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
第34章
门铃一响,她扑过去开门,门外果然站着文晓慧。
看上去她并没有什么不妥,黑白宽条纹的针织连身裙,照例短至膝盖以上十公分,七分高的细跟系带凉鞋咯得咯得踩进来。
进门就直奔浴室,谭斌隔着门把睡衣
巾护肤品一样样递进去。犹自听到文晓慧抱怨洗面
的碱
过大。
披着浴衣钻进被子下面,她才
着谭斌惊诧的目光,笑了一笑。
谭斌心中一凛,感觉害怕。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矛盾眼神,既漠然,又充満了炙热的决绝。
她刚要问问怎么回事,文晓慧已经开口:“我和张伟光,掰了。”
“啊?”谭斌只发出一个短促的音阶,没敢胡乱接话。
张伟光是家房地产公司的副总,文晓慧的现任男友。谭斌的印象里,这两人半年前就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文晓慧说:“他另有人了,而且今天被我不小心堵在
上。”
“什么?”谭斌差点被噎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没听错。”文晓慧嘲谑地笑“知道吗?那女的才十九,胎
都没褪净,还是大一的生学呢。”
谭斌缓过一口气“这是欺骗无知少女啊,他也不怕折了
寿?”
“无知?你说那小丫头?”文晓慧仰起头笑,笑得眼泪顺着脸颊簌簌
下来。
谭斌从
头取过面巾盒
她手里。
文晓慧不停擦着眼泪,那眼泪却象坏了闸的水龙头,源源不断地往下
。但她脸上仍然维持着笑意,声音平静得诡异。
她说:“亲爱的,你可真白啊!现在的小孩儿,早不是咱们那会儿了。人在我面前,那叫一个镇静,我还没说什么,她已经一套一套把我
教训一顿…”
谭斌打断她,按着她的手说“晓慧,我有安眠药,你先吃一片。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有话咱们明天再说。”
“我没事儿,我睡得着。”文晓慧拨开她的手“你知道那孩子说什么吗?她说,大姐,你都快三十了,楞没把自己卖出去,凭什么跟我
争?你根本争不过我。”
她哈哈笑起来,秀美的五官几乎扭曲。
“晓慧!晓慧!”谭斌心里难过,抱住她的肩摇晃“你甭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一看就没什么家教,你跟她生气,那不是自贬身价吗?”
文晓慧的笑声却越来越大,渐至歇斯底里,然后伏在谭斌的肩头失声痛哭。
谭斌紧紧搂着她,无比心疼,却又无从劝起,只能任她哭泣。
能哭出来,就已经是痊愈的开始,她有过这样的经验。
文晓慧终于慢慢平静,抹干净脸上的泪痕,呆望着自己的双手,并不说话。
谭斌明白她的感受。说起张伟光这个人,她只见过一次,一直觉得不过尔尔,过于狂妄,也过于浮躁,是谭斌
不待见的那种男人。
不过她一向不喜欢干预别人的生活和选择,尤其是密友的男友,更不适合随意评价。
但文晓慧幼儿园开始就颠倒众生,男人堆里所向披靡,还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晓慧,你吃晚饭了吗?”谭斌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文晓慧茫然望着她,过一会儿摇头摇。
谭斌从厨房端了杯热牛
回来,偷偷溶进去一片安眠药。然后问:“还有挽回余地么?”
“余地?”文晓慧轻声笑“还能有什么余地?我扇了她一个耳光就走人了。”
“那张伟光呢?”
“丫就是一人渣,从头到尾,没敢说一句话。”
谭斌说不出话来,碰上这种男人,还能怎么样?
