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个灵媒的意见
黄堂又向白奇伟望去,他仍然不知道我们一再提及的怪事是甚么。
这时,我心中又有一种模糊的概念,而且,黄堂竟能在蜡像馆失火事件上,作出那出大胆的,近乎狂疯的,但是也是唯一的解释,这很使我对他另眼相看,我就用十分简略的叙述,向他说了一下白奇伟的经历。
出乎意料之外,黄堂听了之后,竟和白素有同一看法,他“啊”地一你一个人看到,就会邀请你去看,而不会用米端用的方法,嗯,你估计,参观蜡像馆的人一共有多少?”
我道:“推测不会太多,米端说,参观完四个陈列室的人,只有四个。”
白素叹了一声:“我竟然未曾看到,这真是遗憾之至。”
我表示反对:“我倒宁愿未曾见过…那情景…尤其现在想到…那可能就是当时的景象…我真是宁愿未曾看到过…。”
白素道:“看毕四间陈列室的人,一个自然是刘巨,另一个是你,还有两个——”
我道:“陈长青一定看完了的,还有一个是甚么人?你的意思是?应该和他联络一下?”
白素道:“是,听多一个人的意见,总是好的。”
我想了一想:“要联络他,不难,在各大报章上去登一个广告。”
那很容易做,第二天,各大报章就刊出了我登的“寻人启事”:“曾在一间奇特的蜡像馆中,有勇气参观完四间陈列室者,请与下列电话联络,有要事相商。”
报纸早上发行的,不到中午,就接到了一个电话,那是一个听来十分阴沉的男人声音,
极流利但是口音不纯正的英语,单从语音中,也分辨不出是甚么地方的人。
他在电话中,开头第一句就道:“我就是阁下要找的那个人,请问阁下是谁?”
我报了自己的名字,他“啊”地一声,语调在阴沉之中,显得有点奋兴:”原来是卫先生,那真是大好了,晚上我来拜访你,我的名字是阿尼密。”
我听得他自己说出了名字,感到很熟悉,可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是甚么地样的人,我正想再说甚么,那个阿尼密已挂上了电话。我咕哝了一句:“冒失鬼。”然后转过头来,问白素:”有一个人叫阿尼密,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白素皱了皱眉,把这个名字,重复了几道,才道:“这个人,好像是一个非比寻常的灵媒,是一个十分神秘的组织,非人协会的会员。”
经白素一提,我也想起来了,连连点头:“是,当我们在伦敦研究木炭中的灵魂时,普索利博士曾不止一次说过:“如果阿尼密先生在就好了。”
我续道:“当时在场的全是对灵魂很有研究的人,却又全都不以为然。那个金特甚至道:一个灵媒,有甚么了不起。可是普索利爵士却对他推崇备至。”
白素望着我,有点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听说,那个神秘组织,非人协会,只有五六个会员,也曾听说,曾有人要介绍你入会,结果被拒绝了,认为你不够资格。”
我笑了一下:“不必用这个来攻击我的能力,我是人,为甚么要参加‘非人协会’?听说,那个非人协会的会员之中,甚至包括了一棵树,一个死了三千多年的人,等等,怎能把我也算进去?”
白素昅了一口气;“前些时候,有一个十分神秘的人物,曾对我说起他们会员之中,有一个,是会发电的电人。”
我挥着手:“每一个人都有生物电发
出来,那又何足为奇!”
白素道:“不是微弱的要凭仪器才能测知的生物电,而是真正的、強大的电波。”
我呵呵大笑了起来:“那么,他可以去当一个发电站的站长。”
白素瞪了我一眼,我忙道:“我绝无轻视有奇才异的的人之意,只是我认为,我们现在要研究的事,比和一具发电机有相当功效的人,要有趣而且神秘复杂得多。”
白素淡淡一笑:“那个阿尼密,在世界无数灵媒之中,唯一能成为非人协会会员,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希望能在他的意见中,得到一点启示。”
我显得十分奋兴:“是啊,就算和他的谈话,一无所获,能认识这样的一个神秘人物,也极有趣,这件怪事,能导致有这样的收获,也算不错了!”
