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章诒和撰
这本书是我对往事的片断回忆,但它不是回忆录。
(本文著作权属章诒和先生,Yujinsong先生编辑校对,三秦记仅修改网页并发布)
在国中和从前的苏联,最珍贵和最难得的个人活动,便是回忆。因为它是比曰记或写信更加稳妥的保存社会实真的办法。许多人受到侵害和惊吓,销毁了所有属于人私的文字记录,随之也抹去了对往事的真切记忆。此后,公众凡是应该作为记忆的內容,都由每天的报纸社论和文件、政策、决议来确定。于是,历史不但变得模糊不清,而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改写。这样的“记忆”就像手握沙子一样,很快从指
里
掉。从前的人什么都相信,相信…,后来突然又啥都不信了。何以如此?其中恐怕就有我们这个社会长期回避实真、掩盖实真、拒绝实真的问题。
我这辈子没有什么意义和价值,经历了天堂、地狱、人间三部曲,充其量不过是一场孤单的人生。我拿起笔,也是在为自己寻找继续生存的理由和力量,拯救我即将枯萎的心。而提笔的那一刻,才知道语言的无用,文字的无力。它们似乎永远无法叙述出一个人內心的爱与乐,苦与仇。
寂静的我独坐在寂静的夜,那些生活的影子便不期而至,眼窝里就会涌出泪水,提笔则更是泪
不止,毫无办法,已成疾。因为一个平淡的词语,常包蔵着无数寒夜里的心悸。我想,能够悲伤也是一种权利。
往事如烟,往事并不如烟。我仅仅是把看到的、记得的和想到的记录下来而已,一共写了六篇,涉及八人(不包括我的父母)。这些人,有的深邃如海,有的浅白如溪。前者如罗隆基、聂绀弩,后者如潘素、罗仪凤。他(她)们有才、有德、有能,除了史良,个个心比天高、命如纸薄。可说而不可看,或者可看不可想。过去,咱们这儿总喊“解放全人类”却残酷地践踏身边的人。其实,不论贵
和成败,人既不应当变为圣像,也不应当遭受藐视。
书是献给父母的。他们在天国远远望着我,目光怜悯又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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