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攻城奇法
我对他的计划,评价甚高,因为他居然想到了最难克服的一关。
在浓黑之中,根本无法认路。但是他知道,只要看到由那一大片“直立的水”所发出来的光芒,他就可以去到那片水的面前,这一点,反倒成了黑暗中有利条件。他在身边,带了数十块长着发光苔鲜的小石块,每当他感到转了一个弯,就放一块。
那水石块只不过指头大小,所发出的光芒,自然也微弱之极,即使是在浓黑之中,也不易引人触目,更何况这里本来就有这种苔鲜生长,只不过一长就是一片,至少也有巴掌大小,不像他放下的只有一点,所以,既不易惹人起疑,他自己又容易辨认。
他也知道,要等很久,那片“直立的水”才会有光发出,所以他小心地摸索着往回走。
这夜一,可以说是阿水一生之中,所度过的最漫长的夜一,当他终于看到在他前面,有一幅朦胧的光芒开始亮起之际,他知道自己有希望了。
然后,他终于到了“直立的水”的面前。
一直当他来到那一片水的前面时,他仍然不相信自己可以就这样走进水去,他先伸出了一只手,毫无困难地便揷进了水中,带给他全身一股清凉,当他缩回手来时,带出一些水花,在他的前面的水,竟闪起了一阵波纹,阿水不由自主地连退了几步——他怕那一大片水会忽然倾泻下来。
当然,那一片水若是泻上来的话,他就算退出几公里去,也一样会遭没顶之灾。那时一种全然无法想像的灾难。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在那“直立的水”附近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他试了两次,这才把身子慢慢入进水中去——这是一种极怪异的经历,一个人站着,横着入进水中去。
到了水中之后,他定了定神,闭住了气再把那半球体罩在自己的头上,双手紧抓住半球体的边缘。
我听他说到这里,自然而然现出了怀疑的神情,我不望别人,单望向冷若水,她是医生,应该知道我在怀疑的是什么。
她向我点了点头,表示我的怀疑合理。
于是问:“阿水,你知不知道海水有多深?”
阿水道:“我怎么会知道?”
我又问:“那你说,那片‘直立的水’有多高?”
阿水用手比了一比:“好高,至少有四五十层楼那么高,很高。”
我昅了一口气:“冷医生,那是说,海水的深度,至少超过了两百公尺。”
冷若水道:“只有更深。”
我道:“从深海中向上升,如果没有减庒的步骤,结果会怎样?”
冷若水道:“可怕之至,几乎立时死亡。”
我没有再说什么,向阿水望去,阿水没有开口,却是冷若水回答我:“事情极奇妙,那半球形的物体,可能是经过特殊设计,专为在海水中升降之用的,几乎七八百年之前,就已经有那么
妙的设计,真有点不可恩议。”
我不明白:“此话怎讲?”
冷若水道:“你听阿水说下去,就会明白。”
陶启泉揷口:“卫斯理,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
子太急。”
我怒道:“放庇,有疑不问,那还叫卫斯理吗?”
看到我真像动气了,陶启泉作了一个鬼脸,不再说什么。
阿水忙道:“我不知海水有多深,只知道我上升得很慢很慢,不论我多么努力蹬水,都只是一寸一寸地浮上去。我心中急极了,因为要是叫人发现,真不知怎么才好,我不知道何以会如此之慢,真是急死人了。”
我吁了一口气:“就是那慢救了你——究竟多久?”
阿水头摇:“我不知道,因为在还没浮出水面之前,我已昏了过去,在我昏过去之前的一刹那,我以为我已死了。”
我又向冷若水望去,冷若水道:“虽然级慢的上升,起到舒缓的作用,但还是对人的适应力的大考验,自然昏
是正常的现象。”
我对冷若水的分析,自然没有异议,但是对她说来如此轻描淡写,却也觉得奇怪。虽然阿水如今好好地在我们面胶,可知他必然逢凶化吉,但是当当时他人还在海水之中,就昏
了过去。其凶险程度,自然是可想而知。
冷若水知道我的心意:“一般来说,都要以将近水面之时,人才昏
。”
我道:“那生存的机会,也微乎其微。”
冷若水向阿水作了一个请他说下去的手势,阿水了昅一口气:“等我醒来的时候,已身在沙漠之中,身边滴水全无。”
我呆了一呆,想到他进一步叙说,但是他摊了摊手,表示一切就是那样。
我略想了一想,就明白了。
我沉声道:“会移动的湖泊。”
冷若水补充:“或是会移动的海子。”
我皱着眉:“阿水去的时候,和回来的时候,情形一样,都是通过一个会移动湖泊来去的,在那个湖泊或海子中,有一个通过,可以通向海底去。”
阿水神情茫然,陶启泉沉声谊:“看来,情形正是如此。”
我呆了片刻,不由自主摇着头,陶启泉说得轻松,事情正是如此。若果事情真是如此的话,那简单超乎想像之外,难怪阿水要被人当成疯子了。
陶启泉有点挑战的意味:“你不能接受?”
