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节
推开通往顶楼的门,一阵风吹入阴暗且満是灰尘的楼梯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干燥泥土色的天空;高楼大厦的身影彷佛陷进乌云中。我打工的拉面店和探侦事务所就在这栋只有五层楼高的建筑,虽然只有五层楼高,风景还是差満多的;和从地面上看到的模样以及在学校屋顶上看到的景
都有所不同。
“鸣海,别呆站着。快点去看花盆的情况。”
话声刚落,我就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向狭窄的屋顶踏出一步,环顾没有任何东西的光秃水泥地后回头询问:
“到底在哪里啊?”
爱丽丝身旁夹着小熊布偶,穿着水蓝色的睡衣、肩膀上披着黑色的
线披肩,正以这样一个奇妙的模样指着楼梯间的天花板。
“就在这上面。这里的光照最好。”
“咦…?”
位于楼梯间的外墙部分上钉着以ㄇ字型扒钉排成的爬梯,爬上狭窄的水泥屋顶,只见上头摆満了细长的塑胶盆。塑胶盆中的泥土上可以看到植物的茎和叶错综
绕,长満晶莹剔透的火红果实——是草莓。
“长出来了、长出来了!已经可以吃了。”
我弯着
透过腿两之间看向门口并向爱丽丝报告,而她则递了个铁盆到我面前。
“那你就把它们摘下来吧,顺便整理整理剩下的
茎叶。你不是号称园艺社员吗?”
一不知是否因为明老板照顾得好,可以算是大丰收。全部加起来应该有将近一百颗吧?我一边小心翼翼地采收,一边询问站在脚边的爱丽丝。
“喂,不是说今天是发薪曰吗?为什么还要采草莓?”
这个身着睡衣的小个子女孩,就是我那自称探侦的老板。今天一放学我就来到NEET探侦事务所,她说要发给我身为探侦助手的第一份薪水,所以我才跟着爬上屋顶。
“什么为什么?那些草莓就是你的薪水。”
我差点从狭窄的屋顶上摔下去。上半身倒吊在半空中,好不容易抓住水泥砖角才没掉下去。
“小心点!如果钢盆掉下来,好不容易采到的草莓就毁了!”
眼前头下脚上的爱丽丝正在生气。拜托你也担心我一下吧?
收割完所有闪烁着红宝石光芒的第一份酬劳,我爬下屋顶的地面;爱丽丝则盯着装満草莓的钢盆
出一脸陶醉。
“光想着这些就是你的薪水,就让人感到更加甜美。今年应该如何吃它们呢?无论如何,你先将它们的蒂给摘下吧!”
“喂,等等!这是你要吃的吗?”
“因为你看起来对这些草莓不是很満意啊。”
“不是这个问题吧…”
差点就认真了,问题是我并不想拿草莓当作酬劳啊!
“你不是有现金收入吗?为什么给我草莓?”
“真是的!眼前満是足以和数以万计繁星匹敌的美丽生命果实,你居然只想要冷冰冰的货币?这世上有许多东西是无法以金钱购买的啊!”
“草莓就可以用金钱购买啊!”
爱丽丝从布偶身上拿出一个咖啡
信封,啪地一声贴在我脸上,顺手将我手中的钢盆抢走。
“恭喜你,如此一来你就成了受雇员工,即使离开学校也不必成为尼特族了。暂时是这样。”
什么跟什么嘛!直接乖乖
出来不就好了?我坐在门边的楼梯上,数起信封內的金额。这份薪水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多,拿这么多钱,真的可以吗?突然觉得时薪才七百圆的拉面店打工实在没有意义。
“不要太在意,因为我赚得比你更多。”
爱丽丝蹲到我身旁。
“不过是个尼特族…”
“我不是经常跟你说吗?当尼特族和自己当老板并不矛盾,因为它的定义就是如此。”
“为什么要下这么复杂的定义呢?”
由于爱丽丝从近距离直视着我,使我的心跳得好快,不好意思只好将视线转向水泥地。
“…尼特族这个词源自英国,你知道吗?”
爱丽丝开始轻声解说,我则点头回应。
“1999年,隶属于英国內阁的消除社会孤立小组调查报告中首次出现这个词,当时的提案目的在于『给予16至18岁不受教育、不受雇用、不受职业训练者一个新机会』。大致上的
程就是
算出符合该项的国民总数并分析其原因、推演出解决的方案。你懂吗?首先必须算出人数。因此不须考虑未満18岁、并未受聘雇却有收入者,此种极少数案例,应该说根本也无法估算吧。如果#席德。维瑟斯(旁字:SidVicius)(注:英国庞克摇滚乐团『SexPistols』的贝斯手)再晚四个半世纪出生,大概也会是个尼特族。”
我和爱丽丝一同遥望着大概也会连接到英国的阴暗天空,而我则短暂冥想着早在我们出生以前就死去的那位庞克摇滚乐手。
“这个词汇的定义传到曰本后有了些许的变质,但本质却是相同的。就如同旧约圣经但以理书中所述,我们都是『#被数算(旁字:弥尼)、#被数算(旁字:弥尼)、#被量秤(旁字:提客勒)和#被裂分(旁字:乌法珥新)』的,先被分类后人们才被迫去推测其理由。然而我们并非基于某种理由而被分类,所以这个名词也不过是贴在书架上的标签,并未拥有字面意义以外的魔力,不过是如此…”
爱丽丝站了起来,右手捧着装有草莓的钢盆,左手抱着小熊布偶。有如冬天结冰河川般长长的黑发沿着肩膀滑落,温柔的微笑绽放在白雪的肌肤上。
“所以我才会选择这个词汇——用以定义自我的#四字母圣言(旁字:Tetragramation),一个让手无缚
之力的我可依靠并站立的国名。在空虚中铺上一层土,使其成为能够栽种幼苗的基石。”
爱丽丝再次紧盯着我的脸,我马上意会到她是在等我的回应。我叹了口气,摇了头摇。
“对不起,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爱丽丝再次
出微笑并走下楼梯,任由一头乌黑的长发舞动。
“不懂也没关系,这也是你会待在我身边的原因之一。你大概根本无法想象,不过你的愚昧和神经大条曾是支撑我走下去的力量。”
嗯…这到底算是在夸奖我还是在消遣我啊?
“当然是两者皆是。”
“我知道啦!”
将草莓拿到一楼的拉面店,明老板帮我们作了些草莓果酱。
“这品种比较酸,所以适合作果酱。”
明老板一边说着一边将锅子加热。先在摘除花萼的草莓上撒上大量砂糖,利用渗透庒让果汁
出,最后只须再稍微加温。听说重点就在不要搅拌、留下颗粒。
明老板是我打工这家“花丸拉面店”的年轻女店长,身着挖背背心
白色绷带,这副打扮与其说是厨师还不如说是黑道大姊头。话虽如此,她制作甜点的功力却是职业级的。其实早已到了营业时间,身旁还有一锅滚烫的面汤正在沸腾;拉面店的厨房却弥漫着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这样没问题吗?客人会跑掉吧?
“老板,我想吃刚煮好的。”
爱丽丝坐在位于厨房后面高出一阶的走廊上,一边说话还一边不停晃动双脚。这家伙其实是个茧居族,像今天这样跟到拉面店来其实是很稀奇的。原来她这么期待这些草莓喔?
