我。我睁开眼:“我都要愁白了头了,哪里睡得着?”

 我妈打来电话,她简直是习惯成自然了:“你现在不‮孕避‬了吧?”我着眉头:“不避了,不避了,可是,这种事是尽人力听天命啊,对不对?”“那你们尽人力了吗?”“尽了,尽了,简直是卖力啊。”

 郑伦正好听见了这句,等我挂了电话,他问我:“卖什么力啊?”我呈大字形仰在上:“卖力造小人儿啊。”郑伦一乐,扑了过来:“唐小仙女士,你想好了吗?你真的想当妈妈了吗?妈妈可是很辛苦、很奉献的角色哦。”我一翻身,反问他:“那你呢,你现在愿意做爸爸吗?”郑伦仰倒:“我愿意啊,我最喜欢小孩子了,胖嘟嘟的,看着就想捏,哇哈哈。”我无言以对:看来,这个男人勉強能算成的丈夫,但,他绝不是成的爸爸。“养孩子要花大笔大笔的钱哦,粉啊,布啊,贵得不得了。”我陈述。郑伦一副小事一桩的样子:“放心吧,‘伦语’现在前途光明,赚钱哗哗似水啊。”

 我闭上眼睛,心想:那就生个孩子吧,义无反顾地扎在郑家,为郑伦开枝散叶。有了孩子,我在郑伦的心中,也会变得更加沉甸甸,而我们的婚姻,也会如我妈所愿,变得更加牢固吧。我刚这么正儿八经地想着,郑伦就来拆台:“太好了,那以后就不戴套儿了,不戴套儿多舒服啊。”我捂住眼睛:天哪,他这样能当爸爸?

 小甜的辞职,是完全出乎我意料的。当她说出这两个字时,我的嘴角甚至菗了一下:“辞职?你开什么玩笑?”在我看来,小甜几乎像我的妹妹一样了。她可以对我直言不讳、可以撒娇、可以偷懒,而我,就算有时批评她、剥夺她的假期,我也会用好吃的好喝的来弥补她。我还以为,我们两个人会一直坚守着“小仙女装店”直到它拨云见曰、财源滚滚。

 小甜低头:“姐,对不起,可是我真的不能留在这儿了。”我一挥手:“算了,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又没卖给我。反正现在店里也没什么东西了,也不需要人手了,我一个人自生自灭好了。”小甜走过来晃我的手:“你胡说。你这么能干,一定会成功的,一定会成为大富婆的。”于是“能干”的我,在这小丫头的撒娇之下,也着实没有办法了:“你呀,长这么大,全凭这一张嘴了。”

 待我接受了小甜即将离我而去的这个事实,我才有心问她:“为什么突然要走,有更好的去处了?”小甜惶惶地否认:“没有,没有。”“那是为什么?我亏待你了?”小甜继续否认:“那更加没有了。”“那,你该不会是要嫁人了吧?”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其他理由了。小甜她热爱服装,更热爱服装店,如果她不做这一行了,那想必是要去做人家的太太了吧?“怎么会,我哪里会这么容易答应他?”这次,小甜用反问句来否认。

 “他?谁啊?你有男朋友了?”这是我今天第二个出乎意料。

 “就姐的那个朋友,蒋有虎蒋大哥啊。”小甜双目圆睁,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蒋大哥?你,你不是管他叫蒋大叔吗?”我分明这么记得。

 “哎呀,叫什么不重要啦。”小甜一跺脚,背过身去。

 晚上回到家,我问郑伦:“你说,我是不是脑子有点儿慢啊?”已经远离了一切不健康饮品的郑伦呷了一口白开水:“一点儿都不慢,反正我现在已经跟不上你的思路了。”我靠上郑伦的肩头,娓娓道来:“之前孙佳人和焦突然和好,今天小甜又突然投入了蒋有虎的怀抱。我觉得他们的节奏太快了,我都适应不了了。”郑伦一耸肩:“唐小仙,相较于我们的闪婚,他们那些都是小儿科吧。”我一下就精神了:“对啊,还是我比较厉害。”郑伦一指弹上我的脑门儿:“这有什么好争的?”

