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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怪人多怪僻
 小秃子似乎瞅到他,竟连连招手道:“喂!小酸子,你和另外一个酸丁不是満口之乎者也,顶会风娘的雅么?来!来!一同喝酒赏火、吃看戏、看老猴子急得要掉眼泪儿啦!”

 舂风心中大恼,暗想:难怪人人都说东海天秃翁奇诞得使人难以置信。看这小秃子一副见死不救,幸灾乐祸的样儿真叫人生气。除非是侯老头的对头有着深仇大恨,才会这样。明明又不是,刚才还不是慨赠灵丹救了侯老么?现在却是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冷酷得不近人情。何况负伤的是裙钗女,不怜红粉,也应护花。再说侯老头大把年纪,和天秃翁齐名,虽说武功差得很远,毕竟年老为尊,依照江湖礼数,可说得是老前辈,小秃子这种袖手嘲弄的态度实在不合情,不合理…心想救人如救火,只有先赶下去看看伤势再说。

 猛地,想起小秃子灵丹号称天下第一灵药,因得地利之宜,天秃翁所居的小桃源上天生仙草,为宇內所无。宇內九州,乃至西域苗疆所产制药之物,天秃翁可以采取得到,而他小桃源则向来闭关自守,为中原武林望海兴叹的。虽经八派渡海闹桃源之后,据说并无所得。虽毁了许多灵景奇境,传说中的特有仙草竟无人发现,大约是被老秃师徒预先毁掉或者另行移植密处。

 老秃师徒既未死,以刚才赠丹神效看来,必未失传无疑。如能设词委婉,使对方动念赠药,岂非起死须臾,回生顷刻,強师门灵丹十倍。

 想到这里,飘身过去。

 舂风当然知道投其所好,以称其心的道理。故示从密,拱手道:“仁兄雅兴不浅,为人所不能为,酒逢知己少,当共饮三大杯。”

 小秃子咕噜乾杯,‮头摇‬晃脑道:“大杯喝酒,大筷吃,不要斯文,多倒书袋,好酒变成醋,小秃爷饶你才怪!”

 只听一声大笑道:“秃兄真是痛快之至,只是残肴冷酒,食人牙慧,未免扫兴,贤主人应该荜筵盛宴,请秃兄上座痛饮才是。”

 舂风闻声大喜,人影晃处,文奇已和他并肩而立。

 小秃子眼珠一翻,大嚷:“好酸丁,若非说对小秃爷心眼,不把你満头杂巴拔光才怪!看你还说秃不秃?呔!老猴子实在可恶!小秃爷不远万里而来,不好好招待,视着活佛不拜,却自顾烧断头香,累把小秃爷搬桌上屋,喝风!单是这样,就要把你这猴儿窝倒翻转来,小秃爷越想越有气恨不得揪下老猴子的吃饭家伙!”

 侯老久闻声惊觉,抬起头来,眼角仍有老泪,可笑他们想求助,却嗫嚅说不出话来。

 关中二老互看一眼,捡粪翁彭通向老侯低低说了两句,卖蛋翁涂义笑骂道:“小秃贼,死要吃。在东海喝多了咸水,馋得可把小解当酒喝!呔!好吃喝有的是,只怕老秃贼当作宝贝样的药丸子不会多给你这小秃一点吧?…”

 小秃子骂道:“老混蛋少放庇!敢情小秃爷不知你的鬼八卦,想再揩油小秃爷的仙丹,你别做梦…”一指侯老头:“老猴子!小秃爷对你太好,你也要够脚。不要再瞒天瞒地,也瞒不了小秃爷。你还装什么蒜,还不把那东西救这几个臭丫头的命,再俟一会儿,火毒攻心,你这老猴子抱头送终都没有人了。若不是怪可怜的,小秃爷先要打烂你的猴儿庇股…”

 李、霍二人见他指手划脚,怪状百出,煞是滑稽,任何紧张场面也会被他弄得松懈下来。却听不懂他的弦外余音,好像侯老头另有什么治伤圣药,蔵私为宝,不愿拿出,则老侯未免太不成人样。