白素微笑着:“世上有趣的人那么多,哪能全叫你认识遍了!”
我用力一拍桌子:“最可惜的是上次,和亚洲之鹰罗开,失诸
臂,我看他也一直在懊恼。”
白素笑着:“别向自己脸上贴金了。”
谈笑一会,各忙各的,温宝裕打了一个电话来,问我在忙甚么,我反问他同样的问题,他的声音不是十分愉快:“忙着应付试考。”
我立即回答他:“那你就去忙你的吧。”
温宝裕又问:“陈长青鬼头鬼脑,到甚么地方去了,你知道不知道?早几天,他还竭力要我去参观了个蜡像馆,我没有趣兴,所以没有去!”
听得温宝裕这样说,我不噤相当恼怒,陈长青这个人,太不知轻重,这样子的蜡像馆,怎么能叫一个少年去参观?
我忍不住在电话中骂了陈长青几句,温宝裕却笑了起来:“大不了是
体黄
人像,少年人有甚么不能着的?”
温宝裕显然不知那蜡像馆的內容,我当然也不会告诉他真相,只是含糊以应,挂了电话。
我忽然想到:陈长青的行动,十分神秘,是不是他的行动和那个蜡像馆有关?
导使我有这个想法的原因是,陈长青着是有甚么重要的事,都会和我商量,尤其近来,他和温宝裕两入,一大一小,打得火热,就算不和我来商量,也会和温宝裕去商量的。
可是,现在我和温宝裕都不知道他在干甚么,是不是由于他一再要我和温宝裕去参观那个蜡像馆而我们都没有去,所以他才单独行动?
虽然有此可能,但是我也想不出他能有甚么行动,所以想了一想,没有再想下去。
到了晚上,自七点钟起,我和白素,就在家中恭候阿尼密先生的大驾光临.可是等了又等,一直等到十点钟,还未见有人来。
白素问:“他没有说甚么时间?”
我苦笑:“他只说是晚上,我想,不会迟过夜午吧?一过了十二点,就是凌晨,不再是晚上,那么,他就变成失约了!”
正说着,门铃声已响了起来,我立时冲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又高又瘦,面色苍白、神情在
森之中有着几分诡异的中年人,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那本来是十分普通的服衣,可是不知怎地,穿在他的身上,就十分怪异。
我立时伸出手去:“阿尼密先生?我是卫斯理,这是內人,白素!”
他和我握了手,手相当冷,握手的动作,也不热情,我心中想:这个人,会不会因为和鬼魂打交道多了,所以也沾了凡分鬼气,以致连他讲话的语调,都鬼气森森!
不过他举止十分彬彬有札.而且自我介绍,也不失幽默:“我叫阿尼密,是一个专和鬼魂打交道的灵媒。卫先生、卫夫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好朋友,普索利爵士!”
我忙道:“是啊!上次我们许多人,在普索利爵士的府邱和灵魂沟通,大家都十分希望有阁下在场!”
阿尼密却笑了笑:“只是爵士一个人想找我吧?其余人未必!”
我说的本来是客套活,想不到他竟然这么认真,这使我相当尴尬,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阿尼密立即又道:“爵士对我说过那次你们聚会的情形,那是一例十分特殊的例子,证明我们对于灵魂以一种甚么形式存在,所知极少,如果我在场,我就不必用任何仪器,就可以感觉到被困在木炭中的鬼魂,想说些甚么——这也是我和其他灵魂或灵魂学者见不同之处。
“我只凭自己的感觉。当时以算我感到了灵魂要说的是甚么,转达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金特他们都知道我的方式,所以我猜想他们不会
我。”
他的这一番话,不但消除了我的尴尬,而且也引起了我好大的趣兴,我问:“你的意思是,你和灵魂的接触,只是你个人的感觉,而没有任何可以令人信服的行动?”
