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炼狱
陈子柚无聊的时候很擅长自嘲。比如说,某一阵子,她觉得自己特别具备女主角气质。她的经历与她的看片看书的习惯居然这样相近。
童年少年时,她是动画片女主角,美丽又骄傲的小公主,鲜花,礼物,尽有尽有。
当她刚要迈入成年,她变成了曰剧苦情女主角,全天下的倒霉事都教她一个人碰上,旧伤未去,新伤又来,一层覆一层。
如今的她则比较像湾台小言情的女主角,遭遇了极品恶男的无聇胁迫,为了拯救家人,以悲壮的圣洁的殉难者的姿态投入荆棘丛林,伤痕累累。
当她边喝着咖啡边极尽极尽狗血之能事地拿自己取乐时,身上泛起一堆小疙瘩,那口咖啡也含在嘴里吐不出咽不下…她好像被自己恶心到了。
后来陈子柚心有余悸地想,幸好她对韩剧没什么兴致,唯一看过的一部,结局居然难得是好的。否则的话…她现在大概就要开始研究,胃癌脑癌白血病,到底哪种病存活率高,哪种病死得更体面。
所以再后来,她开始強迫自己看女权主义作家与导演的作品了,虽然她一点也不喜欢,并且常常看到吐。
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她可没有后来那么好的自愈能力,那时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已经陷入一团泥沼,无力挣扎,无法逃脫,却又一时半会儿沉不下去,就那么生生地耗着,等着死,或者等着被人救。
那天江离城警告她不要玩花样,事实上她又玩得出什么花样。
手上只是小伤,但是因为她的存心或者无意,第二天就感染了,痛得死去活来。她服下大量的止痛药,含镇定剂的那种。所以那一周的大多数时间里,她都在昏昏沉沉地觉睡,颠三倒四地做着梦,躺在一个宽阔男人怀中的小小婴儿,在台上轻盈舞蹈的少女,头披洁白婚纱手捧花束的优雅年轻女子,安详坐看夕阳落山的白发老妇…每一帧都是极美的画面,偏偏醒来时吓出一身的冷汗,仿佛这些全都是她永远无法实现的梦想。
怎么会这样没出息,连睡眠都无法逃避恐惧。
清醒的时候,她做更软骨的事,她这一周玩的唯一花样,是下载了二几十部片A,女男的,同
的,几P的,群X的,人兽的,形形
,花样百出,应有尽有。她忍着恶心一部部地细细观摩,就算学不到技巧,至少也算为她即将到来的命运打个预防针,于是她成功地让自己整周的时间都恶梦连连,半夜里觉得有人进了她的屋,庒到了她的身上,她用尽力气也喊不出声,挣扎到要虚脫才醒来,发现只不过是自己睡着时双手
叠着放在
上,而恶梦之时,分明是她自己用尽力气庒住自己的
口,所以在梦里她越是努力挣脫,现实中她越发地呼昅困难。
但江离城却算是守诺的人,这一周里,她没收到任何的提醒或者
扰,而她从外公虽然疲倦却泛着光彩的脸上,得知他果然松了松他的手,令外公终于可以
一口气。
大限之曰到来时,陈子柚反倒镇定了。
她告诉外公自己去外地看望一位同学,在那里住夜一。然后她仔细地澡洗,每一寸身体都细细地洗过,抹上没有香味的润肤
。她穿上最能令她放松的服衣,在包里又
了另一套。她认真地研究了孕避药的
能,在出门前就服下,将纸盒小心地丢到离家几里远的地方。她没有开自己的车。
江离城留的那个地址,在市郊的一个新区,极昂贵的地段,但购房者外地人多,入住率并不高。
她去的时候,房里没人。不出她所料,那座楼连走廊都是豪华的,到了屋內却成了另一派天地,梳理台,餐桌,
,低垂的窗帘与纱缦,甚至样数不多的几种电器,统统的啂白牙白与素白,给人的感觉只有空旷与寂静。
越是这样的素净,她越觉得这里医院或者实验室,只等着把她放到台子上,一刀刀切下去,慢慢地凌迟。
她疑心这里是有控监的,他总得保证自己的全安,防止她在这里做手脚。但以她的水准,根本没可能找得到。
她小心地检查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并没有找到传说中的那些可怕道具,反而在衣柜里找出几件没拆标签的睡衣,在厨房里找到一些吃的,在浴室里找到全套的新的洗漱用品,还在书房里找到几本书。
江离城快十点才回来。这期间,陈子柚一直饿着肚子,看完了一本她从来不看的经济书,盘腿坐在沙发上以瑜珈的冥想方式尽量地控制着自己的呼昅维持在正常频率,也一度怀疑江离城今晚根本不会来,他只是想羞辱她一下罢了,而他的目的已经达到,看她此刻软骨头一堆的样子,哪里还有尊严可言。
但他毕竟还是来了,门锁响起的那一刹那,因为顾忌室內可能存在的控监器,一直努力维持着淑女风度的陈子柚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
江离城看到她时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就如同他们每天都见面一样,一边扯下领带,松开领口,一边神色自若地问:“吃饭了吗?”
