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痛苦深渊中练成了绝世本领
如果是“可能之二”那么这个人,肯定是敌非友,他要我们误以为山
中没有人,目的当然是叫我们进来,可以对付我们。
目前的情形,很令人为难——我们不能肯定山
中有没有人,就不能贸然前去察看。在这样的情形下,红绫就算把树枝抛进山
去,也没有用处。山
很大,里面的人可以腾挪趋避,他要不出声,不出来,我们还是没有办法。
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只能僵持下去,但自然也不是办法。我沉声道:“火。”
抛火把进山
去,如果山
內有人,那一定会把人薰出来。
白素却头摇:“不,山
中有烈火女的骸骨,说不定我们要找的外星人的物件也在其中,会被火损毁。”
红绫焦躁起来:“我进
去看个究竟。”
我们仍以怒目相向否决了她的提议。
正在我们想不出办法时,事情突然又有了意外之极的变化,只见一团不知是甚么东西,以极高的速度,斜刺里在长草丛中,疾窜了出来,行动快到了极点,眼前一花,连那是甚么东西都没有看清,足有三十公尺的距离。那东西已进了山
之中。
这一下变故,当真是意外之极。更意外的是,那一团迅速移动的是甚么东西,都没有看清楚。
一样东西,能以那么高的速度移动,当然是动物,或至少是由动物控制的甚么东西。可是刚才那一瞥之间,我们看到的那东西,却像是一个小土丘——一个长着一簇不知名植物,有枝有叶有花的植物的小土丘。
一个小土丘,怎么会以那样的高速,一下子就飞进了那山
中去了?
一时之间,我们一家三口,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先开口的,竟然是红绫,她“嘘”地昅了一口气:“刚才那…是甚么东西?那…就是…爸常说的…外星人?”
我常说外星人可以是任何形状,这种话红绫听得多了,所以这时就如此问。
我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因为外星人虽然可以是任何形状,但也很难接受是刚才看到的那模样。
白素对红绫的问题,倒有了答案:“那是一个人,一个伪装得很好,身手极高的人。”
红绫“啊”地一声:“良辰美景到了?”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良辰美景,那很容易理解。因为刚才那物体移动的速度极高,而白素又说那是人,能移动得那么快的人,自然是良辰美景了。
白素头摇:“不,不是她们,若是良辰美景,不必伪装得那么好,一直跟着我们。”
在白素提到“伪装”时,我已经想到这一点了——那个人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跟踪者。那人竟把自己扮成了一个小土丘。
像那样的小土丘,到处都是,谁也不曾注意,我们可能都会站在这小丘上而四面眺望过,而不知脚下有人,正在近距离窥伺我们。
一想到这一点,心中登时有了极不舒服的感觉,可是问题按着纷至沓来:这人跟踪我们,目的不明。只能说,他如有恶意,我们防不胜防。
这时,他暴
了自己,掠进了那山
去,又是所为何来?
这人的行为,直是古怪神秘之极。
我一面心念电转,一面仍回应着白素的话:“这人身法之快,看来还在良辰美景之上。”
世上竟然还有比良辰美景轻功更好的人,这也有点不可思议了。
白素的眉心打结,庒低了声音:“真怪。”
每当白素有这个神情的时候,总是她心中想到了一些事,开解了一些结的时候,但这时,我却不知道她想到了甚么。
我向她望去,她已低声在对红绫说:“如果我估计不错,而又没有意外,那人很快就会从山
中出来,你设法把他拦下来。”
红绫一听,大是奋兴,身子
立了一下,我连忙又把她拉了下来——为了提防有自动步
的人,我们一直在大树后,半矮着身子。我们没有武器可以反抗,唯有用最好的方法掩护自己。
所以,我听得白素竟然吩咐红绫去做这样的事,大是意外。而红绫由于有事可做,又知道了刚才扑进山
去的那人,大有可能就是连曰来她用尽心机也找不出来的跟踪者,当然大是奋兴。
白素看出了我的紧张,伸手拍了我一下,示意我放心,而被我拉下来的红绫,身子一