“刚煮好的果酱好吃吗?”
“大概是任凭你找遍所有词汇都无法形容的好味道。”
结果确实如同她所说。没想到她居然将果酱淋在温过的优格上吃,草莓的汁
扩散在纯白无暇的白色平面上,看起来非常漂亮。
“原来温的也这么好吃…我以前都不知道。”
“你现在终于知道我不得不敞开自己的城门,在这儿等待的理由了吧?”
爱丽丝的挑食习惯是超乎想象的,但她似乎还満喜欢吃甜甜软软的东西——例如明老板做的冰淇淋等等。
“这应该就算鸣海的薪水了吧?真是帮了我个大忙,原本这个月手头有点紧。”
明老板在我正要将优格送入口中时说这些话,害我手里的汤匙差点滑掉。连你也一样吗吁
“请你确实付我薪水!我可是很认真工作的!”
“知道了知道了,待会儿会帮你放到瓶子里头。”
拜托不要再提果酱的话题了!
不过,明老板还真的帮我把果酱装入瓶中。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装韩国泡菜用的大口空瓶,另外一个则是装过笋干的小瓶子。
“这些没办法放很久,要尽快吃掉喔。”
“为什么有两瓶?”
“小瓶当然是给彩夏的啊。”
爱丽丝从旁补充。
我将到手的瓶子直接放到腿大上。
虽然很想看看爱丽丝和明老板的表情,但一看到她们的手指映入眼帘,我就马上将视线转回自己脚边。
“你拿去给她吧!这样不就有借口把她带来了?”
明老板以一种事不关己的口气说道,她可能没有发现我有稍稍地点头吧。
彩夏。
一个过去曾经在这家拉面店打工,也曾经是我朋友的女孩。她从学校的屋顶跳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现在却又回来了。
如果说这就是所谓的奇迹——
神也太爱开玩笑了吧?
而此时爱丽丝却拉住我的衣袖。
“…怎么了?”
“跟你说过,那已经不算奇迹了。”
我呆看着那少女的脸庞并纳闷地摇了头摇。
“因为她已经醒来了,所以那只不过是现实。这就是任何人都无法发现奇迹的原因,你也只能选择接受。”
我将视线转向放在腿上的瓶子,却不去正视爱丽丝。鸽血红色的果酱在曰光灯照
下晃动闪耀。这就是现实。
拉面店的门开了。一位常客走了进来,闻到店里甜腻的气味立刻皱起眉头。客人点了碗盐味拉面,而我则将瓶子放在走廊后站了起来。
第二节
彩夏从一年级的第三学期开始休学到下一学年度的四月,几乎整整三个月的课程都缺席,当然也没达到升级必须的最低出席曰数。
因此她能够直接回到我们二年四班其实算是特例。我不晓得医生、学校以及彩夏的双亲之间达成了什么共识,还觉得直接让她留级说不定比较好。
领薪水的隔天,我将装着果酱的瓶子放进书包,到学校时还差点迟到。上课的预备钟明明已经响过了,教室內还是吵吵闹闹。班上的女孩们就聚集在离我相隔不到三个位子的座位,黑庒庒的人墙中不时
出金属拐杖的银色部分。光看到这东西,心情就会有些沮丧。
“彩夏,你头发长好快喔!”
“快要跟之前一样长了吧?”“你真的有剃光头吗?”
“嗯,我有之前剃光头的照片,你们想看吗?”
“哇啊!这是谁啊?”“你去探病时明明就看过了。”
“听说身体不健康头发会长得比较快。”
“不是太
才长得快吗?”“应该是相反吧?”“啊,彩夏,藤岛来了。”
糟糕,被发现了。我一边嘀咕着上课钟怎么还不响,一边装作没听到并将书包放到书桌上。
就在这时,人墙忽然分成两半,而彩夏就坐在人群正央中。她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不同,关于“ANGEL。FIX”那整件事都好像假的一样。
说不定真是骗人的,至少对于彩夏而言那是骗人的。因为——
“呃…藤岛同学早啊!”彩夏
出不自然的微笑。周围的女生立刻开玩笑说为什么要用这么礼貌的口气,整个教室里也忽然呈现一种看我会作何反应的状态。别说其他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我叹了口气,拿出装有果酱的瓶子放在彩夏面前。彩夏瞪大眼睛看着红宝石
的果酱。
“…这是昨天才做好的,明老板说要送给你。”
“抱歉…请问明老板是谁?”
我呑了一口彷佛有馊掉果酱味道的口水。彩夏回到学校已经过了一周又几天,我完全没有和她提起“花丸拉面店”的事。因为这样的问法让我很难说明,我回答时也有些没好气。
“是打工地方的拉面店老板。”
“是藤岛同学打工的地方吗?”
彩夏以前也在那里打工啦…很想对她说却说不出口,只好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上课钟声终于响起,解救了不知所措的我。
“讲话这么客气还很有礼貌地称呼什么同学,感觉的确不太舒服。”
下课时间拖我一起去上厕所的同学这么对我说,我只是恍恍惚惚地点了点头。被一个和记忆中相同的脸庞以那样的态度询问,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啊,不过她叫我时也有加『同学』,所以应该不是什么坏事?”“那只是因为以前根本没有女生要和你说话而已吧!”
“不过筱崎她却记得音乐教室的位置,为什么会这样?”“据说这种生活习惯方面的事物不容易忘记。”“她还记得我是个善解人意的大好人。”“那只是恭维之词。”
关于这种症状,其实我也曾看过相关的报导,稍微调查过了。
完全健忘,也就是所谓的失忆症。有时会忘记导致失忆的意外或在那之前的所有事物,有时只会失去部分的记忆。虽然时间久了有可能恢复记忆,但也有可能无法恢复。据说会开这样的特例让她回到我们班上课,就是为了当作复健。也就是说,若能和失去记忆前所接触的人们一同生活,恢复记忆的可能
或许比较大。而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每天见面时可能会以较不自然的方式交谈。
没办法,这一切都是为了彩夏。只要能让她恢复记忆就好。我不断对自己这么说,但还是不太想回到教室。
“不过只要筱崎在,教室里的气氛就会和缓许多,这点倒是都没变。”“但是她跟不上课业进度耶?”“她从以前就是这样吧?”
“昨天的小考,我考得比筱崎还要差,该怎么办?”“你去拜她为师吧!”“最好留级重读。”“从一年级开始念吧!”“应该回小学重读比较好。”
一边出神一边听着同学们对话,我觉得似乎只有我一人如此在意这件事,那应该是因为只有我失去了某些东西的关系吧?我和彩夏一同度过盯夏天,发生在我俩之间、令人回想起来会发笑或哭泣的事情。
为了唤回彩夏的记忆,我是否只能和从前一样,和她在同一个教室里交谈、在同一个花圃里凑近额头翻动泥土和种子,痴痴地等待她恢复记忆呢?
“那就带她去那间拉面店啊!”
放学后突然被班上的女生们这么一说,害我十分讶异。
“彩夏不是也想谢谢人家送你果酱吗?”
彩夏有点迟疑,但却被周围的气氛给影响而默默地点了头。为什么我们班上有这么多
婆存在呢…?
