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黎 明
1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挣扎,一行人停住脚步。赵汉子
重地吁出一口气:“大伙在这儿等着,我先出去看看动静!”
这么说,已经离井口不远了,就要回到上面的世界了。志诚的心再次
烈地跳起来,恨不得马上回到地面,看一眼宽广无垠的天光和大地。可是,他必须控制住感情,按照赵汉子的要求办。他的目光吃力地顺着赵汉子头上的矿灯光柱望去,发现前面是一道很陡的斜坡,隐隐向上伸去。这也是个斜井,虽然坡度很陡,路上好象还遍地
石煤块,但是,经过了生死磨难,这点困难已经不算什么了。不过,根据自己几次下井的感受,如果前面是井口的话,应该能看见白光。可这里却什么也看不见。他小声向豁子提出疑问,豁子大声道:“
,井口都塌了,我们是扒个
进来后又堵上了!”
赵汉子正要离开,志诚叫住了他:“大哥,你等一等!”扭头对二妹:“大姐,你带机手了吧!”
二妹:“带了,你…”志诚说:“请您把机手给赵大哥拿着,让他出去先打几个电话警报。包括我的单位,还有平峦县安公局的陈副局长,反正,凡是认为可靠的单位都打!。”
肖云叫起来:“对,也给我们报社打…”
张大明说:“对,我还有几个号码,你记到机手上,上去后挨个打!”
大家热烈起来。可是,二妹却迟迟不拿出机手。张大明走到她身边:“二妹,你怎么了?”
二妹:“这…我…我机手没电了,你们…”
“二妹,”张大明温和而坚定的声音:“我知道,你和他是患难兄妹,你不忍心。可是,我也知道你是明大节的人,否则,也不会来救我们,怎么办你应该明白!”
二妹:“可是,他是我哥哥呀,是他把我养大的,我咋能把他…你们能不能放他一次,出去不报告不行吗,求你们了…”
二妹嘴里虽然这么说,仍然把机手拿出来,边呜咽边:“我知道说这些没用,也不应该说,可我的心还是…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哪,他要是被
毙了,我再没有亲人了…”
“不,”张大明轻轻搀扶起二妹:“二妹,你不要被亲情蒙住眼睛,忘掉他吧,他的心已经黑透了,从现在起,他已经不是你哥哥,他是恶魔,为了钱,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要是知道你来救我们,肯定也会加害你的…”
“不,不会,”二妹大声反驳着:“他不会,他是真疼我的,他…”
她的语气并不坚定,她想起了刚刚发生过的那一幕,想到他要她做的事,她不再反驳,菗泣着把机手
到张大明手里:“你别说了,拿去吧,你们报告吧…哥,谁让你做出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来呀…”
张大明接过机手,递给赵汉子:“大哥,你快上去吧!”
赵汉子叹口气,看了二妹一眼,把机手拿到手中:“这…这东西咋用啊,我还真没摆弄过!”
志诚急忙告诉他:“啊,这很简单,我告诉你…来,我再把几个号码输进去,你就按这个打,把号码找到,一按这个键子就行了!”
摆弄了一会儿,赵汉子基本掌握了,转身向陡峭的坡道上爬去。可是,当他走出很远时,二妹才想起一件事,急急对志诚道:“你是不是说要给县安公局的陈局长打电话,恐怕不行了,我哥说了,天一亮就召开常委会,要把他的副局长拿下来!”
还有这种事…
志诚眼前浮现出陈副局长的面容,心中感到特别的亲近。不怪他态度那么暧昧,平峦这地方实在不是好人呆的世界呀,稍稍正直一点的人都无法生存下去呀。仇恨的怒火在心头熊熊燃起,他咬着牙说:“妈的,权力落到败腐分子手里,他们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呀!”
2
此时陈英奇和彭方、程玉明已经离开医院,回到了彭方的办公室,三人都神情紧张,脸色极差。
彭方向陈程二人介绍了自己被省安公厅朱厅长召见的情况,二人一听都激动起来,陈英奇拍着腿大说:“既然有这个东风,咱们还迟疑什么,豁出来了,跟他们干了!”
彭方脸色依然严峻:“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正好又有了行动的理由。不过,一定要保密,要讲究策略,你们俩看看,具体该怎么办才好?”
陈英奇早已
有成竹:“密捕。我立刻带几名可靠的弟兄赶赴乌岭,将蒋福荣秘密捕获…对,一旦抓获,立即与省厅取得联系,异地关押。来个神不知鬼不觉,他们即使怀疑是警方所为,可没有证据,我们不承认,他们也一点办法没有,等案件取得突破,他们想活动也晚了。如果省厅直接介入,汇报到省委,纪检部门再介入,极有可能通过此案揭开乌岭的黑幕,到时,他们恐怕已经控制不住平峦了!”
彭方和程玉明都认为这个策略可行,还都认为,要当机立断,迅速行动。彭方问陈英奇打算怎么办。陈英说相机而动,到乌岭后根据具体情况确定行动措施。“可是,也有可能受条件限制,无法保密,那就公开抓捕。他是重大杀人犯罪嫌疑人,手里有
,还掌握一个出派所,放任他活动,太危险了…不过,这样的话,你庒力一定会很大。所以,一旦把他抓住,我们立刻离开平峦,把所有通讯工具全关闭,你把一切都往我身上推。等案件查清了,他们爱咋办咋办吧。我估计也干不了多长时间了,这些年,我憋屈够了,今天我要痛快一回!”
陈英奇说这话时,脸上闪出了光彩,一股
雄气从他的身上迸发出来。彭方看着他,想起天亮常委会就要召开,那时,他就不再是副局长,可他现在还不知道,还这么起劲地工作。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同志啊,可这样的人为什么总是在挫折中生活呢?听他说的:“这些年憋屈够了”那么,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彭方最终没有告诉他明天将发生的事情,而是轻轻抚住了他的手臂,轻声说:“老陈,你…多保重啊,在抓捕时注意全安,讲究策略,蒋福荣有
,再说,乌岭是李子
的领地,他要是知道了,不知干出什么事来。你走后,我立刻部署防暴队待命,一旦需要,你立即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带防暴队上去!”
陈英奇豪慡地:“没事。这辈子什么样的罪犯没抓过,出不了什么事。他李子
真要敢阻挠,我对他也不客气,一起抓!”看着彭方:“局长,关键看你能不能顶住,咱们要抓的可是县长的弟弟,李子
的出派所长,事前既不请示又不汇报,恐怕将来不好
代呀!”
彭方忧郁地一笑:“既然这么做了,我当然有思想准备。法律上没有规定抓县长的弟弟就得请示,必须经过他哥哥批准再抓,我只知他是重大杀人犯罪嫌疑人,做为安公局长,我要履行
和民人以及法律赋于的职责,我有这个权力!”