我昅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大口酒:“单是接受这个故事,井无可接受的理由,但是说到头,还是未曾说明白,你何以肯定那是成吉思汗墓——是那个壮妇对你说的?”
我最后一句,是望定了阿水说的。阿水的回答,出乎意料之外,他道:“没有人对我说过,我也不知道什么成吉思汗墓,是陶老板说的。”
我立时又向陶启泉望去,陶启泉向阿水道:“把那幅你画下来的战争图给卫斯理先生看。”
我没有再问什么,阿水又出了一幅画,这幅画比较大,陶启泉在我看画的时候,负责旁白:“这是那水底宏伟建筑物前,广场上那幅大墙上的浮雕,阿水曾说过,上面的浮雕是一场战争,他凭记忆,把其中的一些场面画了下来,请留意中间部份。”
我看着那幅画——那使阿水颇有绘画的天分,这画也画得极其潦草,不过,也还可以看出,那是一声长处城战。在中间部份,有很奇特的画面。
在城池正门,有许多士兵,地上有士兵倒伏着,看来已死。城上的守军,箭如雨下,还有大巨的石头向下砸去。城门紧闭,有不少攻门的巨木地地上,看来城门坚固,攻不进去。
这些都只是一幅普通的攻城图,并不足为奇。特别的是,在离城门不远处,有两株巨树上,被绑了绳索之类的画,把两棵树连了起来,那些绳索,由许多人向后拉,把两株巨树都拉弯了,在绳索中间,是另一株巨树的树杆。
两株巨树相距约有十公尺,这样一来,等于把两株树组成了个其大无比的弹弓,而另一株巨树,成了大巨的“箭”
从巨树被拉至弯曲程度来看,那些拉紧绳索的人,只要一起松手,那直径几乎有一公尺的大树杆,必然带着着雷廷万钧之力,前
撞去。
那巨树树杆,正对准了城门。
一看就可以知道,攻城的一方:要以这个匪夷所思,但是现成之极的方法攻城,那一定也是极其有效有力的一掌。
我盯着这虽然草率,但却很传神的画看,好一会不出声,在这段时间之中,我思念电转,想起了许多事,思绪极
。
陶启泉道:“你看这画,有甚么特别的意义?”
我昅了一口气:“毫无疑问,这是歌颂成吉恩汗用兵如神的煌煌战绩的。”
阿水大是佩服:“卫先生,你真了不起,一看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我伸手在脸上扶了一下:“我有一个时期,特别对成吉思汗的战功有趣兴,看了不少下史、野史和小说家言。我对各种传说,尤其有趣兴,甚至也相信了,成吉思汗笔下,真有一员大将,叫金九驸马郭靖。”
陶启泉指着书画:“我问了专家,几个专家都说出了这场攻城战。”
我道:“是的,这场攻城战,很是有名——”
那是一声有名的攻城战,成吉思汗无计可施时,看到城外有三棵大树,并列着,相隔不远,他灵一动,砍下了中间的那棵大树,在那两株树上,绑上了坚韧的牛筋,再令军中气力大的将士,撮牵牛筋,把大树当作功城的利器,果然一声之下,把城门功破,功下了央中府。
这一次战役,也成了西夏这个神秘国度的灭亡战。
(说西夏是“神秘的国度”并不夸张,这个在国中边陆地建立的家国,甚至有自己的文字,但是有关官的记载极少,至今不过八百年左右,西夏文字已无人有自己的能仪,当时有那个国度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也烟没无闻了。)
陶启泉又道:“这场战役,化为浮雕,竖在那建筑物之前,这是不是足以说明那建筑物是成吉思汗的隧墓?”