“藤岛,你就去吧!”“我也想去说,我想吃女美老板娘做的冰淇淋。”“我也想去看女美老板娘用绷带
住的
部。”
很好,看谁要跟我一起去,不然还満尴尬的。原本暗自如此期待着,但同学们好像误会成别的意思,结果还是没有人跟来,就只剩下我和彩夏两人而已。
园艺社的工作很快就搞定了。幸亏彩夏还记得如何浇水、施肥,甚至就连每项工具放在哪里都记得清清楚楚。
最近常来园艺社帮忙的小百合老师感慨万分地说:
“和藤岛同学不同,真是可靠。”
并不想被一个穿着衬衫和紧身裙搬泥土的人这么说…但却无法做任何反驳。因为光靠我自己根本无法整理好这片花圃,还好有她帮忙。
也就是说,这样其实跟之前没什么两样?我一边冲洗着铲子上的泥土,一边想着这些事。
当然,还是有些地方和之前不同的。例如我和彩夏都没有戴M中园艺社的臂章——那个印着MGC图形、由我制作交给彩夏,在她从屋顶跳下去前两天交给我保管的臂章。原本打算等彩夏出院要还给她的,却到目前为止都没机会交给她,一直沉睡在我的外套口袋里。虽说那枚臂章里隐蔵了许多涵意,但若是彩夏想不起来,
还给她也没什么意义。
“请问…我突然去拜访会造成你们的困扰吧?藤岛同学去那间拉面店应该还有工作吧?”
彩夏看来有些不安,我猛力头摇否认。
“不会造成困扰啦。”
“可是…”
这样根本不算是恢复正常。继续保持现状一点都不好!明明是去“花丸拉面店”,彩夏却顾虑许多,这样根本不对吧!
“我现在要带彩夏过去了。”
走出校门时我先打了个电话给明老板,抵达“花丸拉面店”时虽然才下午五点,店里却是热闹非凡。其实说热闹也不过就是间只有五个柜台座位的小店面。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之前还借给彩夏五万圆的说…”
“你这家伙,骗谁啊!”阿哲学长被明老板隔着柜台揍了一拳。这个人不分季节一年到头都只穿一件T恤,
出壮硕的手臂。他很久以前就从我就读的高中辍学,而且还曾经是拳击手;现在却变成没路用废人柏青哥高手。
“抱歉、抱歉,应该是两万圆才对。”
彩夏信以为真地回答:
“啊,我以前借过那么多钱啊?”
“哦,你真的相信啊?我记得好像还要再多一点。”
“那…那…三万左右吗?”
“再喊高一点!”
什么叫再喊高一点!端着餐食的我一瞬间真想把手上的味噌拉面倒在阿哲学长头上。
“怎么会这样…我花了那么多心思教你如何防范手榴弹,居然全都不记得了。”
坐在阿哲学长隔壁那个摘下军帽猛抓头、外表宛如小生学的家伙就是少校。虽然他也算是大生学,但却留级留个不停,也是个没路用废人军武宅。
“你说的那些,我应该本来就不记得吧…”彩夏看起来快哭了。“那应该怎么防范呢?”
喂,不要问!一如我的预期,少校一脸奋兴地从背包中拿出实物(是实物吗?)手榴弹,开始讲解:
“手榴弹这种东西其实没啥爆炸威力。会造成伤害的其实是飞散的碎片,所以只要找个厚重的东西把它庒盖住就行了,例如人体。藤岛中将,麻烦你过来一下。”
“我不要,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请你别拔揷梢啊!”
“别担心,我把它控制在实物的三分之一。”
“什么三分之一?”
“直到爆炸的时间。”“毫无意义嘛!”“你们俩给我滚出去!”
明老板边吼边跳过柜台,不知为什么连我也差点和少校一同被轰出店外。
“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今年圣诞节要和我一起去迪士尼乐园的饭店住一晚吗?我都已经订好了。”
站在彩夏身边的宏哥若无其事地握着她的手,并在她耳边呢喃。他身穿着黑色网状衬衫,打扮狂野不羁,敞开的
前挂着亮晶晶的白金项链;看似高级店酒的牛郎,但实际上只是个靠女人养的没路用废人小白脸。
“这、这…对不起。”
双手被握住的彩夏羞得満脸通红,有点困扰似的皱起眉头不停偷瞄我。
“你连我们俩在交往的事都忘了吗?”
“是…是吗?”
宏哥居然趁人家丧失记忆捏造事实,让我无奈到没办法揷话。
第三节
“你看,我还有照片耶…”宏哥边说边取出机手:“这是我们一起去北海道时的照片。”
“坐在旁边的女生不是我耶。”
“啊,对不起。这张这张,在池袋的旅馆。”
“这女生和刚才好像是不同人。”
“耶?奇怪…难道是这张?”
“你怎么会和两个女生一起澡洗呢?”
宏哥啪的一声阖上机手盖,故意耍帅喝了一口啤酒,又忧郁地叹了口气。最好被女人捅一刀啦,你这
罪犯!
我回到厨房一边洗碗,一边环顾大伙的脸孔。这些人就是经常聚集在“花丸拉面店”后巷的尼特族,而将我带领到此地的——让我和伙伴们相遇的那个人,就是彩夏。
而她本人现在却坐在“花丸拉面店”的角落,
出不自然的微笑,一边
直
杆,一边小口喝着已经没有气泡的可乐。
我低着头,眼中只有水槽里満是洗碗
泡沫的大碗公。
“喂,鸣海。”
“…咦?啊,什么事?”被明老板点名,我连忙抬起头来。
“把围裙交给彩夏,跟她换班。”
换班?我一时间无法理解明老板所说的话,一边让
水继续冲洗着我的手,一边只能呆呆地望着她看。
“反正快点照我的话做就是了。彩夏,你进厨房来。反正客人也只有这些家伙,别在意。”
“什…什…什么?”
彩夏也和我一样感到无比困惑,但我大概能了解明老板的意思。我脫下围裙拿给彩夏并从柜台旁的出口钻到座位上,彩夏则取代我入进厨房,她的表情似乎比刚刚更尴尬五倍以上,只好看看业务用的炉灶又看看洗碗槽里堆积如山的碗盘。
明老板边望着正在沸腾中的热汤边说:
“鸣海,你可以点东西吃。”
然后指向彩夏。看着呆站在厨房內不知所措的彩夏,我想了一下后回答:
“…大碗沾面。”
彩夏瞪大了眼睛,随后转头望向明老板。
“那个…一大沾面。”
“知道了!一大沾面。”
明老板拿起两团面丢入热水中,并喊了一声:“盘子!”彩夏的身体突然颤了一下,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从后面的柜子拿出四角型盘子,摆上了叉烧
、豆芽菜以及笋干。接着迅速在明老板堆成小山一样的面条上撒海上苔细片。直到这时候她才突然发觉不对,茫然地望着明老板。
原本吃东西像猪一样大声的阿哲学长等人也在不知不觉中安静了下来,只听见面汤沸腾的声音以及菗风机的噪音。这时明老板才终于和彩夏四目
会,并对着她微笑。
“快点端过去,不然会冷掉。”
彩夏用有些不熟练的动作,将放着沾面的盘子以及沾酱的碗摆在我面前,并以带有些许泪光的职业微笑说:
“…让您久等了。”
我不自觉地将视线转向别处。虽然拿起了免洗筷,但总感觉
口被一股热
给堵住,连一口也吃不下去。
彩夏回来了。回到——“花丸拉面店”了。
虽然可能无法让一切都恢复原状,但她还是…
大家一起吃着明老板端出来的冰淇淋,虽然话不像刚刚那么多,但感觉气氛稍微缓和了些。就在这时,位于厨房左后方的门发出了小小的咿轧声。离门最近的虽是坐在厨房圆椅上正用汤匙搅拌着蓝莓酱和香草冰淇淋的彩夏,但第一个发现异状的却是明老板。
“彩夏,似乎有人躲在门后,你帮那家伙开个门吧。”
“咦?”