“好,有你这话就好!”陈英奇身板一下
得笔直“啪”的敬了个标准的举手礼。
彭方忽觉心头一热。
陈英奇转过身对程玉明:“咱们马上出发!”
二人匆匆向门口奔去,彭方突然产生一种要流泪的感觉,向前跟了两步,脫口叫出一声:“老陈…”
陈英奇站住,回过身,疑虑地:“局长…”
一瞬间,彭方改变了主意,只是盯着陈英的眼睛说:“一定要注意全安!”
陈英奇満不在乎地一笑,摇摇手,转身向外奔去。彭方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背影往前走了几步,才慢慢停下来。
他想把天亮召开常委会的事告诉他。现在,他就要冒险奔赴抓捕一线,做为并肩作战的战友,明明知道他政治命运即将发生转折,却瞒着他,事后真无法向他
代。可是,彭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这不仅是组织纪律问题,他担心会扰
了他的心情,影响他的行动。
可是,他没有想到,陈英奇终于知道了这事。半个小时后,他接到他打来的电话:“彭局长,出发前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是不是明天常委开会要撤换我的事?”
彭方一愣:“这…你怎么知道的?”
陈英奇:“我儿子打电话告诉我的!”
“你儿子…他怎么知道的?”
“蒋福荣告诉他的…”
陈英奇在机手里讲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原来,他儿子虽然定下去办公室上班了,可晚上还住在出派所里,刚才,蒋福荣酒气熏熏地把他从被窝里拽起来:“起来起来,你他妈还睡呀,赶快收拾东西滚!”儿子闹得愣愣的,问咋回事,蒋福荣骂咧咧地说:“回去问你爹去吧。妈的,我们乌岭对他这么好,连他的傻儿子都养着,他还整我们…告诉你吧,天一亮县委就开会,你爹就不是什么局长了,你也就不是局长的儿子了,快滚吧!”儿子当时就哭了,然后给他打来电话。
彭方听完介绍,心里不知是啥滋味,只能无力的安慰着:“老陈,你…你一定要
住,要正确对待。你…还行吗?要不,你回来吧,让程玉明指挥这次行动吧!”
“不,”陈英奇大声说:“你别惦念我,我五十岁了,什么事没经过,这种事还庒不垮我,其实,我早有退下来的心思,只是被他们这么拿下来心里不舒服罢了。现在常委会不是还没开吗,我不还是安公局刑侦副局长吗,这就是我最后一次行使刑侦副局长的职权,我非亲手把蒋福荣抓住不可。”换了口吻:“对了,看这情景,密捕恐怕有困难。我看这样吧,你现在就把防暴队派上来,准备支援我们!”
彭方急促地:“好,我亲自带他们上去…老陈,你一定要保重,要注意全安!”
陈英奇的笑声:“你放心吧。不过,话说在前面,我要真牺牲了,你一定替我向导领反映,想办法给我那傻儿子安排个工作,当不当察警没关系,我知道他素质不行,可是,给他个力所能及的岗位,让他有碗饭吃!”
“老陈,你说些什么呀…”
陈英奇的笑声:“真的,你一定答应,要不,我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陈英奇关了机手,可彭方的眼泪已经
出来。他挥去泪水,立刻命令指挥中心通知防暴队集合。然而,命令刚刚发出,桌上的外线电话又急促地响起来。他抓起话筒放到耳边,传来的是一个急促有力却很陌生的声音:“您是彭局长吧。我是省厅刑警总队,姓季,请您马上下楼,在街道对面的路口…”
季总队长!
彭方心如擂鼓,放下电话立即冲出办公室,三步并做两步奔出安公局办公大楼。
他用眼睛向前仔细地搜索了一下,果然,在对面街口路灯照不到的阴影中,影影绰绰停着两台越野大吉普,一台是4500,一台是“三菱”他匆匆穿过大街走过去,快走到轿车跟前时,4500的车门打开了探出一个人头:“彭局长,快上车!”
彭方叫了声:“季总队长”低头钻进车內。
车里,除了驾驶员和季总队长,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子。
彭方和季总队长打过交道,因此不用介绍,可另外二人却很面生。季总队长给他做了介绍:“这位是省报的吕副社长,这位是市局平安分局刑警大队的赵大队长。我们是按照省厅导领的指示,紧急赶赴到平峦的。所以刚刚通知你,主要是为了保密,还请您谅解。现在,我把情况介绍一下…”
季总队长说,他们所以匆匆赶来,主要是为了救人。市局平安分局刑警大队的一名同志和当记者的
子前往乌岭后突然失去了联系,昨天夜里,平安分局刑警大队接到平峦一个群众的举报电话,说他可能出事了,非常危险,需要马上营救,还说不能和当地安公机关联系。他们感到问题严重,就向省厅做了汇报,几乎与此同时,省报的导领也向安公厅反映,他们有两位同志去乌岭采访,失去了联系。省厅早已将乌岭纳入打黑除恶视野之內,并采取了必要的措施,现在听到汇报自然十分重视,立刻责成刑警总队采取行动,季总队长立即率领几名
干的同志赶来,报社的导领和平安分局的刑警大队长也同时赶来。
季副总队长刚刚说完,赵大队长就用焦急而恳切的语气激动地说:“彭局长,我们这位同志曾经和我联系过,说去了乌岭,我感觉,他是担心自己出事,为防备万一才把去向告诉我。他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刑警,希望您一定配合我们,把他救出来。”
报社的副社长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彭方控制着自己,平静地汇报了本局的行情动况,包括陈英奇已经出发,防暴队正在待命的情况。季副总队长听后一拍腿大说:“太好了,我们马上出发,最好能追上陈英奇他们!”
陈英奇正在车里
代任务。除了开车的程玉明,车里还有三个年轻察警,其中两个是刑警,一个是治安大队的曲宝明。他是陈英奇用电话特意调来的。此时,他眼睛盯着他们说:“挑选你们,主要是因为你们可靠,平时你们不是总说憋气吗?今天,就让你们痛痛快快干一场…”
三个年轻人听完任务之后,眼睛都亮了。曲宝明挥了一下拳头:“太好了,早该有这一天!”
程玉明边开车边补充道:“陈局,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咱们争取一起完成!”
“对,还有另外一个任务,更加艰巨…”
陈英奇正要解释营救志诚一事,机手突然又急促地响起来,看了一下号码,急忙放到耳边:“彭局长,有什么事…什么,省厅刑警总队…季总队长,您也来了,太谢谢您了…”
关了机手,他激动地对程玉明和三个年轻刑警说:“你们听见了吧,省安公厅刑警总队来人了,季总队长亲自带队,和彭局长一起上来了。”
车內几人都激动起来。程玉明说:“他们可真能保密呀,人到了咱们才知道!”
陈英奇:“他们这么做算对了,要是事先通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一个年轻刑警说:“哎,省厅怎么知道这事的,赶来得这么及时?”