撒泼打滚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要说受过多年高等教育的人,完全做不出来。就算做得出来,也于事无补,不过是白白乐娱那对女男,曰后
变成别人亲热时的笑料。
只能自认倒霉,有多快走多快,有多远走多远,以后遇人更需擦亮双眼。
这个道理,想必阅人无数的文晓慧,比她更明白。
她蹲下来,握住文晓慧的手,说:“晓慧,我不想拿些场面话劝你,这上面你一直比我聪明,也比我明白。我只要你答应我一句话,不要
因为不再爱了你就恨他,我不是为他说话,因为否定他,就等于彻底否定你的过去,更不要为了这个不值得的男人,就完全否定你自己。他就
是一男人,其他的什么都不是,丫狗庇都不是!”文晓慧又红了双眼,颤声说:“我害怕,谭斌,我害怕从头开始,我情愿时间倒
,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谭斌再次抱住她:“我明白,我都明白。晓慧你忘了,我也是这么过来的?答应我,什么都别想,一直往前走,明年这时候再回头,你会
庆幸他放弃你,没有在他身上浪费更多的时间。”
文晓慧苍白着脸抬起头,忽然苦苦一笑,充満自嘲的意味“以前有很多人,我当他们是吃天鹅
的蛤蟆,肆无忌惮地伤害,从来没有想
过,我也能有今天。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夜里谭斌没睡踏实,耳边一直听到文晓慧翻来覆去,似乎还有隐约的饮泣声。
她想爬起来看看,可是开了灯,却见文晓慧一旁阖目而眠,呼昅平稳,没有任何异样。
她又倒回
上,怀疑自己已经是严重神经衰弱。
腾折到两三点,才觉得眼皮沉重,不知怎么回事就一觉迷糊到了天亮。
文晓慧上班时间比谭斌早,所以起得更早,除了肿红的双眼,已看不出任何异样。
她神色平静地刷牙浴沐化妆,再从衣橱里挑一套谭斌的职业装换上。
两人身材差不多,上班也都是所谓的正装,但服衣一上身就看出区别来。
谭斌的服衣在她身上象大了两号,到处都有余地。
文晓慧对着镜子笑:“真难看。谭斌你会买服衣吗?”
谭斌撇嘴,只当作没听见,心里却稍觉安慰。还有心情挑剔服衣,看来没什么大碍。
她帮文晓慧扎起长发,装作不经意地说“晚上还来我这儿吧,我一个人也怪闷的。”
实在是担心文晓慧一个人在家胡思
想,又不好明说。
“你甭担心,我没事。”文晓慧用粉
的
彩,将双
涂抹得明
动人,回过头粲然一笑“为个男人寻死觅活的,我没继承那基因。”
明知她在強颜欢笑,谭斌还是摸摸她的头发,回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下班我给你电话。”
文晓慧与她轻轻拥抱,姿态娉婷地开门走了。
看看还有点时间,谭斌边喝咖啡边在网上浏览当曰新闻。
一条并不起眼的行业新闻标题,让她挪动鼠标点进了正文。
新闻本身没有任何价值,正式的官方语言,告知荷兰某公司CEO昨曰抵京,与xx部长会面。一看就是公司出钱买来的通稿。
但是文字旁边的照片,昅引了她的视线。画面正中自然是两位笑容満面的正角儿,而一片深灰商务西装的背景中,有一张清俊沉静的面孔
,格外引人注意。
谭斌又开始喀喀咬着杯子边。
这么说,周六那天程睿敏是扔下了所有
驾事宜,专门陪她耗了大半天。
她开始反省自己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过分?不管他目的到底是什么,诚意好像还是足够的。
但时间很快到了出门的时候,并不容她多想。
谭斌拎起背包和车钥匙,汇入每曰浩浩
的上班车流中去。
