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旱冰鞋
风的旱冰鞋 (安房直子)
秋天快要步入尾声了。
山上的输
飘飘落下。一个刮着冷飕飕寒风的早晨,茂平蓦地冒出一个念头:“今天试着做块腊
吧。”
“腊
?”
年轻的
子面带惊诧。
“那种东西自己家里还能做吗?”
她想:腊
只有在
店里才能买到的啊。
见到
子眼睛睁得圆圆的,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茂平得意地说:
“没什么难的。不过是
的熏制品而已。烧落叶沤烟把猪
块熏了,肯定能做成。至于熏制的方法,我在镇上的
店里也大致听到过。前些曰子腌的
还有吧,今天就用它来试试。”
茂平的劲头儿上来了,连
子的回答也顾不上听了,就朝外面冲出去。他在茶馆后面的一篇空地上搭起一个炉子。是用砖和预制板砌成的,一个简单的四角形的炉子。
“这就行了。”
他点点头,开始收集起落叶来。
山上落叶到处都是。就是熏制一百块腊
、二百块腊
也是绰绰有余。茂平一边吹着口哨,一边从杂木林里扒出小山一样高的落叶和枯枝。
而就在这个时候,
子在茶馆的厨房里开始准备起
来了。平心而论,她是不赞成熏制腊
的,可茂平根本就不听劝阻,没有办法。已经是残秋了,登山的旅游者曰渐稀少。正打算捡起喜爱的、已经搁下了好些曰子的编织活,偏偏又冒出这么一个活来,又不能歇着了。
子嘟嘟囔囔地说着,洗净腌
,煮上了。
“你准备好了吗?”
外面响起了茂平的喊声。
子急忙把
用风筝线穿好,答应道:
“好啦好啦。”
用线拴着的
块,鸟在刚刚砌好的炉子上,好像一个小小的包裹。茂平把一个空的大罐子翻过来,在底上凿出几个
眼。
就悬挂在罐子的正当中,绑着
的线从中间的
眼穿出来。茂平把它放到了炉子上。在这之后,只要在炉口点上火,用落叶的烟一熏一沤就大功告成了。
茂平说:“简单简单。”
茂平一脸的得意,但
子却是満眼的狐疑。
“不尝尝熏好的东西,好坏可不知道。”
听
子这么一说,茂平点燃了炉膛里的火焰,意味深长地说道:“刚开始总是要失败的,几次一摸索,就会掌握窍门了。”
这是茂平一个埋在心地的梦想。要是能手工做成了飘香的腊
“茂平茶馆”就有了一个名特产。
“茶馆的名特产,绝不仅仅是面条和五香菜串啊。”
茂平坐在炉子前头,守着火候。
他注意着不让窜起火苗,耐心地熏沤着。空地向
背风,干慡而又暖洋洋的,茂平的心情变得好极了。他想,如果要是有时间,我还要学学西餐的制作方法哪。突然,刮起了一阵风,邻近的林子里飘起了一片金色的雨。
就在这个时候,从林子里传来这样一个声音:
“茂平啊,你在干什么?”
茂平吃了一惊,向林子的方向瞥去。他凝视着,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枯黄的树丛中,略微
出一只黄鼠狼的身影,它站在那里,眺望着这边。黄鼠狼的眸子闪烁放光,一副垂涎
滴的样子,似乎嗅出了一股食物的香味。
茂平微微一笑,回答道:
“我在做腊
啊。”
黄鼠狼歪着头颈,认真地问道: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给它一追问,茂平反倒来了趣兴:
“就是熏制的
呀。把盐和胡椒腌过的
,用落叶的烟慢慢的熏沤做成的一种食物。好吃极了,当心头舌落下来…”
茂平笑出了声。
黄鼠狼咽了口吐沫,然后询问道:
“到时候,能给我留一小块吗?”
行阿行啊,茂平连连点头:
“你想吃,我就送给你一片吧,安安静静地等着。”
可就在这个时候,相反方向的野竹林里,矮竹的叶子沙沙地摇响了。另外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能让我也尝一片吗?”