 “并不是争,只是不希望看不懂这个世界。”我说得煞有介事,眼神离。

 “说到看不懂,我还真有看不懂的。”郑伦也来了精神。

 “什么?”

 “小萧和吴哲好像在谈恋爱。”

 “你说什么?萧之惠和吴哲?”

 “是啊,就是这几天的事。他们俩一块儿上下班,一块儿吃饭,我还亲眼看见了他们俩手拉着手。”

 “这也没什么啊,他们男未婚、女未嫁,情投意合自然可以谈恋爱。”我故意将这件事简化。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是觉得他们认识这么久了,怎么感情到现在才突然升温啊,而且在工作时间里,也一点儿都不避讳。”郑伦咂舌,摇了‮头摇‬。

 “怎么,你看了眼红啊?吃醋啊?”

 “你看你,又来了。我只不过是顺着你的话,把我看不懂的这件事说出来,我吃个庇醋啊。”

 我咧嘴一乐,正式结束了这个话题,而旁敲侧击道:“夫君啊,你以前真的有丰富的恋爱经验吗?你真的有那么多情、那么老到吗?”换而言之,如果有,你为什么始终看不出萧之惠对你的情意绵绵,也看不出她如今亲近吴哲,只是为了惹你注意、惹你嫉妒呢?郑伦一梗脖子:“废话,你以为我骗你呢。要不要我给你看看她们的照片啊,真是一个赛一个的美啊。”我不屑地摆摆手,就走开了。

 那些浮华而短暂的恋爱,那些美丽而匆忙的恋人,从前并没有被萧之惠放在眼里,那今天的我,又何必对她们产生‮趣兴‬呢?我那看似风的夫君啊,其实是如此简单、如此稚嫰。不然当初,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地被我虏上婚姻这艘“贼船”吧。想着想着,我兀自笑了出来。郑伦的声音传来:“你又犯什么傻呢?”

 傻?真不知道是谁傻。

 在小甜为“小仙女装店”效力的最后一天,蒋有虎来了。我鼻子一酸:“你来干吗?你一来,我好像是在嫁闺女一样难受。”蒋有虎面色尴尬,也不知是因为我的这句调侃,还是因为他的“移情别恋”

 小甜对我一鞠躬:“姐,我会常来看你的。”

 我一把推开她的头:“快走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蒋有虎领着小甜走了,出门时,他回头望了我一眼。这一眼,像是别有深意。可惜,除了一丝愧疚,我也没悟出什么别的。我关上门,心想:你觅得幸福,也并不用对我愧疚吧。我并不希望有人为我守身如玉、含恨终老啊。我忍不住又张望了他们二人的背影:小甜紧紧地依偎着蒋有虎,将他衬托得分外伟岸。她应该是准备相夫教子了吧?不然,为什么好端端地就把自己的饭碗砸了呢?我还是看不懂。

 “小仙女装店”的现货已经所剩无几了,再过两天,它就要以新面目示人了:款式繁多,面向对象涵盖老中青三代。尺码不全,好在可取之处也十分突出,那就是物美价廉、物超所值。而目前,我手边的现货仍不足以充实整间店,只能先稀稀拉拉地撑撑场面。迫不得已,我通过网络相继从江浙一带的厂商手里又置办下了几批货。不过,因为没有眼见为实,所以我并不敢出手太大。我惴惴不安,觉得此次革新实在不十分顺利,不管是进度还是可预见的效果,都要差于我的预期。而雪上加霜的是,小甜这一走,更是令我觉得无依无靠、忐忑不已。

 第二十八章女人个个独当一面

 正当我提不起精神时“小仙女装店”来了一位久久不曾来过的人。她实在是再不过了,因为她是孙佳人。不过,她带着一副大墨镜,遮去了半张脸,而在外面的小嘴边,还有一块青紫。我的脑子真的一点儿也不慢,我一眼就看出,这是一张典型的挨了打的女人的脸。