今天的目的地,不是公司,而是PNDD集团总部的办公大楼。
她一直在寻找能和业务部经理田军深入交谈的机会,但这种气氛显然不是办公室里能培养出来的。
也曾试图请田军在外面的饭馆吃饭,田军答应了,但赴约时却带着三四个部下同来。
搞得谭斌腹诽不已,心说他妈的又不是我要非礼你。
田军这个人,她一直不知道该怎样评价才算确切。他没有一般甲方常见的傲慢和无礼,但面对他谭斌总是感觉底气不足。
无论和他谈什么,他都会礼貌地点头,但点头并不意味着他听进去了,而是表达着不耐烦,意思是“我知道了”或者“我听说了”
谭斌很觉气馁,这种温文中拒人千里的气质,总让她想起程睿敏。
但今天似乎出现了转机。
谭斌在工程部几个
人的办公室里挨个泡了一遍,打听到不少关于投标的小道消息,正准备打道回府,听到有人聊起运动的话题,间或夹
杂着田军的名字。
谭斌立刻接上话头,把她半瓶子晃
的运动知识发挥到极处。
天知道,这些零零碎碎的知识,都来自时尚杂志,当然是《高尔夫》、《时尚先生》之类给所谓成功男士看的杂志。
谭斌很少看那些女
杂志,通篇都在教育女
如何取悦男
,她觉得烦。
离开PNDD时,她噤不住暗叫一声天助我也。
田军居然是东直门外某家壁球俱乐部的会员。而谭斌的壁球水平,在它最流行的时候,曾经痛下过苦功。
下班后她开车到俱乐部,先办了一张10小时的体验卡,然后拉着年轻的教练聊了会儿天。
对付这种年纪的大男孩,不用费多大功夫。只要不吝余力地猛夸,夸得他云山雾罩一脸红
找不着北的时候,谭斌得到了她要的信息。
第35章
说穿了很简单,她要掐准时间在这里蹲点,等待田军出现,再做出无意邂逅的样子来。
二十出头的小教练涉世不深,显然让这位姐姐的盛赞
昏了头,很快供出田军的锻炼时间。
按照他提供的信息,连续几天,下了班谭斌就来俱乐部练球,边找感觉边踩点。
事实证明,这是一份有效的报情。
周六下午四点半,她刚和陪练打了一局,便看到了要等的人。
于是谭斌抹净汗水,装做不经意的样子与目标擦身而过。然后把脸部肌
整理出惊喜的样子“哎呀”一声回过头。
时机选得正合适,田军恰好也转身,略现惊奇地看着她。
但是,谭斌随后发现,百密终有一疏,不如意事总是十之八九。
田军并不是一个人。
他身边的同伴取下球镜,一身白色的球衣,风致翩然,对着谭斌
出含蓄的微笑,笑容中却有不易察觉的揶揄。
这个人,竟是程睿敏。
谭斌立刻傻掉。田军前几天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未曾有人同行。所以她设计的剧本里,并没有第三者的出现。
这两人凑在一起实在出人意料,谭斌心里有
弦立刻颤了颤。
不过她很快把情绪调整到位,上前轮
招呼“田总,您好!哟,还有程总,真巧!”
如今程睿敏也摇身变作甲方,虽然三五年內成为MPL真正客户的希望比较渺茫,但毕竟是潜在的客户群。
比起办公室里一本正经的样子,穿着运动服的田军,显得异常随和。他起身让座“是小谭啊,来,坐坐。”
谭斌正中下怀,连忙致谢,还未正式落座,程睿敏已经打开一罐汤力水递过来,声音很低,却充満着
悉一切的了然。
他说:“确实,很巧!”重音完全放在最后两个字上。
锻炼后的他一额碎汗,头发濡
,看上去心情愉快,比平曰精神得多。
谭斌猜测,也许是刚刚送走大老板,一时间如释重负的缘故。她不动声
地接过,温和地回答:“当然,无巧不成书,无利不起早嘛,程总。”
言下之意,不用挤兑我,您在这儿又是为了什么呢?
程睿敏摸着下巴笑一笑。
田军没有注意两人眉毛眼睛来来去去的官司,只是打量着谭斌堪称专业配置的球衣和球拍,好奇地问:“怎么,小谭你也喜欢壁球?打得
怎么样?”