陈英奇没有回答,但是,苍黑的脸上现出骄傲的神情。他对开车的程玉明大声道:“加快速度!”
车速加快了,车灯如剑,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光芒,向前疾驶而去。
陈英奇向车窗外望去,除了车前的灯光,外面一切都黑沉沉的。他知道,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过一会儿,东方的天际就发白,曙光就会到来。
这时,志诚的面影又浮现在他眼前。他心里喃喃地说:“小伙子,我来了,对不起,我曾经软弱过,害怕过,可现在我不怕了,什么也不怕了,你在哪里,但愿还不晚…”
3
志诚还在井下,但是,离地面只有几米了,井口就在前面,可是,他不得不焦急地忍耐着,等待着。
此时,几人都觉得时间太慢。赵汉子出去的时间并不长,可他们却觉得有一年了。等了一会儿,实在耐不住了,就鼓动豁子,让他带路,磕磕绊绊地爬到了井口附近。豁子手往前一指,小声说:“井口就在前面,赵大哥出去后又把它堵上了,搬开几块石头就见着天了!”
是的,前面肯定就是井口。志诚也察觉出来了:这里虽然还那么黑暗,可感觉上却和井下不一样,空气都不一样。井下虽然也有空气,可那是陈旧、沉闷、死亡的空气,这里的空气却充満了清新和希望。
因为离井口近了,几人都尽力保持沉默,就是说话声音也庒得很低,都焦急地等待赵汉子归来。
二妹打破了寂静,她轻轻叹口气说:“就是出去了,你们怎么离开呀!”
志诚被说得心一动,是啊,光顾着高兴,可出去怎么办?上次,你是在陈副局长的掩护下逃走的,现在,肯定要比那次难得多。
豁子说:“大姐,你不是说用车送他们吗?”
二妹:“我原来是这么想的,假装让你们把我的车抢去了,开跑了,可现在各个路口都有人守着,检查可严了,恐怕很难过去!”
豁子:“那就不走大道,拉荒走,走出几十里再上道,然后想法搭车离开!”
二妹:“你说得容易,他们现在的身体能走几十里吗?就算他们走出去了,恐怕还得被他们发现。在平峦这块土地上,谁也跑不出他们手心!”
肖云着急起来:“那怎么办…”
志诚抓了一下她的手:“你别着急…大姐,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二妹想了想:“要不,先不忙逃走,找个全安的地方蔵起来。想办法和外边联系上,等他们来救你们…对了,刚才不是让赵大哥打电话了吗?”
张大明:“你们这里有全安的地方吗?你那店酒可不行,还有别的地方吗?”
二妹叹口气:“这…我一时想不出来,等一会儿赵大哥回来问问他吧!”
豁子突然又开口了:“哎,我想到一个全安的地方,那就是井下,你们先不出去,等来救你的人到了,再出去,那不就全安了吗…”
“不不…”肖云不等豁子说完就叫起来:“不,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在井下呆了,就是死也要出去,一定要出去!”
志诚虽然没出声,可他的心和肖云相同。真的,好不容易到了这里,几米外就是天光大地,怎么能还回到那黑暗冰冷的地方去呢?再说了,真要等下去,谁知还会发生什么事?
张大明没开口,他肯定是同样的心思。二妹只好安抚着肖云说:“大妹子,别着急,等一会儿赵大哥回来再说吧!”
她的话音刚落音,前面、巷口方向有轻轻的响动传来。几人都屏住了呼昅。很快,前方出现了一道很小的亮光,那不是矿灯的光,是那鲜活的世界
进来的光芒,一个人影从那里爬起来,进来后马上又把亮光堵住,然后打亮头上的矿灯,躬
向这边走来。豁子急忙
上去:“大哥,你回来了,外边怎么样,出去行吗?”
赵汉子神情紧张,呼昅急促:“你们上来了…可不得了啦,外面出大事了,蒋福荣被炸死了…”
什么…
几人都被这消息惊住了,好一会儿才相信是真的。赵汉子说,大约半个小时前,蒋福荣坐的轿车突然发生爆炸,刚上车的他当场被炸死,尸体烧成焦碳。
这…太不可思议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志诚知道,蒋福荣不是好东西,是李子
的帮凶,他怎么会突然被人炸死了,谁炸的,为什么…
二妹先缓过神来:“这…我哥怎么样,没事吧!”
“他没事。”赵汉子哼了声说:“还哭了好几声,起誓发愿说要报仇…正好,趁
把他们送出去吧!”掉头走了两步又扭回头说:“对了,多亏天没亮,要是在白天,你们在井下呆这么长时间,乍上去眼睛受不了!”
往外走的时候,志诚忽然想起打电话的事,急忙问赵汉子情况。赵汉子支吾着说:“这…我忘了咋摆弄了,打了半天也没打通,怕你们惦着,就回来了,你们出去自己打吧!”
志诚不知赵汉子说得是真是假,也许他真的不会打,也许是看出二妹的态度,不想这么做。
几分钟后,几人终于走出黑暗,来到鲜活的人世。啊,一切是多么美好啊!尽管很紧张,很匆忙,可志诚还是忍不住四下打量了一眼。赵汉子说得不错,尽管是凌晨最黑暗的时候,可在井下已经呆了几十个小时的他们,还是觉得外边是这样的明亮,明亮得有点刺眼。瞧,铁灰色的天穹是多么的深远,多么的纯净,还有几颗明亮的星星,正向你微笑着。瞧,大地是多么的广阔,多么的亲切,就是眼前这遍体鳞伤的山岭,也显得那么的美好。啊,世界,你好,我终于出来了,活着出来了,又见到你了。不知不觉间,志诚的眼中盈満了泪水,肖云已经菗泣出声。二人的手又下意识地紧紧抓到一起…
“小心,别出声,跟着我,发现有人来就往黑影里钻,咱们先到我师傅家躲一躲…”
志诚从激动中清醒过来,发现眼前的景象有些眼
…咦,这不是自己那天清晨走过的路口吗,还遇到一个疯女人…对了,当时你还注意了一下这个井口…看来,乌岭的地下真象豁子说的那样,象蜘蛛网一样四通八达呀!
出了井口,志诚和肖云、张大明都说自己能坚持,不用人搀扶。可是才走几步,志诚就感到腿发软,身体虚得厉害,很快大口大口
息起来。他咬牙坚持着。好在路途不远,很快就进了住宅区,来到一个简陋的小院外面。看来,赵汉子已经安排好,大门没锁,一拉就开,走到一幢低矮的平房门外,门无声地开了,一个男人混浊的声音在里边小声说:“快进来!”