阿尼密笑了一下:“是、我不会改变声音,也不会模仿死者生前的动作,不会用死者生前的笔迹写字,不会像一般灵媒那样有那么多花样。”
白素微笑着:“不过,你是非人协会的会员,就足以今人相信你是世界上最有资格的灵媒。”
阿尼密当仁不让地笑了一下,突然转变了话题:“两位都参观过那间蜡像馆?”
白素叹了一声:“很遗憾,我没有去。”
阿尼密但是感到有点意外,立即向我望过来。这人的眼神,十分深邃而生动,简直可以用它来代表语言。这时他向我望了一眼,我就仿佛感到他正在责问我一个问题,我也立时自然而然地回答:“我参观完,本来是一定会叫她也去看,可是接着,整个蜡像馆的建筑,就被大火毁了。”
阿尼密“哦”地一声:“是,我已经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个消息,”
他说了之后,顿了一顿:“卫先生,你有甚么意见?”
我道:“我感到了极大的震撼,这个蜡像馆,极之怪异,有一个人甚至认为那些陈列的人像、全是真人…”
我本来还怎告诉他更多我们的分析的,可是他在听了这句话之后,就迫不及特地问:”谁?这个人是谁?我要见他。”
我叹了一声:“这个人是世界著名的人像雕塑家刘巨,他已经葬身在蜡像馆的大火之中。”
阿尼密听了倒也没有甚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闭上眼睛一会,发出了“咯”地一声。
我又道:“我们经过研究,发现那蜡像馆根本不存在,建筑物在三十年前已被大火烧毁,这其间,可能有惊人的时间、空间转移的情形存在。”
任何人,听得我提及这么怪诞的问题,一定会大感趣兴,可是阿尼密非但没有趣兴,而且作了一个手势,阻止我再讲下去。
然后,他道:“我只对灵魂有趣兴,别的事,我不想知道。”
我和白素都有点愕然,他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穷我一生之力,集中力量去研究灵魂,只怕也不会有甚么成果,实在无法浪费任何精力时间去涉及任何别的问题,请原谅。”
我不噤有点骇然:“那么,阿尼密先生,你今晚肯和我们见面,是认为那蜡像馆和灵魂的研究有关系?”
阿尼密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这个问题,他只是道:“卫先生,当时你感到了极度的震撼,是不是?”
我用力点头:“是的,岂止是当时、那种震撼,至今还在,当然不如当时那样強烈,当时,我简直可以感到那几个身受者的痛苦。”
阿尼密又问:“你对自己这样的感觉,有甚么解释吗?”
我呆了一呆:”我看到了这种悲惨的景像,又知道这些人物是历史背景,自然会有这种感受。”
阿尼密道:“不,不,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有一种外来的力量,使你有这种感受吗?”
我有点迟疑:“我不是很明白、我看到了那种景象、那还不够吗?”
阿尼密摇着头:“当然不是景像令你产生震撼,而是另外的力量,灵魂的力量,痛苦灵魂的力量,影响了你脑部活动,使你产生了大巨的震动。”
我不是十分明白,只好向白素望去,白素也缓缓摇着头,表示不明白。
阿尼密十分机敏,不但他自己的眼神.几乎可以代替语言,连他人的一些小动作,他一看之下,也可以知道他人心中在想些甚么。这时,他不等我再开口问,就道:“我走进第二间陈列室,看到陈列着的人像,我就知道,那是受难者的灵魂,正在用他能发出的最強烈的力量,影响每一个参观者。雕像没有灵魂…”
他讲到这里时,由于我思绪十分
,一时之间无法接受那么多,所以急忙叫道:“等一等。”
阿尼密停了下来,我把他的话再细想一遍,有点明白了,我道:“首先,请先让我知道你对灵魂的简略解释是甚么。”
阿尼密道:“基本上,和你的解释一样:人在生时,脑部活动所产生的能量,在人死后,能量以不明的方式积聚和存在。而和灵魂
,就是使人的脑部活动,与这种能量接触。”
我深深地昅了一口气,表示这正是我的解释。
阿尼密又道:“灵魂,有时会和人主动接触,有时,是人主动和灵魂接触。有时,是人和灵魂无意间的接触。我进了陈列室,感到受难着的灵魂,正用尽它的可能在主动和人接触,把它生前的痛音,告诉参观者,使参观者知道他当时的悲惨、痛苦!所以,使参观者受到了震动。”
我和白素,又互望了一眼,听他继续讲下去。阿尼密叹了一声:“由于我脑部的活动,特别容易和灵魂有接触,所以我所感到的震撼,在任何人之上。我当时,咬紧牙关,全身冷汗直淋,才看完了四间陈列室!”
