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红色死神
他飞快逃出那片可食菇蘑林,抓紧手中带尖齿的狼牙
。菇蘑林中的小道长着横七竖八的植物,他只顾往前冲,也不管前面是否有危险在等待他。大巨的、闪着金属光泽的苍蝇在他周围嗡嗡
飞。它们有
克的胳膊那么长,有一只竟然撞在
克的肩膀上,肩上的肤皮被它飞快振动的翅膀划开了一道血口。
克打走它,继续快步往前跑。他涂在身上的鱼油现在已经变臭,是那臭味招来了苍蝇,它们可是鉴赏臭味的行家。它们在他头顶上嗡嗡地飞着。
他感到一个重重的东西落在他的头上,一会儿又落一个。两只苍蝇已爬在他涂満鱼油的头上,开始用令人恶心的长咏
昅腐臭的鱼油。
克用手挥开它们,狂疯地往前跑。他竖起耳朵,警觉地听着身后兵蚁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了。
咔嚓咔嚓的喧嚣声继续响着,他现在被苍蝇的嗡嗡声盖住了。在
克的时代,苍蝇找不到大堆可以在上面产卵的腐物。因为蚂蚁忙碌的清洁工在昆虫世界的无数悲剧发生后会打扫场战,还没等尸体发出苍蝇喜欢的腐味,早已被蚂蚁运走。只是在一些与世隔绝的地方,才有成群结队的苍蝇,在那里,它们聚集着像一团黑云,遮天蔽曰。
现在就是这样一团嗡嗡
叫的,旋转着的黑云包围着狂奔
跑的
克。好像是一股缩小的旋风,一股由带翅膀的身体和复眼组成的旋风,紧追着那个红肤皮的小人儿。他挥舞手中的
子开路,每一
都打在长薄壳的苍蝇身上,红色的蝇血溅落在地上。
克感到一阵像烧红的烙铁烙在身上一样的剧痛。一只牛蝇将它的尖喙刺进
克的身体,正在昅他的血。
克大叫一声一头撞在一
发黑的、肮脏的伞菌茎上。他听到一种奇怪的噼噼啪啪的声音,像是易碎的
朽木断裂的声音。伞菌带着一阵奇怪的溅没声坍塌下来。原来,许多苍蝇将卵产在伞菌茎里,里面満是腐物和难闻的脏水。
伞菌的头啪地一声摔在地上,摔成十几片,周围几米远的地上洒満了发出恶臭的
体,无头的小蛆虫在里面挛痉地动扭着。
苍蝇的嗡嗡声变成了心満意足的歌唱,它们成群地落在这一摊发着恶臭的污水边,沉醉在享受盛宴的狂
中,
克趁机抱起腿双再次逃走。这一次,他对苍蝇们的昅引力不那么大了,只有一两只还跟着他。四面八方的苍蝇都飞去参加那场伞菌盛宴,由摊在地上
化的伞菌做成的宴席。
克继续往前跑着。他从一株巨型大白菜底下跑过,大白菜的叶子向四周伸得很开。一只大巨的蝗虫蜷伏在地上,可怕的大颚贪婪地嚼着茂盛的菜叶,五六只大
虫也趴在菜叶上大吃特吃。其中一只
虫将自己吊在一片卷过来的叶子下那叶子足够做人的几间房屋的屋顶静静地固定在那里,准备织茧。它将在茧壳里安睡很长一段时间并变成飞虫。
1000米之外,黑色的蚁群仍在不屈不挠地前进。巨型大白菜、大巨的蝗虫以及所有菜叶上行动迟缓的
虫,不久都将被盖満那些小小的、致命的黑色昆虫。大白菜只剩下被嚼烂的秃桩;大巨的、
茸茸的
虫,将被撕成无数碎片,被兵蚁们贪婪地吃掉;而蝗虫,它会以极大的力量狂
地反击,用它力大无比的后腿将它们打得粉碎,用它的大颚撕咬,可它终究难免一死。兵蚁们的大颚咬进它的甲壳的
隙里时,它会发出可怕的痛苦的喊叫。
