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19
黄伯昌一回到青云,就召集全体常委开会,郑重其事地介绍海南的改革开放经验。易锋对海南经验不太感趣兴,倒不是因为他自己不搞经济工作的缘故,他去过海南,他觉得南州地区的改革开放成就,远远超过海南。所以在他看来,黄伯昌仅仅是例行其事,为了不让人说公费旅游的闲话罢了。
会后,易锋一直等着要向黄伯昌汇报工作。黄伯昌应付完了其他几个常委的事,就将易锋带到他自己的办公室里,他知道,易锋汇报的事,一定是青云江电厂的事了。他在海南考察期间,骆财生就几次三番地打电话给他,要他出面跟易锋说说,不要在财务纪律方面过于认真,以免影响青云市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因为,青云江电厂的资金,有一部分是从外地引进的。所以,这几天,黄伯昌虽然不在青云,他但一直都很关注青云发生的一切,并且在考虑着易锋和骆财生这对矛盾体。
黄伯昌亲自给易锋泡了杯茶。易锋边喝着清香可口的龙井,边向黄伯昌谈起青云江电厂和骆财生的事。
黄伯昌耐心地听着,中间没揷过一句话。
易锋道:“鉴于青云江电厂财务问题的严重
,我建议市委同意委纪对骆财生采取两规措施,以便进一步搞清楚电厂和他个人的问题。”
黄伯昌早就料到易锋会提起这事,但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就在不久前,他已经帮助陈仁威解脫过一次了,那次的事,他到现在还觉得有愧于人。作为一个市委记书,他知道陈仁威问题的严重
,像这样的事,如果经常做,那他这个市委记书是要失去威信的,弄不好,到时候易锋汇报到上面去,还会影响到他个人的前程。然而,要是同意他查骆财生吧,可骆财生和他的关系不错,甚至从某种角度说,比陈仁威还要好。
怎么办呢?怎么办?
黄伯昌沉默不语,显得心思很重。过了好一会儿,道:“骆财生这个人,问题是比较多。他这个也爱出事,其实,他的事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时,黄伯昌又想到了骆财生在委纪的依靠,便对易锋道:“骆财生这人不太好查啊,他在纪检系统有人支持他。”
易锋道:“是吗?”
黄伯昌觉得这么说不太合适,又道:“这我也是听说的。可能你也知道了,骆财生这个人活动能力
強的,他在省委纪和南州市委纪都有
人。所以,查了他好几次,他都没被扳倒,只是给了一个处分。后来我听说,他和委纪的关系就越来越好了,连省委纪和南州市委纪的个别导领,都和他常来常往呢。易锋啊,我怕你接手这个案子以后,进得去,出不来啊。”
易锋没想到黄伯昌会这么说,但他清楚自己的脾气。到时候即便有省委纪和南州市委纪的导领出来干涉,他也不会买账的。易锋就是易锋,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坚信,只要证据在手,谁也别想阻拦他办案。于是,他非常策略地道:“这件事,我们还是坚持实事求是嘛。这次我们对电厂进行了初核,发现财务方面比较
,有的问题也迫切需要找骆财生进一步调查核实。其实,我们委纪办案也并不是非要把谁搞倒,非要给谁一个处分。关键是要把问题搞清楚,只要问题搞清楚了,澄清了是非,这也是对部干名誉的一种保护嘛。现在对电厂和骆财生的举报信不少,如果查了以后证明骆财生没有问题,我们委纪还可以出来帮助他说说话呢!”
黄伯昌听易锋这么说,也不便于唱对台戏,便道:“你这么说还是有道理的。易锋啊,你到我们青云来时间不长,说实话,我们青云在
风廉政建设方面确实还存在一些问题。但有的方面,也是大气候所致,我作为市委记书,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你来了以后,把委纪的工作好好抓一抓,我是支持你的。但是,今后也要努力为经济工作着想,把自己的工作,摆到青云工作的这盘大棋上去走,摆到全局工作中去考虑。所以我觉得,你把电厂的事和骆财生的事搞搞清楚,还是可以的。”
易锋道:“那你是同意我们对他两规啦?”