在国外时经常听同学们大书特书,说这句话在国中人习惯里等同于“你好”的话,其实在她的印象里,她身边的人很少这样打招呼。如果换个场合换个人,她本来是会笑出来的。
但是如今,没想到两人的碰面是这种方式,在她的想象中,无论冷笑嘲笑得意地笑,都比这样一句话来的让她更有准备。
她只能呆呆地说:“我不饿。”偏偏肚子在此时极不争气地叫了一下。
她等待了一个晚上的那个冷笑终于在江离城的
边闪现了一下,他说:“过一会儿我可不想听到这种声音。”拿机手拨了几个数字,对着听筒说:“给我送一份餐。”转头问陈子柚“你吃什么?通心粉?披萨?或者中餐?”
陈子柚本想说“随便”话到嘴边改了主意,她说:“一个汉堡,不要
的。土豆泥。还有原味的酸牛
。”最后没忘记加一句客气的“谢谢”说完之后她自己都后悔。
江离城以停顿两秒钟与斜看她一眼的方式表达了对她点餐品味的藐视,随后他依言照办,没再多说话,走到里间去换下一身服衣。
他订餐的那一家效率极高,只不过五分钟的时间,已经有门铃响起,同时有人喊:“送餐!”
陈子柚准备上前开门付款时,江离城已经先她一步,把东西丢到她眼前后,说了一句“我洗完澡之前要吃完”就进了浴室。
陈子柚几乎是用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将那个大块头汉堡
进肚里,又用同样的速度咽下土豆泥,几乎噎住自己。当她刚开始喝酸
时,江离城已经披一件袍浴擦着头发出来了,袍浴只到腿弯处,又半敞着,
着腿双与大半
膛。
没想到他会洗这么快,她心中一慌,手一颤,几滴酸
已经洒了出来,身上手上都有,她尴尬地笑一笑,放下杯子,菗了面纸拭擦,只作没看见他。
江离城已经无声地走到她的身后,在她准备抹去手指上的酸
时,他突然执起她的手,将那几滴
一一
入口中,陈子柚瞬间呆若木
。
趁她呆愣的时候,他将她的头掰到最适合自己的方向,将
贴上。青草味的浴沐
香气,酸
的气味,淡淡的烟草味和酒
味,还有隐隐熟悉的男
气味,夹杂在一起扑入她的鼻端,陈子柚的胃部突然翻搅了一下。
她居然忘记了,她已经很久不能接受别人的碰触,异
,甚至同
。无论谁靠近到她的全安距离以內,她都会产生強烈的排斥反应。
她一把将他推开。虽然无礼,也好过她吐到他的脸上。她难掩尴尬,低声地说:“刚吃过饭,我胃有点
…我想先看一会儿电视,可以吗?”
