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们像是狂疯似地跳着、嚷着。然后,费沙族长缓缓向我们走了过来。等到费沙族长来到我和尤普多身前之际,人声突然又静了下来。
费沙族长转向我,呆了一呆,向我作出了一个十分古怪的动作,但是我却立即体会出,那是费沙族长在向我行礼!
人的情绪是一种十分奇怪的东西。我因为不肯向费沙族长鞠躬,所以才和尤普多比刀,冒了一场大险。但这时,我却立即向费沙族长鞠下躬去,还了他一礼。
费沙族长在我直起身子之后,将手按在我的肩上,以极低的声音道:“其实你是可以不必还礼的。”我笑道:“你以为国中人是这样不讲礼貌的么?”
费沙略呆了一呆,道:“我在你的身上,认识国中人了。”我道:“我也在你的身上,认识阿拉伯人了。”我相信费沙族长本身,也是一个杰出的刀手,他一定是看出了我和尤普多的比拭,并不是平手,而是我已经取胜了的。
所以,他才向我行礼。他是一族之长,所有他治下的人全在这里,他却毫不犹豫地向我行礼,这便是一件十分难能可贵的事情。这显出他们整个民族,是一个十分高贵的民族。
因为如果他的品格卑劣的话,他一定会下令,令刀手向我围攻,寡不敌众,若是费沙族长下了这样命令的话,我是绝难逃生的了。
艾泊冲了过来,我们两人又拥抱了片刻,费沙族长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尤普多,一齐向前走去,所有的人又发出了如雷鸣也似的欢呼声,我们到了庙堂之后,欢呼声仍在继续着。
费沙族长和我们,一齐坐了下来,他的侍者捧上了土制的劣酒,却是放在最精致的古埃酒器之中的。
我大口地喝着那种事实上是难以入口的劣酒,费沙族长问我:“你们到这里来,当然不是为了旅行,那是为了什么?”
我抹了抹从口角
下来的酒,道:“我们来寻找一座失了踪的金字塔。”
费沙族长一听,手震了一震,捧在手中的酒,甚至溅了出来。
我呆了一呆,道:“怎么,事情有什么不对么?”
费沙连忙道:“没有什么,你所说的…金字塔,是在什么地方?”
我已经看出,费沙族长的心中,正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我直视着他,道:“就在这里附近,你可以告诉我,我要找的金字塔是在什么地方么?”
他的身子又是一震,酒再度自酒杯中酒了出来。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种勉強之极的干笑,当然是为了掩饰他的窘态而发的。
他笑了好一会,才道:“这倒有趣了,我绝不知道这里附近,有着什么金字塔。”
本来,我也不能肯定费沙族长是不是知道我所要我的金字塔的所在地,因为这座金字塔在地面上消失已有许多年了,它可能被埋在极深的沙下面。
但是听到了费沙族长那种笨拙的否认之后,我却感到,他是知道的,至少他是有着概念,而绝不是像他那样所说,一无所知的。
我
视着他,他转过头去,不敢和我相望。
我正想再说什么时,艾泊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费沙老友,你变了。”
费沙族长的面上,顿时红了起来,道:“艾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艾泊掇了头摇,道“老友,你自己明
自。”
费沙面上的神色,十分激动,陡地站了起来,道:“艾泊,难道我不愿全族人的命运而将我所知的告诉他么,你说。”
艾泊十分冷静,道:“那你可以告诉他,你是不能说,并不是不知道。”
费沙昅了一口气,转头向我望来,道:“好,我告诉你,你要我的那座金字塔在什么地方,我是知道的,但是我不能告诉你,虽然你是我极其尊敬的人。”
我装成不在乎地笑了笑,像是我不准备再继续追问下去一样,但是我的心中,却是大为高兴,既已有了线索,我岂肯放弃迫寻?我道:“是为什么原因,你可以告诉我么?”
费沙族长道:“可以的,这座金字塔,保佑着我们全族的平安,绝不能让外人去侵扰的。”
我几乎要怒得高跳了起来,原来费沙族长是为着迷信的原因,这自然是最愚昧的原因,但却也是个最固执的原因了。
我又装出微笑,道:“原来如此,你说‘不许外入侵扰’,你的意思是说,这座金字塔是在外人可以到达的地方么!”
费沙族长扬头道:“我所能够讲的,就是那些,我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我也站了起来,道:“看来你们的护佑神并不怎样照顾你们的民族,因为你们穷困、贫乏,几乎是在这古城之中等死!”
