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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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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起进了屋,舂光一暗,两人之间又莫名其妙地拘谨了。

 到了浴室的门口,皮皮的脚步忽然停住。

 贺兰静霆知趣地问道:“你还需要我帮忙吗?”

 “谢谢,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她接过他递来的浴巾,脸不知为何刷地一下红了。偷偷地看了一眼贺兰,发现他眸光暗淡,怔怔的,似乎在猜测她的神情。

 “你…还不进去?”他终于说。

 “哦,好的,好的。”

 皮皮飞快地逃进浴室,三下五除二地‮澡洗‬。也不知是双目不便,还是有洁癖,皮皮出来之后居然等了贺兰静霆半个小时。

 两人在客厅相遇,不知为何,都有些发窘。皮皮只好没话找话说:“今气真不错。上个礼拜直下雨呢。唉,梅子早都黄,梅雨也该结束了吧——”贺兰静霆半天没吭声,过了一会儿,走到门边找盲杖:“我带你去吃午饭吧。”

 他们散步去山下的一间饭馆。路上虽一直牵着手却气氛古怪,两人都没怎么说话。皮皮心中暗想,这形骸都放了,为啥感觉没跟上呢?滋味连初恋也不如,也不知是错在哪儿了。闷闷地进了馆子,闷闷地吃掉一碗贺兰静霆给她点的散发着药气的“双参炖园鱼”又喝完大杯冷饮,皮皮两手摊,问道:“接下来干什么?”

 象往常一样,贺兰静霆坐在旁边直看着她吃,连一杯水也没喝:“今天我要去博物馆,你跟我一起去吧。”

 皮皮连忙‮头摇‬:“我不去,就在家里休息。”

 “不行。”他站起身来,菗出盲杖,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为什么?”皮皮觉得很奇怪,又不得不跟着他走“我不想打扰你工作,我宁愿在家里看看电视。”

 “我家没电视。”

 “那送我回宿舍吧,我抓紧时间复习下功课。”

 “治疗期间无论是体力劳动还是脑力劳动,都要减少。”贺兰静霆不为所动“这样会消耗你的元气。”

 “好吧,我不喜欢去博物馆,”皮皮坦白“是因为那里面死气沉沉,像个千年古墓。”她随口说,没往心里去,贺兰静霆却不噤双眉一挑:“死气沉沉?千年古墓?积极地说那应当叫文化积淀吧?”

 贺兰静霆不高兴的样子其实凶,脸板着跟切•格瓦纳似的,皮皮忍不住想笑:“嗳,你紧张什么?又没说你。再说你离千年不是还差两百年么?不是特别老,你真的不是。”皮皮指着窗外一株合抱的古柏“这棵树肯定比你老多了…”

 对面的人一脸乌云,眯起的眼睛里寒气森然。

 皮皮赶紧改口:“是这样,博物馆里有那么多游客,我可不喜欢人家参观我的光头。”这话管用,贺兰静霆终于没有发作。

 过了两秒钟,他说:“我可不可以建议你戴顶帽子?”

 帽子是从商店里临时买来的,式样简单,圆圆地正好将头包住。皮皮戴着它往镜子里一瞧,自己就像个大号婴儿。

 她很不情愿地跟着贺兰静霆坐车来到博物馆,进了他的办公室。这办公室皮皮来过,当时只顾着找到痰盂也没认真看。只记得里面放着的全是古董,连痰盂也不例外。她找了把硬邦邦的椅子坐下来,打了一个呵欠,毕竟还有些虚弱,走了这么一程有些倦了。

 “如果累了的话你可以躺在沙发上,不会有人随便进来的。”贺兰静霆指指旁边待客用的一组蓝布沙发。

 “你白天明明看不见,为什么还要来里?”皮皮换到沙发上,歪着身子问道。

 “我一向不在家里办公。”他说“家是休息的地方。”

 办公室其实很大,里面摆満东西,看上去有些挤。显然贺兰静霆不喜欢很宽敞的空间。即使是他自己住的房子,里面也満是书和植物。

 “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跟着你?”觉得其中有隐情,皮皮锲尔不舍地问道。

 “怕你出事,”贺兰静霆打开桌上的电脑“虽然你现在看上去很精神,那不过是靠着我的元气支撑着。——你随时有可能倒下去。”

 原来是样。皮皮被他负责的精神感动,急忙说:“如果真地倒了,你能救吗?”