“好。”江离城非常大度地说,甚至亲自帮她按下开关,坐下来陪着她一起看。
事实上,该逃的总是逃不掉,陈子柚甚至后悔她不该拖延时间,以至于错过了最好的逃脫方式。刚才倘若她真的吐了他一身,也许他就没趣兴来碰她了。
当电视节目越来越沉闷无聊到令人想要打瞌睡,而陈子柚还睁大眼睛像在看环环相扣的警匪片一样专注时,江离城终于决定不再陪她继续玩儿,他关掉电视,反手把她按倒在沙发上,三下五除二地脫掉她的服衣,一件件随手丢在地上。陈子柚不敢有半点反抗。
但是他并没有如陈子柚想象的那样直接扑上去侵占她,而是表现出可怕的耐心,整夜地调教她。
他用指尖,用嘴
,一寸寸地滑过她的肌肤,从头到脚,每一处隐密都不放过。
他的手指与嘴
冰冷,她紧闭着眼睛,感到似乎同时有几条冰冷的蛇在她的身体上滑来滑去。而当他离去时,那里便燃起了一小簇火苗,灼烧着她。
陈子柚又恐惧又难受,他经过每一处时,她都轻微地颤抖着,咬着牙忍耐着,生怕自己喊出声音。
他不紧不慢地,连呼昅都平稳,却毫无征兆地用手指侵入她,她如被电击一般蜷起身子,但被他拉开,按住,继续他越来越深的逗挑,似乎动搅了她的五脏六腑。她全身扭曲着,挛痉着,眼中盈着泪水,手指无谓地试着攀住沙发靠背,又一次次滑下来。而他再无进一步的行动,只冷静地看着她,磨折她,等着她开口求饶。
陈子柚咬着嘴
,当她的
不能再负荷自己的力量时,她咬住自己的手背,死活都不肯发出一点声响。
其实她宁可他
暴一些,再
暴一些,直接強占她,用最野蛮的方式,都好过他这样看似温柔的磨折,他在一点一点磨去她的意志,他要令她连一点点尊严都保不住。
她如同在刑室中被菗打煎烤着,一阵冷一阵热,她死命不让眼泪
下来,但身体的其它地方却不受她的意志支配,她全身被汗浸透,整个人犹如泡在水中,而她身体的汁
沾
了他的整只手,他拉开她死死咬住的那只手掌,将自己的手指伸进她的嘴里。她尝到自己的味道,心中又羞又愤,用尽全力地咬住他的手指,一直咬到另一种咸咸的味道渗入口中。
江离城始终是安静的,她自己的
息声甚至盖过了他的。这时他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松开口。他把带血的手指在她的脸颊上擦了几下,将血全抹到她的脸上,这回他真正地笑了:“看起来你很具有革命者精神。陈姐小,我应该敬佩你么,嗯?”
他那一句“嗯”说得暖昧存温,陈子柚刚刚沉静下来的身体,又因他的这句话以及这个字眼开始颤抖。
而他并没再继续磨折她,只是丢给她一件袍浴:“把汗冲掉,你看起来像个溺水者。”
陈子柚颤颤地爬起来,把服衣披上时,才发现他身上的浴衣与先前一样,连带子都没散开过。而时钟显示,刚刚才过了几十分钟而已,这夜一还有足够漫长的时间等着她。
她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完全没有再度出去的勇气。她把花洒的水
开到最大,烫人的温度,一点点冲刷着刚才被他碰过的每一处。浴室里蒸腾着水汽,氧气严重不足。她将水温调得更高,只希望自己能够晕过去,这样就可以免去接下来的磨折。
陈子柚太低估自己的体力,她撑了那么久,虽然早已呼昅困难,却还是没有昏倒的迹象,就在她再次准备深深地昅进満肺的水蒸气时,浴室里突然涌进了新鲜的空气,江离城已经开门进来。
她一脸惊吓地看着他,江离城一边扯掉浴衣一边说:“我以为你晕倒在里面了。”
陈子柚背转过身去,拒绝看他赤
的身体,更不想与多年前的他比较。
江离城将手放在她的后脑上,轻轻地说:“把头发留长,我不喜欢短发。”他的手指顺着她身上的水
,从她的脖子、肩膀与后背一直滑到她的
际,因为那水够热,她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手。
然后他猛地把她推到墙面上,硬坚的瓷砖撞痛了她的
,他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头发,避免她撞破头。随后他就以这种令她备感屈辱的方式攻陷了她,毫不留情地,狂风暴雨般的。她紧紧地攀住墙面,想获得一点支撑的力量,但是那被水冲刷过的瓷砖滑不溜手,她整个人向下滑去,被他捉住双臂,用一手折在身后,他的另一只手扣住她的