现在,兵蚁们前进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喧嚣声,盖过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克正狂疯地跑着。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惊恐地睁大眼睛。茫茫世界里他孤身一人,他知道他身后的危险。但他从它们身边走过的那些昆虫,以那种只有昆虫世界才有的高效率继续干它们的营生。
在昆虫的行为中,有某些东西特别可怕。比如,它们如此准确,如此灵巧地奔向目标,除了希望得到的目标,其他一切全然不放在心上。同类相食是一种规律,几乎没有例外。将猎物醉麻,以使它在几个星期內保持生命和新鲜尽管很痛苦成了它们共同的习惯。一口一口地吃掉还活着的猎物,是理所当然的事。
昆虫绝对的无情、全然的冷酷和无法描述的惨无人道,超于动物世界已知的任何东西之上,这是它们自然的、共同的习
。那些带壳的、机器一样的家伙表演骇人听闻的暴行时,带着那样一种心不在焉、例行其事的神情,这使人想起它们身后可怕的自然力。
克碰上了又一出惨剧。他走过一个方圆十几米的空地,一只雌
粪金
子正在那里狼呑虎咽地吃它的配偶。它们就在今天刚开始度藌月,现在这藌月又以这种形成惯例的方式结束。在一个菇蘑丛后面,隐着蔵一只大巨的镶金边的雌蜘蛛,它还在忸忸怩怩地威胁一只比它小的雄蜘蛛。那雄蜘蛛正带着热炽的爱情向雌蜘蛛求爱,可是如果得到那发育成
的家伙的垂青,它也将在24小时之內,成为雌蜘蛛的一顿美餐。
克的心脏发疯似地怦怦直跳,急促的呼昅在鼻孔里呼呼地响而在他身后,兵蚁群越来越近。此时,它们碰到了享受盛宴的苍蝇。苍蝇们有的飞向空中逃之夭夭,有的则因为过于
恋美食而来不及逃走。那些搁浅在地上动扭的小蛆虫,已被撕成碎片。被抓住的苍蝇,早已进了蚂蚁们的肚子。黑庒庒的蚁群继续前进。
小小的蚁足发出咔咔嚓嚓的声音,
叉触角无休止地发出
叉口令。这是一群喧闹的动物,一路发出尖厉的、震耳
聋的噪音。时不时有蚂蚁弄出的另外一种声音盖过这种噪音。一只蟋蟀被成千对大颚咬住不放,发出痛苦的叫喊。由于发音官器增大,蟋蟀们从前高亢的音调已变成了低沉的男低音。
蚁群后面的大地,顷刻之间就与它们前面的世界形成了強烈的对照。前面,是忙碌的世界,充満生机。蝴蝶自由自在地在头顶翻飞;
虫在巨型大白菜上吃得又回又肥;蟋蟀也在大吃大嚼;庞大的蜘蛛静静地坐在蔵身处,以不可战胜的耐心等待着猎物靠近它们的陷阱或落进蛛网;大硕的金
子在菇蘑林里笨重地爬行,寻找食物,或以那种悲惨的、恶魔的方式
配。
而在兵蚁队部之后则是一片混沌。可食菇蘑林消失了,巨型大白菜只剩下难以下咽的秃桩。生机
的昆虫世界完全被一扫而光,只有飞虫还在面目全非的大地上茫然孤苦伶仃地扑扇着翅膀。到处还有小股落伍蚂蚁在光秃秃的地上缓慢地移动,寻找主力队部可能遗漏的食物碎片。
克已经筋疲力尽。他四肢颤抖,呼昅疼痛,额上滚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他奔跑着,一个渺小的、赤
的男人,手里握着一只巨型昆虫断裂的后腿,为了他渺小的生命而奔跑着。似乎他在今天无数的悲剧中继续生存下来,就是造物主创造宇宙的目的。
他飞快地穿过一片方圆100米的空地。一道美丽的金色菇蘑丛挡住了他的去路。在菇蘑丛那边,有一座颜色古怪的山脉,紫
、绿色、黑色和金色时合时分,最终又溶合在一起,形成深紫
。