黄伯昌又犹豫了一阵,道:“这件事,两规也可以,不过,有情况要及时向市委汇报。千万不能把整个经济形势给搞
了。因为骆财生的摊子铺得大,影响面也很大。我不想到时候因为你办了这个案子,而让我的工作陷入被动局面。”
易锋道:“我知道了,那我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黄伯昌又想到一件事,道:“两规的事,怕我一个人不能定吧。以前对市管部干实施两规,都是经记书办公会议,然后通过常委会的呀。”
易锋道:“也不一定。我在南州市办案时,我们南州市委就不一定开常委会。只要市里的主要导领点头就可以,到时候,市导领再向其他主要导领打个招呼也是可以的。等到我们把问题基本调查清楚了,再向记书办公会议作一个详细汇报。我觉得骆财生的事,为了不把影响搞得太大,还是免了这个程序为好,只要你同意就行了。”
黄伯昌道:“我一个人说了就算,到时候又有人说我不主民啊。”
易锋道:“你刚才说了,主要应该从经济环境上考虑嘛。不开常委会就两规,可以缩小影响面,万一骆财生没有什么大问题,我们也可以尽早收场,不致于工作被动嘛。”
黄伯昌想了想,道:“好,两规吧。你们先查查看再说。”
易锋満怀喜悦地回到委纪,准备让蓝屏山和林朝虎他们去找骆财生。
这时,一直关注着易锋脸色的卢北夫又出现了。今天,他发现易锋的脸上挂満了笑容,知道他的心情好。于是,又提起了他朋友的事,道:“易记书,上次你说有空要到青云江电厂去走走,今天是不是有空啊?”
姜一冰也在一旁笑昑昑地站着。
易锋道:“好啊,骆财生在不在啊?”
卢北夫道:“在的,我刚刚和他通过电话,他正在电厂呢。”
易锋高兴道:“好,不过,我今天还要等一个朋友,不能出去。你就让骆财生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我先找他好好聊一聊。”
卢北夫慡快地道:“好,我马上叫他来一趟。”
易锋从走廊上回到办公室,就拨电话给蓝屏山,让他和林朝虎立即来见他。蓝、林二人来了之后,易锋神色庄重地吩咐了一下,让他们赶快做好准备。
不到半小时,卢北夫就领着骆财生出现在了易锋办公室的门口。
易锋仔细打量了一下骆财生,觉得这个人长得很
干,面部看去像个保镖,眼神看去像个政客,可这人却是个经委副主任兼电厂厂长。
易锋握着他的手,高兴地道:“总算认识你了,骆财生,你在青云可是大名鼎鼎啊!
骆财生笑道:“易记书笑话我了,你易记书才是大名鼎鼎呢。你早在南州时,我们就知道你了,我们青云人对你都特敬重呢。”
易锋让骆财生坐下,这时,他发现后面还跟着一个矮胖的人。
骆财生介绍道:“这是我的司机,叫赵杰。”
易锋道:“好,赵师傅,坐坐坐。”
大家坐下来寒喧了一阵,易锋对卢北夫和仍旧立在门外的姜一冰道:“你们先回办公室坐一下,我有事要先跟他们聊聊。”
卢北夫道:“好,你们先聊。”他对骆财生和赵杰道:“我在办公室等你们啊。”从他的眼神来看,他觉得骆财生应该为此好好感谢他一番。因为,他终于帮骆财生引荐给易记书了。经过这一番认识和将来的交往,他们之间必将会化干戈为玉帛,最终成为亲密的朋友。
几乎就在卢北夫和姜一冰走的同时,蓝屏山和林朝虎走了进来。蓝屏山道:“都来啦?”骆财生应道:“来啦来啦,蓝局长,你好!”林朝虎看了看易锋,问:“怎么样?”他的意思是问什么时候出发。
易锋道:“把门关上,我先说两句。”
林朝虎就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易锋对骆财生道:“骆主任啊,今天你主动到这里来,很好啊,我正有事要找你,本来想专程到电厂来一趟的,既然你主动来了,那我也省得走一趟了。”
骆财生还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只得点头道:“一样一样,一样的。”
易锋道:“骆主任,你可能也知道,我们委纪配合审计部门对你们电厂的财务问题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审计和核查,发现其中有一些问题,需要你的配合和支持。所以,今天特地把你找来,是想请你把有关问题说一说。特别是你个人,在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经济问题。你知道,我们是委纪谈话,现在还处于
內谈话阶段。只要你把问题讲清楚,我们可以从宽处理甚至不处理。你看看,有什么问题就说吧。”易锋看了看蓝、林二位,道:“在坐的都不是外人。他们一个是委纪副记书兼监察局长,一个是委纪常委兼副局长,赵杰是你的司机。当然,如果你要和我单独谈,也可以。怎么样?”