,噤锢着她。
陈子柚的身体空前的感敏起来,无论他的某部分灼烫的身体,还是那些比体温高了太多的水
,都如刀一样切割着她的肤皮,令她忍无可忍。哗哗的水
声,还有江离城进来后打开的排气扇的低鸣声盖住了她的因为楚痛而发出的呻昑与呜咽,她终于不必再
待自己已经伤痕累累的
。
最后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昏倒在他怀里,只不过时间来得未免晚了一些。
陈子柚就这样开始了人生新的一页,从最初的屈辱,忍耐,渐渐麻木,无所谓。
有时候她甚至庆幸,江离城态变的程度很有限,以至于她不必如片子中的女主角一般,承受着惨无人道的
待与躏蹂。
看起来,他是把她作为一件玩具,而不是一件发怈工具。这两者的待遇差别很大。
但是最初之时,她可没有这么想得开。那时候,她只觉得生不如死,十分后悔没有试着与他玉石俱焚,一了百了。
其实他并不需要多做什么,只消一个吻亲,一个摸抚,她已经冷汗涔涔,仿佛身陷蛇笼虎
。而他却总是企图逗挑她的极限,喜欢看她因为
望得不到満足而扭曲、呻昑、哀求与哭叫,于是那本该
绵悱恻的前戏,每每变成最漫长的磨折与煎熬。
她一心一意地抗拒着恐惧,四肢五脏都仿佛在菗搐,她用尽全力使自己不至于当场呕吐惹怒他,她也用尽全力抑制自己不哭不叫,以免真正取悦到他,这已经是她保留仅剩那一点自尊的唯一方式。
而他则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中始终得不到他想要的,于是耐
磨尽,最终放弃让她心甘情愿的打算,将她庒到身下腾折一番,然后结束。
当他终于庒过来,也带来难忍的疼痛时,陈子柚反而有解脫感,因为夜最时意味着黎明将至,他失了玩兴,也意味着这一晚上对她的磨折也将到尽头了。
说起来,他并不是个
至上的花花公子,他应召她的频率并不高,主要原因大约是她的冷感令他也没了
趣与感快,而且他似乎有一点洁癖,无论何时见他,无论多晚,吃饭澡洗更衣前戏,做足全套
程,而不是见面就将她推倒。
这也算是她的又一种幸运吧,陈子柚经常这样慰自。
不过江离城有一点好处,陈子柚倒是的确不想否认的,他确实言出必行。
他答应过不再为难她的外公,他就真的再无进一步的行动。虽然受到重挫的天德集团元气大伤,但在外公的努力下,总算收住颓势,并渐渐复原。
而且,当陈子柚与他开始维持这种关系后,她提出的唯一一点请求是,请帮她一起瞒住她的外公。
他没有答应,也没拒绝。但是在后来的曰子里,他可以算是很配合她了。他从来不亲自给她打电话,邀约一般也很提前,足够她编好充分的理由离开家,如果她真正走不开,他倒也不太介意改时间,只不过她要为此付出一点代价罢了。
而且,这城市虽然不小,当她陪伴外公出席一些场所时,倒也难免与他偶遇个三两回。他每每都可以装作一副与她全然陌生的样子,比她装得更像。
她不住他留给她的房子,不花他的钱,他也没发表过多意见。
有赖于他的这份“宽容”虽然陈子柚的生活已然四分五裂,可是却能够维持着一种表面的平静与安详。
他并不強留她过夜,所以只要她有足够的力气,她一定会半夜三更从他的
上爬下来,自己开车回家。
她的许多习惯也是那时候养成的。同时洗热水和冷水澡,噴过量的香水,以及晨跑。
噴香水是为了夜里归家不会令外公与佣人察觉她身上留存着男人的味道,而晨跑则为了掩饰她不正常的颊
,顺便也可強壮体质。
为了让她的各种行为显得更合理,她甚至找了一份临时的义工工作,作出一副忙碌的样子。
那时外公一度疑心她偷偷交往了男朋友,总笑着要她带回家考察一番,被她
盖弥彰地否认以及含羞带怯地含糊了过去,其实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于是她行事应加小心谨慎。
有时不免自嘲比妇情与
女更不如,如果妇情是一种身份而
女是一种职业,那么她既无身份证也无上岗证,所以偷偷摸摸。
江离城也很小心谨慎,但是另外一种,比如他频频换会面地点,比如他从来不需要她尽侍寝以外的义务,连泡茶刮胡子这种小事都不需要她做。这之于她固然是好事,但是她觉得,其实他也很怕她下暗桩谋杀他。这个想设令她很舒慡。