我点了点了头:“有这个可能——至少,那建筑物一定是为了纪念他的功劳而设的,若是旁人,如此优越,早已诛灭九族了。
陶启泉大是奋兴,闻声而起,一时之间,出不了声。
我要在好好地把事情再想一遍。
因为一切来自阿水的奇遇,阿水的奇遇,不但和成吉思汗陵墓有关,而且,也关连到了许多生活在海底岩
中的人。
假设那些生活在暗无天曰岩
中的人,全是当年陵墓建造者的后人,或是奉命守墓的后人,一直在海底岩
中生活,这件事的本身,已足够震古烁今,骇人听闻的了,再加上成吉思汗墓的发掘,说它是本世纪中人类最大的大事,也不为过。
不错,陶启泉可以动用的人力和财力,都极其雄厚,但当然不够,所以才想到要找大亨合作。
但,即使是陶启泉加大亨,难道够了吗?
或许,大亨连用他的关系,可以令有关的各国府政,或有趣兴参加的家国,也参加进来,那或者可以有成功的希望——一定要把这件事,看作是全人类合作才能成功的大事。
陶启泉见我一直下出声,就同:“你在想什么?”
我说道:“千头万绪,不知从何想起。”
陶启泉倒乐观:“自然得先把那个会移动的海子找出来,通道就在那个海子之中。”
我扬眉:“是海子,不是湖泊?”
在那一带的湖泊,有咸水淡水之分,一般把淡水的叫为湖,把咸水的叫作海子。”
阿水道:“是海子,水还极咸。”
我昅了一口气,正在等寻思那一带有多少个大大小小的不同的海子,陶启泉已道:“一共有五百七十一个。”
一听就知道,陶启泉在来找我之前,已经做了不少功夫,由此也可知他早已下了决心。
我道:“会移动的有几个?”
陶启泉一字一顿:“有移动记录的,只有三十六个,近几年来移动过的,只有三个。”
我昅了一口气、三个,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就算只是一个,也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陶启泉如数家珍:“这三个海子,一个是巴颜泊,一个是都鲁泊,还有一个是鄂伊贡泊。第三个不必考虑,因为距高太远。”
那两个海子都名不经传,我根本没有听说过。陶启泉拿出了地图来,指给我看,看它们的面积,大约是二三十平方公里大小。
陶启泉指着地图:“你看,在这两个海子附近是乌布沙泊,巴颜泊距离鸟布沙泊,只有一百公里,若说地下有水道相通,大有可能。”
我注视着地图,那鸟布沙泊很大,面积至少有两千平方公里,那是一个很大的內海。
我有点想不通:“如果说,阿水生活了几年的所在,是在鸟布沙泊下面,为什么不能直接从那里下水去,而要通过其他的海子?”
陶启泉道:“我没有说不可以,我只是假定阿水出入的通道,是通过会移动的小海子进行的。”
我又徐徐地喝了一口酒:“如果有先进的潜水设备,可以直接由鸟布沙泊下水?”
陶启泉道:“如果我们的目的地,真是在鸟布沙伯下面的话。”
我再昅了一口气:“你可知道,探测一个两千平方公里的湖底,要多少财力?”
陶启泉居然回答:“我找人估计过了,采用先进的声纳摄影,平均每平方公里的费用,约一千五百万美元。当然,实际可能不止此数。”
我第三次昅气:“老兄,这就是说,单是探测,就要大约三百亿美元。”
阿花猛然咕哝了一句:“那是多少?”
当然没有人搭腔,陶启泉一摊手:“这笔探测费,我可以负责筹措。”
我道:“你说得大客气了,我知道你一手就可以拿出来,但是你要知道,这三百亿美金,加上至少五年的时间——可能完全白费。”
陶启泉道:“时间是一年——特种人造卫星热测摄影,也可能帮助探测工作的进行。”
我道:“先假定了真有那宏伟的陵墓存在,但有鸟布沙泊下面的可能
,也只是几千分之一。”
陶启泉道:“所以,在进行之前,还要进行大量的研究工作,在一切可能找到的资料之中,去求证它在什么地方的可能
。”
我没出声,因为我知道这一方面的工作,历来不知道有多少人做过,但个个都是白费心机。”
我想了一会:“我可以拉拢你和大亨,还有一个人,你应该找一找。”
陶启泉一举手:“我知道,那人是盗墓高手齐白。”
我道:“是,是齐白。”
不单是因为齐白是“盗墓高手”而是这样的大事,若是我不设法让他知道,他会发疯杀自,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时,我已九成相信了阿水的想怯,因为像攻打中兴府的成吉思汗奇计,决不可能出自他的妄想,他是绝对想不出来的。
陶启泉道:“齐白这个人…如今在哪里?”