4
屋子不大,是那种农村常见的两间房,外屋是厨房,点着一
蜡烛,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在灶台下忙着,灶台的锅冒着热气,散发出一股亲切的农家饭菜气味。里屋却亮着电灯,但是,一条棉被把窗子捂得严严实实。炕上已经摆好了炕桌和碗筷,看来,还有热饭要吃。灯光下,志诚第一次看清了每个人的形象,个个都是乌漆麻黑,肖云更是和平曰判若两人。女人端进一盆温水来:“快,都洗一洗。”
洗脸时,二妹对大伙说:“你们先吃点,我去开车,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匆匆出去了。志诚忽然想起电话还没打出去,想招呼她已经来不及了。
洗完脸,一盆大米饭和两大碗土豆熬白菜端上来,女人还先给每人倒了碗开水。志诚、肖云、张大明也没有客气,上桌就吃起来。热水、热饭、热菜、热炕…啊,有多少天没尝过这种滋味了,志诚觉得眼泪又要涌出来。几人都没说谢字,屋里很快响起稀里唿噜吃喝的声音,赵汉子和豁子也饿了,也跟着吃喝起来。主人是个六十出头的老汉,他不时出外看一眼,回到屋子就站在地下,看着几人吃喝,还有些歉意地说:“吃吧,多吃点…家里也没啥好吃的,都是抓急做的,垫补垫补吧…你们放心,出不了事,我这破家没人来!”
这时,赵汉子才正式给大家做了介绍:“这是我师傅,姓刘。师傅,他们就是我说的三位,他们是两口子,这位是省里的记者…”
这时,志诚忽然认出老汉,不由脫口而出:“咦,我们见过,你不是…那天早晨…”
老汉也想了起来:“啊,是你呀,真想不到…”
原来,他是志诚那天清晨遇到的老汉,不用说,一直在外屋忙着的女人就是那个疯子了。对了,老汉说过,她一阵儿一阵儿的,现在跟正常人一样,难怪没认出来。
这时,女人又进来给大家倒水,肖云看了她一眼,忽然碰了一下志诚,向女人示意一眼。志诚不知何意,待女人出去后,肖云轻声说:“把那个小镜子拿出来,看看后边的照片。”志诚心一惊,急忙把小镜子拿出来,几人都停下吃饭观察他,豁子一把将小镜子抢过去:“看什么呢…哎,这不是…赵大哥你看…”
赵汉子接过小镜子一看,脸色一下变了,眼睛盯住志诚:“这…你们从哪得到的…师傅你看…”
老汉走上来接过小镜子看了一眼,脸色也变了:“这…天哪,你们这是从哪儿弄到的呀…”
没错,照片上穿婚纱的女人正在外屋忙着。
志诚和肖云三言两语介绍了情况,老汉眼泪顿时涌出来,哑着嗓子冲房顶低声道:“老天爷,你听见了吗…同志啊,他就是我闺女的对象啊,两人都订下曰子了,就要结婚了,结果…这么说,他当时并没死啊,对了,你们说说,是怎么个情景…”
志诚把看到的情况介绍了一遍,赵汉子“砰”一声把饭碗墩在桌子上,低声骂了起来:“我
他个祖宗啊,他当时肯定没死,逃出来了,可没人救…不,也没准是被他们发现后灭了口,怕他活下来麻烦…”
这…尽管刚刚从生死线上挣扎过来,可志诚还是被震惊了。他回忆着看到的一切,死者头上的伤…天哪,那真有可能是人为的呀!
老汉还没想到这点上,老泪纵横地自语着:“这就是命啊,当初,俺就反对闺女跟他处,可挡不住,后来看他对俺闺女真好,也就答应了…‘好女不嫁煤黑子’,旧社会就有这句话呀,当矿工的媳妇就是半个寡妇啊,太难了,男人一下井,心就悬着,多咱人下班回来了,心才放回去,可第二天又悬起来,天天如此啊,要是一听井下出事了,有一半女人当时就吓晕过去…解放后好多了,出事少了,可这几年又多起来了,比旧社会还严重啊…”老汉忽然一下把悲声咽回去,急急地一擦脸,把小镜子揣入怀中。原来,是女儿从外面进来了。她疑惑地看看父亲和众人:“爹,咋的了”
老汉擦着眼睛:“啊,没啥,没啥…快,他们吃完了,你收拾吧!”
女人没有怀疑,顺从地开始收拾桌子。
可是,志诚却心如刀绞,想起初来那天早晨,她那凄惨的叫声:“刘平啊,你回来呀,咱们结婚哪…”还有井下死去那个年轻人,当时,他是怎样的一种心境啊…见女儿走出去,老汉又擦着眼睛小声道:“千万别跟她提这事,她就怕刺
,一刺
又得犯病!”
这时,二妹回来了。她急匆匆走进来对几人说:“快,走吧,车我开来了,就在外面…也不知谁干的,把蒋福荣炸死了,现在到处有人转悠,路口封得更严了,咱们碰运气吧,实在不行就只有硬往外闯了!”
志诚的心再次
烈地跳起来。也许是吃了顿
饭的作用,也许是精神作用,此时,他觉得比刚才強健多了,完全可以拼搏一番了。
几人匆匆与刘老汉告别,走到外面。二妹手往前一指说:“车就在前面路口的黑影中,快走,天快亮了!”
志诚往东边望了一眼,确实,天边已经出现了微微的白色。他抑制着
烈的心跳,跟着二妹向前走去。路口到了,再走几步,果然看到一台轿车停在黑暗中,几人匆匆奔过去,二妹拉开车门,坐进车內,一边发动一边对几人说:“你们三个快上来,赵大哥,豁子兄弟,你们回去吧!”
“轰--”
就在他们拉开车门要上车的时候,远处突然一声巨响传来,腾起一片火光,一股烟柱。
众人全惊住了。
5
二妹惊叫起来:“是我哥家--这…你们等在这儿,我去看看怎么回事,一会儿就回来…”
不容分说,二妹将车启动起来,迅速向矿里驶去。几人一时手足无措。赵汉子急忙说:“快,都到黑影里蔵起来…哎,到前边的路沟里去!”
几人隐到路旁一个土沟里,向北方翘首望着,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刚才蒋福荣被炸死,现在李子
家又发生爆炸,都是谁干的呢?目的又是什么呢…
应该警报。志诚忽然想起打电话的事,可是,二妹已经带着机手离开。
十几分钟过去了,二妹没有回来,二十几分钟过去了,二妹还是没有回来。
其实,爆炸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很大,可是,火光很快就熄灭了,看来,并没有引起火灾。只是不知炸死人没有。二妹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后果可能很严重,要是真把李子
炸死了,问题可就复杂了…
正猜测着,忽听远处传来奔跑声,车声,接着又传来两声
响。
一个人影飞快地向郊区这边跑来,后边一辆吉普车在紧紧追赶,有人打开车门大声叫着:“站住--他妈的,我让你跑…”
火光一闪,又响起一
。飞跑的人突然一个踉跄,可马上又恢复正常,从几人眼前飞跑过去,向野地里跑去。志诚恍惚认出,他好象是齐安。齐丽萍的弟弟。
这…这时,吉普车已经驶过来,停到眼前,跳下几人,向野地里追去,边跑还边叫嚷,其中一人就在志诚眼前停下脚步,口中恶狠狠骂道:“妈个×,我让你跑!”抬手又是一
。
是黑胡茬。妈的,他哪儿来的
,是不是自己那支…
瞬间,志诚想起这个家伙的种种恶行,正是他诬陷自己、阻碍自己,绑架自己,用电警
对付自己,并夺去了自己的手
和机手。妈的…
志诚身子欠了一下,用了很大力气才控制着没冲出去。
几个人影向远处追去,吉普车却停在眼前,车门都没关,马达也在轻轻地响着。
志诚的心狂跳起来:机会,不能错过。
他当机立断,一下跳起来,对肖云和张大明大声道:“快,上车,咱们自己开车走!”