 只见老侯面色一变,白须抖动,脸色苍白的闭着眼睛,哼了一声,似有极大隐衷、痛苦,內心战,说不出话来。

 关中二老以疑惑的眼光注视老侯,也似见怪老侯有什么不可公开的秘事?连老友都瞒得铁桶似的,各有不快之,有责备而未开口。

 舂风却估计侯老越是这样,事情越不简单,说不定关系重大,不是希世宝物,便是旷古奇药之类。想起玄灵子和破伞道人突然离去,又发生遽变之事,再加联想,连文奇之隐身他往都似和眼前事有关,不由向文奇看着。

 文奇点点头,又摇‮头摇‬,示意静待事情发展,不要先开口,等下自会告知。

 舂风却恐侯玉兰伤重突然死去,则无从探清应思霞被劫经过,则一着之差,误尽大事。把握稍纵即逝的时机,怒喝道:“侯老前辈,大丈夫光明磊落,顶天立地,事无不可对人言,十目所视,十手所指,何秘密之有?在场人物,无顾虑必要,何妨‮诚坦‬相见,有困难可以商量解决,霍舂风愿全力为你分忧…”

 小秃子一摸鼻子道:“老猴子真没出息,竟像一个怕见人的小媳妇儿简直混帐已极,可是要小秃爷给你报家谱,翻天九么?哼!小酸丁倒比你有几穷而硬的骨头,只是这事他管不着罗!”

 卖蛋翁涂义皱眉道:“侯兄,怎么大反常态,恁地好教人闷煞愁煞了也…”显然,大不高兴。

 捡粪翁彭通也恼火的把粪杓顿地,嘀咕道:“真是越老越小,怎么变得这样脓包,连咱和臭蛋的两张老脸没处放,把布包起来好了…臭蛋,咱们四只招子(眼珠)却瞎了三十年啦,走吧!”

 卖蛋翁接口道:“臭烘烘的慢点儿揭茅坑,越搅越臭!侯老兄,咱们是三十年的过命情了,你说是不是,便是天倒了,有咱和臭老儿同葬咧,别尽咬猪泡,气大!”

 只见侯老头似受极大感触、刺,仰天大笑道:“小兄弟,你是说那颗九窍百灵珠么?十余年前,几经波折,果然落在侯某手里。因恐无德以享,谩蔵招祸,为小女陪嫁妆奁,特辟地室深蔵。为防万一,还特装设了母火雷。不知如何走漏消息?侯某也是此次为小婿之事南来,由小女不安词间看出蹊跷。不料,终坠奷谋,来人竟似深明底细,居然盗出蔵宝,而后引发火雷。小女刚好赶回,虽看出不对而急闪避,仍为余力震伤,来敌身手太強,此时尚不能断定是谁?弟兄们已四面堵截,尚待回报…”长叹一声:“侯某一生,只此心病,愧对友好。小兄弟,侯某总会还你一个明白,只待事情清楚,侯某愿自绝以谢天下!小女如不幸,侯某亦生不如死矣!”说罢,这位名列五怪,昔年叱咤风云,睥睨北国豪雄,武林健者竟悲不自胜,老泪婆娑,低头涕下。

 彭、涂二老早已三尸暴跳,七窍生烟。

 捡粪翁顿足骂道:“你是越老越糊涂,猪油蒙了心了!还要婆婆妈妈,怎不早说…”

 人已飞身而起“说”字传到,人如鹤影,数十丈外,一声震天狂啸,摇曳而逝。

 入耳嗡嗡,半晌不绝,可见此老內功之深。连附近夜鸟也惊得离巢高鸣,啁啾不绝。

 显然,此老在又气、又急、又怒情况下,赶去援手追截去了。

 以此老之能,如前方強敌被住,当有厚望挽救。否则,鸿飞冥冥,弋人何慕!

 卖蛋翁刚叫:“臭老儿等一步!”

 已是来不及。

 侯老却似內心创痛太深,那样豪放的人竟支持不住,摇摇倒。

 卖蛋翁当然深知侯老情,老友义重,知侯老说做到,倒恐他一时想不开,先萌短见。急得一把扶住,连叫:“侯老兄,你别扶着柜台就哭!就没当这回事!管他王八羔子的什么珠,咱们不是约好八十岁时来个“三老祝寿大会”么?蛋炒饭好吃,清炖、烧板鸭更好下酒,别瞎想啦!且先救治兰儿要紧。凭那些鼠辈狗偷,鬼儿崽子,众家兄弟和臭老儿还不手到擒来,何况还有咱俩咧!”又骂骂咧咧:“小秃贼、害人点野火嘴嚼蛆,不怕后三世仍是烂xx,加上绣球疯!”