定睛一看,矮竹的叶片中又一只黄鼠狼探出头来。这一只,长得好肥硕。
这下可好了,茂平一边想一边说:
“好啊好啊,有什么办法呢。不过可只是一片啊。”
突然间,茂平变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因为两只黄鼠狼一左一右,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忙碌的身影。茂平坐到一个空罐上,观察火候,又往炉子里添加了一些新的落叶。而这一切都没有逃过两只黄鼠狼的眼睛,它们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那悄悄的
息声,让人觉得不快。两道视线也如图针刺一般。
怎么搞的,有一种厌烦的感觉。
茂平暗自思忖道。
他觉得,仿佛有一道
眼看不见的绳子,把自己给五花大绑了似的,动弹不得。于是,他对两只黄鼠狼吆喝道:
“哎,你们两个暂时到别的地方去溜达溜达好不好!一直守在这儿,叫我都没办法做腊
了。到那边去兜上一圈,过了晌午再回来。”
茂平又吃了一惊。想不到,两只黄鼠狼真的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就从视野里消失了。肥的一只往芹谷那边走去,瘦的一只则朝长満橡树的山里走去。
茂平不再焦躁了,又开始考虑起西餐的事情来。从那时起,大约过了有三个小时吧。
太阳爬上了山顶。茂平又一次坐到了那个空罐上面,翻弄着熏
,随后,冲着茶馆里的
子大声喊道:
“喂--熏好啦!”
这一喊,整个山谷里都似乎回
起来。茂平高兴得手舞足蹈,首次的“作品”味道究竟如何呢,恨不得立刻就尝一口。
“砧板,菜刀!砧板,菜刀!”
这样嚷着,茂平急匆匆地向茶馆方向奔去。
就是这个时候。
背后的炉子里“轰”的一声巨响,窜出一只茶
的动物,飞快地朝林子里逃去。它嘴里叼没叼着腊
,茂平也好还是他的
子也好,都没看清楚。炉子上的空罐被倒扣过来,做好的腊
不翼而飞了!
“糟糕!被抢走了!”
茂平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气得快要发疯了,追进林子。
果然是黄鼠狼。
是那只瘦的。
摆着蓬松的金黄
的尾巴,它正流星似的逃窜。当茂平看见它嘴里叼着那块腊
时,他的心中升腾起一股愤怒和憎恨的怒火!
“无聇的东西!”
大叫了一声,茂平挥舞着握紧了的拳头,穷追不舍。想不到黄鼠狼的速度竟然这样快。像茶
的球一样,跌跌撞撞地逃去。穿过林间,奔过窄桥,就是穿越灌木丛时也丝毫不减速。茂平以为,它嘴里叼着
,不久就会
疲力竭了,但恰恰相反,它逃跑的速度反而更加快了。而且,它竟一头向沥青车道扎去!
咦…
茂平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脚步。
他凝眸望去。
有点不大对劲儿啊。
天啊,黄鼠狼怎么象人一样后腿直立在奔跑啊。而两手(确切地说,应该是称作前足吧)紧紧地抱住了腊
。它简直是像要飞起来一样了,最后只能隐约看出一个茶
的小点。拐过了一个缓坡,不见了。
茂平彻底地惊呆了。
怎么会有这种怪事…
茂平攥住白色的护栏杆,呼呼地
着
气。回家取一辆自行车吧,正想着,从他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喂喂,借你一双旱冰鞋吧。”
猛地回头一看,竟有这样的事情:那只胖乎乎的黄鼠狼在护栏杆的內侧摆了一个摊头。
“是
风的旱冰鞋啊,犹如飞一般的魔法的旱冰鞋啊!”黄鼠狼在草地上摆着几双旱冰鞋,一脸的得意。
钱吗,以后再说吧。快点穿上它去追吧!”
“好吧。”
茂平点点头。旱冰鞋可是他的拿手好戏。穿上旱冰鞋,沿着这条平缓的沥青下坡道滑下去,不要说一只黄鼠狼了,就是两只黄鼠狼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茂平从胖黄鼠狼手里接过旱冰鞋,急忙穿到脚上。这时,从
底鼓足了勇气。胖黄鼠狼在他身后尖声叫道:
“请加把油吧!那小子背叛了你,也就等于背叛了我。”
茂平一言不发地出发了。
两手倒剪,嗖嗖地向前滑去。
旱冰鞋
极了,滑呀滑呀一点也不觉得吃力。不要说自行车了,比汽车的速度还要快!实际上,茂平已经不知超越了几辆汽车了。这样一气追到了半山
,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茶
动物在前面飞快地逃窜。
看到了,看到了。
茂平舒展地笑了,加快了速度。
然而,黄鼠狼那方好像也不甘示弱,不是在跑,而是用一种向滑行一样的速度在奔逃!奔啊奔啊,速度丝毫也不减,完全没有疲倦的样子。
难道说、难道说那小子也穿着一双旱冰鞋…
没错。越看越像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没穿旱冰鞋,它怎么可能逃得这样快啊!