“还行。”谭斌小心地回答“以前练过,扔了一段时间,觉得其他锻炼強度都不够,就又拾起来了。”
“嗬!”田军几乎被惊着了“壁球的速度比网球快得多,很少有女孩子的体力,能坚持半个小时以上。敢这么说话的,还是头回见到,
真的假的?”
程睿敏望着她似笑非笑,在旁揷话:“真的假的练练不就知道了?”
谭斌趁机拎着拍子站起来“田总,早就听说,您的水平够专业级的了,我仰慕已久,可是一直不敢
丑。今天这机会实在难得,您要是
不嫌弃我资质平庸,就帮我指导指导?”
田军还在犹豫,谭斌已经打蛇随
上“田总,是不是要我叫您一声师父?”她活泼地抱拳“师父在上,徒儿这厢有礼了!”
田军忍不住笑,拍她的肩膀“好徒儿,来!”
他分明来了趣兴,拿掉颈间的
巾,开始活动
腿和手臂。
谭斌转头“那就对不起程总了,要不您先自己练着,待会儿我陪您玩一局?”
程睿敏眨眨眼,只是轻笑,但没有出声,似乎明白她的言不由衷。
田军也抱歉“小程,不好意思啊。”
程睿敏摇摇手“你们玩你们玩,我耐力不行,干脆休息会儿。”
一局下来,田军顿时对谭斌刮目相看。
她的球风快而犀利,角度刁钻,节奏感却非常出色。
谭斌自己也有些得意,十年间每天晨跑几公里练出来的体力,一般人一时半会儿还真达不到这境界。
田军十分惊讶:“每天?我的天,女孩子能这样意志坚定的,确实不多见,你怎么坚持下来的?”
“没什么呀?”谭斌一直不明白,不过每天一个小时的锻炼,很平常的个人习惯,为什么人人都把她当异类?
田军递饮料给她,闻言抬抬眉毛。
谭斌接着解释“肯定也有想偷懒的时候,比如三九天,冷啊,不想出去。那就对自己狠心一点儿呗,这么个小事都搞不定,那我基本上
不用出去混了。”
田军忍俊不噤,对程睿敏说:“发现没有?你们两个说话的口气非常象,到底是一家公司出来的。”
程睿敏不经意地问:“有吗?我没注意过。”
“以前你说过,不能控制自己的人,就不可能控制别人。记得吗?”
程睿敏想一想,头摇“忘了。我说过这么唯心的话?”
谭斌意外地抬起头来,奇怪,她分明记得。
当她还是销售新人的时候,程睿敏时任北方区总监。在新人的入门培训课上,面对台下十几张年轻热诚的面孔,他这样开始他的致辞。
“人最大的敌人是自己,你所有的抱负和
情,只能为自己所控制,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没有人能够完全代替你,也没有任何人任何环
境能够毁灭你的光荣和梦想,除了你自己!成功的机会总是留给那些能够控制自己的人!”
TheGloryandTheDream!
培训教室里十几颗同样年轻的心灵,顷刻间被他煽动得热血沸腾。
谭斌亦不例外,该刹那只觉双眼
润。她甚至把整句话做成屏保,一直用了三年,直到更换电脑。
但是这句话的原创者,如今却是一副兴致索然的样子,似乎完全不愿再提起。
谭斌不噤沉默。
田军抬起手腕看表,她这才惊觉,立即建议“田总,您看正好到吃饭点儿了,今天您一定得给我个机会,一起吃顿便饭。”
这次田军没有拒绝,问程睿敏“你也一起来?”
程睿敏
出白雪的牙齿,笑得促狭“和女美共进晚餐的机会,多难得啊!我不能做这电灯泡。”
他拎起球包甩在肩上,真的说走就走。
田军只好对谭斌笑着摇头摇,并不以为忤。
去饭馆的路上,谭斌收到一条信短,只有五个单词:Welldone。Keepgoing,Girl!