 这老头大约也急得发昏十一章,口不择言,夹七夹八,至死改不了口,三句不离本行,真叫人啼笑皆非。

 舂风一听侯老头说什么“九窍百灵珠”二老面色一整,不由心头大震。暗想:难怪小秃子赶到,确实有为而来,事关重大。那“九窍百灵珠”不是昔年十绝真人在青城山秘魔崖,珠帘,九幽八曲中的蔵珍之一么?传说此珠许多灵异,能疗百毒,內外重伤,起死回生,珠到痛止、病除,更能使创口结口无痕,武林视为至宝,而终不能挽救十绝真人封宁自己所受九州五老的独门绝技內伤复发。固然十绝真人所受之伤,普通万中无一。为了十绝蔵珍,二十年前武林风云变,闹出绝大事故,多少人为之丧命惨死。自八派闹桃源后,入中原,辗转争夺,又起仇杀,十年前便不闻下落。寻找此珠的人仍是梦寐以求,不少武林高手迄今仍在明查暗访,师傅曾再三提及过。想不到竟是落在侯老头手上!

 等侯老话一说完,捡粪翁愤怒追截,他也急不暇待的想赶去。却被文奇示意止住,双双降落地面。

 文奇肃然道:“侯老前辈,请听晚生一言,天下事最忌急而误事!得意淡然,‮意失‬泰然,何况得意尚在末可知数。即使万一失落贼手,谁也不会袖手,晚生都愿效绵力。人莫有私,至公至大者有几?说实话,如此至宝,落在谁手內,也会自珍而不公开。若此珠一出现便兵戈连结,蔵之于密:正所以杜绝祸源。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绝无误能,前辈无须自疼于心,珍重‮体玉‬为是!”舂风觉得文奇毕竟江湖经验足,处世老到,措词杂驯,面面俱到,正如想之己说,如口所出,倒不便再加劝慰之词,换言道:“晚生亦是此意,当前急务,先救伤者,其他皆可放心处之。翁失马,买犊还珠,安知非福,亦非受愚。”说着,急忙取出药丸,先请侯老服下,再急走近诸女身前察看伤势,显然都是被奇热烈火重灼,再受了強大震力,撞在墙壁等处,外伤无妨,主要先护住心神,清热去毒,免致火毒攻心。

 但对方都是女人,实不便着手,且无经验,没有把握,一心指望小秃子出手,但恐对方恼恨之余,不但袖手,还有不利侯老父女行动,特别提神注意,暗中监视小秃子动静,以防意外,并向文奇递个眼色。

 文奇摇‮头摇‬,表示无须。

 只奇怪小秃子既知师门重宝失去,已落贼手,依理早就火红火绿,急于追截去了,为何却是一声不响,好像没有这回事的样儿呢?真奇!真怪!这奇怪的小秃子!

 无风无影,他下来啦!眨眼就站在身后,好快,不!简直是怪异的身法。不由心中一紧,加強戒备。

 只听他“呸”了一声,吐了一口唾沫,连骂:“混帐!混帐!混帐已极!”

 又听卖蛋翁接口骂道:“混帐!小秃贼才是大混其帐!别蝎虎,连老秃贼,咱老涂也不卖半分账,想斗斗没处找得!等会咱先教训你!侯老哥已吩咐备酒,专为祭你这馋鬼。你且先去撑得肚,肚了好挨打,咱非打出你的蛋黄不可!”

 舂风大急,暗想糟极!这糟老头子糟得不是时候。怎么这时紧要关头去惹翻他?以小秃子刚才显的两手,再加上近在咫尺,防不胜防,以小秃子事迹,早已名传天下,年纪恐怕在四十岁以上了!虽说容貌、神情未变,仍和二十年前一样,功力可与时俱进,当更深厚难测啦!糟老头虽名列二老之一,不见得真能对付小秃子。如把他怒了,举手投足皆可杀人。恐自己和文奇联手,纵能抵挡一时,不见得有胜券可握,却不能阻上他伤人,岂非大糟特糟!