我仍然无法提出任何问题,因为阿尼密的话,又把事情带到了一个新的、奇诡的境界。
刘巨假设参观看看到的不是塑像,是真人。这已经十分骇人听闻。而黄堂和我们,又假设看到的,非但是真人,而且是通过了时空大转移的受难者本人!这种假设,简直已迹近狂疯。然而如今,阿尼密又说,他明显地可以感到受难者的灵魂的存在!这真是叫人说甚么才好!
过了好一会,在阿尼密深邃的目光注视下,他先问:“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有点口齿艰涩:“我正在试图明白。你说,雕像不会叫人震动,那是不是说,我们看到的,不是雕像。”
阿尼密道:“我认为我们看到的是真人。”
白素道:“既然灵魂用它的能力,直接影响参观者的脑部,那么,看到的是真人,或者是雕像,应该没有分别。”
阿尼密道:“我只说参观者看到的是真人,并不曾说真有甚么人陈列在那里!”
一听得他这样说,我和白素不噤同时发出了“啊”地一下叫出声来。
阿尼密的话,乍一听、浑不可解,没有真人在那里,参观者怎能看得见?
但是我和白素却一下子就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
人能看到东西,完全是由于脑部视觉神经活动的结果,只要脑部的视觉神经,接收到看到东西的刺
信号,人就可以看到东西,不管那东西存在与否。人完全可以看到实际上并不存在的东西。
白素忙道:“你是说,参观看一进了陈列室,陈列室中的灵魂,就使人看到了受难者当时受难的情形?”
阿尼密迫:“是,这正是我的想法!”
我的声音有点哑:“而实际上,陈列室中,根本甚么也没有?”
阿尼密道:“应该是这样。”
我苦笑着:“你当时就有了这样的结论?”
阿尼密头摇:“不,当时,我只是強烈地感到有灵魂的存在,我从来也未自有过那么強烈的感觉过,我感到灵魂正在运用它的力量,要人和它产生相同的、受难时的那种感受,它非但要让我们感到,而且也要让我们看到。据我以往的经验,灵魂只能在某种条件之下,偶然做到这一点,而不能每天在固定的时候做到。当时我只想到,可能那几个灵魂,生前脑部活动特别強烈,所产生的能量也特強。”
我道:“自然,他们生前,全都那么出色,而且,他们都在极度的悲愤痛苦中,冤屈地死去,他们的灵魂,自然也与众不同。”
白素突然低昑了一句:“子魂魄兮为鬼雄!”
阿尼密不懂这句辞的意思,我简略地介绍了一下,这是大诗人屈原的诗,说一个人的生前,如果是英雄人物,他死了之后,灵魂也是灵魂中的英雄。
屈原,阿尼密倒是知道的,可是他在听了我的解释之后的反应,却令我大感意外,而且啼笑皆非.他道:“啊,真想不到,两千多年之前,国中已经有人对灵魂有这样深刻的认识,啊啊,真了不起。”
我不想和他在这方面多讨论,忙道:“你肯定那一定是受难者的灵魂?”
阿尼密点头:“应该是,只差没有自我介绍了,我再一次说明,我在这方面的感觉,特别敏锐和強烈。”
白素问:”那么,后来你是如何得到这个结论的呢?”