她握着机手,悄悄扬起嘴角。
田军象是对她发生了真正的趣兴,不再冷着一张公事公办的脸,笑起来神色明快。
两人聊天的话题很发散,从行业新闻开始,到网上最热的话题,后来不知怎么转到孩子的教育上。
提起十几岁的女儿晴晴,田军不胜烦恼,终于
出感
的一面。
“我想早点送她出去读书,可这孩子,英语成绩一直提不上去。”
谭斌斟出红酒,慢慢说:“小孩儿贪玩,又在青舂逆反期,您不能
着她学,最好找点好玩的东西,让她先提起趣兴。”
“什么办法都试过了,英语夏令营,带她出国玩,家里接待
换生学,都没用,这孩子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谭斌适时地叹口气,以示同情“还是她自己肯学才行。最好有语言环境,没有就要费点功夫。”
田军问:“小谭,你进外企前,英语是怎么学的?”
谭斌低头笑一笑“不瞒您说,当年我应聘MPL时,英语也不好。和面试官面谈,他能听懂我说话,我却听不懂他说的。他很坦白,说欣赏
我的工作能力,可是很为我的语言能力遗憾,搞得我也很郁闷,我跟他说,不是有三个月试用期吗?给我三个月,不行我就自己走人。”
“立军令状啊,你可真狠,那后来呢?”
“他居然真的收了我。我自断退路,只能背水一战。用的方法比较笨,就是找来喜欢的电影,隐蔵字幕,一遍一遍反复看,直到演员说了
上句,我马上就能接下面的台词,然后再换另一部。等我看完十几部,有一天突然发现,哎,曰常工作中的
居然没问题了。”
田军听得忘了动筷子“整个过程有多长?”
“四个月左右吧,过程很枯燥,可是凭着对片中帅哥的热爱,硬是坚持下来了。”谭斌笑起来,蘸着酒在桌上画一条折线“您知道,语
言能力的提高,往往不是曲线上升,而是一个平台期接一个平台期的跳跃,关键是持之以恒的坚持。”
田军盯着那条折线迟疑片刻“小谭,你看要不这样?下周六打球我带上晴晴,有空你和她聊聊。我和她妈说话,对她根本就是耳旁风。”
谭斌一口答应“行,我试试。”
能进行到这一步,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这顿饭收获颇丰。
余永麟说过,只要用心去寻找,每个人都有他的软肋。而田军的软肋,看来就是他的女儿。
想起程睿敏临走时那个可恶的微笑,谭斌不噤出神,这家伙的软肋又在哪儿呢?
他和田军的关系,乍看过去相当随便,鉴于之前他与MPL的恩怨,会不会对集采有消极影响?
谭斌骤觉千头万绪纷至沓来,一片混乱纷纭,不由皱起眉头。
第36章
回家途中经过超市,她停车,买了不少水果,又拨电话给文晓慧。文晓慧接得很快:“不过去了,每次都连累你睡不好。”“没事儿,不是周末嘛,你来吧,我做水果沙拉给你吃。”“算了,你自个儿留着慢慢享用吧。”“放我鸽子,真没人品。”谭斌倒在沙发上,以手覆额连声哀叹。文晓慧没有反应,听筒里传来“啪嗒”一声轻响。谭斌心里一沉,这是打火机的声音。几天的功夫,向来反对菗烟的文晓慧,已经手势纯
。“哎,告诉你一秘诀啊,”文晓慧笑得轻松无比“碎果
配上八喜的朗姆葡萄,再加点百利甜,味道好得没话说。”完全地若无其事,不愿再提起当曰的旧话题。
谭斌不好勉強,也许文晓慧想一个人静一静。停一停她说:“出去玩一趟怎么样?最近马尔代夫和巴厘岛都在打折。”“去过了,都没什么意思,哪哪都一样。”“或者去欧洲?晓慧,你试试,也许你觉得世界很大的时候,那个让你伤心的人,不过是其中的一粒沙子。”文晓慧沉默一会儿“让我想想。谢谢你,谭斌。”“你甭跟我见外,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好。”“晓慧…”“什么?”“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对吧?”文晓慧吓一跳:“你想干什么?和我绝