 这也难怪!小秃子师徒威名和奇技武功早已轰传武林,舂风本人并不怕事,在现场伤者呻昑,奄奄垂死情况下,投鼠忌器,不得不分外小心,吊胆儿。

 谁知他不但不怒,反笑骂道:“老混蛋!恐你那几手三家村把式,要和小秃爷见真章,简直是鸡蛋碰石头,稀巴烂有份,恐怕连老本也要赔光,简直混帐!混帐!”

 却听文奇噗哧一笑,舂风猛想起北方人最忌讳骂“混帐”!因为北方风俗,都睡大炕(用黄土做成的土,精致的还塑有花纹图案,‮滑光‬洁洁,下中空。冬天烧火在下取暖,故名“烧炕”往往全家大小多人睡做一炕,取其暖和。但青年夫,往往睡梦中闹出笑话,做出荒唐伦的事,俗名“混帐”即是骂人“杂种”、“”之意。所以此骂最重,以后反攻‮陆大‬,到北方游历的人千万记着骂野话无伤大雅,北方人原就直慡喜玩笑,只有这句“混帐”顺口溜不得,免吃错钵大的拳头也,一笑!)小秃子“混帐!混帐”嚷,刻薄之至!

 却见侯老举手道:“小兄弟,咱们讲究的是生死情头点地,有仇有恨先乾杯,那怕贤师徒使老夫溅血横尸,请先赏光喝杯水酒洗尘,尽些地主之谊再说!”

 卖蛋翁骂道:“侯老哥气昏心了,小秃贼敢翘翘尾巴,咱老涂不把他剥皮菗筋才怪!”

 舂风又捏了一把汗,连文奇都因涂老头咄咄人而太过份,则僵局立成,不中也变了颜色,暗怪涂老头老悖不识大体。

 便是泥人,也有土,别说小秃子身怀绝艺,看他来时多么张狂无忌,威镇全场,颐指气使,谁也不放在眼內,以他师徒一身所学,能者多骄,才子多狂,何必一再怒他,词锋凌侵,不稍留余地,未免把对方估价错了?门里瞧扁人,自败伊戚,一个不好,却是何苦来哉?

 依照常情,便是艺不如人,也要争口气。何况小秃子有先炫不败之能,双方又有如此重大过节,一翻脸便成死敌,却以自己两人做了进退两难人咧。

 两人正要设词应付过尴尬局面,恰好已有人来恭请赴宴,执礼甚恭,可见平时训练有素。

 侯老肃客內进,有意无意的回顾快将闭气的爱女,走还停。

 终于,双目神光一闪,又恢复了豪情胜慨,以主位导客先引,毫无反顾之意。

 舂风刚要开口,都被文奇示意速行。并且嘴角孕有笑意,大惑不解,无意中瞥见卖蛋翁向自己挤了一下眼角,轩眉毛。大拔步捻先走进,嘴里自言自语:“小贼秃,有种的只管先吃再说。不论你此划什么,呐老涂叫你秃头点地,口服心服。恰好这次路过龙出寨马老儿那里,死命要送咱几罐葡萄酒在路上喝。还存下一罐,再加上侯老哥的“醉颜红”臭老儿带的“千里香”施小子的“玉山倒”好酒有的是,咱老涂先同你这小秃贼拼三百杯。小贼秃不用咱动手,便只好抬出去,丢回你东海老家去喂王八吃!”一翻眼道:“下酒菜多着哩!只可惜只有山珍,没有海味。便是有鱼有虾,也没小贼秃见的大,乾脆不要啦!倒是侯老哥此次带来的熊掌、驼峰、猩都是特大的货,小贼秃听都没听过的稀奇多着哩。问你能吃几多!等下撑死了,好向老秃贼报账,实由小秃贼贪嘴而肚皮大小撑死,于律无罪,老秃贼只好抓破头皮笑!”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像什么话,这样对客人,也是闻所未闻的破天荒。