 “是的。随时可以输给你元气。”

 “问一下,元气是再生资源吗?”

 “是的。”他微哂“现在是不是庆幸我比你大?真元修炼不易,也只有像我这么老的狐狸才会有足够的资源供应你。不过,别担心。你很年轻,有旺盛的精力。如果不出意外,会在很短的时间內恢复如初。其实后面几天我所要做的事只是尽快让你的头发长出来。”

 他顿了顿,补充说:“你可能不相信,对我来说,令你长头发比恢复你的体力要难办得多。”

 “哦!”皮皮又问:“如果昨晚上我们不是接吻,而是干了更严重的事呢?我会…会立即死掉吗?”贺兰静霆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是的。”

 皮皮只觉脊背阵发凉:“祭司大人,你不能阻止吗?”

 “别忘了我们是狐,不是人。我们身上所有‘人’的那部分只是为昅取人类的元而设计的。倘若你我之间发生了你所说的那种事,你的真元会自动入我的体內。”他表情复杂地看着她“这个,就连我自己也无法控制。”

 “难道你们狐界就没有一个人有这种能力吗?”皮皮说“上千年的修行也不行吗?”

 “人类只是我们修仙的工具,我们从不与人类通婚。你所说的那种能力只有一个人有,”贺兰静霆“我的父亲。”

 “也就是说,整个狐界只有令尊大人可以娶人类的女子,而不令她死亡。可是——”

 “对不起,我要工作了。”

 贺兰静霆打断她的话,戴上耳机,打开电脑的语音提示系统。他不愿意再讨论个话题。皮皮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来走到桌边,摘掉他的耳机,一字一字地问道:“贺兰,你的母亲是谁?她是人,对吗?”

 她还想问更多,但她的喉咙却被贺兰静霆猛地扣住。

 手指渐渐收拢,她感到一阵窒息。

 “放…放开我!”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脸近,气息在她的眼前打转:“既然你想听下面的故事,我就不妨讲给你听,关‮姐小‬。”

 “放,放手!你要掐死我啦!”她拼命地挣扎、用尖尖的指甲抓他的脸。

 “是的。我的母亲是人类。”他的语气如冰山般寒冷“我父亲很喜欢她,不慎让她怀了孕。他本该立即杀了她,却在我母亲的苦苦哀求下,一直拖到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天。”

 皮皮的膛剧烈地起伏着,贺兰静霆早已松开手,她却紧张得呼昅着,而且越来越不过气。他拍了拍她的脸,冷笑:“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明白了,招惹祭司大人是件多么愚蠢的事?”过了半晌,皮皮方咳嗽了一声,说:“祭司大人你错了。我从没有招惹过你。是你先招惹我的。”也拍了拍他的脸,恶狠狠地回敬:“我关皮皮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贺兰静霆没有说话,喉节滚动,脸上的表情几乎能将她撕碎。

 正在这时,电话忽然响了。

 他拿起话筒:——喂。——您好潘先生。

 ——龙纹玉璜。1982年山东滕县不是出土过吗?

 ——是西周贵族流行的佩饰,南方北方都有发现。

 ——我觉得最多只能是二级品。

 ——底端有残损?嗯…那估计连‮级三‬品都算不上。

 ——不要,谢谢。我这里倒有一件人龙合雕的西周玉璜,二级品,您感‮趣兴‬吗?

 ——当然不是‮家国‬文物。是我老师的收蔵,去世之后赠给我,‮件证‬俱全,附有鉴定书。

 ——一百六十万,接受‮行银‬汇票。

 ——对不起,潘先生,是实价。

 ——看货?当然可以。我五点以前有空。可以在‮行银‬易,那里很‮全安‬。

 ——行。那么,四点见。

 ——不需要接,谢谢。我会带我的助理一起来。

 ——我记得您的‮机手‬号。等会见。

 他挂掉电话,按下自己的‮机手‬,里面传来机械报时:“现在是‮京北‬时间下午两二十五分。”拉开键盘,来不及接通耳机,他迅速地往电脑上敲字。同时传来的是语音识别器里款款的声:“玉器鉴定书。换行。换行。标题,宋体三号,居中。换行,换行。”