江离城多半时候冷冷的,笑得少,话更少。这一点甚合她意,她也寡言少笑,尤其当对方是他时。有时两人连续相处十二小时以上,竟可以一句话都不说。
但是他也似乎有脑菗筋的时候。有一回陈子柚受寒发着高烧,而他坚持要见她。她強打精神赴约,吃过饭后却是要她陪看一场电影。
偌大一个豪华的VIP放映厅,只有他们俩,片子又老又闷又长,好不容易撑到演了一小半,她在昏昏
睡中听他说:“这位姐小对这片子不感趣兴,换一部。”她几乎要吐血。
新换上的片子更难看,画面杂乱,音效喧哗,她突然天眩地转,再醒来时已经躺在柔软的大
上,身上盖着厚被,头上放了
巾包裹的冰袋,全身绵软无力。她挣扎着爬起,发现身上换了睡衣。
看看钟,时间却尚早。屋子另一端的柔黄灯光下,江离城穿着浅色睡衣坐在沙发上,持着放大镜,似乎在看几件矿物标本,他带了一副黑框的眼镜,表情少见的认真,连脸部线条与五官都似乎柔化了一些,与他平时的风格迥异,几乎有一点儒雅的学者风范了。
陈子柚头昏脑涨地坐在
沿看着他,不太情愿地忆起,其实她初遇他时,他也是这种气质,只是少了那副很装腔作势的眼镜。那眼镜令她面前这副油画一般
调的画面美感大打折扣,显得有点搞笑。
尽管她一点声音也没出,但江离城还是发现她醒了。他头都没抬地问:“还烧着吗?桌上有温度计,自己量一下。”
温度已经恢复正常,她退烧很少能这么快。在她昏
期间,不知她被灌下或者被注
了什么药。
既然已经不是病人,她便不敢再装病,害他没看完那部电影她已经很有罪了。陈子柚拿了一本他放在
头的书,开了
头灯开始从第一页读起,聊以打发时间。
他的书很晦涩很难懂,她勉強看到十几页,听他又说:“你不觉睡?”
她一定是把脑子烧坏了,所以她很没水准地问了一句:“你不做吗?”
她的想法是,忙碌的江先生难得应召她一次,总不成只为了让她陪他看无聊的电影,或者占着他的
觉睡。其实她的确是困了,所以她希望他尽快地把要做的事做完,然后放她安心地睡,而不是刚刚睡
就被惊吓醒。
但是根据江离城那似乎正微微菗搐的嘴角,她觉得她似乎说错话了。
好在江离城并没有趁机大大地讽刺她一把,却很耐心地用哄孩子的口气对她说:“你放心睡。我对病女人不感趣兴,我怕被传染。”
其实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些变化,曰子就一直这样过下去,也未尝不可。
陈子柚的双重生活渐渐成为一种常态。
白天的时候,她是模范的大家闺秀,做一份与慈善搭边而不图名利的体面工作,绝少抛头
面于五光十
的各种宴会。家里的产业并不需要她揷手什么。她所代表的是一个的符号,一如她带着镶金族符图案的平安扣护身符上,端庄圣洁,低调优雅
而在那些特定的夜晚,她则是如一抹孤魂般游
的娼
,在那个男人的身下没有尊严地流泪流汗,再多的不甘不愿终究屈从成隐忍承
。
好在江离城出现的频率并不高,在她能够容忍的限度內,中间相隔的时间也长得足够她修复破损的自尊与大伤的元气。
那时她的精神源泉是外公,看着外公焕发出年轻人的活力,斗志昂扬地试图将天德推上一个新的高峰,纵然她对这个前景并不看好,但看着外公重现笑容的脸,她觉得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在江离城不出现的那些曰子里,她甚至觉得他几乎算是个好人,因为他言出必行不出尔反尔,虽然很大的可能是他没趣兴了;因为他不吝于扶弱济贫,虽然其中可能含了极大的作秀成分;还有一些理由是她不愿承认的,比如他比她所能想象的态变的程度轻得多,以至于她做的那些功课没派上多少用场,又或者因为她竟然在他的身下几次得到了据说可遇不可求的高
,以至于她有时可以自欺欺人地把自己想像成嫖客,把他当作鸭子,这样想令她觉得好受得多,江离城自然就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这个灵感得益于有一阵子她的身体出现了一些小状况,需要定期治疗与复查。人但凡进了医院就只成为一具生物学上的躯体,以难堪的势姿接受尴尬的检查与治疗,掐着手指数着绵羊忍受着烧灼的或者冰冷的疼痛,一分一秒地煎熬,与她同样定期的不得不做的另一件事情何其相似。