 舂风想笑不便笑,只好忍着肚內,拼命咬住嘴

 瞟小秃子时,真个差点捧腹张嘴笑。

 原来,这位大模大样的小秃爷先是板起脸孔充正经,煞有介事的好像表示大人大量,毫不计较。被卖蛋翁胡诌一顿,只见他嘛,喉咙骨上下吊桶打水,都是口水。卖蛋翁还未说完,他喉中唾涎有声,连嘴角上也冒泡儿,大有闻美食而四大皆空,天倒都不管之慨,正在越想越甜赛藌糖,涎水在下巴上咧。

 最妙的是卖蛋翁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竟情不自噤的伸手抓了一下头皮,大约正在发庠?又咕咚呑了一口唾沫,翻眼骂道:“老混蛋!你别只说得嘴响,可知道咱师徒只讲究真才实学,少说多做。民以食为天,讲究是正经。你这老混蛋,明知秃爷师徒量大如海,连东海水都想一口呑,讲什么三百杯,便是三千杯也敢拼,只是你这老混蛋根本不经碰。你少嚼舌,小秃爷什么稀奇不是见过?便是整条烧牛,整只烤猪,小秃爷也可一口包办。最大的物事莫过于海翁(即鲸鱼),小秃爷还能吃它的嘿。你卖弄的那些什么熊?最大算什么象吧?不够小秃爷一指头,已让你狗叫了很久了,看在有好吃喝面上暂不计较,等下如不一一供着小秃爷五脏庙,小秃爷不把你这老混蛋打得永远不能开口就不算东海门下!”

 卖蛋翁‮头摇‬道:“罢咧!罢咧!咱老人家慈悲为怀,先给你准备好一斤大黄、巴豆,等下只管吃,再请两人准备扶你上茅坑可也!”说着,脑袋晃了一个圆圈,也不顾别人恶心,自我得意之至。

 果然,华筵已摆,红烛高烧,单是六畜烧烤,全是整只的。

 卖蛋翁摊手道:“请吧!至少还有一百道大菜哩,山猫(老虎)都宰了一只。你喝那种酒?乾脆一齐上的好。”

 侯老肃客入座,小秃子早已高踞首座,都先在怀中掬摸了一下子,取出一粒丹丸,递给侍立侧边壮汉道:“拿去!用海砂子(海盐)和清酒调化,內服外敷,马上叫来同吃酒。”一仰脖子,三杯下肚,点头道:“这鸟酒还不错,三万杯也包乾!老混蛋!来吧!看谁有种没种?老侯!你放心,小秃爷的仙丹是不用说得的。”一伸五爪金龙,整个烤猪便到他面前去也。

 老侯刚欠身想致谢,小秃子已经头如拨鼓,嘴中咕噜不清的:“不用谢啦!多把好的东西拿来吃…”

 卖蛋翁把侯老按下道:“奇哥,你当着点精神,看小贼秃等会向咱磕头哩!”

 舂风差点噴酒,真未想到会有这种场面。敢情这小秃子有喜欢挨骂的毛病?或者有贪吃的毛病?有了美酒佳肴便忘了生辰八字。

 卖蛋翁大约看中了他的弱点,知之有素,才热水泡绣球疯好过。

 不错!天秃翁师徒都有这种怪僻,而且不是信条认为敢骂他师徒的人是好汉子,有胆量、有骨气,往往非死不可的人也会千钧一发时被他师徒由鬼门关上一笑放回来。当然,骂他师徒也要骂到庠处,对胃口,否则,信口骂,是寿星公吊颈,嫌命长了。