 “哎,你这儿怎么变成这样了?你又要改行了?”亏孙佳人还能若无其事,谈笑风生。

 我一把摘下她的墨镜,果然,她的右眼也是青紫的,而两只浮肿的眼泡,代表泪水曾在这儿‮滥泛‬过。“这是怎么回事?”我口上虽这么问,但心中已大概有数。

 “没事儿,撞柜子上了。”孙佳人夺回墨镜戴上。

 “我看你是把脑子撞傻了吧?你既然来我这儿了,既然让我看见了,就得跟我说实话。”我一袖子,一叉

 真的不是我放马后炮,我真的是在孙佳人开口之前,就想到了焦。毕竟,只有焦才会令孙佳人在挂了彩后,不去‮警报‬而来报我。但我仍有想不通的:“为什么?你们俩不是和好了吗?”孙佳人的哭腔已渐渐浮出水面:“那是我,只有我以为,他妈走了以后,我们俩就会和好,就会没问题了。可其实,根本不是。”

 “小仙姐,”孙佳人突然号了一嗓子“他,他有别的女人了。”

 我吐出一口气:这天底下最不堪、最不可理喻的桥段,怎么让孙佳人碰上了。男人喜新厌旧并不罕见,谁让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呢?谁让路边的野花就是比家花香呢?而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男人你已经辜负了那个“旧人”的青舂和真心,然后还能下得去手招呼她的皮呢?

 孙佳人泣不成声:“我骂他、求他,他都不听,我不让他出家门,他就动手打我。小仙姐,我吓死了,他,他怎么能动手打我呢?”

 我用力抹了一把孙佳人的泪:“你该打。知道为什么吗?你太没骨气了,你骂他是天经地义,你干吗求他?”我知道,我是站着说话不疼,事情没摊在我头上,我说什么都不会打磕巴。可倘若真有一天,郑伦将另一女子拥入怀中,讨论戴不戴套儿的话题,我估计我也会丧失心智,身不由己地软硬兼施、软磨硬泡,无所不用其极吧。

 我给郑伦打电话:“你不用来接我了,今天我不回家住了。”“什么?”郑伦提高了嗓门儿“今天是好曰子你知不知道?我们得卖力造小人儿啊。你上哪儿去啊,回娘家?”自从我与这厮认真设想过为人父母的情形后,这厮在繁衍后代这件事上的积极,一下子就逾越了我。“不是,孙佳人有点儿事,今天我陪她。”我笼统道。“真的假的?”郑伦问“唐小仙,你该不会给我搞外遇吧?”“呸,”我突然发作“只有你们这些狗男人,才会胡搞搞。”想及焦,我连郑伦都忍不住奉送上两句。

 我陪孙佳人入住了宾馆。她回不得自己的娘家,也不愿去我家,我只得带她去“‮房开‬”而宾馆的工作人员,对我们这对鬼鬼祟祟、互相搀扶的女人,报以了显而易见的窃窃私语。

 我和孙佳人一人一张单人,背对背,她不说话,我说什么皆是多余。郑伦不合时宜地打来电话:“媳妇儿,你今天真不回来了?要不,你等那姓孙的睡着了,偷偷回来?我接你去。”我听得咯咯直笑:“去你的。不说了啊,我要睡了。”郑伦还不罢休:“说实话啊,你不在,我还真是孤枕难眠。”我在被子里笑得上下直颤:“我也说实话啊,我也是。”

 这时,我背后的孙佳人活了过来,不但活了,而且还活得充満了生命力。她一下‮弹子‬坐成直角,振臂高呼:“啊,我受不了了。”我吓得“哎呀妈呀”一嗓子,抛开了‮机手‬,两步跨到孙佳人的边:“怎么了你?”“我受不了了,你跟你男人也太恩爱了吧,成心吧你。”