阿尼密道:“当我离开之后,我下面走,一面在想,为甚么参观者的时间有这样严格的限制?是不是只有每天在这个时间,灵魂才能发挥它们的力量?一想到这一点,就容易有下一步的行动了。”
我立时道:“过了参观时间,进蜡像馆去,只要看到陈列室中甚么也没有,就证明你的想法。”
阿尼密点头。
我和白素异口同声问:“真是空的?”
阿尼密叹了一声:“要不是也有一个人要偷进去,而又
手
脚弄出声响,被馆主人发现,就已经成功了。”
我十分诧异:“还真有人那么大胆,敢在夜晚偷进那种蜡像馆去?”
阿尼密嗤之以鼻:“这个人,曰间和我参观完了四个陈列室,算是有胆气,可是晚上他一面发抖,一面偷进去,逃走的时候,要不是我拉了他一把,他早叫人抓住了。”
我和白素相顾骇然,失声道:“陈长青。”
阿尼密惊讶道:“他向我道谢时,曾自报名字,好像正是这个名字,你们认识他?”
白素笑道:“一个老朋友了,大约这件事,他认为十分丢人,所以没有在我们面前提起过,只是竭力推荐我们去参观那个蜡像馆,奇怪,他偷进去做甚么?”
阿尼密道:“不知道,多半是把他看到的认为是艺术至宝,想去偷上一个。”
白素说道:“后来你没有再去试?”
阿尼密忽然现出一种扭怩的神情,
言又止,才道:“没有,我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我和白素大是讶异,阿尼密为甚不敢,若是说他怕鬼,那真是笑话奇谭。阿厄密叹了一声:“由于我当晚,又有极可怕的经历,我听到了…听到了…”
他讲到这里,身子已不由自主,发起抖来。
我和白素都感到事情极不寻常。
他说“听到了声音”那是甚么意思?如果只是普通的”听到声音”他何以会有这样超乎寻常的恐惧?我们自然而然想起了白奇伟曾听到过的那种悲修的呼号声,难道他听到的是同样的声音?
我们都没有发问,阿尼密吁了一口气:“当晚,我想到,那些灵魂,用那么強烈的方式在和人接触,如果我试图主动和他们接近,应不困难,因为我是一个有这种能力的灵媒。”
我和白素,都自然而然地发出一下低呼声,的确,对一些十分愿意和人有所接触的灵魂来说,如果一个真正的灵媒,愿意和它们接触,它们应该会愿意。
我忙问道:“结果是…”
阿尼密干咳了一下:“使用寻常和灵魂接触的方法,我很快就有了感应,在陈列室中出现的情景,又出现在我的眼前。而且,陈列室中的一切没有声音,是静止的,而那时,不但有那种悲惨之极的情景,出现在我的眼前,而且,一切的声音都在、我听到如同昆虫一样的群众所发出的,几乎没有意义的呼叫声,听见肌
被牙齿啃咬下来的声音,也听了受难的英雄所发出的悲愤莫名的怒吼声,听到了刀割破皮
的声音,听到了刀锋切进颈际的声音…在所有的声音之中,最可怕的就是悲痛之极的呼叫,那几乎令得我…令得我…”
他徒然停了下来,面色更苍白.看得出,他是要竭力克制着,才能使自己不牙齿打战。
他略顿了一顿,才又道:“卫先生,那种情况,所受到的震撼,要比单看陈列室的景象,強烈不知道多少多少倍。”
我忙道:“我相信,我绝对相信。”
阿尼密苦笑:“当时我简直无法控制自己,那些灵魂向我展示他们身受的痛苦,我无法作任何其他方法的沟通,我简直不像是一个有经验的灵媒,而是像一个在偶然情形之下,和灵魂发生了接触的普通人?”
白素十分同情地道:“情形如此奇特,第一次,你一定在震惊之下,草草结束了和灵魂的沟通?”