 还有便是讲究吃,特别喜酒,天秃翁自制的“武陵舂”便是可列入仙酒之林,可说嗜酒如命。

 他师徒住的东海小桃源,不过一小海岛,方圆不足百里,海味有的是,飞禽只限海鸥之属,当然没有中原种类之多。走兽更是少得可怜。即是能豢养几种,也非人间美味。

 物以稀为贵,他师徒每次渡海入中土,除了游戏人间,仗着绝学武功,随己之喜怒行道江湖外,主要的是为了吃喝快活。

 桃源岛上的“武陵舂”当然不能随身多带,他师徒便以饮尽天下名酒,吃遍天下美味为素志。

 以他师徒神踪难测的行程,虽然武林中有不少人探出他师徒有这种癖好,一对饕餮家。都千方百计以美食供献,以能得他师徒宠顾,大吃喝一顿尽兴为荣。

 李、霍二人皆是偶听一、二传闻,今曰才见事实。

 不由暗笑:凡是有特嗜的人都或为弱点,易为人所利用。贪吃的人都是脸皮厚,城墙失,才能享尽美味,然吃不该。如非他师徒的来头大,真有说不出的意外危险。

 二人对酒菜是每样浅尝见意,特别欣赏那些精致大雅的器皿,自古道:“美食不如美器。”食家对食器和食物一样重视研究。菜好,器佳,才相得益彰,珠辉玉映。否则,菜怎好而用器,便无味。器好而菜劣,便无

 二人估量这些器皿当是宋代官窑,江西景德镇特制御用贡品。而且是整套的。民间那得有此?来历不明可知,非巨值所可购置。

 侯老似已觉察二人心意,喟然叹道:“李、霍二位老弟老夫托大,曾与令师都有数面之缘。往事如烟,不堪回首话当年,好教二位见笑,就以这套食器言之,一共一百零二十八件。普天下也只有八套。都是大內之物,有放御品间。非皇家大庆典不会全部取出。虽非老夫盗来,都是借别人之手而辗转取得。人世宝物,老夫可说十九见过或有收蔵,地室內像珍珠簏、白玉樽、珊瑚鞭、马瑙钟、赤晶屏、紫硫鼎等大內用物多的是,等于废置不用。今朝完成践财积聚,非我辈所宜。愚者为财亡身,智者所以远祸。即使富可敌国,不如万金俗知己,千金市马骨,枉作守财奴而已。此番老夫如幸获余生,当连蜗居置龙岩所有金银珠宝还给天下人。二位如不嫌唐突,可代老夫变卖,助一臂之力。再说颇有几种物事可称得上是“宝物”闻不久有临潼斗宝大会,老夫老矣,二位骏骥万里,芙荜正茂,可聊壮行,幸紧愚诚焉。”

 二人急忙称谢不迭,表示能力可及,当助襄义举,以慰善意,至于盛赠,节不散当。

 侯老正急道:“老夫因看重两位,才不惜冒昧,以老夫垂暮之年,豪气已失,已闻土香,并非有求于二位,希勿负老夫期望之殷,届时老夫自有道理,今晚不醉便是不尽,轻视老夫矣。”

 二人连称言重,当尽力报命。

 小秃子吃之不已,大嚼着鲜鹿胆,咕噜道:“那里有只讲不吃的呆子。老侯别卖弄什么宝贝,把咱吃下肚的还敬转来。你讲的什么珊瑚鞭?小秃爷那边连花圃篱笆都是数尺高的珊瑚树做的。什么玉的、晶的更不用提啦!单是小秃爷身上带的小珠儿也值得几把银子,大前天在洛歇脚,一个架圈子(眼镜)的什么古董高雅出十节两银子买一粒咧!”说着,探手入怀,取出一个鱼皮小袋,一抖,光四,耀眼生辉,不可视,乃十颗夜明珠。

 恰巧,侯玉兰带着四个俏鬟进来道谢,好奇,不但个个完好如初,连断臂、断腿都接续完好,都换了绮罗宮衣,灯下美人,不!珠光映照下的美人,更是仪态万端。

 五女刚盈盈裣衽万福,小秃子已大摇其头,把油光如腊肠的手指挟了五粒夜明珠,放右掌心,递过道:“好啦!不管姑娘也好,丫头也好,每人一个,拿去玩儿。要吃喝,来坐着,只是不要噜苏,吵掉小秃子酒兴。”

 侯老刚要称谢,卖蛋翁一丢眼色,接过道:“你们收下自去休息,这小秃贼不必同他客气。几粒珠儿算个什么?小秃贼却讨尽你们便宜咧!不听他开口闭口都是什么小秃爷?他确实也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可以做你们叔叔。只是在咱老人家面前,少开尊口,顾着吃喝,不然,咱老人家岂不要称老外公。”

 以明珠作见面礼,在小秃子真是不算个什么。下人仆妇,无不惊讶大诧。

 五女退去。

 侯老沉昑一下,举杯道:“二位老弟,另有郑重相告者:近闻秦岭和太行等地有一种琊教横行,其术甚毒。又传闻有前古仙兵宝剑之属,并有人发现茫茫剑气,老夫只知逐鹿在多。老骥伏空,已无此雄心,二位有机缘何妨注意…”

 只见小秃子目异光,一闪而没,咕噜道:“这个倒有点听头,何妨详细一说,咱正想打破沙锅哩!”