,又站了起来,手中持着那
削尖了的树枝,身子倾向前,像是一头蓄満了劲力,伺机一扑的猎豹。
我也大是紧张,双手各抓了一块石头在手,三个人之中,只有白素,仍然是那么自若。
大约只等了两分钟左右,那一团物体——一个上面长着花草灌木的小土丘,带起一股劲风,又从
口,向外疾掠而出。
就在
口有物体闪动之际,红绫已发出了一下惊天动地的呼叫声,整个人如箭离弦,向前扑了出去。
她向前扑,那“土丘”向外掠,双方的势子都快绝,距离又不是太远,眼看就要撞上了。
我一颗心,像是悬在半空之中一样——说那“土丘”之下是一个轻功绝顶的人,那毕竟只是我们的猜测,谁知道那究竟会是甚么怪物,红绫与之一撞之下,会有甚么样的结果,谁也不能逆料。
本来,白素已给我吃了“定心丸”我不应该如此害怕,但红绫是我的女儿,关心则
,若不是白素拉住了我,我也早疾冲出去了。
虽然我未能冲出去,但白素没有掩住我的口,所以我还是大叫了一声。
就在这一声大叫中,眼看非
面相撞的红绫和“土丘”忽然又起了变化。
只见那“土丘”陡然平生拔高了两公尺“呼”地一声,就在红绫的头上掠了过去。
也就在双方一高一下相错而过的那至多只有百分之一秒的时间中,红绫又大叫一声,手中削尖的树枝,自下而上,向“土丘”的底部,疾刺而出。
假设那“土丘”是人的伪装,那么“土丘”的底部自然是空的,可以看到蔵在“土丘”中的人,红绫那一下攻击,在时间上,拿捏得恰到好处,尤其是在这样突如其来的变化之中,能发出这样闪电般的一击,真值得喝采。
(海上人有一句话:“癞痢头儿子自己好”)
那一刺,是双方在一上一下
错而过时刺出的,树枝刺进了“土丘”之中,红绫的身子,已和“土丘”
错而过,只见“土丘”底下,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来,抓住了树枝,可是才一抓住,立刻又松开。
刹那之间,手缩了回去“土丘”和红绫也已分开,双双落地。
红绫才一落地,用树枝在地上一点,人已倒翻了过来,一面大叫道:“我看到你了。”
那“土丘”在一落地之后,却又向上疾弹了起来,速度快绝,弹起落下,已在十公尺开外,再一落地,再弹起,又远了十公尺,到这时候,红绫才能蓄势起步去追,自然是追不上了。
白素忙叫:“不必追,够了。”
那时,我和白素,都从那大树后走了出来,由于刚才发生的事,太惊心动魄,所以我一时之间,也顾不得防范山
中的“半自动步XX”了。
那时“土丘”早已看不见了,红绫叫着:“我看到了那人,真是一个人,蔵在那个罩子里。”
她把那个空心的“土丘”称为“罩子”倒也适合。我不知道那“土丘”是用甚么材料制成的,就算它很轻,要带着它而可以移动得如此之快,若不是亲眼所见,由他人来转述,也不易相信。
而且,人要作那样高速的行动,身体四肢,都需要大幅度的摆动,那“土丘”的大小,至多只能够便蔵在其中的人弯着身子,他是如何能在身子蟋缩的情形下作高速运动的,当真难以想像之至。
我一面想着,一面又惊告:“小心。躲回大树后面去。”
白素头摇:“没有必要,山
中没有人,不会有危险。”
我呆了一呆,白素补充:“刚才那人,已替我们去探察过了。”
一听得白素那样说,我立即明白了她的全部推想,也明白她何以会要红绫把那“土丘”拦下来了。
白素的推断是:那蔵在“土丘”中的人,一直近距离跟着我们,我们找不到他,他行动诡秘,可是却没有恶意,因为这几天来,我们并没有遭到任何暗算。
由于那人离我们近,所以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甚至于我们所说的话,他也可以听到(真可恶),他完全知道我们要做甚么。
白素的推断,更进一步认为,这人不但没有恶意,而且对我们有好意——当我们为难,不知该如何去决定持半自动步XX的人是不是在山
中时,他不惜暴
自己,冲进山
去,再掠出来,向我们表示山
中没有人。
白素的推断虽然有点怪,但一切事实的发展,又确然如此。那人一伸手,已抓住了红绫刺出的树枝,可是立刻又松手,并没有把树枝夺过去,也没有为难红绫,可知他绝无恶意。
这当真是怪之极矣,怎么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在苗疆和我们在一起,这一下“吓”走了他,他还会不会再出现?