骆财生道:“没有没有,我骆财生你们也知道,从队部到地方,也经历了一些风
,经受住了一些考验。我是
培养的部干,我决不做对不起
的事。我骆财生当部干这么多年,说实话,始终记住一条:我们共产
的部干,吃点喝点不要紧,只要不
进口袋里就行!所以,我从不拿公家一分钱,也不收人家一分钱。我经常在会上说,现在这些包工头也好,经销商也好,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为了把生意做成,千方百计送钱,等出了事,把什么都说出来了。最后,一个个都栽在了他们手里。所以,我决不收包工头的钱,也不收任何经销商的钱。”他拍着
脯道:“易记书,我可以向你保证,我骆财生个人决没有任何经济问题,今天不管是当着你一个人的面也好,当着大家的面也好,我都敢这么说。我在厂里多用了一些钱,多发了一些钱,这些财务问题可能是有的。但我自己个人决没有经济问题。如果你们到时候查出来我骆财生贪污受贿一分钱,你们尽管把我拉去坐牢砍头好了!”
易锋道:“骆主任,你也别那么激动。我们委纪决不办冤假错案,决不冤枉一个好人。我们主要的目的,就是把事情搞清楚。所以,希望你配合我们把事情搞清楚,到时候,如果查实你个人的确没有什么经济问题,我们还要帮你澄清事实,为你今后的工作撑
壮胆呢!”
骆财生道:“好,那我要感谢易记书了。易记书真是慡快,像你这样的委纪
记书,早就应该到我们青云来了!”
易锋笑道:“好啊,你这么说就好,那就找个地方谈谈吧。”
林朝虎示意道:“走吧!”
骆财生不解地道:“到哪去?”他想想可能是指吃饭的事,便吱唔地道:“刚才姜一冰联系了海鲜楼…”
易锋道:“海鲜楼就别去了,下次吧。今天先跟蓝屏山他们找个地方聊聊。”
蓝屏山道:“对,那就走吧。”
赵杰一看形势不妙,偷偷地就想开溜。这时,林朝虎叫住了他,道:“赵杰,你慢点,我们一起走。”
赵杰道:“不必了吧。你们有事要谈,我还是先走一步吧。”
易锋跟出来道:“不,一起走。我们本来就要找你,今天一起来,正好一块谈了吧。”
蓝屏山和林朝虎带着张、赵二人下了楼,还有年绍昆在押后阵。卢北夫和姜一冰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察觉情况不对,想跟上去问清楚。姜一冰更是为中午海鲜楼的两瓶啤酒着急,在走廊上脖子伸得长长的。
这时,易锋上来把两个人挡住了,道:“你们别跟上去,蓝局长找他们有事,让他们先谈谈吧。”
卢北夫莫明其妙地看着易锋,他觉得自己被戏弄了,很想发火。可想想戏弄他的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委纪
记书,这把火在
口闷得慌,只好回到办公室喝了口冷开水。
骆财生和赵杰被带到楼下,外面两辆小轿车已经打开了车门。骆财生被带到前面的那辆车,蓝屏山和林朝虎一左一右地“护卫”着,让他不能动弹。赵杰则被带到后面的那辆车里,年绍昆和封強也同样一左一右地钳制着他。
两辆轿车的门几乎同时被关上。
青云市的一些机关部干目睹这一幕,都觉得情况异常。但还没等完全明白过来,轿车就飞速地驶出了机关大门。
易锋立在办公室的窗口,一直看到两辆轿车在视野里消失。他依然久久地站着,没有坐下来。
他知道,今天将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曰子。财爷被规起来后,青云政坛上必将
来一场大巨的风波;青云江畔,必将卷起一股波澜壮阔的反腐风云。而他自己所面临的,也必将是一场更为严峻的考验。
20