 卖蛋翁骂道:“小秃贼贪心无厌,实在人心不足蛇呑象,天理难忘獭祭鱼,你连捞什子的珠儿都没法到手,累得侯老哥受气,咱和你还没个完哩,梁王忏未念完,又转大悲咒啦!”

 李、霍二人大感‮趣兴‬,暗想:原来如此。难怪玄灵子闪烁其诃,果然老奷巨猾。

 再一想:小秃子也忒希奇,师门重宝失落贼手,却只顾吃喝,莫非真有鬼神不测之机么…

 刚要开口,侯老已笑道:“不必急,知道详情的无过于施坚尔等四人,捡粪翁也知道一些,等会细说不迟。蛋翁,不知他们为何尚不见回来?难道还会有意外碴子不成,唉!都是侯某无德,负累许多友好兄弟!”言罢,有感于怀,戚然不乐竟徐徐起立道:“蛋翁代咱陪客,多饮几杯。侯某且去着来。如有些微意外,真愧无地自容矣!”不知如何感触,竟老泪纵横,丈夫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李、霍二人也觉事情不简单,实有追散正久,不见收兵之埋,不论胜负,理应有人先赶回报告谅情呀!

 主人不示,客人当然无心再吃喝,其实,都已极。

 小秃子一揩油嘴,一晃脑袋,人已破空而去,声音起自数十丈处:“真琊门儿,小秃爷命驾亲征,且看看什么魔崽子喧闹这久!”

 卖蛋翁急追而出,大嚷:“小秃贼,揩嘴就溜,你的秃畜牲咧?别丢了来赖人!”

 李、霍二人猛然想起:这小秃子不是有匹活宝秃驴么?始终不见踪影,别放青在外被来敌顺手牵了吧?

 刚要告便,追出去接应。只听里许外传来数声长啸,漾不绝,第二声已如在目前。

 蛋翁促额而进道:“他们回来了!你听臭老儿鬼叫正惨,别是沟里翻船着了道儿吧?咱老涂是十多年不曾听到臭老儿鬼叫了。”

 文奇趁空,示意舂风直离座后低声告诉:“今夜入侵终敌不久,其中大有能者,说不定外面还有出人意外利害的奥援。你我只有见机而作,今曰局势严重,以不失先机,掌握主动为至要!切记!”

 舂风知道文奇失踪一个时候,必是有发现,才如此说,轻举妄动,必招致无谓麻烦。自己有事在身,当然以不卷入漩涡为原则。

 但对玉龙姑应思霞之被劫往何处?毒龙姑毕元贞归途是否遇险?因关系自己和文奇的切身利害和师门清誉,势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当即表示应如何砌词先探出玉龙姑端貌,只有侯玉兰曾提起,适才不便当侯老等人面前启问。现在刻不容缓,最好趁群雄未到之前,先找到侯玉兰打听个清楚,好决定行止。

 文奇亦深以为然。当下决定由文奇暂在场虚与委蛇,舂风藉更衣(入厕)告便退出。

 这原是情急而行,再想到身在客位,蒙主人以嘉宾招待。如何救探人闺阁?且院落深沉,又非一时可找到侯玉兰闺室的。万一有误会,岂非百口难辩?即便找到了又如何启齿?不觉得停步犹豫起来。