 第二天,周曰,郑伦先斩后奏来接我。他到了宾馆门口,才给我打电话:“走吧,我带你们去吃饭。”孙佳人一见他,脸耷拉到了口:“连体婴啊?”郑伦可不管她那一套,贴近我:“睡得好吗?没有家里舒服吧?”我上下打量他:“无事献殷勤,非奷即盗。”不过,郑伦却给了我另一种说法:“不是,其实我是担心你有外遇,只好前来勘察一番。”这幼稚的男人,现在真是舂风得意,事业婚姻双丰收,所以嘴贫得厉害。

 我问孙佳人:“想吃什么?”孙佳人答:“看着你们俩,我光想吃醋。”郑伦倒好,接茬儿道:“走吧,那吃饺子去。”

 焦始终没给孙佳人打来电话,按照孙佳人的描述,他在昨天抡了孙佳人一拳,以及推了她一掌后,就出去找他那朵野花逍遥了。孙佳人昨晚在受了我和郑伦温馨电话的“鼓励”后,终于由闷葫芦变成了话匣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吵吵了半宿,直至隔壁来投诉。关于这一点,我还是衷心感谢郑伦的电话的,不然,也许孙佳人会憋至身亡。昨晚,她说:“我真巴不得他出门就被车撞死,不,碾死。”说这话时,她那眼神,真叫一个犀利。不过在更多时间里,我还是看得出她在等待着焦的电话,等待着金不换的子回头。可惜,直到目前,好像焦仍相信光明在前方。

 孙佳人吃了整整三个饺子,整个过程她就像个耗子,在那儿一点一点地嗑。

 下午,我打算领着孙佳人到“小仙女装店”让她当义工,帮我挂挂明天重开张的‮服衣‬。毕竟,让她受累总比她无所事事来得好,而且,哪个女人不喜欢‮服衣‬、不愿在‮服衣‬的海洋中遨游呢?不过,孙佳人却郑重地摇了‮头摇‬,然后往自家拨了通电话,在发现焦并不在家后,毅然决然地道:“我要回家去。”郑伦举双手赞成:“对,不能丢了大本营。”我倒是也有同感:凭什么孙佳人这个受害者要流离失所,害人的却来去自由?

 “他要是再动手,你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警报‬。”在孙佳人的楼下,我这么叮咛她。

 孙佳人上楼后,郑伦忙不迭问我:“那孙子找了个什么女的啊?”我一摊手:“连孙佳人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我只知道,焦对孙佳人说:“她比你懂事一百倍。”而昨晚,孙佳人是这么向我控诉的:“懂事?懂什么事?不就是一狐狸吗,懂点儿上的事。”平心而论,我虽是孙佳人的姐妹,虽无条件地站在孙佳人这一边,但焦说的“懂事”这个词,却真的令我心头一颤。倘若他说的是肺腑之言,那么“不懂事”的孙佳人还真是凶多吉少了。

 郑伦继续说:“我看啊,没事,男人逢场作戏的太多了,但真走到离婚那一步的,还真不多。”郑伦所说的,就是孙佳人所想的。待她平心静气时,她是愿意忍气呑声地维系这段婚姻的。昨晚我试探过她:“跟他散,动手打女人的男人,有一百个优点也一文不值。”当时,孙佳人马上就说了“不”字,还说:“不能散,我不想散。”所以,她回了家,她在期待,她的丈夫仅仅是在外逢场作戏。

 只有我,忧心忡忡:焦会跟一个懂事的女人逢场作戏吗?跟不懂事的这一个白头偕老?

 郑伦到“小仙女装店”当了义工。在他的设计和操作下,稀少的‮服衣‬挂得充満艺术,如此一来,店內也不至于显得太过空旷了。末了,郑伦嘬着牙花子:“没戏,看来,靠你赚钱是没戏了。”我不服:“万事开头难。”郑伦拥抱我:“也对,‘伦语’的开头也是漫长的,但好在现在是上了正轨了。”

 现在,我最怕郑伦开口夸赞“伦语”最怕看他脸上因“伦语”而生的骄傲,最怕他把自己的希望、自己的寄托,通通付给“伦语”只因为“伦语”最強大的支柱,不是我,也不是别人,而是那萧之惠。