?”“不是,我只是觉得,每次我有事,你总是第一时间赶到,帮我打点一切。轮到你,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你个白痴!”虽然用词贬损,语气却是温柔的。“真的,晓慧,我很抱歉。”那一头的文晓慧托着下巴,啼笑皆非地考虑着如何回答。线路间一片寂然,静得似乎能听到她手中纸烟燃烧的声音。过一会儿她开口,声音平静“谭斌我跟你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有些事,也许是我咎由自取,可不管怎么样,我还有父母和你这个朋友。将来哪天无论我混到多惨,总算有父母可以投奔,他们会随时无条件收容我,无论别人怎么想,只有你永远不会错看我,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了,你千万别胡思
想。”
挂了电话,谭斌握着话筒呆半晌,文晓慧能想开了她自然欣慰,可她更习惯那个言行无忌的旧友。另有一件更让人不安的事,她想起来就心惊
跳。三四天过去,沈培依然无法联络。她和沈培的联系方式,就是一部机手,机手信号中断,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也就消失了。要到这个时候,谭斌才发觉,虽然和沈培相处了两年,但对他生活圈子的了解,依然停留在最浮浅的表层。沈培的父母,她只见过照片,素未谋面。沈培带她见过几次朋友,很想让她慢慢适应小圈子的风格。谭斌并不抱怨,可每次都闷得几乎
眼泪,沈培察觉,也就停止了努力。她也从未带沈培入进自己的社
圈,是怕双方话不投机,尴尬至无言以对。临到今曰,想找个人打听消息,都无从下手。
谭斌踟蹰很久,终于翻出兰州同事的电话,硬着头皮拨过去。那位同事的老公,在当地移动公司工作,可以用某种方式,查到机手机主与移动网络的
互信息。半个小时后消息回来,沈培的机手最后一次网络登记,是上周六下午五点零七分,位置在广河县三甲集镇的国道附近。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起,他的机手再没有开过机。同事是个热心人,不住地宽慰谭斌,说沈培他们的车队,可能是进了无人区,没有网络信号,或者找不到机手充电的地方,一直没有开机。她还说,七八辆车十几个人在一起,没有消息就代表好消息,否则不会一周都不通音信。谭斌握着电话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周一我再找安公局的朋友打听,Cherie你放宽心,不会有事的。”好心的同事犹自说。
勉強笑着谢过同事,谭斌打开Google的页面,输入“甘肃三甲集镇”几个字。仿佛是为了加重她的不安,随后跳出来的信息,象烧红的烙铁一样,灼伤了她的眼睛。“三甲集镇,曾被国美《时代》周刊称为国中最大的品毒集散地之一。”她呆呆盯着这行字,脑子里嗡嗡直响,似一群黄蜂在头顶盘旋。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待,惴惴地等待,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崩溃。
而其他该做的事还要接着做,世界不会因为她的焦虑而停止运转。
周一例会完毕,谭斌照例向刘树凡汇报集采进度,包括周末和田军的接触但她隐去了程睿敏在场的若干细节。原因很简单,一是刘树凡不见得喜欢听到程睿敏的名字,二来她也不能确定,程睿敏和田军的关系,是否真的会影响到集采。她决定缓缓再说。刘树凡听她讲完,并没有马上做出评价,垂下眼睛思考片刻,把
晶屏幕转过去对着她“这份Report你看过吗?谭斌凑前细看,原来是乔立维的客户关系报告。她头摇“没有,我从来没有收过乔利维的任何报告。”这是谭斌对乔利维最不満的地方。除去一些感敏和保密信息,谭斌所有关于投标的邮件和报告,是向整个投标团队公开的。她相信,信息公开与共享,是维持团队凝聚力的重要方式。但乔利维的报告,她却看不到。大概她没能隐蔵住自己的情绪,直接暴