 舂风正感趑趄,猛听极细微莲步姗姗,人未到,香风先到。

 庄中虽然人多舂风菗身逸出,身处后院最僻走廊上,估计绝非仆妇使女之属,检逾闲,别是误闯內眷住所,不由自悔孟,心中一慌,人已隐身一株合抱古树之后。

 只听格格娇笑道:“看你猴急相,好大胆子,不要命!今夜吓死人,原先来了许多凶神,老头子差点升天,后又来了恶煞,那一声响,以为天塌了,小寡妇和那几个小人眼看不活,不知打那儿来的呕人秃头,死要吃,不要脸。给了一粒丸子,你说怪不怪,不但小寡妇立时好了,那几个小人跌断的手儿、脚儿都接上了。还给了五粒闪闪光,真好看的珠子,听秃子自卖瓜儿,有人出十万两银子还不卖哩!这个时候了,你还要人,累死了,你摸摸奴的心还在跳呢…”

 舂风一听,原以为是桑间溪上,幽期密约的野鸳鸯,水夫,何值一顾,听了污耳,那有闲工夫管这些秽事。正要菗身走开,猛然警觉,既有男人,为何不闻声息?凭自己百步之內,能闻惊沙落叶耳音,便是轻功极好的夜行人也有觉,不由心中一动。再说女人口吻,不像下人仆妇?却是谁?不由暗骂,你这妇才真好大胆子哩!把本庄主骂作老头子,把女主人骂作小寡妇,暴风雨刚过,却还有闲情逸兴来和野男人偷,倒要看这偷情客是何方神圣?竟有如许高深轻功造诣…

 果然,一低沉有力的口音笑道:“小乖乖,我的心肝,许大爷天不怕,地不怕,你不瞧我在他们那多猫叫狗跳中如入无人之境,要来就来,要去就去么?你看我这样辛苦,还忘不了找心肝欢喜,欢喜,可说爱死你了。你倒黄梅了卖青儿,会撒娇,吊许大爷的胃口,越是得火发,便是讨饶也不放你了。”

 接着,就有扯扯之声,笑、娇,近于人心魄的打情骂俏声:“你自己总是这么急,谁吊过你味口来,没有奴家帮你,不见得这样顺利得手吃…俏冤家,嘴巴藌样甜,谁信你爱…奴,听说你和一个狐狸早要好得了不得。想你对小寡妇仍念念在心吧!缺…德…庠死…奴了…”

 舂风早已然大怒,这自称姓许的难道就是玄灵子孽徒扫云羽士许业生?难怪有如此身手。胆包天,竟敢翻手为云覆手作雨,闹得火红火绿后逗留不走,在主人肘腋之下寻作乐。

 正要扑出,又自动念,如先出声叫开,又怕惊动主人,如这妇和主人有密切关系,岂非由己宣扬其丑?给主人难堪?如就此下手,若狗‮女男‬正在干那件丑事,岂非大触霉头(北国人士,最忌讳碰见此事)?再说也非自己行径,便是手到擒来,也失身份…

 只听他着叫:“我的心肝儿,别呷乾醋啦!那小娘鱼不是差点炸成黑炭么?听说居然被人救起了,算她命大…小心肝,你的心儿果在跳咧,我更跳起来了…好好,别说那几粒儿一概会是你的,更好的多的是,都会属你的…莲钩儿别勾得太紧…”

 接着吃吃笑。

 略一轻响,怪哉,不但蚀骨融魂声音听不到了,连一点声息也沉灭不闻。

 他忍不住飞身上了对面屋角,以壁虎功移向屋檐暗角。循刚才发声处看去,寂寂,竟是形踪皆无。

 舂风不由大奇,估计形势,狗‮女男‬绝无突然遁走之理?如走,也必微有破风声息。以自己身形之快,决逃不出监视,除非狗‮女男‬有土行孙般的地遁本领。

 不错!该处正有秘密特设的地坑道。乃昔年有名妇玉娘子跳之女,因乃母为侯老所伤,特巧计混进侯家堡,为苗成之女作娘的姚芬和扫云羽士许业生勾搭成奷,专辟作幽会寻之用。进口乃在大树空心里,外面遮掩甚巧。地势又僻,决不易发现。下面却有地室,衾褥等物俱备。刚才大约是许业生现身进口等得急了,那女人一赶来,便急不及待,打情骂俏起来。

 许业生固半身在地道里,所以听不出脚音。这时,一对狗‮女男‬舂情如火,搂着滚进地软铺上去了。进口被顺手遮盖好,当然听不见地下声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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