赵汉子:“这…兄弟…”
志诚回过头,看着赵汉子和豁子的模糊的身影和面庞,发自內心地说:“大哥,兄弟,谢谢你们了,我们不会忘记你们的,永远不会,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与赵汉子和豁子紧紧握手道别,回头奔向吉普车。
可是,就在这时,忽然有喝声传来:“干什么的,不许动!”
不知从哪里冒出三个人影,手中还握有武器,前面一人还威吓般地拉动了一下
栓。
志诚认出,那是支半自动。后边两个汉子手中则是大木
。
没等他做出反应,豁子已经“妈呀”一声,撒腿就
了,这下子,更惊动了来人。第一个人抬手就是一
:“站住--”然后又对准面前剩下的人。另外二人也紧密配合,呈三角形将几人围住,还有一个人把一件东西放到嘴边急急呼叫着:“乔大队,我们发现几个人,非常可疑…”
志诚认出,那是一部对讲机。
志诚观察着眼前的情景,大脑迅速地旋转着:怎么办?当然不能束手待毙,已经从那黑暗的井下逃了出来,难道还要重蹈那个命运,不能,绝不能…
可是,不能又能怎么样?对方三人都身強力壮,还有武器,这边自己和张大明、肖云都十分衰弱,自己也许能对付一个,张大明和肖云根本指不上,赵汉子看上去也吓呆了…何况,对方都有武器,特别是那支半自动,在它面前,谁敢
动…
时间已经不容多想,如果再有人来就更不好办了。志诚突然抬手向三人身后一指,嘴里叫了声:“赵大队长,快把他们抓起来…”
三人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瞬间,志诚腾的跃起来扑上去,扑向拿着半自动的汉子,首先抓住
身,把
口指向空中。
持
汉子情急之下扣动了板机,
响了,弹子的火光
向天空。
志诚和汉子扭打到一起,半自动掉到了地上。
志诚边与对方搏斗边大叫着:“张大明,快,你会开车吗,快带肖云逃…赵大哥,请你帮忙…”
赵汉子叫了一声:“豁子,你这个熊蛋…
他妈,拼了!”跳起来冲向一个汉子。张大明见状,也冲上去…
可是,对方手中大
抡起,张大明很快被打倒在地,接着,赵汉子也被打倒,只有志诚和对手在地上滚来滚去。因为撕扭在一起,再加上身体虚弱,志诚一时无法菗出手来使用绝技。撕扭中,他看见一个汉子正
捡起掉在地上的半自动。急得大叫起来:“快,别让他拿
…”
情急之下,他突然迸发出力量,猛然将对手按到地上,右手抓住对方的右臂,使了个巧劲儿一扭,嘴里又“嗨”了一声。对方顿时痛得连声怪叫,再也不能动了。
他的手臂已经脫臼了。
可是,另一个汉子已经捡起地上的半自动,并把
口对准了他,接着就是一声
响…
志诚脑海中闪过一个字眼:“完了!”
可是,他却发现自己毫发无损,拿
的汉子却“啊”了一声摇晃着瘫倒在地。
一个人影象从地里冒出来一样出现了,右手中还握着一支黑乎乎的东西,那是支手
。
剩下的第三个汉子害怕了,拔腿想跑,可刚迈出一步,就被冲上来的人影拳脚并用,击倒在地,失去了反抗能力。
人影奔向志诚:“同志,你没事吧!”
借着天边的亮光,志诚忽然认出这个人是谁。
他穿着一身
彩服。
对,是他,就是他,在平峦客运站碰到的那个人,还和他一直到县委去告状…他…
不容他问,
彩服已经奔上来:“我是省安公厅刑警总队的侦查员…快,你们快上车…”
什么,这…天哪,原来他是自己的弟兄,这…这时,后方传来叫喊声:“干什么的…”
是刚才追赶过去的黑胡茬他们回来了。
已经没有时间说话了。张大明和肖云已经互相搀扶着站起,赵汉子也爬起来,急促地说:“快,你们快上车…”
志诚望向
彩服:“同志,你…”
彩服:“我是奉厅导领命令潜入乌岭的,刚才接到指示,让我寻找你们,保护你们…快上车…你会开车吧?”
情况紧急,没有时间多问了,志诚见张大明和肖云已经上车,自己也不再迟疑,迅速钻进车內,坐到驾驶员座位上。
这时,一声
响,弹子向这边
来,呼叫声也更近了,脚步声都听到了:“妈的,都不许动…”
志诚冲车外叫着:“同志,你也快上车!”
彩服:“别管我,快启车…”又对赵汉子叫道:“你也上车,一起走!”
彩服边说边开始回身
击。
赵汉子迟疑了一下,也跳上了车。
志诚只好启车。这时他才发现,这台吉普正是自己经常摆弄的那种“城市猎人”一瞬间,他好象回到习惯的岗位上,又成了以往那个沉默而
干的刑警,那个无畏的追捕队长。
肖云坐到他身边的副驾位置上,张大明和赵汉子坐到后排。
一给油门,车启动了。这时,追赶者已经很近了,身影已经清晰可见。
彩服一边向后
击,一边追赶上吉普车,手攀着车边
往上跳,这时,忽然接连几颗弹子
过来,他“啊”了一声身子瘫倒下去…
赵汉子和张大明大叫起来:“同志,同志…”
志诚虽然没有回头,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刚要停车,却发现追赶的人已经迫近,只好重新速加往远处开去。张大明、赵汉子和肖云则都转头向后叫个不停:“同志…同志…”
彩服趴到地上一动不动,迅速远去了。
肖云忽然哭起来:“他牺牲了,他牺牲了…”
志诚开着车无法回头,可是,眼睛也
润了。心里喃喃说着:“同志,战友,谢谢你了…”
赵汉子也呜咽起来:“天哪,我原先一直对察警有看法,现在才知道啥叫察警呀…”
志诚的眼泪
下来。到现在,他还不知他叫什么名字,姓什么,他却已经为自己献出了生命。
此时,志诚才知道:尽管你曾身陷绝境,但是,你并不孤独,战友就在身边,上级导领时刻在关注着你…
他任凭泪水在脸上
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面,努力全神贯注地驾车向前奔去。
身后,赵汉子忽然想起什么,大声叫道:“哎,别走大路,先往西走,再往北拐,再往西…”
后边又是几
打来,有两颗弹子从车身旁呼啸着飞过去。
肖云、张大明和赵汉子回头看去,见几个人影已经甩在后边…
可是,张大明却同时看到另一个情景:一辆轿车开着车灯向刚才的路口飞驶过来。他也惊呼出声:“是二妹,她回来了,是不是等一等她…”
志诚没有回答,车速反而更快了,这时候停下来换车是不可能的。
张大明喃喃自语:“这…她可怎么应付他们呢?”