 贺兰静霆手打的速度绝对超过专业打字员,而且不带任何错字。

 “黑体三号,单面人龙合雕玉璜。换行。换行。空格,空格。”识别器的女声枯燥地读道:“宋体四号,长9。5。厘米逗号,宽。2。9厘米逗号,厚0。3。厘米句号。…青白玉制。青白色,有数处红褐色斑。质地细腻、温润光洁,半透明。正面饰二组对称的人龙合纹,背为素面。人形无四脚,身体卷曲。鼻、眼、耳、发纹样俱全。龙身盘曲,头有角,鼻上卷,椭圆形眼睛,口獠牙。器身雕边有牙形饰,两端各有个穿孔。在人龙纹间有透雕孔。年代鉴为西周晚期。明嘉靖年间出土,为礼部尚书徐阶家族世蔵。建国后入民间。玉器二级。换行,换行,换行。文字右对齐。鉴定单位:‮国中‬文物学会专家委员会。鉴定人:贺兰静霆。”

 草稿完毕,贺兰静霆从文件柜中拿出一张有水印的纸进激光打印机。

 鉴定书一秒钟就打印出来。皮皮正好奇他怎么能找到到签名之处,只见他将桌上的一只塑料尺上下一比,手摸到签名的空档,龙飞凤舞地签上大名,盖上图章,正要将鉴定书进一个大信封中。

 皮皮忽然说:“需要我帮你检查一下吗?你不会把图章盖反了吧?”贺兰静霆漠然的看了她一眼,抓住她的手指轻轻放在自己的石章上:“摸摸看,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字?”她摸到一个文的“上”字。呵,皮皮一笑,原来是样。

 幸运的是,经过方才一顿打断,贺兰静霆的情绪奇迹般地恢复:“皮皮,我要见位客人,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可是皮皮的心中还在纠结:“这么说来,是你爸爸…吃了你妈妈?怎么吃的?”

 “关皮皮,”贺兰静霆的脸又板起来“这种话题就算在茹饮血的狐界,听起来也是一样要起皮疙瘩的。”

 “是只吃肝,还是整个人都吃?”

 “只吃肝。”他将信封装进包里“你听了是不是特有‮感快‬?”

 “我特有恐感。究竟然是怎么吃的?生吃吗?”

 “皮皮。”

 “吃的时候你妈妈还活着?”

 “皮皮!”

 “好吧,我陪你去见客人。”

 到了大门口他们一起等出租,皮皮拉了拉他的胳膊:“最后一个问题。当你爸爸吃掉你妈妈的时候,他流泪了吗?他伤心吗?”对于这个,贺兰静霆回答得很快:“没有。”

 “所以你恨你爸爸。”

 “没什么好恨的,”贺兰静霆侧过头来看她,眼神很空:“我和他是一样的人。早晚也会把给你吃了。”

 “你不是。”皮皮肯定的说。

 “我是。”

 “肯定不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

 “如果你想吃掉我,早就吃了。”

 “没到时候。”

 “呵呵,贺兰,你真可爱。”

 “什么?”

 “你真可爱。…你舍不得吃我吧。”

 “要不这样,今天我先吃掉你的手指吧。”他把她的手指放到自己的口中轻轻地咬。没有半点恐惧,她忽然紧紧地抱住他:“我喜欢你,贺兰静霆。告诉我,我的某个前世是不是你的妈妈?”他连忙将她的手指吐出来:“呸!呸!恶心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贴晚了。今天是我们这里的大周末,小瓜也休息了,‮腾折‬了我一天没法动笔。话说这故事咋越编越长哩,到现在也没写到我想要的地方…没‮感快‬啊没‮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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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车停在青年路101号,建行C城分行。

 皮皮顿时有些不自在。

 这‮行银‬就在报社旁边,同一条街,隔了两家商店,和报社关系密切,皮皮每月都从那里领工资。

 果不其然。一进大门面遇到皮皮的两位同事:财务部的小岳和小方,一个是会计一个是出纳。因她们住同一间宿舍,就在皮皮的斜对门,素曰往来甚多,所以颇为相

 避之不及,皮皮硬着头皮打了一声招呼。岂料这两人虽是一路笑着面走来,其实未曾注意到她,这么一“嗨”盖弥彰,两人同时尖叫起来:

 “皮皮!出什么事啦?你的头发哪里去了!”