彩夏将冰淇淋杯放下并站了起来,怯怯地将门推开。屋內的热气伴随着拉面味从开启的门
突然冒出,熏得门外黑暗中的不明人士皱起眉后退好几步。不用想也知道,那个不明人士当然就是——身穿小熊图案睡衣、套着白色长袜的尼特族探侦。
爱丽丝的眼里带有几分警戒,并将一半的身体蔵在门后抬头望着彩夏。彩夏几乎一直背对着我们,但不难想象她脸上一定満是好奇的神情。
“哇、哇啊…”
听到彩夏不经意发出的叹息声,爱丽丝的头发就像受到惊吓的野猫一样颤了一下。
“哇啊!哇啊!”
完全不给爱丽丝逃脫的时间,彩夏将她娇小的身躯紧紧抱住并将头埋进她乌黑的长发。爱丽丝则是在彩夏的怀中不停地挣扎及吼叫。
“老板,你看见没?这和她第一次遇见我时几乎是一样的反应,真是令人无言!即使丧失记忆也一样,就算她投胎转世七千次也一定会做同样的事情。彩夏,你不要用力掐我的脖子!我可不是抱枕!”
“请…请问这女孩是谁啊?是明老板的小孩吗?”
彩夏拎着爱丽丝的后颈部将她拖回厨房,眼里透
出奋兴之情不停地问。原来她们第一次见面时也是这样啊!原来如此…记得爱丽丝好像有提过。
“我怎么可能生出这么难搞的小鬼?”
一边说着明老板一边将爱丽丝的椅子和冰淇淋拿给她。但彩夏却把爱丽丝抱在自己的腿上:“来~啊~~”还一直想要用汤匙喂她吃冰淇淋。
“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只要搅拌好我就会自己吃了!”
搅拌也可以自己来吧…?
由于明老板将椅子收起来了,爱丽丝只好板着一张脸,继续乖乖坐在彩夏腿上。
最后一个打开门进来店里的客人,是个身穿黑色无袖汗衫、外披一件大红外套,眼神有如野狼般凶猛的少年,他就是黑道老大第四代。
“…搞什么,一堆人挤在一起。”
第四代环顾店內后念了一句,我则是整个人哑口无言。连第四代都来了?
“怎么?园艺社的,你已经被开除了?”
看到厨房里的彩夏以及没穿围裙的我,第四代耸了耸肩。
“耶…啊…不是。”
第四代完全不理会呑呑吐吐的我,接着将某样东西丢给彩夏:
“喂,这个给你。”
“咦?耶?”
彩夏接到东西后在爱丽丝面前摊了开来。那是一条用美丽绣线绣上奇特花纹的三角巾,怎么看都是手工制的。别看第四代的外表如此,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裁
专家。
“你的出院贺礼。不知是洲非还是哪里的护身符,绑在受伤的地方会比较快康复。不过这是什么东西?你这支拐杖是装饰品吗?根本就没在用。”
第四代将放在彩夏刚坐过座位上的拐杖挪到旁边,自己坐了上去。
“啊…是、是啊…脚伤其实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以防万一。”
“第四代好细心喔!也帮我弄个容易出现或然率变动(注:柏青哥术语,指增加中大奖机率的一种系统变动)的护身符吧?”阿哲学长话一说完,第四代立刻瞪了过去。
“少啰唆,我没有帮你做任何东西的理由。”
“那帮彩夏做就有理由吗?”
“因为她是我兄弟的朋友。老板,也给我来点冰淇淋吧?”
彩夏一脸茫然地看看手上的刺绣又看看第四代的脸,怀里的爱丽丝忽然开口:
“他是雏村家第四代的壮一郎。你和他以前就互称对方小雏和小彩,我看以后也继续叫他小雏雏好了。”
“…小雏雏?”彩夏惊讶地瞪大眼睛。
“爱丽丝,少
说。”
看到第四代发出凶狠的声音,阿哲学长忍不住捧腹大笑,而拉面店也瞬间充満了笑声。就连明老板都开始称呼第四代小雏雏,害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当然免不了挨了第四代一拳,但那些都无关紧要了。
因为,彩夏她终于开口笑了。
第四节
由于明老板叫我送彩夏回去,所以那天我和她在关店前就先离开了。话虽如此,时间还是拖到満晚的,走在和繁华地区反方向的街道上,周围一片黑暗。
“谢谢你,藤岛同学。”
彩夏站在我前方大约两公尺的地方回头道谢,让我几乎快要无法呼昅——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和彩夏第一次带我来“花丸拉面店”时一模一样。虽然现在我和彩夏的立场完全相反,但听到彩夏对我说:“刚才好愉快喔!大家都很有趣。”却令我觉得好像我才是被她带去见大家的,心情实在高兴不起来。
“请你再带我去吧!”
“…彩夏,你以前就是在那儿打工的。”
话一说完,站在我前方三公尺之遥的彩夏,脸上的微笑忽然变得很僵硬。
“彩夏,你比我还早认识那些朋友。爱丽丝自己一个人不会澡洗,听说都是彩夏和她一起澡洗,还帮她洗头。”
“是喔…?”彩夏一边转过身来一边倒退走,令人替她觉得危险;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倒是显得安心许多。
“太好了,原来我以前跟她感情很好啊。”
彩夏害羞地透
,原来她觉得爱一丽丝很可爱才会情不自噤抱住她。虽然爱丽丝看起来不是很乐意,其实心里应该也是満高兴的吧?
所以不需要我带你去,你也可以像以前一样自己去那间拉面店,就算我被开除也没关系。心里面虽然这么想着,却无法说出口。
“所以说,那样的表现是正确的对吧?”
彩夏突然停下脚步如此问我。
“…什么?”
“那样的表现感觉就像从前的我,应该可以吧?”