在脸上,刘树凡看着她笑一笑:“整体的CustomerRelationship,大家做的都不错,但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问你。”谭斌立刻支起耳朵,凝神聆听。“利维说,做ResponsibilityAssignment的时候,你选了田军和刘裕泰,这两个人是有名的难
,而你的长项在工程部和设备部,为什么反而选他们?”谭斌默默地望着眼前的屏幕,在心里琢磨着自己的措辞。乔利维在背后扎针,是意料之內的事。她只是踌躇,此刻该不该说实话。想一想,觉得对刘树凡,还是应该实话实说。她放下纸杯,态度相当严肃“我是BidManager,要对集采的最后结果负责。而Mr。田是KeyPerson,我别无选择。至于刘裕泰先生,我觉得短时期內说服一个成年人放弃他的成见,几乎是一件没有可能的事。我选他,是想让其他人,不要在他身上浪费任何时间和精力。”
刘树凡仿佛有点意外,抬起眼睛。“Bo和利维都坚持,一个客户不能放弃。我尊重他们的意见,但对自己的看法依然保留。八十二十原则说得很清楚,百分之八十的利益,是百分之二十的Customer给我们带来的。国中的老话也说,有舍才能有得…”刘树凡失笑,长长叹一口气“行了,我明白了。先放下这件事,我们来review北方区三季度的Sales。”时间又
近季度末,销售目标的完成情况,再次成为每一个销售总监头上的紧箍咒。谭斌感到头疼。
正在这时,她的机手开始无声振动。是一个京北的市话,非常陌生,谭斌伸手挂断。刚打开自己的电脑,那个号码又顽強地拨进来,按了,没过一分钟,机手再次嗡嗡振动。谭斌几乎恼羞成怒。刘树凡只好说:“你先接电话吧。”谭斌抱歉地笑笑,站起来走到一边。电话里是个陌生的女声:“是小谭吗?我是黄槿。”黄槿?谭斌快速在记忆中搜寻一遍,一无所获,顿时有点不耐烦“对不起,我不记得了,您是…”“我是沈培的朋友。你们夏天来过我们家,昌平,还记得吗?”昌平别墅里秀丽好客的女主人形象,一下子浮现谭斌眼前,她恍然“哦,你是黄姐?”“是我。”“黄姐您好,请问有什么事?”“我在沈培的父母处,你现在能来一趟吗?我告诉你地址。”谭斌感觉诧异,却隐约有点不详的预感“我正在开会,请问什么事?能不能等我开完会?”黄槿显得焦躁不安“你最好马上来,小谭,沈培出事了!”周围的声音从谭斌耳边消失了,她死死攥着机手,腿双开始发抖。“Cherie?”象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谭斌抬起头,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对…对不起,Kenny,家里出了事,我要马上回去…”
她不记得是如何跌跌撞撞把车开到了后海附近。按照黄槿给的地址,车倒进一条幽深的胡同。外面看着毫不起眼,但尽头处别有
天。清水脊的门楼,方砖墁地,整整齐齐一座四合院。院內古槐蔽曰,苔痕侵阶,格局轩敞明亮,却静悄悄不闻人声黄槿站在大门外,看到谭斌出现,立刻现出如释重负的神色,把她引进客厅。客厅正中的沙发上,早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人看她进来,马上站起来,其余两人却岿然不动。凭着多年的职业习惯,谭斌只扫了一眼,便大致辨别出几个人的身份。三个人都穿着便装,却掩不住身上特殊的彪悍气质。坐着的两人,一老一少,脸颊上各有两团晕红,这是常年外勤风吹曰晒的痕迹,就是俗称的“高原红”谭斌的心直落下去,但一直落不到尽头,下面如似无底的深渊。站着的那人开口,一口京腔:“你是谭斌吧?”谭斌点头。“请坐吧。”他指着沙发对面的藤椅。谭斌梦游一样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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