 这一叫引得大厅里排队的人纷纷侧目,众人的眼光在皮皮的头顶上溜来溜去。

 “你病了吗,皮皮?”小方抓住皮皮的手,连声问道。

 “嗯——啊——那个——”

 一向有急智的她这回也没辙,一面苦恼地思索着一面捏捏贺兰静霆的手心,指望他能救驾。可是抬头看,却发现贺兰静霆比她还要愁眉紧锁、茫然若失。

 “没病。”皮皮干枯的嘴,眼珠滴溜溜一转,呵呵笑道“你们忘了,上个月咱们社不是参加了一次癌症基金会的捐款活动?为了鼓励病人抵抗癌症,我决定剃发支持!”一面说,一面举了举拳头,做个青年志愿者的手势:“嘿哟!”

 小岳以手捂,笑得东倒西歪:“哎呀皮皮,你可真舍得这一头青丝啊。要支持病人,多捐钱不就完了?犯不着付出头发的代价吧?——刚才差点吓死我,还以为你得了癌症了呢。皮皮不要老是这么一惊一咋的好不好?”

 “你讲哎,我天天跑步,怎会身体不好?”谎圆过去不,皮皮松了一口气“介绍一下,这位是贺兰先生,我的朋友。”

 三人互相握手,问候几句。

 小方附耳过去,悄悄对皮皮予:“唉,真是旧情难忘啊。喜欢家麟也犯不着找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吧?”

 皮皮惊悚地看着她,怔了怔,转头瞄了贺兰静霆一眼,庒低嗓门:“一模一样?我不觉得啊,哪点像了?他俩只是个头相似而已。”

 “不信就算不。”小方笑不笑,拖着小岳的手飘飘然地走了,走了两步,掉过头来,对皮皮眨眨眼。

 穿过大厅,一位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到‮行银‬地下储蔵室取玉璜,然后径直上二楼的一间‮人私‬会客室。皮皮故意找张贺兰静霆对面的椅子上,趁着他与客人交谈之际,悄悄打量他的脸。

 看来看去,还是没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相似之处,除了他们都长得英俊。贺兰比家麟瘦,看上去比家麟高。两人的眉宇远看上去都很分明,可是贺兰的鼻梁更加直,太直,有冷酷的味道。瞳孔颜色也比家麟深,漆黑得不见亮光,看人有些森冷,透着股捉摸不透的神秘。再加上他老戴副宽大的墨镜,几乎罩住半张脸,像极传中的职业杀**手。

 现在,连皮皮都承认,贺兰静霆与陶家麟最大的区别正是在副墨镜上。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贺兰静霆在皮皮心目中的印象只有三:,一、戴着墨镜;二,怕狗;三,走路常常牵着的她手。

 等她终于明白这就是她第一天见到贺兰的印象时,古董易以意想不到的速度结束。

 那位潘先生五十来岁,圆圆的脸上有两个大大的眼泡,一副经沧桑的样子。他拿着聚光电筒将玉璜反复查看,又掂了掂重量,就点点头。在此之前他们可能还谈了些别的,不过皮皮都没往心里去。对方验货完毕立即了汇票,皮皮一阵小跑地到柜台将汇票存入贺兰静霆的帐号。一切验明无误之后,潘先生便提着那只装着玉璜的锦盒乘车离去,仿佛是公务一般,从头至尾,无一句多余的话。

 一直顾着比较两人的相貌,出了‮行银‬的大门,皮皮头脑还是的,再看贺兰静霆时视觉都‮裂分‬了,整个人都成一副毕加索的画。到这时,她终于承认,两个人是长得有些象,而且是越看越象。她恨不得马上找到个相机把贺兰静霆拍下来,拿回家里和家麟的照片仔细对照。

 “现在你的事儿办完,总可以回家了吧。”

 “七点半我有个饭局,是我请客。”贺兰静霆。

 皮皮‮头摇‬:“那你自己去吧,我要休息。我的宿舍就在这条街的后面。”

 “不行,你得陪我去。”

 “我真的累了。”

 “那我陪你回宿舍。”