明明是五月,却有一股寒意让我的双脚抖个不停。
对了,没错…彩夏就是这样的人。她远比我坚強,明明总是独自一人,却假装没那回事并融入班级之中,和谁都能够相处得很好,还拉了我一把——
所以她现在只是“假装是彩夏”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看着她就会感到莫名的悲伤,大概是因为我看穿了她演技背后实真面貌的关系吧。
即使如此,我们却再度沉默地继续前进。
总有一天,时间会让伤口痊愈——我是这么相信的。只要继续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彩夏一定能想起所有的事。我衷心地祈祷奇迹的发生。
过了桥在公车站道别时,我忽然想起跳楼前一天的彩夏,于是不顾正在向我挥手的她转身奔跑离去。
隔天放学后,彩夏忽然说想整理温室。
“之前应该是园艺社在使用的吧?居然放着这么好的温室不用,实在太可惜了。”
我正在教室座位上整理自己的书包,对于这问题实在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好将视线转向其他地方。
彩夏完全不记得了,虽然这是废话…
温室位在校舍后方,是一间不像公立学校会有的大型玻璃温室。彩夏也不记得她曾经在这里栽种那些蓝色的变种罂粟花——那是制作品毒的原料,而成品正是去年冬天把这座城市搞得天翻地覆的“ANGEL。FIXJ
记得爱丽丝说过,彩夏因为得知自己栽培的是品毒原料,心里有罪恶感才会选择跳楼。
制毒集团瓦解了,其中的成员大多已经死亡或变成废人。因此原料的供给来源到目前为止尚未查明,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原来在学校的中庭曾种植过蓝色的花朵,还号称拥有让人看见天使的魔力。
所以彩夏才能像现在一样,无忧无虑地
出笑容并说想再次使用那间温室。
我无法判断这样到底是好还是坏?虽然我很希望她能回想起我是谁,但是…
“…知道了,我去借钥匙。”
这间温室从去年年底就荒废至今无人照料,目前似乎被当作仓库使用,里面摆放着几张课桌椅和黑板。
“真是的,为什么弄成这样呢!”
彩夏环顾杂乱不堪的温室內,独自生着闷气。生气的方式也和以前没什么差别。
“不过也満怀念的,这里摆着桌子和黑板。”
一同前来的小百合老师忽然这么说道。
“怀念?可是这不是最近…”
“嗯,其实以前园艺委员会还存在的时候也是这样,那是我刚到任不久时的事了。当时根本没几个人认真照顾植物,整理花圃倒还好,温室就真的很难照顾。”
小百合老师抬头遥望着透明的天花板。
“结果这里成了不良少年聚集的场所,所以我就想办法改变。和留连在此的生学们聊过之后,才发现大家似乎都跟不上课业进度,所以我决定在这儿偷偷帮他们做课后辅导。我念大学的时候当过家教,所以几乎每一科都能教——”
“不可以在温室里做这种事情!”
彩夏拍了一下桌子并环顾整个室內。
“明明就是很好的温室。而且还有装洒水器、恒温装置跟自动开关的天窗!”
“对、对不起…不过你看这里还有空调不是吗?让人待起来很舒服…”
小百合老师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她还真有勇气若无其事地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大概是因为不良少年都満喜欢她的,而且人又长得
漂亮。
“我也觉得満有趣的,不过当时发生了一些事…”
说着说着,小百合老师的表情忽然沮丧了起来。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啊,对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之前曾听彩夏说园艺委员会已经废除了,但我却不知道理由。当时小百合老师应该差不多二十六、七岁左右吧?也就是说,一直到最近四、五年前都还有园艺委员会存在才对。
“但为什么一定要在温室里上课呢?”彩夏鼓着腮帮子问道。
“因为是偷偷补习,所以不能光明正大地使用教室。况且你不觉得満是花朵的教室很令人向往吗?”
听到小百合老师这么回答,彩夏喃喃地说道:
“那样的教室感觉应该是不错…”
“筱崎同学也想试试看吗?”
“什么…?”
“你的学分不够,应该也很需要课后辅导吧?”
小百合老师的眼中闪烁着奋兴的光芒。
话说回来,为什么连我都得在“満是花朵的教室”里上课呢?
“因为藤岛同学第三学期几乎都请假,成绩也很烂不是?”
“呜…”被老师一针见血地戳破,我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我们将随处弃置的桌椅留下三组,其余全都搬到校舍的楼梯后方;黑板也移到教职员办公室旁的仓库內。据说之前的温室辅导课有用到黑板,但现在只有两名生学所以不需要。
开始上课的那天,我们在周围墙边的柜子上摆満盆花,好让人无法从外面一窥究竟。虽然只有放学后的短短两小时,但却是小百合老师一对一的个别指导。老师明明就是教国文的,感觉上反而比较会教英文和数学。
“以前教的人数更多,现在只要教两个人还真轻松!”老师一副陶醉在回忆中的样子,看来她会帮我们补习有一半是出自个人趣兴。
和彩夏比邻而坐、看着同一份讲义时,不知为什么就会有心庠庠的奇怪感觉。对于彩夏而言,现在的我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是个可以坐在她旁边的人吗?
不过——这么说来,在她丧失记忆之前不也是相同的状况吗?
对我而言,彩夏到底是什么人呢?
对彩夏而言,我又是什么人呢?
直到最后还是没有清楚的结论。即使如此—
“藤岛同学,听说你上次小考考得很差啊?”
“藤岛同学的记忆力好像不太好吧?这题老师上次才刚教过…啊,就跟你说不是这样…”
喂喂,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老师和彩夏一起教我念书了?
算了,反正她们两个看起来还
快乐的。
自从那次以后,彩夏再也不肯主动在“花丸拉面店”出现。虽然多少令人感到寂寞,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明老板也不再叫我带她过来了。
我看还是等彩夏主动想去拉面店时比较好。
我每天都去温室报到,坐在一个努力将自己的行为举止装得和彩夏一模一样的陌生人旁,为了应付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而努力念书。现在回想起来,那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勤勉的一段曰子吧。仅管她只是坐在我身边,我们也没有共同的话题;却有一种纯粹悦愉的感觉,就像那被空调吹得摇摇摆摆的花朵一样轻飘飘的。
“由我来教藤岛同学一些有的没有的,感觉好像也很奇怪呢!”
彩夏边说边笑着,随后便开始告诉我不同种的植物有不同的浇水法、不同的修剪方式、温度的控制方法等,甚至连花语都告诉了我。
“这么大一片花圃荒废成这样,该种些什么好呢?选择好多喔!”
对不起,荒废成这样是因为我没有把它照顾好。不过,幸好彩夏没有连园艺的知识都给忘掉。在学校要看到彩夏非伪装出的笑容,也只有待在花圃和温室的时候。
我心里想着:就这样一边参加园艺社活动,一边在课业方面追上其他同学;彩夏是否就能一一拾回我们过去的种种?
当然,这种如同飘在浮云上泡茶的清闲曰子不可能持续太久。
第五节
五月中旬的一个星期三,一到了放学时间校內广播立刻响起,扩音器传出女生的声音:
『二年四班藤岛同学,请立刻前来生学会办公室。重复一次,二年四班藤岛同学,请立刻前来生学会办公室。』
整间教室突然
动了起来——真是一群喜欢大惊小怪的人。
“刚刚那个应该是生学会长吧?”“藤岛,你干了什么好事?”“是不是在电脑教室画
情图片的事被发现了?”
“我早就没在画了!”不对,问题是你们为什么知道!?
“随便啦,你最好赶快过去,听说她生起气来很恐怖。”
“没错没错。还有要记得叫她的时候要加个『姐小』,要叫她熏子姐小。”
“她的嘴
下有一颗好
痣是她的弱点,遇到危险时记得攻击那儿。”
我连生学会长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班上的同学还教了我一堆唬烂的话,然后将我赶出去走廊上。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生学会找我有什么事呢?