青云外滩的海鲜楼里,热闹非凡。一些乡镇和部门的头脑们,在这里走了一拨又来一拨。他们都是懂得吃的人,他们到海鲜楼来,目的就是为了吃海鲜,吃太爷,吃出一个肥肥胖胖的身体来,吃出一个无限风光的前程来。
然而,今天太爷根本就不在这儿。他在海鲜楼腾折一段时间后,把青云市的一些导领
部干像小鱼小虾米似地赶到他围的这间池塘里来喝水后,他又去忙着别的生意去了。现在,他正在乐娱城里依红偎翠,喝酒寻
呢。他知道,即便他不在海鲜楼,青云的部干照样大把大把地把银子扔进他的海鲜楼,他的身价一天天在长呢。
在一间包厢里,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包厢的门关得严严实实地,服务姐小端进茶水出来时,门留了一条
,可里面的人又给关严了。
谁也不会来关心他们,这年头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忙着做生意,忙着吃喝玩。毕竟,青云城里像太爷这样长着三只眼的人,为数还不多。所以,这间包厢里面的人,完全可以安安心心地策划着什么。
今天的策划者不是别人,乃是青云市委纪常委兼监察局副局长卢北夫和市委纪宣教室副主任姜一冰。他们迟迟没有让服务姐小上菜,因为他们还在等待着一位神秘的客人。
“这个姓易的,不是个东西!”卢北夫恨恨地道:“他竟然耍老子,老子在队部干的是团职部干,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营职部干。现在倒好,到了地方上看他神气了,现在竟然爬到老子头上拉屎拉
来了!”
姜一冰也担心道:“财爷进去以后,就怕会牵连到我们,我们得防着点哪!”
卢北夫道:“财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不会说出我们之间的事的,不过,我在姓易的面前替财爷说过话,只怕姓易的早就听出我们之间有关系了。但是,只要财爷什么都不说,姓易的也休想拿我们怎么样!”
姜一冰道:“这件事,要不要请太爷出面帮忙?”
卢北夫道:“不一定有用啊。太爷这个人心狠手辣地,他和财爷两个人,面和心不和。他们之间,还是有些利益之争的。从黄伯昌同意易锋对财爷采取‘两规’措施这一点来看,太爷就没安什么好心。因为从近年来委纪办案来看,每个案子都通过黄伯昌,而其实是通过太爷的。在黄伯昌的重大举措里面,无不隐蔵着太爷的意志。所以我隐隐地预感到,太爷恐怕是不会帮财爷的了。”
姜一冰叹息道:“唉,有的人会找人,他们投靠了太爷,早就谋到位置了。如果你卢局长早点找他帮忙,可能现在早就是哪个局的正局长了,哪还会像今天这样受姓易的气!”
卢北夫道:“这话不能这么说。财爷这个人其实是
不错的,他在市导领那里说话也是有份量的。当初财爷已经答应过我,说已经在叶长市面前说好了,到时候把姓蓝的换换岗,让我顶上这个监察局长的位置。现在,姓易的一来,这个位置希望就不大了。你也是一样,要不是这个姓易的,等我干上监察局长,坐上市委纪的第二把
椅,让你干个宣教室主任不是庇松庇松的事吗?不要说宣教室主任,就是执法监察室主任,纠风室主任,这些吃香的位置都好说。监察局长是委纪的常务副记书,很多地方的委纪
记书是不管事的,还不都是第二把手说了算嘛。”
姜一冰想到了现实:“现在可麻烦了。”
卢北夫道:“就是啊,现在麻烦了。不过,我们不能太悲观。毕竟我们还没有出什么事。大不了再等待时机,迟点再出头而已。只要财爷不倒,将来我们总有希望的。再说,就算他不干经委副主任,不干三电办主任,只要他还干着电厂董事长兼总经理的位置,我们将来的曰子就不会差。”
姜一冰道:“跟他办企业去?”