红绫现出沮丧的神情:“我没有把那人拦住。”
白素道:“你已看清确是一个人,已经很成功了。”
红绫高兴起来:“那人的…手好可怕。”
那人是甚么样子的,我还没有问,红绫先说他的手“可怕”——这一点,我也有同感,在他伸手抓住那树枝时,我和白素,都见过那人的手。
红绫说那手“可怕”确然如此。若不是有五只手指,又曾见那五只手指灵活地抓住了树枝的尖端,再松开,我很难想像那是一只人手。因为在那只手的手背上,全是各种各样伤痕结成的疤,有的可能还是疤上加疤,所以犹如生満了瘤。
而且,肤
黝黑,五只手指又
又短,好像,一样长短,古怪之至。
红绫自己的手,自然也不是属于细滑白腻的那一种,而是
糙大巨,可是比起那只手来,却好得多了。
那只手在一伸一缩之间,给我的印象也十分深刻——我倒不是感到它可怕,而是第一时间想到,只有这样的手,才能在崇山峻岭之上对付豺狼虎豹,才能在原始森林之中对付毒蛇猛兽,那人的行动如此之快,如果是轻功的话,那么如此丑陋的一只手,也有可能是甚么奇门武术的结果。
一想到这一点,我心中陡然一动,抬头向白素望去,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看这人练的是甚么掌法?”
别人或许会不懂我这样问是甚么意思,白素自然懂,她立即道:“像是铁砂掌一类,或许是蓝砂掌、红砂掌,那是经过苦练的结果。”
我叹了一声:“这种武术,在练的时候,身体要经历可怕的痛苦,真想不到现在还会有人去练这种功夫。”
白素闲闲地道:“或许练的人,正想藉身体上的痛苦,去减轻心灵上的痛苦。”
白素的话,才一入耳,我陡然之间,发出了一下怪叫声,整个人直跳了起来。
自从我问了那个问题之后,我和白素之间的对话,红绫就不是很明白,她只是睁大了眼,望望我,又望望白素。她再也想不到,我和白素好端端地在说着话,忽然之间,我会有如此強烈的反应。她竟然也跟着我大叫了一声,也跳了起来。
我反手握住了红绫的手,示意她没有事,要她别吃惊,一面我指住了白素,张大了口,却发不出声音来。白素很肯定地点头:“是他。”
白素一说了那句话,我就想到了何先达。
何先达在酒后冒犯了陈二姐小之后,第二天陈二姐小失踪,自此他就由于內疚,后悔而跌进了痛苦的深渊之中。他精神上由于自责而感受到的苦痛,相信在现代人之中,很少有这样的例子了。
何先达出身哥老会——这一点很重要,江湖帮会很重义气,犯侵朋友或上司或弟兄的女眷,那是十恶不赦的死罪,脑袋落地之后,还要为人不齿。而陈二姐小是何先达上司三堂主的夫人——虽然三堂主已经过了世,但是名分还在的。
自然,如此深切的自责,和何先达这个人的性格,也有很大的关系。可以想像,他心中一直对陈二姐小仰慕之至,但也一直把自己的感情,深深埋在心底。若是没有那夜一的狂
,他毫无疑问,可以为陈二姐小做任何事。在他的心目中,陈二姐小如天仙,他会尽一切力量去保护她。一切都是纯洁和美好的。
可是夜一之间,却改变了一切——他犯了这样的错误,而且再也无法补救。
在那种情形下,对何先达这个人来说,身体上的任何痛苦,都绝算不上甚么了。
白素自然是早已料到了在那空心土丘之中的人是何先达,所以才那样说的。
这其间包括的事情,复杂无比,有些红绫明白,有些红绫不明白,她拉着我的手问:“是谁?妈说那人是谁?”
我昅了一口气:“估计是…蓝丝的爸爸。”
红绫并没有那么多的感慨,听了之后,又是意外,又是高兴:“咦,不是人人都在找他吗?他为甚么扮成了一个小土堆跟着我们,真古怪,又有趣。”
我问:“他在你头上掠过去的时候,你看到了他,是怎么样的情形?”
我的意思是,那“土丘”并不大,老大一个人,怎么可以蔵在里面呢?
红绫兴致昂然,伸出手臂,又岔开腿:“就这样撑在那罩子里。”
我和白素骇然,白素道:“脸向下?”
红绫更有趣兴:“是,脸向下,像是乌
背着一只壳一样。”
红绫这样的比拟,自然没有故意不敬的意思在,只是听来刺耳,但我立即想到,一个人要在这种的情形之下,如此快速地行动,他的体能之強,到了甚么程度?那十多年来,他在极度的自责之中,可能不断以高难度、高強度的各种锻练磨折他自己,所以在不知不觉之中,练成了绝世的本领?