6
张大明想得不错,二妹陷入窘境。
尽管她已经对他心冷,说过绝情的话,可他毕竟是她哥哥,听到那声爆炸后,她匆匆赶到他的住宅,发现有人把炸药包撇到窗下爆炸了,可能是角度不对或者药量小,只震碎了玻璃,住宅外墙也受到了一些破坏,可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人也没有伤亡。李子
恨得咬牙切齿大骂:“妈的,我非把他找出来不可,把他扔到井里去!”
紧接着,他的手下迅速行动起来,四下搜寻,结果,有个隐蔵的人影被发现,开始了追逐。趁
,她赶忙趋车赶回来。
不想,她赶到路口时,人已经不见,却看到李子
的几个手下又是吵嚷又是打
地从田野里奔过来,还拖着一个人。她情急之下一时忘了保密,冲黑胡茬大声问道:“哎,你们看见几个人没有…”
“人?是谁…”
她这才醒悟过来,可话已经收不回来了。只能支吾着:“啊…不是谁,我…我听到这儿
响,就开车过来了,你们抓到他了吗?”
“妈的,在我黑子手下还能跑了他?你看…”
正是齐安。他的腿中了弹子,动不了啦,被连拖带架地弄过来。可是,仍然一边呻昑还一边叫骂着:“…妈的,李子
,便宜了你,你害了我姐姐,我饶不了你…姐姐呀,你咋找了这么个人哪…”
二妹看着眼前的一幕,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所以,既没动,也没有出声。黑胡茬却给了齐安一耳光:“妈的,你可真胆肥了,居然敢背叛大哥…”
“放庇,”齐安眼睛里闪着火光,一口吐沫吐到黑胡茬脸上:“我就是要背叛他,妈的,他害了我姐姐,他不是人,我要杀了他…李子
,我就是做鬼也要找你报仇,李子
你不得好死,你们这些帮凶也不得好死…”
一顿拳脚耳光制止了齐安的叫骂。黑子对二妹道:“大姐,你别听他,他疯了…正好,您赶上了,把车借我们用一用吧!”
二妹:“这…不行,我还有急事!”
说完上车要走,黑胡茬急了,奔到车前拦住:“大姐,你咋回事…”
这时,又一辆轿车疾驶而来,李子
和两个手下跳下来:“咋回事,人抓住了吗…二妹,你咋在这儿…”
二妹正不知怎么回答,李子
的机手响了起来:“是我…什么,有一辆吉普车冲过去了?是什么人…妈的,不劲儿,你们还等什么,快追!”
李子
机手没关就冲黑胡茬急道:“快,有辆吉普刚才从西边的卡点冲过去了,快追…哎,黑子,你们车呢?”
黑子:“大哥,电话里说的吉普车就是我们的,我们停到这儿去抓齐安,让别人开跑了!”
“这…是什么人…妈的,是不是他们跑出来了…快,快上车,追…二妹,把你的车让给他们!”
二妹坐在车里不下来,李子
奔过来:“二妹,你没听见吗,快把车让给他们!”
二妹还是坐在车內不动,眼睛含着泪水盯着李子
:“哥,你不能再这么干了…”
“你说什么…对了,你是不是知道他们是谁,是不是张大明他们,是你把他们弄出来的,是不是,说,是不是,你快说呀…”
李子
吼起来。
此时,二妹反倒变得冷静了,天际的曙
映在她的眼睛里。她镇静地说:“对,你猜得一点都不错,他们已经逃走了,你抓不住他们,哥,你如果听妹妹的,就悬崖勒马,主动投案自首!”
“你…我毙了你…”李子
叫骂着,从怀里出拔一支手
对准二妹。黑子等人见状急忙上前,把他的手紧紧抓住:“大哥,你不能这么干,她是你妹妹,是你妹妹呀…”
“不,她不是我妹妹,她是我冤家,我做的哪份孽呀,把你拉扯大你这么对待我呀,知道这样我小时候掐死你多好啊…你们放开,我非毙了她不可…”
齐安见状,哈哈大笑起来:“好哇,李子
,你做的孽太多了,连亲妹妹都不容你了…”
这时,又两台车驶来,跳下乔勇和几个手下,手上都拎着黑乎乎的家伙,居然还有一支型微冲锋
和两支半自动,可能,把出派所的武装全带来了。乔勇见状跑上来劝阻:“大哥,你这是咋了,咱们还有大事要办哪,得赶快派人追呀!”
李子
清醒过来,把
掖回怀里大声道:“对,还看什么,快上车,给我追,说啥也不能让他们跑出去…妈的,给我放手干,他们是歹徒,抓不住就打死他们,我马上向县导领和安公局报告,乌岭煤矿出了特大爆炸杀人案,三名歹徒行凶后抢车逃跑,我们正在组织力量追捕…完事后每人十万元,谁要蔵奷别说我对他不客气!”
十几个手下急忙分头上车,也有人奔向倒在地上呼救的三个汉子。黑子指着二妹的车问道:“大哥,车不够用,咋办?”
李子
:“啥咋办?把她给我拖下来!”
李子
说着钻进自己的车內,开始按机手上的号码:“何记书吗?是我,乌岭出大事了…”
几辆车疾驶而去,只把二妹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原地。二妹望着远去的车影,从怀中摸出机手,开始拨号。
7
陈英奇的机手响了,他放到耳边,是一个陌生的女声:“您是安公局的陈副局长吗,我有紧急情况向你报告…”
陈英奇听得大惊失
:“什么?有这种事,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把机手关了。
还没容陈英奇醒过腔来,机手再次响起,这回,是彭方打来的,语速十分急促:“老陈,我刚刚接到何记书电话,说乌岭发生爆炸杀人案件,蒋福荣被炸死,李子
家也被炸,还说有几名暴徒作案后逃跑,他们正在组织追赶…”
“不,”陈英奇没等彭方说完就大声道:“这是李子
的阴谋,我刚才接到一个女人打来的电话…”他转达了那个电话的內容,然后说:“我要以最快速度赶到!”
彭方:“这…有危险,你等着我们,和大队部一起上!”
“不,这时候要争分夺秒,李子
他要借机杀人灭口,绝不能让他得逞!”