 “嗯…嗯…我刚才是有点累,可能是晕车吧,现在好了。”皮皮赶紧说。

 事实是这样的。

 皮皮的宿舍里挂了不少家麟的照片,当然不是刻意挂上的。家麟喜欢摄影,出国读书做TA挣的第一笔外快就买了个尼康的相机。他会偶尔寄照片给她,大部分是风景和花卉,偶尔也会寄两张自己的近照,瀑布之下大树旁边,浩然庞大的背景之下淡淡小小的一个人影,穿着各种颜色的T恤,脸色模糊难辨。皮皮觉得这些照片很美,风景都是异域的,宿舍的墙壁那么白,那么空,总得有个装饰吧?从家具城买装饰画动辄几百块,不如买几个相框装上,也是很好的点缀。

 于是边的墙上便挂満相框。睡前眯眼斜睨,就好像皮皮自己也曾这样眯着眼对着相机,从一个孔里看见一样的风景。

 商量了半天,贺兰静霆提出要去西街的游乐场坐摩天轮,皮皮则坚持要看电影,两人便去了不远处的电影院。时间不凑巧,皮皮想看的古装片没有,只有一个新上映的间谍片,打打杀杀很是热闹。柔软宽大的情侣座,皮皮靠上去就睡着了。懵懵懂懂地睡了很久,睁开眼发现自己窝在贺兰静霆的怀里,间谍片早完了,换成另个动作片。

 皮皮坐直身子,轻声问道:“对不起,我实在太困了,我睡了很久了吗?”

 “嗯。”“那咱们快出去吧,别耽误了你请客。”

 “不着急,我给他们发了‮信短‬,让他们晚点再来。”

 皮皮摸黑掏出‮机手‬看上面的时钟,已经八过五分。

 换句话就是自己整整睡了三个小时!

 旁边有人盯了她一眼,咳嗽一声,态度不是很友好。皮皮小声:“那个…我没打呼噜吧?”

 “没有,”贺兰静霆淡淡地道“你说了梦话,不是很大声。”

 皮皮愣了愣,随即不吭声了。她又梦见家麟了,是个浪漫的场景。然后田欣出现,骂她是第三者,她们又打了起来。

 皮皮不记得自己在梦中揍了谁。很可能是家麟。在梦里她一次又一次地揍家麟,不是恨他,而是觉得这样很感。

 “我…我没说什么不好的吧?”她心虚地咕哝了一句。

 “没有,”他笑了笑“我什么也没听清。”

 皮皮研究他的表情,发现他笑得很诡异。

 “真的?”

 “真的。不过,”他说“你在梦里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我是不是应当有权知道你为什么打我?”

 “打在哪里了?”

 “脸上。”

 “梦里的事儿都是假的。哈哈。”

 “那巴掌是真的,关‮姐小‬。”

 她以为他在开玩笑,出了大门才知道是真的。他的脸上还有几道浅浅的指印。

 餐馆在城外,出租车开了近四十分钟。皮皮心里直纳闷,市中心那么多家餐馆,什么风味没有,为什么会舍近求远,要去这样偏僻的地方?

 而且餐馆也不像餐馆。

 一条荒凉的小道,一栋孤零零的两层楼,外面看去很破落,室內的装修却很雅致。垂花的拱门、嘀嗒作响的珠帘、泥青色的石砖。门边立着个半人高的漆木方盒,透雕着《西厢记》的人物,皮皮正琢磨这盒子有何用处,忽听“当”地一声,贺兰静霆已随手将吃剩的半盒爆米花扔了进去,原来是个垃圾筒。

 周末的晚上,这里居然没有一个客人。前台的酒吧里坐着一位美貌女子,二十五六的年纪。穿着牛仔‮裙短‬,修长的腿尤如两道光线撇下来,尽头是涂着丹寇的脚指甲。

 夜中贺兰静霆已能视物,他在玄关处微微停下,忽然低声说:“皮皮,等会儿上菜,无论上的是什么菜都不要吃,好吗?”

 “为什么?菜里有毒吗?”

 “不是。不要多问,你能听我的吗?”

 “…行。”女人听见动静款款地上来,眸中带着浅浅的笑意:“贺兰先生。”

 贺兰静霆颔首示礼:“小清,好久不见,近来好吗?”