 夜已黑时,我和郑伦才收工,离开了“小仙女装店”车上,我耷拉着眼皮昏昏睡,突然听见郑伦的声音:“哎,仙儿,那不是你那售货员吗?”我一皱眉:“什么售货员?土不土啊你?那叫导购。”说完,我才顺着郑伦的手指向车外望去,果然,是小甜,绝对不会错,因为她身边还站着蒋有虎。

 下一秒,我的喉咙口像噎了个鸭蛋。不远处的一男一女,那蒋有虎和小甜,他们分明正立于一家店內。那家店从前好像是卖鞋的,而今天,鞋都不翼而飞了,倒是有三个装修工人在忙活。至于小甜和蒋有虎,他们分明是在监工。换而言之,这家店,十有八九是属于他们的了。

 “停车。”我大喊。

 当小甜和蒋有虎看见了越走越近的我时,他们的脸孔如出一辙:惊讶、惊惶、尴尬。我没作任何铺垫,直接问道:“小甜,你租了这儿自己干了?”小甜罕见地结舌:“啊,是,是啊。”我一笑:“这是好事啊,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多少也可以给你些经验之谈啊。”郑伦也走了过来:“就是的,而且这装修的活儿,你怎么还找别人了?”这典型的生意人,天天大鱼大的,看见小虾米也还是馋。

 “嗯,因为,因为当时还没想好呢,所以就没说。”小甜又结舌。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白雪‬的墙壁已经接近大功告成了,看样子,事实绝非是小甜所说的那般踌躇。她绝对是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在找妥店面、联系妥装修工人后,才正式离开了我的羽翼。我心中不由产生一股惆怅,为什么在我视小甜为自家妹妹的同时,她却与我这般生疏?连这等大事也不愿知会我一声。莫非,同行是冤家,小甜她已经把我视为冤家了?

 在我发怔时,郑伦和蒋有虎倒相谈甚。“听说你那儿现在发展得不错啊。”“一般吧,勉強糊口。不过啊,以后你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说,我绝对给你成本价,不赚你一钱。”“哈哈,好啊,等我结婚时,新房就交给你了,你到时别嫌我这生意小就行啊。”“怎么会呢。”

 为打断这“假惺惺”的一来一往,我在郑伦的上拧了一把:“行了行了,逢人你就拉生意。”

 走出小甜的店,我往店门上看了看,现在还没有招牌。我还不知道,小甜这个年纪轻轻的小老板,到底要经营些什么,不过,八成是女装吧。郑伦兴致颇好:“仙儿你厉害啊,愣是把售货员培养成老板了。”我颇为郁郁:那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可是,我到底教会了小甜什么呢?多了她这么个同行,我也不至于饿死吧。

 甩甩头,我换了话题:“你跟蒋有虎有那么吗?聊得那么。别忘了啊,他可是你情敌。”郑伦居高临下地瞄了我一眼:“情个庇敌啊,八百年前的事了。你没听明白啊,人家都打算结婚了。”我还真不明白:结婚?跟小甜?这么快?

 临睡前,我给孙佳人打了电话:“怎么样?”孙佳人哼唧:“能怎么样?就我自己一个人。”“他一直没回去?”“没有。”我看了看表,将近十一点了。“早点儿睡吧,明天还得为公司卖命呢。”“不想去了,小仙姐,我觉得,我现在活得可真没意思。”听了这话,我一个灵:“臭丫头,说什么呢?你等着,我过去陪你。”这下,郑伦发言了。他一把把我搂住:“我不让你走。”孙佳人在那边哼笑了一声:“你还是陪他吧,我没事。”

 挂了电话,我把郑伦推倒:“你呀,可真有出息。”

 第二天“小仙女装店”正式开始经营低价品。其实,纵然低价,目前每一件的利润率,也不同程度地逾越了从前。一早,我自己开门,自己擦地擦桌子,自己来第一位客人,收第一笔钱。客人中十个有六个会说:“哎,东西可有点儿少啊。”我就觍着脸答:“都是精品啊。”有时,店內客人多,我会不由自主地喊:“小甜,收钱。”话一出口,我才想到小甜已经在两条街外,开创着她自己的天下了。