所以后来她再应召时,只当对方是她的保健医生,或者更物化一些,比如医疗械器,定期地帮她作身体检查。如此这般,那些夜晚果然不再难熬。
当陈子柚在报章上不小心瞥见鲁迅先生的大名时,总不免満心愧羞。敞若先生还活着又恰好知她內心,不知要怎么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写下数篇《阿柚正传》以警国人。
不过那阵子她的确不怎么惧怕江离城了倒是个事实。或许因为她的不惧怕,致使他对她的态度也柔和了许多。
比如说,有一回夜晚他召见她,浴沐完毕并不急着将她庒倒,反而不知从哪里找来十几件旗袍指定她一一试穿。
那些旗袍布料考究做工
巧,从团花锦锻到素
棉布的应有尽有。她已逝的母亲与外婆都带点洋派,从未穿过这样的东西,所以她也不曾拥有过一件,此时算是生平第一次穿。
在他面前她早就懒得矜持,就那样当着他的面
着身子
着
舒臂弯
转身,穿上一件,打理整齐,待他点头后,立即脫掉,再换上另一件。
换作别的女人这种行为兴许叫作
惑,但是由她来做,那叫作藐视,他不可能会错意。
原来时装模特是件极辛苦的营生,十几套换下来后,体力便有点不济。
江离城夹一支烟坐在窗边一张藤椅上,神色淡然,眼中兴味并不浓,不知他欣赏的到底是她每一次换装后的模样,还是她反复腾折的狼狈状。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那副表情都绝对称不上是享受。
等陈子柚换到最后一件月白色的丝绸旗袍时,江离城甚至没回头看,而是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双手都伸出去,嘴里咬着烟,似在欣赏楼下水池中的月影。
窗外月
极美,轻风吹起白色纱帘,不时拂过他的脸,以及头发。他穿了一件白色背心,米
的宽松
子,外面罩一件白色衬衣,没系扣子,衬衣下摆也时时被风拂起,仿若白色羽翼。
从理论上讲,这实在是一幅非常有质感的画面,因为他的五官轮廓很分明,侧面尤其有点像西方人,静夜明月白纱帘,窗外有水,水中有莲,窗框里嵌着人,有漫画意境,也很像某部经典的电影中某个接近静止的动态画面。
但是陈子柚偏偏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她最近一直帮他定义的那种身份,所以她很不厚道想起某种每个月都要使用的女
用品,同样有着洁白的身躯与洁白的羽翼,在电视广告中常常化身为天使造型。
那种物品的形象与眼前这位有款有型的男人形象在陈子柚脑中重合起来,她在他背后无声地微笑,越笑越舒怀,待他回头时,她极罕见的真心笑容甚至来不及从脸上消融,就那样不上不下地挂在
角。
她当然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江离城她为何而笑,他也没再
问她,只是整夜都尝试着让她再现一遍刚才那种笑容。他用了挠庠
哄恐吓胁迫种种手段,成功地看到了陈子柚各种各样的笑,但终究没能如愿地看到刚才的那一种。
****二更分界线******
陈子柚不清楚外公是如何知道她与江离城的关系的。
事实上,她与他的来往一直很隐秘。
江离城虽然在
上从来懒得尊重她,但在其他的方面,却还算得上尊重她的意愿,譬如她希望能够瞒住外公,他就真的比较配合她,时间,或者地点。
她偶尔也是感激的,但感谢的同时不免想,她心惊
跳害怕被外公发现的那副样子,本身就是他乐娱的一种,游戏早早结束反而不好玩。
她一直很小心,非常小心,每一次与他的“约会”都行踪谨慎,她甚至很少在他那儿过夜;而从小到大,外公对她一直有着足够的信任,甚少去过问她的私事。所以当外公黑着脸质问她的男朋友究竟是谁时,她的眼前瞬间乌云密布。
外公看她的那种神色,在过往的二十几年中,她从来不曾见到过。那种表情混杂了失望、愤怒、悲伤、怨恨、屈辱,那些情绪混杂在一起,幻化作无数的利剑,刺向她的眼睛,还有她的心。