阿尼密点头道:“是,而且,没有第二次。”
我和白素一起向他望去,神情不解。
他自嘲似地笑了一下:“我不敢再试了。一次试下来,我自己清楚地知道,我已经到了可以支持的极限,如果再有一次那样的经历,我不知道…自己会变成甚么样…要知道,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
体死亡之后,灵魂还无休止的痛苦。想想看,那些灵魂原来的生命,早已消失了几百年,上千年,可是,他们的灵魂,停留在生命最悲惨痛苦的时刻…我不知道再试一次会怎样,可是不敢冒险:我绝不担自己的灵魂,参加他们的行列。”
阿尼密的那一番话,把我听得遍体生寒,白素也不由自主,伸过手来,紧握住了我的手,我们两人的手都冰冷。
阿尼密对灵魂有十分深刻的认识,他所说的一切,也可以接受,那么,是甚么力量使那些灵魂继续受苦,难道另有一股力量,还在极不公平对付他们,使它丧失了
体生命,继续在无边的惨痛之中沉沦?天,它们生前,究竟做错了甚么?要受到这样的极刑?
这时,我又自然而然,想起米端在带领参观者入进陈列室之前所讲的那一番话来,那一番话,和阿尼密所说吻合。
沉默了一会,阿尼密回复了镇定:“我一生无数次和灵魂接触的经验,从来也没有这样异常的例子,这次接洽——应该说两次了,一次是在陈列室中,究竟是在甚么样情形下发生的,连我也说不上来,连曰来我正在深思,看到了你的广告,我还不知道登广告的是你,就已经奋兴莫名。”
我在他说话时,急速转着念,我想到了一件事:“你肯定两次接触,所看到的、听到的,全是一些灵魂通过影响人脑部活动而产生的?”
阿尼密有点讶异:“难道我还说得不够明白吗?”
我做了一个手势:“可是事实上,刘巨曾想用一柄锐利的小刀…”
我把刘巨行动的结果,在小刀上发现了有另一个人的血的经过,向阿尼密说了一边。阿尼密的面部肌
,在不由自主地菗动着。
我又把白奇伟在南美洲听到悲惨号叫声一事说了,并且告诉他,那“鬼哭神号”山
之中所发出的痛苦号叫声,可以传出好几十里之外,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可以听得到。最后,是我的看法:“所以,我认为,景象和声音,实实在在,而不是单单是脑部受灵魂影响的结果。”
阿尼密呐喃喃地道:“那…怎么可能呢?”
我道:“我们几个人研究过,其间,有你不感趣兴的时间、空间大转移的情况存在。”
阿尼密皱着眉:“我不反对你们有这种看法,可是我们強调的是,我绝对可以肯定,这些人的灵魂存在。”
白素缓缓地道:“我们之间的看法,并没有矛盾。由于我们是普通人,所以我们只看到了实际的存在。而阿尼密先生,你凭你超特的敏锐,感到了灵魂的存在。”
阿尼密表示同意:“的确,并不矛盾,但是发生作用的,主要是灵魂。”
白素笑了起来:“自然,就算人活着的时候,起主要作用的还是灵魂。”
阿尼密深深地昅了一口气:“在南美洲?令亲又去了?还有一个神秘的女人?我也想去探索一下,这件事,有着超越幽冥界的神秘
,我想深入探索,弄明白它。”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想你老远跑到南美洲去干甚么?只要再施展上一次灵媒的本事,和那些灵魂沟通一下就好了,又想弄明白事情的神秘
,胆子又小,那怪得了谁?
我们并没有说甚么、可是阿尼密已连连召手:“要是真可以第二次的话,我早已试了,实在是不能,那超乎我的能力之上太多。”
我望着他,跃跃
试。这种神情,不必阿尼密,普通人可以看出我想于甚么。阿尼密陡然昅了一口气,白素在这时候,却来到了我的身边,与我并肩而立,而且用十分坚决的语气道:“阿尼密先生,如果你认为他一个人不能承受和那些受苦受难的灵魂沟通,我和他在一起,可以增加我们各自的承受力量。”
阿尼密有点骇然:“你们…想要我做甚么?”