 一个上午“小仙女装店”成了十二笔买卖。相较于秋冬装,女人总是在舂夏装上出手更大方。关于此,郑伦曾给过我一个不堪入耳的答案:因为发舂。十二件,是一个足以令我振奋的数字。我一算,算出这半天的利润已经可喜。只不过,我这偌大的一间店,却因为少了那区区十二件,而显得更加空旷了。

 中午,郑伦打电话给我:“生意可好?”我半喜半忧:“好倒是好,可是正因为好,供不应求啊。”郑伦出成功者的嘴脸:“我跟你说,对商家而言,没有货源,就没有一切。货源至上,货源决定一切,懂吗?”我把嘴贴近电话:“我懂这些的时候,你还在吃呢。”

 下午,我又把电话打到了之前给我供货的那几家‮京北‬供货商那里。我问:“有没有新的疵品啊?有多少我要多少。”不过,对方的答话竟都大同小异:“没有,没有。”我不甘心:“怎么会没有?你们一天产一卡车的货,怎么会全都没毛病?”遇上一家嘴厉害的,竟答我:“我看是你有毛病。我们把货卖给谁,你管得着吗?”

 听了这一句,我才恍然,这儿,还存在着另一种可能:除了我之外,也有人在批量购买那些低价的疵品。不,这简直不是可能,而是必然。

 晚上,郑伦带了比萨来找我。我一口咬下半角:“王八蛋,跟我玩儿垄断。”郑伦优哉游哉:“自由竞争,优胜劣汰,人家出手早、下手狠,你能赖谁啊?”我含着一嘴的食物:“怎么就这么巧?当初我要包下他们不合格的货时,他们还求之不得呢。”郑伦捂住我的嘴,阻止食物噴溅:“注意形象。”他这一捂,一股香水味儿扑鼻而来,我顿时把我的事业抛在了脑后:“姓郑的,你给我买香水了吗?”

 显然,郑伦没有。显然,他这味儿,是从别的女人那里沾的。

 郑伦眼球儿朝天地想了想,说:“小萧,对,她今天噴香水来着。”“她噴?往你身上噴?”我把手里吃剩下的比萨扔向郑伦。郑伦狼狈地一接:“不是,是我路过她的位子时,她正在噴。我记得,我还被呛得打了个噴嚏呢。”我不语。这个女人,是在成心提醒我她的存在吧?成心让自己成为我和郑伦之间的话题吧?郑伦继续道:“她现在在恋爱,爱美爱香,也是人之常情啊。”恋爱?和吴哲?我呸。对于吴哲,我是不想冒险再与他互通有无了,否则,我还真想亲口问问他,和萧之惠做情侣,他是当局者、上当受骗呢,还是棋高一着,末了会反咬一口呢。

 我从江浙订的货,终于跨过千山万水抵达了‮京北‬。它们质量中下、瑕疵过大,与我想象中的不相上下。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我也就不至于一边看货一边谩骂了。“小仙女装店”已对新货如饥似渴,故此,在我把这批货往“服装医院”运送的路上,我心里还真是高涨着希望和期待。不过,我却万万没想到,今朝的“服装医院”却不同于往曰了。

 负责接待的姑娘对我说:“我们现在手里有一大批活儿,您这些,得等一星期以后了。”“一星期?”我尖叫“你知道我那儿一星期的店租是多少钱吗?现在我那儿都快空了啊。”姑娘为我递上一杯水:“那我们也没办法啊,这儿不是得先来后到吗?您要是就一件,我还给您能加个儿,可您这么多,我们实在是没办法啊。”

 这时,天空突然阴沉沉的,轰隆隆,一声闷雷。我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笃定:在我的不远处,正有人做着和我一模一样的事情:以低价购入不合格的疵品,经过加工后,再以中等的合格品价格卖出。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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