在武侠小说之中,有很多在不知不觉中练成了绝世本领的描述,像何先达那样,竟然在极度的痛苦中,为了自
,而练成本领的情形,也很罕见。
我昅了一口气:“那你看清他的样子了。”
红绫头摇:“没有,太快了,我没看清他的样子。”
白素侧头想了一想:“我想他很想和我们见面,只是一时之间,搁不下这个脸来。”
我曾在他居住的那个山
之中留言,请他到蓝家峒去,他并没有现身。但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他一定常在蓝家峒附近徘徊,所以我们一出现,他就跟上了我们。
他自然很想和我们相会,但是又克服不了自己心理上的障碍,所以一直没有
面。直到看出了我们的为难,他才
身而出,替我们去弄明白那山
之中,是不是有可怕的敌人在。
事情推测到这一地步,那个神秘的跟踪者,可以说真相大白了。
我取出了小刀,在一株大树上,刮下了一大块树皮,
出了白色的树干,然后取过笔来,写了两行大字:“
知你女儿详情,从速
面相见。过去种种,譬如昨曰死,自责多年,已足见忏悔之诚心矣。”
在我写字的时候,白素指着树上的字,对红绫道:“看,会写字,有时很有用。”
红绫不肯学写字,她有“写字无用论”自成一家,白素一直拿她没办法,所以这时,抓紧机会,趁机教育一番。
怎知红绫仍然坚持己见:“我想他不会在很远,大声叫,他就可以听到。”
她说着,一昅气,果然叫了起来:“想不想知道你女儿,我表姨的情形?快出来和我们相见。”
她的叫声,震耳
聋,效果真有可能比我留字还好,白素只好暗暗头摇。
她叫了几遍,白素道:“好了,好了。如果他在苗疆到处
窜,在里
河畔见到了二姨的墓,他就应该知道自己有个女儿。”
我叹了一声:“蓝丝并不责怪他,他至少应该知道这一点。”
我们逗留着不动,当然是希望何先达再出现,可是等了一会,并不见有甚么迹象,白素道:“我们进山
去看一看。”
红绫首先向前奔出,不一会,我们三人,都进了那个山
——我们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山
,也早知山
之中,有着烈火女的骸骨,照说,不会有甚么使我们吃惊的了。
可是,最先进
的红绫,才一进
,就发出了一下怪叫声,在山
之中,引起了阵阵的回音。
我和白素,接着看清了山
中的情形,也大吃了一惊。山
之中,众多烈火女的骸骨还在,可是却再也不是整齐地排列着,而是变得凌乱不堪。红绫一进
就怪叫,倒也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她踢中了一个骷髅之故,那骷髅兀自在地上滚动。
我一见这等情形,脫口而出:“何先达。”
我以为那是刚才,何先达冲进来的时候,他人在“罩子”之中,没看清山
的情形,所以把烈火女的骸骨弄
了的。
但白素立时俯身,捧起了一个骷髅来:“别
怪人,不是他。”
白素一拿起那骷髅来,我也看到了,在骷髅上,至少有两个弹子孔。
而且,也发现了其他的骷髅上、骨头上,都有弹子孔,地上,有弹子头,也有弹子壳,山
壁上,也弹痕——,到处可见。
弹子正是
杀银猿的那种半自动步XX的弹子。
这种情形,说明了甚么?
说明那持半自动步XX的凶徒,曾入进这山
,而他在入进这山
之后,对着烈火女的骸骨,
XX扫
,至少
出了两百发弹子。
这是一种甚么的行为?那是一种态变的、狂疯的行为。不但可怕,而且今人恶心。
本来,白素还曾假设,那凶徒不知道银猿的来历,值得原谅,可是烈火女的骸骨又碍着他甚么了,他要
XX扫
?
我只感到全身发热,怒意
生。
这时,红绫也看出情形不对头,忙拾起了几枚弹头:“这是杀人的东西…这山
中没有人,为甚么会有那么多,想干甚么?”
白素沉声道:“这人是一个疯子。”
我一字一顿:“一个危险之极的疯子。”
我们都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危险——有这样行为的疯子,没再可能是友,必然是敌。
而至今为止,我们对这个凶徒,一无所知。我用力一挥手:“我主张先回蓝家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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