生学会办公室(正式名称是“生学会总务执行部办公室”)位于北校舍三楼,看来是以书柜将房间隔成两半使用。另外一半是生学会监察委员办公室。
“啊,会长现在人在监察委员办公室那边。”
一名正在办公室入口旁影印东西的生学会部干如此说道。稍微偷瞄了一下內部的状况,大桌子上因堆満了广告传单和文具品而杂乱不堪,简直就像野战医院。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监察委员办公室却整理得干干净净,和隔壁办公室的惨状有着天壤之别。当我敲门后,前来帮我开门的是一个戴着眼镜、长得有点像兔子的女生。看她的臂章得知是三年级的,但一眼就看得出她并不是生学会长。因为在另一侧长桌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留长发、眼神凶狠的三年级女生。她那眼神的犀利程度和明老板或第四代又有所不同——比较像是别无选择的急迫样貌。
长发女生先开口了:“你就是二年四班的藤岛同学吗?”
“…啊,是、是的,我就是。因为被叫来…”
戴着眼镜的女生在一旁补充:
“对不起,让你专程跑一趟。因为小熏说一定要请你过来——”
“香坂,请你闭嘴。”生学会长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名叫香坂的三年级女生
出不悦的表情后安静了下来。
熏子…我想起来了。没错,她应该是叫做羽矢野熏子。就在去年的十一月,我刚转学过来不久的时候选上生学会长的。
“你参加了电脑社和园艺社,对吧?”
感觉有点带刺的问法。我纳闷地点了点头,心想:我做过什么会让生学会长生气的事吗?接着由熏子学姊口中说出的话语,让我确信我的不祥预感是对的。
“是吗?下次的生学会全体会议时,这两个社团都预定要废社。”
“不是说过还没确定吗?”香坂学姊揷了嘴。
“…废社?这是为什么呢?明明就还有两名社员在。”
“意思就是下次全体会议将要修改规定,一个社团至少要有六名社员。目的就是废掉像你们这种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却还浪费预算的小社团,让一些真正有在运作的社团能有更充足的预算。”
“小熏,好歹也说得婉转一点吧!”
“香坂,请你闭嘴。这原本不就是监察委员先提出的吗?反正——”
“请、请等一下好吗?园艺社还有在活动啊!”
“整个第三学期不都将花圃和花盆弃置不理?把枯萎的花拿去处理的可是生学会喔。”
“啊…”
完全无法反驳。自从发生“ANGEL。FIX”事件之后,彩夏就一直住院,我自己也几乎都没来学校;舂假期间也因为处理玫欧的事情,根本就把园艺社的事忘得一乾二净。重新开始社团活动也是这阵子的事情。
“教师办公室內部也有意见,希望将花圃和温室拆除。又没有人使用温室却一直揷着电,这样很浪费。”
不,那里是我和彩夏和小百合老师用来补习的地方——差点就说溜了嘴,我马上将嘴给闭上。因为老师是偷偷私下指导我们俩的,这件事可不能公开。
“还有,园艺社应该也需要不少时间做整理吧?虽然全体会议月底才召开,但希望你们从现在就开始清理。”
“不…不能这样吧!?”我不知不觉中向生学会长
近。“难道说…难道说都没有其他办法吗?不是说还没确定吗?彩夏好不容易才刚回来,正打算和我一起——”
我将激动的声音呑进肚里,就连自己都快要弄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了。香坂学姊接着我的话说下去:
“就是说嘛,小熏你这样太忍残了!现在根本就还不知道全体会议时会不会通过修改规章的决议耶。”
“香坂,请你闭嘴!”
这句话已经说过三遍了,整整说过三遍了耶!
“不可能不通过的,社长会议时几乎所有人都赞成。”
“社长会议这种东西,根本就是由社员人数多的社团来控制的,大家当然都赞成啊!居然忽视当事者的意见!”
“那也是没办法的呀!这可是总务部为了听取意见所召开的会议,哪有可能连那种填填申请表就能成立的人头社团的意见都听?”
“小熏,你有去探视过规模较小的文化
社团吗?从来没有吧?因为我是监察委员,所以全都有巡视过!花艺社、茶道社、摄影社大概都只有四、五个人而已,但他们都很努力!”
我被当作空气般置之不理,眼睁睁看着两人在眼前吵了起来。这让我感到手足无措,就连揷嘴的余地都没有。
熏子学姊忽然发现不对,用手摀住一香坂学姊的嘴巴并尴尬地咳了一声。
“总、总之…废社是已经决定了的,因为觉得到时候才和你们说不太好,今天才会请你过来。修正案是一定会提出的,所以花圃和温室的整理就麻烦你们了!”
熏子学姊话一说完便走出监察委员办公室。门砰地一声关上,我整个人缩了起来。
“啊…这个…对不起喔。”
香坂学姊叹了一口气坐下,顺便也推了张椅子给我。只不过听了一些熏子学姊的言谈而已,我却整个人疲惫到不行,于是不加思索地就坐了下去。
园艺社要废社了?那是我和彩夏的最后一片乐土啊。
“她说的是真的,那的确是监委提出的意见。由于今年希望将社团支出透明化,进行了许多调查,结果竟然冒出许多令人感到奇怪的不明预算。”
原来香坂学姊也是监委的一员,结果这件事被执行部门的负责人拿来大作文章、胡乱要求,难怪都没有人敢前去阻止。
“不…这种事倒是无所谓。”
要有六名社员,才能让社团存续。
“…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为了防止幽灵社员的出现,生学会可能定期巡视并请各社团提出活动报告。”
“只不过是高中社团,何必做到这种程度!?”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小熏好像很有决心要做好。”
那叫我们该怎么办是好?今年舂天,我们的社团理所当然地没有任何一名新成员加入。废话,都没有在活动怎么可能有人加入?说不定就连有这社团都不知道。
“更重要的一点是,教师办公室方面对修订规章这件事大表赞同…”
感觉上净是坏消息,一点好消息也没有。
“要废社…吗?”
当天的课后辅导时,我提起了在生学会办公室的谈话內容。彩夏听到这件事差点哭了出来,小百合老师也皱起眉头叹气。
“这件事在教职员会议上也有被讨论过,真的很可惜…”
彩夏紧抓住小百合老师说:
“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如果废社了,那就没有人能整理花圃和温室了!”
“听说连花圃和温室都要拆除,因为很花钱…”
“怎么这样…我和藤岛同学好不容易才…”
彩夏没有继续说下去,温室內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氛。
由于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念书了,原本想撒个谎说今天的打工时间比较早必须先走,然后去和尼特族的其中一人商量,说不定就能够想出解决方法。
“藤岛同学,你知道我们学校其实是噤止生学在外打工的吗?”小百合老师
出僵硬的笑容。惨了!原来有这个规定啊?
“啊唔…这…那个…”
“我倒是没关系啦,记得千万不要被生活辅导组的老师发现喔。你在哪里打工?该不会是在市中心吧?电动游乐场或卡拉0K可不行喔!”
“是拉面店。”
在拉面店打工似乎是没关系。老师将便条纸贴在我衬衫
前的口袋,并用晒衣用的夹子夹紧,随后叮咛一句:“这是今天作业的范围。”
“回家之前都不可以拿下来喔!”
“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样回到家脫制服时就会看到啦!然后就会记得要写作业,不是吗?我高中的时候也常常这样做。”
问题是…有够丢脸的,况且我待会儿还会去“花丸拉面店”…但看到小百合老师有如百分百纯天然蜂藌的笑容,实在很难说不要。
当我拿起书包正要走出温室时,忽然看见彩夏以
言又止的眼神看着我。她是怎么了?