我道:“运用你非凡的通灵能力,告诉那些灵魂,我们愿意和它们沟通。”
阿尼密闭上了眼睛一会,才又睁了开来:“且容我一个人去静一静,想一想,反正那是晚上的事,我如果感到自己可以做得到,夜午之前一定来,过了夜午不来,两位不必再等,我不会来了。”
这是一个方式很奇特的约定,但阿尼密既然是一个奇人,我们要做的事,也是一件奇事,那也就不算是甚么。我们很慡快地和他握手道别:“希望你可以来,你所要做的事,只是代我们传达想沟通的意愿,并不需要你再和他们沟通。”阿尼密有点心不在焉地“晤晤”应着,而且,不等我们再说甚么,就急急辞去。
他走了了之后,沉默了片列,我才问:“你看他会来吗?”
白素叹了一声:“很难说,我倒不担心这个问题,而担心他来了,将发生的情景,我们可以承受得了吗?他是非人协会的会员,尚且在一次之后,再也不敢试第二次了,可是——”
白素一再推崇“非人协会”的会员的资格,可这一点,我有一定程度的反感,所以我淡然道:“那个协会,看来名不副实,我不相信以我们两人,合起来,会有甚么承受不了的情景。”
或许正是由于我的语气的漫不经心,所以听来也格外充満了自信,白素望了望我片到,忽然笑了起来。我知她在片刻之中,一定是想到了我们多次在一起,经过的多次超乎想像的一些厄难,想起了那些事,自然会觉得,只要我们在一起,没有甚么难关渡不过的。
刘巨和阿厄密的经历,加了起来,十分值得注意。刘巨证实了实验的存在,而阿尼密又肯定了灵魂的存在,这都是超乎想像的假设,但却是可以接受。
至于为甚么有这种怪现象的存在,看来只有和那些灵魂沟通的时候去问它们了。
我和白素都没有心思做甚么,我提议坐静,练气,这样的,可以使心境趋向平静,应付起心灵上的打击来,会格外有力。
余下来的时间,我们一直等着。
那天晚上,阿尼密并没有出现。
不过,在接近夜午时分时,他打了一个电话来:“今晚夜午前的约会取消了,可是约会仍然在,三天之后,我一定到府上。”
我听到他在最后一分钟推掉了,大表不満:“你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
阿厄密再回答,可是他的回答,却等于是没有回答:“在这三天中,我要做一些事,未做之前,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所以不告诉你们了。”
我有点不服气:“你曾说,那些灵魂主动和人接触,我想,没有你的帮助,我们若是集中精神,表示愿意与它们接触,多半也可以成功。”
阿尼密道:“哦,我不认为你们可以成功,如果这样,也就没有灵媒这个名称。人人都是灵媒了,我知道阁下的脑活动所产生的能量比普通人強烈,可以令得接受脑能量的仪器发生作用,但是灵魂不是仪器,自然不同的。不过…如果你要试一试,我也不会反对。”
我闷哼一声,不过阿尼密只怕没有听到那一下闷呼声,他话一说完,就立即放下了电话。
我和白素,一商量,决定自己试试,在书房,熄了灯,我曾有过召灵会的经验,大家一起指尖碰着指尖,集中精神,希望能使自己的脑部活动,创造出一个能和灵魂接触的条件来。
然而,一直闹到了天亮,甚么灵魂也没有感到,看来阿尼密的话说得对,除了希望他三天之后可以来到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要等上三天,自然相当气闷,不如说说这三天之中,白奇伟回南美的经历。
白奇伟回南美之后的经历,我们自然在相当时曰之后才知道。但这些事发生的时间,却是在那三天的等待之中,正确地说,是在那三天之中的最后一天半。前一天半,三十六小时,他全花在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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