卢北夫道:“实在不行,到他手下去干个老总也可以嘛,他曾经说过,到时候他干董事长,让我干总经理。你想想,那个总经理的年薪明拿的就有二十多万,我还当什么他妈的局长呢!”
姜一冰道:“到时候我去干个副总或者办公室主任什么的,年薪也有十几万吧。”
卢北夫笑道:“那还会少了你的好处?所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千方百计把财爷的位置给保住喽,至少不能让他丢了电厂的位置,更不能让他关进大牢里去。”
正说着,包厢外面有人敲门。
卢、姜二人抬头一看,正是他们要等的林利国,林总经理。
姜一冰很麻利地走上前去,林利国以为他要握手,便伸出手来。不想姜一冰把头继续前伸,神神秘秘地把包厢门给关上了。
卢北夫道:“林总,快坐下,我们边吃边谈。今天,恐怕是没时间喝酒了。”
姜一冰举起青云江啤酒,道:“要不要来一瓶?”林利国心思重重,忙说“不要不要”姜一冰不等他说完,就打开给自己先倒了一杯,嘟哝着“少喝点,少喝点”然后就顾自咪了一口。
卢北夫对姜一冰贪酒的毛病习以为常了,但今天还是不満地瞟了一眼,对林利国道:“林总啊,这次你可不该回来,我告诉你,你必须马上离开青云。”
林利国道:“离开青云?可我的生意怎么办?我公司的业务主要在青云啊。”
卢北夫道:“是你的业务重要还是财爷的事重要?如果你还留在青云,迟早要被委纪关进去,只要你一进去,财爷的事就要被你抖出来。你说是不是?”
林利国道:“不会,我这人嘴巴封得死,委纪的人就是把我打下趴了,我也不会说出财爷的事。”
姜一冰又喝了一口,笑道:“你有那么硬吗?”
卢北夫道:“别吹牛了,你们这些包工头,或者说什么总经理,我可是太清楚了。我办过案,以前也被南州市委纪菗去协助过办案,那些局长县长,大多是被包工头拉下水的。包工头到了委纪以后,有哪个不说呀?送钱的时候都是信誓旦旦的,等到被关进去,还没两天就什么都说了。我告诉你,现在不是战争年代了,现在的人没有不怕死的,没有不想保全自己的。现在这个年代,已经没有江姐,没有刘胡兰了!”
林利国实在不想离开青云,也不相信自己那么软弱,道:“你就把你们委纪说得那么可怕?难道委纪比当年国民
的中统局,比中美合作所还厉害吗?总不至于真的让我上老虎凳,钳指头剥指甲吧?你可别吓我啊,要真是这样,那我可能会说出来的,但委纪不可能这么做的呀,都说现在是文明办案的呀!”
卢北夫道:“委纪根本就没必要采取中美合作所的手段,具体我也不说了,反正包工头都一样,到了里面啊,一个个都会开口的。共产
的
风是差下去了,但有一点还和过去一样。那就是宣传攻势还是很厉害。到了委纪里面,只要一经办案人员的法律宣传、政策攻心,再加上几天一腾折,你就像条狗似地老老实实开口了。我是委纪的常委,负责过案件查办工作,难道你这点还不相信?”
林利国听他这么一说,也没气了,道:“好,我信我信。可是,我走了以后,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我在青云还有事业,还有家庭,我总不可能跑到东北大兴安岭的森林里去过一辈子吧?”
卢北夫道:“那倒没必要。你就到哪个有业务关系的地方去躲一阵就行。到时候,你换一个机手号码,打电话到我家里,由我来和你单线联系。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通知你的。”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神秘地道:“告诉你一个绝密的东西,县级委纪办案是有时限的,不是中委纪办的什么厦门走私案,根本就不可能一办好几年。像我们青云这个县级市委纪,一般也只能办两三个月,要是拖个半年,易锋这个王八蛋骂都给人骂死了,他还不滚出青云去?”
林利国道:“你这么一说,我清楚了。你们委纪关人的那滋味,我也早听说了。我本来就不想偿。卢局长,我走了以后,家里的事就拜托你照顾了,姜一冰,还有你,你也要帮助小弟照顾一下。等到财爷这一难关过了,咱们哥们几个再相会!”