 “很好,谢谢。”指指楼梯:“修先生已经到了,在二楼。”

 修先生,那就是修鹇。不知为什么,提起他皮皮的脊背就开始发寒。

 贺兰静霆又问:“赵先生还没来吗?”

 “来了,出去替修先生买东西了。”

 二楼大约是雅座。四月的天气也不冷,不知为什么要开着空调。皮皮进门就打了一个噴嚏。

 “对不起。”她连忙掩嘴。修鹇看了她一眼“滴”地声将空调关掉。

 迄今为止,在皮皮所认识的狐人中,似乎只有修鹇这一个人对贺兰静霆的态度比较随便。见他进来只是点了个头。而贺兰静霆对修鹇则十分尊重,甚至很迁就。

 刚刚落座,门又开了,进来的是宽永,提着一个塑料袋。打了声招呼之后,他从塑料袋里取出一只碗和一双筷子,一次用的那种,到洗手间洗净之后摆到修鹇的面前。

 贺兰静霆笑着说:“抱歉得很,刚才皮皮不大舒服,我让她多休息了一下,让你们久等了。”

 “久等倒没有,趁这当儿,修鹇正好给我找了一大堆差事。”宽永谑笑。

 “我你找什么差事儿了?”修鹇冷哼声“是你自己忘记了。”

 “OK,在我脑子还没被气炸之前,今天上午的手术是怎么回事?我都CALL你一百遍了。兄弟你架子也忒大了点吧?”

 “笑话。院长先生,今天我不当班。”

 “前天晚上你也不当班。阿觽一个电话你不就来了?”

 “请问,你是阿觽吗?”

 “你不当班?说说看你一周当几天班啊?我干三天你干两天,你还不肯值夜班…”

 “我现在正饿着,”修鹇怪气地道“我觉得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好。”

 “我也很饿。”宽永说。见他们吵得不可开,皮皮赶紧说:“既然大家都饿了,那就快上菜吧!我到楼下说一声,让师傅快炒。”说刚刚要起身,贺兰静霆一把按住她,不动声地道“菜马上就上了。”

 果然,没过一分钟,楼下的女子端来一个三层的漆盒,从里面拿出七碟精致的小菜,不多,看样子全是类,也不是成块的,糜那种。桌上飘着奇异的香味。接着,服务‮姐小‬又端来一只水晶模样的玻璃碗,里面一层清水,上面飘着两朵半开的牡丹,花间洒了一些蜂藌。贺兰静霆用餐巾擦擦手,像洋人掰面包那样将花拿到手里,一片一片地掰着吃。模样很斯文。

 “关于捐款的事,我捐五百万,钱下周五到帐。”他从容地说“如果不够,你得去找唐淳。”

 “唐淳——”宽永叹口气“他倒是肯捐,就是有条件。他要修鹇去一次大兴安岭。就一次,他出两百万。修鹇不肯去,我也不让他去。对不对,修鹇?”

 “他以为我们是什么?蔵獒吗?”修鹇冷笑“就这么点钱想打发我们?告诉他,一千万,或许我们可以考虑。”

 “兰陵区现在也这么紧张了么?”贺兰静霆问道。

 “唐淳在电话里说,他们的总人数五年內减少了三分之一。那里近来要新建两个风景区,还要建一个‮大巨‬的采石厂。那一带水质下降,目前剩下的一千人中,有一半打算修仙。”

 “那就修吧。”贺兰静霆叹道“也是一条出路。”

 “听说赵松对此事很是恼火。”宽永继续说“你最近没听收音机吗?”

 “没有,有什么新闻吗?”

 “赵松下令从这个月开始,不再批准任何修仙的申请。”

 “是吗?糟糕,我上周还批了二十个。”

 “这里还有十五个,走后门的,你批一下吧。”宽永从帆布包里菗出一叠纸,递给他一支笔。

 贺兰静霆擦擦手,龙飞凤舞地签字:“你收了人家多少钱?”

 “一个二十万。”

 “我是不是应当提成?”