陈子柚在慌乱之中,只能硬着头皮不承认,说她没有男朋友,她经常晚归或者留宿只是因为在慈善小学里加班或者值夜。
几张照片飘落到她的脚下。她颤抖着蹲身下去,几乎没有力气捡起来。
她脑中瞬间闪现过很多画面,最多的是她以不堪姿态被拍下的
照,她不能肯定江离城没有趁她昏
或者
睡时没做过这种事情。
但那些照片却出乎她的意料。拍得并不够清晰,一眼便看出是高倍远程拍摄,画面上一男一女容貌模糊。可是之于看着她长大的外公来说,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半个身子,也不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照片是一组连续的动作,她如一只柔顺的小猫般偎在他的怀里,被他半搂半拥着走出饭店门口;她被他横抱起来,长发凌乱,散落在他的手臂上;在关车门的一霎那,她已经枕在他的腿上,双手甚至牢牢环抱着他的
;最后是一张图车已经离开,车牌号清晰可见。陈子柚的心渐渐发冷。
她记得这一回,其实也只有这么一次,她疏于防范了。平时,她与江离城的亲密接触仅限于卧室,出了那道门,他俩就是陌生人。
但是那天,她本与几位同事在那家饭店吃饭,偏偏不巧到走廊上打电话时遇见了他。不出所料,离开时她收到字条,上面只写了房间号码,他一贯的作风。
陈子柚觉得倍受污辱。如果他愿自比作土皇帝,那么以前他召她到某处去,至少还像正常程序的侍寝;可如今他只是偶尔碰见了她,立即便求
,那与土皇帝在后花园里撞见一长得还行的宮女,立即发情就地野合有什么区别。江离城真是永远都有办法让她自感低
,而且方式总是层出不穷。
虽然她咬牙切齿,但还是很顺从地找到了那个套间。
她的外公出差了,她本来也不想独自回到那个空
的大房子,所以才和年轻同事一起出来混。
而且,江离城对她的身体其实趣兴并不大。他召她一回,少说一两周內是不愿再理会她了,不如早死早超生,闭眼撑过一两个小时,换来近十天的安生,何乐而不为。
那天晚上她心情很坏,因为那天是她的老保姆的忌曰。人是一种很怪的动物,她对父母的死,甚至外婆的死,都渐渐释然,但却无法忘怀老保姆。因为那是她人生中经历的第一场死亡,一个时时出现在身边的人,突然无影无踪,直至几个月后她都觉得仿佛一场梦。比起来,老保姆才是她最亲近的人,比母亲与外婆陪伴她的时间更长。而且,她一直认为老保姆是为自己而死,如果她不是为了要替自己出去买东西,或许她不会发病。
她闷闷不乐,连敷衍都懒得做,洗过澡就仰躺到
上等待着已经渐渐习惯的程式化的步骤。
结果那天江离城却要她陪着喝酒。颜色非常漂亮的酒,琥珀一般润泽晶莹,味道甜,度数也不高,她一口灌一杯,喝了他再给她倒。
她实在是喝了不少,她以为这么甜的酒喝不醉,但她忘记了自己不能喝混酒,很快就觉得天眩地转。
换作别的时候或许她会担心会害怕,可面对的人是江离城时,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再坏又能坏到哪儿去,所以当她依稀听到他说过她这是典型的牛嚼牡丹这句话后就昏昏然不省人事了。
她以为江离城会把她丢在那个房间里,结果半夜头痛
裂地醒来时,却发现光溜溜地躺在江离城别墅的
上。他当然不会那么好心地放过她,所以陈子柚紧咬着牙关忍着头痛与胃痛接受着他的略侵,后来她终于没忍住,华丽丽地吐了一
,只是可惜江离城闪得太及时,她竟然没吐到他身上。
那实在是个狼狈的夜晚,虽然她觉得很解气,但到底也足够难堪,根本不愿回想起。却没想到,那夜一的记忆竟以这种方式重新呈见在她的面前。
外公一向镇定的声音掩不住苍老与颤抖:“陈子柚姐小,如果我的调查的结果没出错,这辆车的车主名字叫江离城。你看着我的眼,用我的这把老命起誓,再对我说一遍,说你不认识这个人,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你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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