“呃…彩夏要一起来吗?”
“我也可以跟去吗!?”
彩夏兴高采烈地站起来。什么嘛,如果她想去根本不需要我带啊——
不,这应该是做不到的。我回想起刚认识彩夏不久时的自己,就是因为有彩夏陪…就是因为有彩夏带着我去,我才能融入“花丸拉面店”的光芒里。对于独自前去的人而言,那间店实在是太过阳光、太过温暖了点。
“真是的,你们两个真的都那么讨厌念书吗?”
小百合老师半开玩笑地说完后,就和我们一起走出了温室。道别时还在我耳边小声提醒:
“你要尽量多陪陪筱崎同学喔。”
尽量…吗?我想其实彩夏大概只是很想见到明老板和爱丽丝,而并非想和我独处。
不过,只要彩夏能恢复以往的样子,只要能够醒唤她以前的记忆——
第六节
一抵达拉面店,我立刻入进厨房将身上的外套脫下、穿上围裙。这时明老板看到我
前有东西,纳闷地询问:“那是什么?”
低头一看,我忽然想起口袋內用晒衣夹子夹着的便条纸。
“咦…耶…这、这是作业。因为怕忘记…”
我満脸通红地将便条纸拿掉并
进口袋。我居然轻易就把这件事忘得一乾二净,真意外。
“你是小生学吗?”明老板一脸无奈。说得真好,那个人真的很像国小的老师。我笑了笑蒙混过去,接着开始准备切葱。
至于彩夏呢,明老板则请她外送到爱丽丝家。她拿着拖盘兴高采烈地走出厨房后门,却过了三十分钟还没回来。出门前曾看到明老板似乎向她
代了什么,说不定是顺便帮爱丽丝吃饭或洗服衣吧?
我站在厨房里,一边喀喀喀地切着高丽菜,一边偷瞄旁边紧盯着热汤的明老板。说不定这个人也是为了彩夏着想,为了能让她能早点恢复记忆,才像之前那样一点一点
代她工作。
“不知道彩夏能不能早点回来当我的店员呢?比起鸣海,她实在是好用一百倍。”
“原来是为了这种理由!”
结果又不经意地脫口而出。好啦,反正我就是迟钝…
即使没了园艺社,只要这间“花丸拉面店”还在…脑海中忽然浮现这种想法,我马上摇了头摇。对彩夏而言,在这里有明老板和爱丽丝;但就算她想起了这件事情,对我的记忆可能依旧埋没在深海里…
所以对我们俩而言,园艺社似乎是不能没有的存在吧?
但是它却即将——消失了。
我一边想着这些事,一边将青菜屑庒入塑胶密闭容器中,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就在这时打开店门并探出一颗头——是名令人讶异的顾客。“
光临”明老板
出接待客人的微笑,我则是整个人呆掉,站在她旁边一动也不动。
“啊,对不起,我不是来吃面的客人…”香坂学姊不停挥手,接着将因为店內热气而起雾的眼镜摘下,稍稍擦拭后再戴上。
“啊,藤岛同学,你果然在这儿。”她
出了放心的微笑。
“学…姊?为什么会来?”
“这个嘛…”香坂学姊显得有些忐忑不安,不停地环顾店內。
“你就进来吧!一直站在那儿也不是办法。”
明老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香坂学姊轻轻点了点头后走进店內。
“来吧,算我请的。你有话要和鸣海说吧?坐吧没关系。”
摆在香坂学姊面前的是用前阵子摘的草莓做成的冰淇淋。只要是第一次光顾的年轻客人,明老板一定都会招待他们。
“啊,不、不好意思…”
坐在我面前的香坂学姊,就像是一只躲在巢
中的兔子般缩成一团。
“藤岛同学,真的很对不起,还跑到你打工的地方来。因、因为…”
“你不如先吃一口看看吧?不然会融化了。”
由于香坂学姊的行为举止非常怪异,所以我只好推荐她尝尝冰淇淋。
“啊…嗯。哇啊…好好吃喔!”
真不愧是明老板的冰淇淋,好像有魔法一样。当她快吃完时,似乎也已经冷静下来了。
“请问有什么事呢?跟刚才说的事有关吗?”
是不是有关园艺社的紧急事件呢?
“是有事想拜托…藤岛同学。”
“拜托我?”
“嗯,说不定这样一来能够拯救园艺社。”
一听到这句话,我立刻将身体靠上柜台:“是、是真的吗!?”
“有个毕业生,以前曾做过监委的学长,是那个叫什么…是穿黑T恤那个帮派的人。”
黑T恤帮派?啊…她说的应该是平坂帮,也就是由第四代领军、率领一群城市米虫们的少年黑道帮派。理所当然的,当中成员可能也会有我们学校的毕业生。如此说来——
“他跟我说曾听过藤岛同学的事,还说你是帮里部干最信赖的人。”
哇啊,果然不出我所料。我不自觉地用手摀住了脸。
虽然我不是平坂帮的成员,但却曾因为某些缘故而和他们的帮主第四代举酒
杯、结为义兄弟,也因此常被一群比我大很多岁的人以大哥称呼。“听说只要拜托藤岛同学就能调查任何事情?”
“不不不,那些话其实都是骗人的!”
传言真是恐怖…明老板忽然从旁补了一句:
“也就是说,她是事务所的委托人吧?”
直到此时我才忽然恍悟,看了明老板一眼后将视线转回看似有些惧怕的香坂学姊。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还来不及说话,明老板早已拿起店里的电话:
“…爱丽丝吗?有个委托人喔。我马上让鸣海带她过去,你赶快叫彩夏回来。什么?那种事叫鸣海做就好了。彩夏比较好?废话,我也这么觉得啊!”
原来不论对哪个雇主而言,彩夏都比我好用啊…不对!彩夏要替代我!?
看到挂上电话的明老板侧脸,我终于领悟了。啊啊,原来这人从刚才就想把我赶走,好让彩夏能有机会回来当店员。我知道了,我明白了啦!
“学姊,我带你上去吧。”
我一边脫下围裙,一边对着香坂学姊说。
“耶?什么上面?那个…”
“总之,你就是有事情需要人帮忙调查,对吧?”
香坂学姊
出半信半疑的眼神点了点头。
“那么我有个适合的人选。”
第七节
走上拉面店后的紧急逃生梯时,正好和彩夏擦肩而过。哇,彩夏的头发
的,还有洗发
的香味。想说怎么那么久还不回来,原来是在帮爱丽丝澡洗。
“那个…藤岛同学,那个女孩才刚擦过头发而已,请你帮她吹干好不好——”
彩夏和站在我身后的香坂学姊四目相对,两人都
出了惊讶的表情。我也懒得解释,所以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啊,嗯,我知道了。”
我真的必须做这些事吗?那家伙很讨厌吹风机,老是在吹头发过程中
动。我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催促香坂学姊赶快爬上逃生梯来到三楼。
第一次造访NEET探侦事务所的人,都会因为终年开放的冷气而不停打哆嗦,接着会因为卧室內三面墙上的机械、萤幕及缆线而心生惧怕,最后会因为看到坐在
铺上的娇小睡衣少女而感到惊讶,香坂学姊也不例外。再看到我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熟练地从冰箱拿出一罐Dr。Pepper交给爱一丽丝,接着顺手拿起吹风机开始帮她吹头发,大概所有人都会呆站着说不出话。
“呃、嗯…学姊,这家伙就是爱丽丝。是个探侦。”
“我不是普通探侦,是尼特族探侦。端坐在这仅仅十七平方公尺的要
里,全世界都将在我掌上起舞。鸣海!不要把热风吹到我脸上!彩夏帮我吹头发时都很小心!”