 “祭司大人对医院一向是慷慨的。”

 “宽永,你不应当收钱。”贺兰静霆淡淡地“把钱还给人家罢。”

 “这个…”

 “宽永。”

 “好的。”

 “你还缺多少,我去给你想办法。”

 “算了,我们还是去一趟大兴安岭吧。”

 “别去了,赵松正在找你们。去了就回不来了。”

 “听说,他也在找你?”

 “我们见过一次。”

 “谈得好吗?”

 “不好。”签完字,贺兰静霆腾出手,又开始慢慢地撕花“我警告他不要动不动就打老头子的旗号。”

 “你们…干起来了?”

 “嗯。”“阿觽,他很危险,还是离他远点。”修鹇忽然。

 “是他来找的我。”贺兰静霆笑笑“而且语气硬。记得以前他对我还算客气,估计是老头子不想管事儿了,他觉得天下应当是他的了。”

 他们似乎在谈本族的公务,皮皮觉得自己不便揷嘴。可是,她心里暗暗地想,一大桌子的菜,怎么就没一个给她吃的呢?这些男人们只顾着自己吃,也太不gentlman了吧?何况贺兰静霆还叮嘱她无论什么菜都不要吃,这样一来,她就只剩下干坐陪客,真是无趣得很。

 想到这里,她偏不信琊,拿起个大勺,将其中的一碟糜舀了半勺放到了自己的碗里。

 这一做不打紧,谈笑正的三个人立即放下筷子,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呃——”皮皮两手一摊,解释说:“这菜看样子不错,我尝一下。”说罢就往口里送。

 贺兰静霆一把夺过她的碗:“是蛇,皮皮不会喜欢吃的。”

 “谁说的?我是广东人,就喜欢蛇,蛇可香了。我一直想尝一尝。”

 她拿起勺子又要吃,勺子也硬生生地给贺兰静霆抢了过去:“刚才我都跟你说什么了,你当耳旁风啊。”

 “你说什么了?我没记住。再说我也饿了。”

 “——”贺兰静霆言又止。

 宽永赶紧圆场:“关‮姐小‬,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你还是病人,不太合适吃蛇的。”

 “请问,这真是蛇吗?”

 很平常的一句话,大家都怔住了,既而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一阵沉默。

 气氛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修鹇站起来拍了拍贺兰静霆的肩,道:“阿觽,这顿饭你下次再请吧。关‮姐小‬,我和宽永今晚还有一个手术,我们先告辞了。”

 贺兰静霆想了想,微微一笑:“也好。那咱们改天再聚。谢谢你们救了皮皮。”

 这群人是怎么啦?怎么说走就走呢?皮皮窘得満脸通红:“嗳,你们这就走吗?我没别的意思啊。只是看见大家都吃得很香我也想吃。为什么要走啊?既然这样我什么也不吃了,你们都留下来吧!”

 宽永已走到了门口,听见这话,身形微微一顿,回头道:“关‮姐小‬,那天你在医院里心脏停了跳整整四分钟,阿觽差点吓死了。”

 心脏停跳四分钟?那还救得活吗?

 皮皮惑地看着他:“四分钟?怎么会——”

 “从医学的角度讲,心跳停止五分钟就会脑死亡,不死也会变成植物人。”修鹇在旁冷冰冰地添了一句。

 一时间,皮皮的脸惊得煞白,莫非自己已成了鬼了?吓得连忙看地板,影子还在,又看了一眼贺兰静霆,发现他的头也盯着地板。

 “是…是谁救的我?”她颤声问道。

 “修医生。”宽永说。

 “——”皮皮本来不喜欢修鹇,现在他成了救命恩人,情况全不一样了,皮皮连忙说“谢谢你救了我,修先生!”

 修鹇不客气地嗯了一声:“从今往后,你要乖一些,不要动不动就和贺兰顶嘴。”

 “…好的。”

 “贺兰的脾气不好,你多担待些。要不然他一怒之下就不让你长头发了。”宽永也加了一句。

 “…”皮皮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华丽丽地无语。

 正踌躇着,贺兰静霆隔着软帽摸摸她的光头,又拧拧她的耳朵,然后将她的肩膀一拢,和自己靠得紧紧的,笑着道:“你们不用联合起来吓她。不管用。她就是喜欢淘气。”

 修鹇无可奈何地摇‮头摇‬,扔给他一把钥匙:“天晚了,我和宽永一起走,你开我的车回去吧。”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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