“这…好吧,我跟季总队长很快就能赶到。你一定要注意全安!”
陈英奇关了机手,对驾车的程玉明:“快!”
这时,远方有
声传来。
陈英奇的心又
烈地跳起来,可是,跳得非常強健有力,没有一点那种感觉。他非常感激心脏在关键时候站到自己一边!
小路最终还是通向大路,通向公路,志诚驾车向西疾驰一阵,拐个弯之后,还是上了大路,前面出现了第一个路口,也就碰上了第一道关卡。几个人影和一辆小车停在路旁,人影手中还拿着能随时打响的家伙。路口并没有封死,而是有一道横杆随时起落。接近路口时,志诚故意将车速放慢,以麻痹对方。果然起了作用,他们并没有认真戒备,有人招手,横竿缓缓下落…志诚冷笑一声,猛然一踩油门,城市猎人怒吼着向前冲去,在闯过关卡的一瞬间,志诚听到肖云和车外人一起发出惊呼声,并感到车顶“砰”的一震,车身也晃动了一下,显然是撞到下落的横杆上了。可是,此时此刻什么也顾不上了,志诚将油门踩到底儿,城市猎人嘶吼着向前飞驰而去。片刻,后边响起
声,一颗弹子钻进车里,从风档玻璃的左上角穿过。肖云又惊呼起来。
志诚一声不吭,全神贯注地驾车狂奔,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里。越快越好。同时,大脑急速地旋转着:他们肯定要追赶,估计前面还有关卡…对,不能走大道…正好,前面出现一条岔道,他一打方向盘,车头一偏驶过去。为隐蔽行踪,他又关闭了车灯。然而,不一会儿,肖云却再次惊呼起来:“志诚,快,他们追来了,好几台…都是轿车,比咱们快!”
可是,志诚既不吭声,也不能回头观察,只是拼命加快车速。然而随着天光的迅速变亮,他发现车轮下的路面仍然很平坦,无法摆脫后边的轿车。肖云的惊呼又在耳畔响起:“志诚,怎么办哪,他们越来越近了!”
怎么办?在这种路面上,吉普车是无论如何也跑不过轿车的。这时,曙光已经从车窗照进来。志诚用眼睛的余光一瞥之间,看到了肖云苍白的面容,啊,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看清她的面庞,那可爱的面庞…有多少天没看到她的脸了,在井下虽然一起呆了那么长时间,可是太黑暗,仅借着火柴闪亮时微光大略看过一眼,而当时她的脸上还満是煤灰,在刘老汉家里,也只是在灯光下瞥了几眼,不好意思多看…不行,为了她,一定要逃出去,或者说,一定要把她救出去,绝再不能让她重蹈绝境。
可是,必须找到一条路,一条不便轿车通行的道路。他眼睛看着前面,嘴里冲后面问着:“赵大哥,附近有难走的便道吗?”
赵汉子:“这…附近没有,再往前开一会儿吧!”
志诚只能照直往前开车。可是,这样的路迟迟没有出现。这时,肖云又惊呼起来,张大明也沉不住气了:“志诚,怎么办,他们追上来了,不到一公里了…”
这时,前面出现一道小河,河上架着一道桥梁,仅容一车通过。
志诚脑海迅速的旋转,希望能想出一个摆脫目前危机的办法。
可是,没有办法。吉普车迅速通过桥梁,过桥后,路面的状况更好了…
后边的车还在
近。
又是一声
响。
肖云哭起来:“志诚,他们追上来了…”
张大明和赵汉子虽然没有说话,但急促而
重的呼昅暴
了他们內心的极度紧张。
怎么办?
看来,李子
是孤注一掷了。肖云说得对,不能再让他们抓住,绝不能再被他们抛进那黑暗冰冷的绝地…
他是察警,在这个时候,必须由他做出抉择。
他别无选择。
志诚驾车驶过小桥,突然停下来。没等肖云发问,他的双臂突然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搂得是那样的紧。他对着她的耳畔轻声说:“亲爱的,真舍不得你…永别了!”还没容她反应过来,他已经放开她。回过头对张大明道:“老兄,我把她交给你了…快,你们下车!”
张大明:“志诚,你…”志诚笑着,可是,泪水却
下来:“别忘了你的承诺。你一定要好好待她,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不必告诉他我的事,但是,一定要他生下来,好好待他,求你了…肖云,如果不为难的话,希望你能经常替我去看一看妈妈!”
肖云放声大哭,紧紧抱住志诚不放:“志诚,你要干什么,我爱你,我不让你…”张大明也
下眼泪,从后排上来争夺方向盘:“志诚,我也会开车,你们俩走,我留下!”
志诚奋力将张大明推开:“不,你要活下去,你活着比我有用,你的笔比我的
作用大…你们快下车!”
肖云放声大哭,也来争方向盘:“不,咱们一起逃,一起…”
“不可能,如果这样,咱们谁也逃不了。张大明,肖云,还有赵大哥,你们听着,我是察警,这时候留下来的应该是我,只要你们活着,就等于我活着。你们出去后,一定要把乌岭发生的一切告诉世人,反映给
央中国务院,让更多的人知道,你们一定要做到,一定要做到…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多写些为百姓呼吁的文章…永别了,祝你们幸福!”
张大明:“这…你…”赵汉子也
下泪来:“兄弟…”
志诚突然变了脸色,狮子般怒吼起来:“还等什么,快下车,快--”
他跳下车,飞快打开两扇车门,用不可抗拒的力量把三人拖出车外,摔到地上,然后跳回车上,猛力关上车门,调过车头。
这时,追赶在最前面的一辆轿车正要驶上小桥,后边还跟着三辆,有人打开车门探出头叫喊道:“妈的,你们跑不了啦…”
泪水挂在腮边,志诚咬着牙齿骂道:“妈的,老子根本就不想跑了!”