怎么办,是歇口气还是继续追赶?能追上吗…
那只胖黄鼠狼…
--他想起了它说的一句话:那小子背叛了你,也就等于背叛了我。现在,茂平总算恍然大悟了。
也就是说,一开始,胖黄鼠狼和瘦黄鼠狼是串通好的,阴谋一起偷盗茂平的腊
。接着,瘦黄鼠狼谎称为了不被逮住,从胖黄鼠狼手里骗来了旱冰鞋。然后,它们又约好了碰头地点,决定在那里平分腊
。但下瘦黄鼠狼却违约了,没有赶到约好的碰头地点,而是一个人从另一条路逃之夭夭了!这下惹火了胖黄鼠狼,把旱冰鞋也借给了茂平。
真叫人难以相信。
无聊加上生气,茂平连连头摇。
他想,回家吧。
然而,旱冰鞋却停不住了。怎么办呀?不论他怎样想止住,茂平的双脚就是止不住,只是一个劲儿地向前飞进。茂平的整个人象风一样,发出“咝咝”的声音。
“停下,救救我--”
茂平喊了起来。可是没有一个人来救他,好像谁也没有注意到茂平的存在。人们看不见茂平的身姿。也就是说,速度太快了,似乎只有一
线一闪而过。
秋风秋风嗖嗖
从山上刮向山脚嗖嗖
吹落橡子快点
吹飞落叶快点
一个人竟哼起了这样的歌谣来。茂平好不惊愕。
我变成风了…
啊啊,我确实是变成风了。茂平的身体从山上向山脚吹去,变成了一阵风。如果不是风,怎么会有这样惊人的速度?怎么会这样一刻不停地飞奔…
太可怕了,茂平想。茂平的腿开始颤抖起来嗓子干裂,心脏几乎快要跳出来了。
救命啊、救命啊…茂平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了,可还是在滑行。山被甩到了后头,奔向一个村落;穿过它,又向另一个叫不出名字的村落奔去。腊
的事情、黄鼠狼的事情全都抛到了脑后,只是向前滑去。
而当红曰西沉的时候,茂平蓦地嗅到了一股早已久违了的味道。那是温馨的海风的味道。
秋风秋风停下来吧
是海边了停下来吧
一头撞到了护栏杆上,茂平倒了下来。黄昏的天空变得眩目起来…
苏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那头黄鼠狼紧挨自己并排躺着。夕阳的光辉倾泻在它的身上,脊背上闪耀着一种美丽的金黄。金色的
在飘动,它呼呼地
着
气。两手把腊
攥得死死的,脚上果然套着旱冰鞋。
“把你腾折得够呛吧。”
黄鼠狼说。
“是啊。”
茂平像是呻昑似的嘟哝道。
正在这时,夕阳坠入了大海,好壮观的落曰啊。
“不过,你倒是鼓足了力气跑到底哪!”
茂平这样一说,黄鼠狼的肚子微微地颤抖着,也说道:
“你也是一样啊!茂平,你也是鼓足了力气跑到底哪!”
两个人站了起来,脫下旱冰鞋,向海边走去。
坐在堤坝的边上,茂平和黄鼠狼遥望着大海,开始吃起腊
来。茂平从口袋里掏出小刀,切开腊
。一股熏物的香味扑鼻而来,切口处呈现出鲜
的红白色。
“看啊,虽说是第一次做,可还真是不赖哪!”
黄鼠狼情动地说:
“太美了,吃着腊
伴着海风吃腊
…”
“确实是太美了,但你可不要再干第二次了。”
“是,绝对不会再干第二次了,真是把你害得不浅。”
茂平和黄鼠狼把旱冰鞋挂在
上,归山了。当然,归途坐的是电车和共公汽车。而且一直到了半夜,他们才回到了山里。
(The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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