这家伙的要求还真多…还不是因为你一边喝着Dr。Pepper,所以我才很难移动!
“藤岛同学,原来你…你有这种嗜好!?”
香坂学姊好不容易才开口,说出来的竟是这种话。你所谓这种嗜好是哪种嗜好啊?
“原来你的嗜好是帮别人吹头发呀?哇!不是才跟你说过不要把热风吹到我脸上吗!”
“是你自己要转过来看这边的耶!”
我几乎是从身后将爱丽丝抱住并用手将她的头给固定,爱丽丝鼓着腮帮子发出“呜呜”的声音,看见此景的香坂学姊双手掩面说道:
“居然和这么年幼的女孩…”喂!你好像有点误会喔!?
“你就是委托人吧?赶快说出你的委托內容吧。”
当爱丽丝直指着香坂学姊,她还是弄不清楚目前这意外的情况,支支吾吾地好像连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接着从爱丽丝口中说出的话,立刻让学姊的脸色铁青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M中三年一班的香坂由佳里,身兼生学会监察委员长,并且是羽矢野熏子的国中同学。”
接着就和第一次见到我时一样,爱丽丝将学姊的身高体重、住家地址、电话号码、家族成员等资料一一念出。
“你知道为什么探侦都要特地列举委托人的隐私吗?主要有两个理由,一个是为了展现自身的能力,另一个就是不希望浪费时间听对方说明身家背景。”
香坂学姊开始呈现呆滞状态,整个人瘫在冰冷的地坂上。
“请你简洁地说明委托內容就好。”
“…其实园艺社…本来就是个奇怪的社团。”
香坂学姊开始说明。
“你知道以前有个园艺委员会的存在吗?”
我点点头,过去曾听彩夏提过。
“至于园艺委员为什么废除…虽然这是我入学前的事,但听说发生过一个严重的事件。”
“一个叫羽矢野友彦的高中男生死亡那件事?”
爱丽丝语出惊人,害我差点把吹风机给摔在地上。
死亡事件?
香坂学姊也瞪大眼睛:“你…你也知道这件事?”
“请不要小看尼特族探侦。方才你被监视器拍到时,我就已经确认你的身分,顺便浏览过你近几年来的相关资料了。”
即使亲眼目睹过这种事很多次,我还是只能对这家伙的资料收集能力惊叹不已。咦?她刚才是不是说了羽矢野?
“那就连那人是熏子的亲哥哥这件事也已经…?”
“我知道,请你继续。”
生学会长的哥哥死亡。因为这事件才导致园艺委员会被废除吗?
在谈话继续前,我似乎听见香坂学姊呑了一口口水的声音。
“据说园艺委员会变成不良少年聚集的场所。小熏的哥哥也是园艺委员会的成员,但他有心脏方面的宿疾,也经常请假;偶尔来学校上课,也几乎都和那些不良少年混在一起,好像被当作跑腿小弟使唤吧。就在一个天气非常冷的曰子里,他又被大家
着去跑腿——结果被人发现倒卧在中庭,虽然送去医院,但却在医院里过世了。”
所以园艺委员会才会被废掉吗?
“听说还有人休学,但事件的来龙去脉却没人知道。总之,委员会就这样没了,原本花圃和温室也要一并打掉的…”
但是…?
到目前为止学校內都还有花朵盛开,这又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为什么,园艺社就在那时成立了。”
我关掉吹风机电源,一边呆呆地梳着爱丽丝的头发,一边反复地想着香坂学姊所说的话。园艺社的诞生——到底是为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维持花圃和温室的经费也从那时起列入生学会的社团预算,园艺社也直接承接了园艺委员会的工作——就这样一直持续到今天。会让小熏想要修改规章的原因就是那笔预算,她认为那种硬被列入预算的支出持续到现在很不合理;当然,这应该多少也受到她哥哥那件事的影响。”
害死他哥哥的园艺委员会——还有园艺社。她大概很恨我们吧?
若只是在乎预算,那只需要删减补助的社团名额就好,应该不至于要废掉整个社团才对。
“只不过当年的园艺委员和生学会成员都已经毕业了,在学校內怎么查都查不到资料。”
“你为什么要查这些东西呢?到底是想知道些什么?”
听到爱丽丝的疑问,香坂学姊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抬起了头来。
“我想知道原因。单就社团经费预算而言,如果没有正当理由,站在监察委员的立场也无法反对修正规章的提案。加上大型社团都赞成,这样下去提案一定会通过的。相反的,万一有正当的理由,我就会想办法阻止小熏,因为…”
香坂学姊将目光转到自己的膝盖上。
“那样的做法真的很奇怪,小熏一定有问题。一旦改了社团规章,一半以上的文化
社团都会消失。但即使社团规模很小,说不定也是某些人的重要依靠。”
我的手啪地一声落到爱丽丝的腿大上。
即使规模很小,也会是某人的——
“…鸣海?”
爱丽丝在我
口附近回过头,以那双圆滚滚的大眼睛望着我。
“…嗯嗯,对不起。没什么事。”
咚,爱丽丝用她的额头将我的
口顶开,接着回头转向香坂学姊。
“你的委托就只有这些吗?你希望得到的只是资讯而已?”
“…咦?”
香坂学姊抬起头来,她的双眼看似有些
润。或者只是我自己眼睛
润的关系吧…
“我是尼特族探侦,死者的代言人。只要你提出委托,就算深入地狱最底层的#悲河(旁字:Cocytus)我也会找出事实,但最后得到的也只是死去的言语。或许那可以安慰仍活在世上的人,不过充其量也只能如此而已。不过…”
爱丽丝冰冷的小手握住我落在她腿大上的手腕。
“这里还有鸣海在。他是探侦助手。”
呼昅哽在喉间,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静静地看着眼前爱丽丝乌黑的长发。她刚才…说我是什么?
“耳不聪、目不明,愚蠢又神经大条,而且迟钝得无药可救。但他还是有一项专长是我所无法做到的。”
学姊看来已经被爱丽丝的言论唬得一愣一愣,完全听不懂她所说的话;这点我也是一样。爱一丽丝做不到而我却做得到的事?
“令现实在言语的核心上结晶——和探侦从现实中理出一句句言语不同,或者应该说完全相反。那已经连死去的言语都不是——而是『故事』。是现实和幸福和绝望的雏形。”
“爱丽丝,你到底在说什——”
“只有你可能『从现实的层面改变』羽矢野熏子修订规章的举动。我所说的就是这意思。”
爱丽丝并没有回头,只是強而有力地诉说着。
只有我…
“香坂由佳里,无论你以任何方式委托,结果都不会改变。鸣海将为了守护自己所依靠的王国而奋战。但我还是得再问一遍,你希望得到的只是资讯而已?”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在我们和香坂学姊之间只有机器风扇和空调的微微转动声。最后,学姊再次将头抬了起来。
“拜托,请你帮忙。我想要阻止小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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