费沙族长像是要发怒,但是却发不出来,因为我所讲的是事实,但只是道:“至少,埃及府政的军队,未曾发现我们,我们能以生存下去。”
我试探着他,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和府政讲和呢?”
费沙叹了一口气。艾泊代他道:“没有办法,现府政不知从什么地方,获得了一个错误的报情,硬说废王有一批重要的珍宝,落在他的手上。现府政追捕他,倒不是为了政治上的原因,固为谁也知道那个废王是绝不可能卷上重来的我听了之后,心中大是高兴,因为这与我原来的计划,恰好吻合!我忙道:“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使你満足埃及府政的要求,那么你和你的族人,也不必再偏处在这个古城之中了!”
费沙望着我,一声不出。艾泊摇手道:“卫斯理,你不会有办法的,埃及府政向他需索的,是一批价值大得惊人的珍宝。”
我点头道:“我知道,我可以提供一个宝蔵的线索,叫费沙族长将这项线索供给埃及府政,来换取他们整个民族的自由。”
费沙仍是望着我,面上
出不可相信的神色来。我续道:“那是十二颗只经过极其
糙的手中琢磨的钻石,每一颗约有一百克拉上下。”艾泊身子摇幌着,站了起来,道:“你在做梦,你在做梦!”费沙道:“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取?”
我耸了耸肩,道:“人没有不爱金钱的,因为金钱几乎可以使人得到他所需要的一切。但是,我也总弄不懂,一个人有了一千万,和一万万之间有什么不同,一个人的享受总是有极限的。我虽然没有一千万,但是我的生活过得很好,我想要的东西也都有,那十二颗钻石,对我来说,只是十二块可以反光的石头而已。”
我又道:“当然,还有第二个原园,那便是,如果不是由府政的力量来取的话,我是没有能力取到那些钻石的。”
费沙族长哺哺地道:“有了这样的宝蔵,那么我的民族的确可以自由了。”
我续道:“在最近被炸毁的那一座神庙的废墟之下,便蕴蔵着十二颗钻石,新的雷达探测器可以确实你的说法,并且可以测知那些钻石究竟是多少克拉,你只消向埃及府政证明这一点就行了,是不是?”
费沙族长道:“是的,那样,我们便可以找到一个绿洲,在绿洲旁居住下来,而不是在这里,从十几丈深的地底,来汲取泥浆似的井水了。”
我笑了笑,道:“费沙老友,你相信我的话么?”
费沙笑了起来,道:“卫斯理老友,我有什么理由怀疑你这样的人所说的话呢?等你从那个金字塔回来之后,我和你一齐到开罗去。”
我心中的高兴,实是难以形容、但是我却不使自己的高兴太以显
,因为那会使我看来,一切全是我自己在为自己打算。
我只是顺口问道:“那金字培难道并不是被埋在沙下面么?”
费沙族长道:“当然是埋在沙下面,要不然早已被人发现了,但是,这座古城和那个金字塔,却像是有关系的,因为从古城之中,有一条地道:是可以通到那座金字塔的內部的。”
我不由自主身子俯前,道:“当真?”
费沙点头道:“我走过那条地道,但是只走到一半,我便不敢再向前走去,但在地道石块上面所刻的古代文字中,我知道这是通向一个金字塔的。你不要以为我只是一个落后民族的族长,我还是一个古代埃及历史研究的权威,和人种学的博士。”
我耸了耸肩,道:“老友,我难道曾经说过你是一个文盲么?”
费沙“哈哈”地大笑起来,道:“上一次我只是一个人入进地道,所以半途而返,这一次我们六个人去,我想可以直达这座金字培的內部了。”
我道:“入进金字塔的內部,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古代的咒语,可能会令人莫名其妙地丧生,几千年前被闭
在塔內的空气,也可能已成为最毒的毒气,费沙,你何必去冒这个险?”
费沙族长道:“好,我可以不去,但是你却没有人带路。”
艾泊高叫道:“啊,你竟撒起赖来了!”
这时,我们三个人,已相互以“老友”称呼,而事实上,我们也完全成为老朋友了。
艾泊站了起来,向费沙族长要了两个阿拉伯人,去我们的营地,搬运必需的物品。而我则和费沙族长继续在庙堂中交谈。
我听得费沙族长说他自己是古埃及历史的权威,我不噤大感趣兴,我和他闲谈了片刻,便道:“这座古城是什么时候建造的,你可知道么?”