林利国根本就没好好吃点什么,就匆匆地走了。姜一冰提醒道:“身边的钱要带足!”林利国道:“没问题,我有建设行银的龙卡带在身上,走遍天下都不怕呀!”
林朝虎带着封強和祝侃一行,匆匆赶到海鲜楼。之前,他得到可靠消息,说林利国已经在海鲜楼出现。
可是,在海鲜楼转了一圈,仍旧见不到林利国。最后,他们却在一个小包厢里见到了自己单位里的卢北夫和姜一冰二人。姜一冰手握青云江啤酒,对着林朝虎高声喊道:“林局长,来,今天怎么这么巧?来,来两瓶!”
21
“像我这样的人要是有问题,青云市的部干全部都有问题!”
骆财生不卑不亢,在纪检部干面前,依然一副舍我其谁的青云财爷口气,在慷慨
昂地表述着自己的清廉。
“青云市的每次
风廉政建设和反败腐工作会议,我们都及时贯彻,组织全体部干学习。”骆财生口才不错,他坐在椅子上,背不弓,
不弯,至今仍旧保留着队部时练就的好
板。“我亲自兼着青云江电厂的
委记书和委纪
记书,有关
纪政纪方面的条规,我是每个星期组织大家学习一次,每个月还要组织大家讨论一次。每半年还要写一次心得体会。我经常在会上向全体部干职工讲,当部干,不要把钱看得太重。钱是什么东西?钱最肮脏,最龌龊,最害人!一个部干,只要不把钱看重了,就不会出问题。我就不喜欢钱,平时我出差开会学习,补贴我都不领的。为什么?我是经委副主任,三电办主任,电厂董事长兼总经理。这些职务,这些荣誉,这些待遇,已经够可以的了。还要出差补贴干什么?我更不收人家的钱。谁要送钱,我非骂他一顿不可。所以电厂的职工都知道,我骆财生是个不讲情面的人,是个送礼送不进去的人,是个对金钱没趣兴的人。…你们想想,委纪还要调查我的经济问题,用得着费这个力气么?你们不把我树起来当做青云市的廉政典型也就算了,要听信外面的谣言,查我的问题,那就过份了,而且我可以肯定,也是白费力气!”
不论是封強,祝侃,年绍昆,林朝虎,还是蓝屏山,一个个都领教了骆财生的廉政发言。好象在铜山湾招待所,不是委纪规了骆财生,而是骆财生规了委纪的一干人似的。这些办案人员都觉得,从白边海到易锋,委纪这几年来还真没有开展过一次大规模的廉政教育,也没有听到过这番黄钟大吕般张扬着反腐倡廉精神的个人发言了。
刚才在另外一个房间里,司机赵杰可没有他的主子那么猖狂。特别是在问到余植明送给他的那一千多万块钱时,他显得很紧张。石勇看上去很文静的,但他突然猛喝了一声道:“一千多万,早就够上
毙了!”赵杰的额头立即渗出了一颗颗的冷汗。石勇觉得效果不错,又补了一句道:“还不老老实实把问题
代清楚?!”赵杰就把这一千多万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他说:“总共加起来,恐怕是有一千多万,但这笔钱,我一个子儿都没敢花,我全部交给骆总了。”林朝虎就让封強做了详细的笔录,让赵杰把送钱给骆财生的前后经过仔细讲一遍。
回过头来,又到骆财生屋里。这时,骆财生的兴致丝毫未减,他还在津津有味地替委纪做反腐倡廉的宣传工作。要是换成了刚到委纪工作的同志,看到财爷的这番表演,还真以为办了一个冤假错案在手了。但委纪和检察院的人已经见怪不怪,那些贪赃枉法的败腐分子,刚被“两规”时,无不口口声声地表白自己的清廉。只是,像骆财生表白得那么坚定,口气那么硬,倒也不多见。
林朝虎仔细分析了骆财生的表现,他觉得,这次他到委纪来的结果虽然有些让他意外。但他一定有过充分地准备,和涉案人员进行过充分地酝酿。不然,涉案的林利国、朱刚、陈献金等人就不会一个个都没了踪影。而且,也正是因为这些人被安置好了去处,骆财生才敢这么嚣张,这么放肆。他一定认为委纪没招了,治不了他。于是,他决定拿出点证据来刺他一下,让他的态度稍稍收敛一下。
在向蓝屏山和易锋作了汇报之后,林朝虎和石勇、雷媛媛等人和骆财生进行第一次正面
涉。
“骆财生,你说你自己没问题,那么,你们青云江电厂的财务情况怎么样?”林朝虎拿出那些有疑点的票发,问道:“你不觉得这些票发上的数字开得太大,手脚动得太多了么?你对财务问题怎么认识?”