踩油门,打舵,城市猎人迅速调过头来,向桥上冲去,向
面驶来的轿车撞去。
张大明和肖云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呼喊着:“志诚,志诚…”
此时,志诚什么也听不见了。曙
映在他眼角的泪珠里,他一边驾车,嘴里一边喃喃地说着:“这样很好,很好,很好…”他真的觉得这样很好:你终于找到了她,救出了她。虽然是永别,可是她回到了你身边,回到了你心里。为了她能活下去,也为了那些更多认识和不认识的人活得好一些,自己死得其所,死得象一个察警,这要比无声无息地死在那黑暗的世界好得多…
“王八蛋们,我来了…”
他眼睛噴着火焰驾驶城市猎人向前撞去,同时快意地看到他们惊惶失措的样子,最前面那辆轿车正在往后倒着,还有人打开车门要往下跳…
可是,晚了,去你妈的吧…
一瞬间,三十二年的生命同时闪过眼前,从牵着母亲的衣襟牙牙学语,到警校学习训练的镜头,还有一个个追捕逃犯的片断,亲人、战友们的身影叠现而出,接着,他感到车身剧烈地一震,眼前顿时只剩下一片湛蓝的天空,他感到自己就消溶天空里边…
8
张大明、肖云和赵汉子从地上爬起,抬起头来,正好看见一团烈焰伴着一声巨响轰然燃起,同时,那个只能通过一辆车的小桥被堵死,后边的车再也驶不过来了。
三人同时嘶声大叫:“志诚--兄弟…”
肖云大哭着,不顾一切地
冲上前,被张大明和赵汉子死死拉住。“不行,后边还有三台车,瞧,他们下来了,追来了,快跑…”
是的,只有第一辆轿车被撞毁了,燃烧起来,可后边的车相继赶到,有人跳下车,从燃烧的火焰旁边冲过,向这边追来。
张大明和赵汉子拉着肖云掉头向远处跑去。
后边追上来七八个人,边追还有人边开
。甚至有人高喊着:“快开
,打死他们,他们是罪犯…”
随着喊声,接连几颗弹子
过来。如果不明真相的人看到这一幕,多半会认为这是察警们在追捕逃犯。
天已经很亮了,天际已经泛红,太阳就要出升了!
张大明和赵汉子拉着肖云继续向前跑着。他们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知该跑向哪里,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绝不能让他们抓住”张大明边跑边气
吁吁对肖云说:“坚持住,为了志诚,咱们一定要逃出去!”一股奇异的力量使他们衰弱的身体变得強健起来。
可是,后边的追赶者还是越来越近。毕竟,他们身体还太弱,完全靠精神支撑着往前奔跑。
他们边跑边四下看着,附近是一片收割后的田野,没有任何可以隐身之处,再往前看,路旁有一片树林…
张大明手往前一指:“肖云,看--坚持住…”
二人竭尽全力向前跑去,可是,后边的人马上猜到了他们的目的,有人大叫起来:“不能让他们进林子,开
…”
又是几声
响,弹子就在头上、身旁飞过,有的还打到脚下的地面上。张大明对肖云大声道:“快,躬身下,跑曲线,别让弹子打着,快了,坚持住…”
可是,肖云已经坚持不住了,逃跑的速度明显减慢了,她摇摇晃晃,一边踉跄跑着,一边放声大哭:“我们跑不了啦,让他们打死吧,这也比井下強…志诚,你等着我…”
张大明急了,劲使拖着她往前跑,边跑边断断续续地叫着:“坚持住,别怈气,为了志诚,咱们也要逃出去…”
肖云只能无望地跟着张大明往前跑着,树林就在眼前了。
但是,后面的人也追赶上来,已经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又一声
响,张大明“哎呀”一声跪在地上,马上又坚持站起来,拖着肖云,一瘸一拐地往前跑着,血从
管
出来,
到地面上。
肖云绝望了,她停下来,冲着天空大叫着:“天哪,谁能来救救我们哪…”
话音未落,一台轿车突然从前面的树林拐出来,
面飞速驶来。
上天听到了她的声音,终于被感动了。
轿车飞速驶到二人身边,一个急刹车,跳下五个男人,手上都抓着手
。为首者五十左右年纪,青黑面庞,拦住二人:“怎么回事…”
另外有人冲追赶者大叫起来:“站住,我们是察警…”
救星。一定是上苍听到了我的呼救,不,一定是听到了志诚的报告,派救星来了。肖云哭着扑向来人的怀里:“快,救救我们,我们是记者,从省里来,我爱人也是察警,他牺牲了…”
“什么…”
她听到年长的察警发出怪异的叫声,搀扶她的手臂和嗓音同时颤抖起来。眼睛定定地盯着她:“是你们,我找的就是你们…我…来晚了…”
肖云痛哭着:“不晚,你们救了我们,快,他们追来了!”
年长的察警:“别怕,有我们!”他把肖云交给张大明和赵汉子,回身站直身体,冲追来的人大声道:“都给我站住,我是平峦县安公局副局长陈英奇,奉局长彭方的命令执行公务,谁再往前来我就下令开
,后果自负!”
追赶者脚步慢下来,
声也停下来。可是,片刻后忽然有人大叫起来:“不,他们不是察警,他们是冒充的,和逃犯是一伙的,开
…”
“放庇,”一个年轻刑警大骂一声“砰”地向天空开了一
:“妈的,你们乌岭煤矿要反天哪,谁再往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然而,他话没说完,对方已经先开
了。张大明腿上又中一弹,再也坚持不住,痛叫一声摔倒在地。
陈局长大叫一声:“快,注意隐蔽,还击--”
几个刑警或者趴到地上,或者隐到车后,向追来的歹徒开
还击。可是,歹徒们人多
多,弹子也多,武器也好,这边的火力很快被庒住了。接着,密集的弹子向张大明和肖云
来。陈英奇边开
边大声指挥着:“小王,快,把他们拖进车里,带他们离开,给彭局长打电话,让他马上带防暴队往这里来…”
一个年轻刑警躬身奔过来,帮助陈英奇往车上搀架张大明和肖云。对方发现了他们的企图,弹子更密集地向这边
来。陈英用身子遮挡着肖云:“别怕,快上车,后边我们还有大队部…哦…”陈英说着突然“哦”了一声软下来,可身体仍然严严地护着肖云,接连几颗弹子
来,都
到他的背上。
肖云惊叫起来:“同志,同志…”
年轻刑警也大叫起来:“陈局,你…快,陈局长负伤了…”
陈英青黑色的脸迅速变得惨白,但他仍然笑着更正年轻刑警的话:“不是负伤,是牺牲了。”眼睛看着肖云:“虽然没有…救出他,可…救了你…也很好,很好…我…能…闭…上…眼睛…了…”
陈英奇说完,眼睛真的闭上了。
肖云大叫起来:“同志,你…你不能死,你是谁,让我谢谢你呀…”
可是,陈英的眼睛再也不睁开了,永远也不睁开了。
这时,接连几辆小车从树林后边疾驶而来,还有一辆面包车跟在后边,一些身着
彩服的察警和几个穿便衣的汉子跳下车来,几支型微冲锋
立刻愤怒地吼叫起来。
季总队长和彭局长带人赶到了。彭方的声音在清晨的天地间回响:“我是平峦县安公局长彭方,你们面对的是省安公厅刑警总队和县局防暴大队,我命令你们立刻停止
击,向警方投降,否则严惩不贷…”
对面的弹子终于稀落下来,接着有人惊慌地叫起来:“不好,快
…”
这回,追赶和逃跑调换了角色。
终于获救了,张大明被搀进一辆车里,又有人过来搀扶肖云,可她不予理睬,只是抱着陈英的头大叫着:“同志,同志,你是谁呀,是你救了我,你睁开眼睛吧,让我谢谢你,告诉我你是谁…”
可是,无论她怎么呼喊,他只是闭着眼睛沉默着,就象睡着了一样。
他永远不会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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