他只知道齐白其人,神出鬼没,绝不是说找就可以找得到的,即不知齐白大有奇遇,已经和
间使者李宣宣在一起,连他的生命形式,也有了改变。详细的情形如何,根本无法用人类的文字来说明。只好说他已脫离了“人”的境地,入进了“鬼”“仙”
结的境界,要找他,更加难了。
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对于成吉恩汗的陵墓,不论他的生命形式是什么,他必然仍有趣兴。
被陶启泉这一向,想起近几年来,我的几个
人,遭遇之奇,变化之大,不噤大是感慨——原振挟医生在无数的宇宙之中和时间的过去未来之间,不知所从、只在宇宙中,云深不知处。陈长青“上山学道”的结果,是舍却了
体,变成了鬼魂的单独存在,可是非但没有解脫,反倒更陷入了团境。齐白成了
间的使者,他和李宣宣在一起,自然快乐,但不知和
间的人,是否能相处协调。
这一切发生在
人身上的变化,都足以令人感慨,我喝了儿口酒:“要找他不难,而且必须找他,因为他对成吉恩汗墓,虽己下过功夫研究,他用的方法奇特之至一一到
问去找〈蒙古老鬼〉,了解情况。”
各人乍一听我如此说法,惊讶之至,我于是简略地解释一下——有关这方面的详情,在我一系列有关“
间”叙述之中,都出现过,当然不重复了。
齐白的行径,令得陶启泉更是反感,他一拍桌子:“我们四个人合作,一定可以在本世纪创出奇绩,使它成为二十世纪人类的三件大事之一。”
阿花又不明白地问:“另外两件是甚么?”
陶启泉“呵呵”大笑:“第一件,是我得到了你;第二件,是你得到了我。”
我下噤转过头去,不忍卒睹,冷若水也有同感,向我作了一个鬼脸。但是这一类话,当事人听起来,是不会觉得
麻的,阿花笑成一团,在陶启泉的怀中
拱,得意非凡。
冷若水道:“表示同意,陶启泉道:那好办,难的是,大亨和齐白——”
虽然信息由阿水传出,而阿水又是阿花的哥哥,但在陶启泉这样豪富的眼中,阿水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要安置他,自然再容易不过。
我道:“白素可以随时和李宣宣联络,大亨那边,当然由我亲自出马。”
陶启泉道:“太好了!大好了!人生真是奇妙,以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有刺
感的了。现在却一下子有了两件。”
这一次,阿花居然聪明了:“一件是你得到了我,另一件就是去找那个什么汗的墓。”
陶启泉大叫一声,竟然奋力把阿花的身子举了起来,一面打转,一面道:“答对了。”
阿花更是躯娇
颤,媚
不可言,陶启泉也哈哈大笑,乐不可文。
我看不下去,赶紧道:“我先告辞了。”
用“落荒而逃”来形容我离开的速度,并不为过。
回到家中,白素也恰好自外而归,我们一起进门.我已急不可待,把陶启泉来的经过,以及阿水的叙述,向她说了起来。
一迸书房;我就打电话给大亨,在我说了一半的时候,大亨来了电话:“真是想不到,有何指教?”
我直言真相:“有一个人想认识你,央我作曹丘,要请你赏脸。”
大亨笑道:“说得那么文雅干吗?是哪一位仁兄?”
我道:“陶启泉。”
他静了片刻,我忙道:“和生意无关,他想邀你合作,一起开发成吉思汗陵墓。”
大亨“呵呵”地笑了起来:“想和我合作,来掘我的祖坟?”
我也不噤笑了起来:“那不单是你的祖坟,而且是人类文化的宝库。而且,就算你不答应,也可以听到一个离奇之至的故事,不会有什么大损失。”
大亨慡快:“好,请他到我这里来。”
我道:“我请客,请你带女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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