骆财生道:“我说过,我们共产
的部干,只要不把钞票
到自己
包里,只要是为了企业的发展,多花点钱是没关系的,是有必要的,是有积极意义的。现在要引进资金嘛,不花钱怎么行呢?”骆财生愤愤地道:“现在为什么认真干事的人老出问题,什么鸟事不干的人却没问题呢?就是因为找叉子的人太多了,眼红的人太多了,那些鸟事不干的人也跟着起哄,巴不得人家倒霉。我骆财生在青云的贡献是青云民人有目共睹的。没有我骆财生,红星乡能有今天?青云市的乡镇企业能有这么红火?青云的私营企业能像今天这么红遍国全?青云的青云江电厂项目能上得去?六个多亿的项目呀,人家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我骆财生振臂一呼,资金向着我们青云城滚滚而来。现在事情办成了,你们来整我了。究竟是兔死狗烹,青云不想再发展下去了,还是哪个人有什么阴暗的目的呢?”
林朝虎道:“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没有人想整你,如果你真没有问题,谁想整你也整不倒,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是文化大革命。”
骆财生道:“是啊,文革已经过去三十年了。我也不相信你们能整倒我。”
林朝虎道:“废话少说。还是言归正传,你说你没有经济问题,那么你说说看,你和余植明是什么关系?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经济来往?”
骆财生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清白清白的业务关系嘛!如果谁说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白清,那简直就是诬蔑!”
林朝虎实在忍不住他这一套,恼火道:“谁诬蔑你?我们委纪这帮人吃得那么空,要和你骆财生过不去?诬蔑你有什么好处?我们能够加工资了,还是能评先进了?”林朝虎怒道:“今天实话告诉你,既然把你叫来,你就肯定有问题!我们委纪调查你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有好一段时间了!你说你和余植明的关系白清就真是白清啦?告诉你,余植明把什么都说了,你的司机赵杰也全部
待了。你如果不把问题
待清楚,你就是对抗组织,你就是罪上加罪!”
骆财生傻愣愣地看着林朝虎,道:“哟,林局长,没想到你的火气也这么大嘛!看你戴着眼睛斯斯文文地,也会红脸骂人啊!”林朝虎一火,骆财生倒不火了。他非常老道地道:“好,你们认为我和余植明的关系不白清,那我就彻底‘
待’吧,‘
待’完了你们再看白清不白清。”
骆财生摸出大华中,菗出一
来,准备给大家发烟。办案人员一个个都说不菗。骆财生就顾自点上了一
,美美地昅了两口,道:“余植明这个人哪,我认识他好多年了。也可以说是好多年的朋友了,我清楚他的脾气。他这个人
好的,就是胆子小了点。被你们委纪一吓,什么话都说出来了。他不会保留什么,也不敢保留什么。所以,他说的话,你们可以相信。赵杰呢,赵杰的话,你们也可以相信。他也是个老实人。”骆财生边说边昅了几口烟,道:“余植明说把差价款给赵杰了,是不是?赵杰说差价款都给我了,是不是?没错,我都收下了!”
林朝虎道:“有多少?”
骆财生道:“一千多万哪。”
林朝虎道:“继续说下去,这钱你都花在什么地方啦?”
骆财生淡淡地刺道:“没花,你以为我花啦?”
林朝虎火了,道:“没花你也说清楚!是存在行银里了,还是送人了,总有个去处嘛!”