费沙道:“据我的考据,这是在亚西利亚帝国灭亡之后不多久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其实我对于费沙所说的时代,也没有什么概念,我有趣兴的只是那座古城是为什么而建造的。我将这个问题,向他提了出来。
费沙“哈”地一声,道:“老友,我对于古埃及的历史,知道千百万件事情,我甚至可以背得出安东尼的演词,但是你为什么单问一件我所不知道的事呢?”
我苦笑了一下,道:“那么,你对于那‘看不见的神’,又有什么意见。”
费沙道:“那不是埃及的神,这正是使我
惑的地方,你有什么概念呢?”
我道:“我的意见是,在很古很古的时候,在遥远遥远的地方,有一族人,忽然成为隐身人了,那使他们全族趋于毁灭,只有几个人,坚強得能周游世界,去寻找使他们复原的办法…”费沙以手加额,作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来。我不理会他讽刺的神清,继续说下去,道:“他们到了埃及,也达到了他们的目的,而隐身法则蔵在我们要去的金字塔中。”
费沙扬手道:“老友,我承认你的想象力十分丰富,钻石对你的确没有用处,因为你的想象可以使钻石的光芒也为之失
,”我只是笑了笑,并不作答辩。
因为要讲起来,那实在是一件太长的事了,又要从那只黄铜箱子开始讲起——我们又谈了些别的事,艾泊已经回来了,他取来了电筒,带有钩子的绳素,和氧气筒,这一切,都是必需的用具,还有一套凿子,是用来弄开锁住的门的,使我们能在遇到阻障时继续通行。
我道:“好,那地道的入口处,是在什么地方。”
费沙提起了氧气筒,背在背上,并且取过了一只強力的电筒和一具红外线观察器,那是万一在电筒失效的时候,用来在黑暗中分辨物事用的。
艾泊跟在我的后面,我们一齐向庙堂的后面走去,到了一个天井之中,我看到了两口井,一口井上,有着井架,另一个井则没有。
我忙道“不要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可以肯定。地道的人口处,是在左边的那口井中。”
费沙转过头来,一道、“你似乎什么都知道,不是么?”
我笑了笑,造这座古城的工程师,和造那座大庙的工程师,显然是同一个人,地道入口的式样,也是一样的。
费沙首先钻下了井,我也跟着下去,艾泊在最后。
不消多久,我们便到井底,艾泊和我一齐开亮了电筒。费沙道:“一具电筒就够了,道甬很长,要节省用电。”
我熄了手中的电筒,艾泊越过我,走在我的前面,那条道甬,和通向那座古城的一条一样,全是用大石块所砌成的。
古埃及人的工程知识,实是令人吃惊,而埃及民人的耐劳能力;更是令人难以想象。
当然,这条道甬的工程,还绝不能和大金字塔的工程相提并论,但已使人感到,那是一项奇迹了。
确如费沙族长所言,那条道甬十分长。
我们在道甬中走着,足足有四十分钟,在电筒的光芒照
下,我们才看到了一扇圆形的门,那扇门是黄金所铸的,金光灿烂,夺目异常。
但是那扇门,直径却只不过两尺,像是潜艇上的出口处一样,刚好可供人爬行。我一看到了那扇金门,便也将电筒打亮。
费沙回过头来,道:“在我们打开门之前,最好先戴上氧气面具。”
我们所准备的氧气面具,是和潜水用的一样的,连眼睛的部份,也有掩遮,因为从金字塔中噴出来的毒气,可能损及眼睛的。
费沙族长开始用力地去推那扇金铸的小圆门,艾泊帮着他,由于道甬太狭,我便只能在他们两人的身后看他们出力。
那扇金铸的小圆门,一寸一寸地被推了开来,终于完全打开了。
圆门一打开,我们三人都不噤陡地一怔。
因为,从圆门的里面,竟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声音,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听来令人
发直竖,不由自主,出了一身冷汗。
费沙族长并不是没有知识的人,他刚才还在向我夸耀他是权威、博士。但这时、听得那一阵凄厉的声音,他立即后退。贴在道甬壁上,不住发抖。
那种恐怖的声音,乍一传入耳中,我也为之
发直竖,那就像是在我们要去的金字塔中,有着千年未腐的木乃伊,这时正以这种可怖的声音,在
我们前去一样。
M.uJI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