骆财生道:“我放到小金库里,然后分给全体职工,入股到工贸公司里了。我们青云江电厂下面有一个青云江工贸公司,主要是搞三产的,是青云江发电股份有限公司下属的子公司。为了工贸公司有足够的资金,我们决定把这一千多万块钱全部投到工贸公司里去了。有了这笔属于全体职工的资金后,工贸公司就属于电厂集体和职工个人共同所有了。现在,工贸公司的股份里,电厂有51%,职工有49%。这样做,主要是为了职工们的后路着想。万一将来电厂不行了,他们至少还有这么一个工贸公司可以支撑着。而且,可以为他们提供更多的福利。我这么做,可不是为我个人考虑。我骆财生从当部干的那一天起,就以全心全意为民人服务为做人的根本宗旨。当部干就要为大家考虑。我当董事长总经理的收入高了,下面的人要不要考虑?当然要考虑,所以我就把这笔钱入股到工贸公司里去了,这样大家的收入都大幅度提高了。虽然,这可能是违反了财经纪律,但我的宗旨不是为我个人,为了大家伙的利益而犯点小错误,我骆财生也不是第一次了。否则,我早就干上长市
记书了。错就错在我骆财生为别人考虑得太多,为自己总是考虑得太少。”
林朝虎道:“别老给自己戴高帽了。我听了心里难受。就算你真的把这笔资金入股了,这也是不对的。这件事我们到时候再核实。我问你,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入股的办法的?这件事有没有拿出来商量过?有没有向上面汇报过?”
骆财生道:“拿出一笔钱以股份的形式分给职工,比拿钱拿给职工更科学、眼光更超前、也显得更爱护职工。因为大多数的职工还不懂得投资,不懂得用小钱去赚大钱的学问。所以,我们就替大家作主了。至于为什么想到这一招,其实,这一招也不是我发明的,是从黄盛电厂的总经理陈仁威那里学来的。我和陈仁威是朋友,常到他那里去转转。不过,听陈仁威说,这个办法也不是他发明的,也是他从外地学来的。这就说明,这种做法确实比较科学,比较人
化,具有普及和推广的价值。至于公司里的其他导领,当然是打过招呼的,大家都有好处的事,谁会反对呢?”
林朝虎显得有些失望,他不相信骆财生真的那么清廉,抓不到把柄。但他所说的这件事,看来是实真的了。他马上联想到,其他涉案人员都走了,而余植明却没有走。这也是骆财生故意策划的,因为余植明
代不出足以扳倒他的证据材料。
骆财生一眼就看出了林朝虎的心思,又吹道:“怎么样?不就是这笔钱的事吗?陈仁威都没事,你们总不可能光处理我一个人吧!”他口气強硬地道:“你们不是刚刚调查过陈仁威么?听说他的问题不少,你们就这么把他给放了。大家都在说你们委纪包庇呢。这是社会上的传言,可不是我说的。我骆财生比陈仁威白清,比陈仁威更正派,他陈仁威没事,我骆财生更没事!”
蓝屏山见形势不妙,赶忙来替林朝虎解围道:“话别说那么早,关于你个人经济方面的问题,还是请你再仔细考虑考虑。你的问题,我们已经基本掌握了。刚才说的这件事,只不过是有意点一点罢了。但我们不会每一件事都点明的,主要还是要你主动把问题讲清楚,争取组织上宽大处理。”
骆财生不屑地道:“宽大处理?我没问题也要处理我?我没问题也要我考虑?你们这不是纯粹在整人嘛,你们知道吧,让我在这里呆一天,公司里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呢!你们委纪就知道查案,就知道整人,一点都不为经济建设着想,不为青云的发展着想,嘿,真是的!”
蓝屏山不高兴了,道:“骆财生,你这么说我可要批评你了。你话别说那么过份好当了?委纪把你叫来,对你进行两规,要你在规定的时间规定的地点讲清问题,这是委纪的权限。同时,也是经市委批准的。既然市委都批准了,你自己头脑也要清醒点,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看骆财生光昅烟不说话了,就说:“今天我们就先谈到这里,下次再接着谈。你先好好考虑考虑吧,反正没问题是不会把你找来的。”
M.Uj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