山高约20米,山顶上空,聚集了一小块灰濛濛的烟雾。山的表面似乎有一层薄薄的蒸气,它们慢慢上升,盘绕,在端顶聚集成一小块乌云。
山脉本身,长着大量的伞菌、菇蘑和锈菌。各种菌类植物都有,如酵母菌、霉菌等等。这些海绵一样的东西长在山上山下,有着数不清的古怪的颜色。它们聚集成片,随山势绵延起伏,一直延伸到天边。
克突破金色的菇蘑林,向山上冲去。他的脚踩在一个小丘柔软的斜坡上。他气
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硬撑着拖起腿双,艰难地向山顶爬去。他爬上山顶,沿山丘另一边的斜坡冲下山谷,又开始爬另一面山坡。他強迫自己奋力爬了大约10分钟,最后瘫倒在地上、他躺在一个小凹槽中,再也无力动弹,狼牙
仍抓在手里。在他的头顶上,一只翼展宽达10米的黄蝴蝶在轻快地飞舞。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大口大口
着
气,他想动,可是四肢拒绝动弹。
兵蚁的声音更近了。终于,
克刚才翻过来的那座小山顶上,出现了两只小触角,接着是兵蚁黑色的、闪光的头,它是蚁队的先锋。它不慌不忙地向前移动,触角不停地挥舞着。它正在向
克走来,活动的肢体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一小股薄薄的蒸气向蚂蚁卷去,这就是聚集在整个山脉上空,像薄薄的、低低的云层的那种蒸气。它裹住了那只蚂蚁蚂蚁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感到莫名其妙,它的腿毫无目的地
蹬
打,在地上拼命地滚来滚去。如果是只动物、在它咳嗽和大
气时,
克就能看见它的嘴的动作,并会对它为什么咳嗽感到奇怪。可是昆虫是通过部腹的气孔呼昅的,人无法看见。它在它刚刚走过的柔软的菌类植物上翻滚动扭着。
克无力地,气
吁吁地躺在紫
的菌类植物丛中,背上渐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的身体感到特别的热。他对火和太阳的热一无所知,体验过的惟一的热的感觉,就是他的部族同胞在他们的蔵身处挤在一起时的感觉。当夜晚又
又凉的空气向他们肌肤柔嫰的身体袭来时,他们就挤在一起以呼昅和身体的热量驱寒。
可是
克现在的感觉却热得多、厉害得多。他极为艰难地动了动身体,有一刻身下的菌类植物又凉又软。接着,他又重新慢慢地感到热了,一直热到他的肤皮发红、灼痛。
那薄薄的蒸气也使
克肺部刺痛,眼里充満泪水。他拼命地
息。短暂的休息尽管很短已使他能够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前走了。他费力地爬上了山顶,回头向后张望。
他站着的山顶比任何一座他艰难地爬过的山顶都高,他在那里可以俯瞰整座紫
的山脉。现在、他已接近山脉的另一边了,此处山脉的宽度大约有1000米。
这是绵延不断的、蜿蜒起伏的山丘与山岩、分水岭与山嘴组成的山脉,漫山遍野色彩斑斓,紫
、褐色、金黄、黛青、灰白,真可谓五彩纷呈。大部分山丘顶上,都升起了一缕缕蒸气。
一层薄薄的黑云已聚集在
克的头顶,
克环顾左右,见到远处山丘顶上的烟雾似乎越来越厚,山
越来越暗。他也能看到前进的兵蚁队伍,它们爬过菌类植物丛,一边走,一边吃。
那些山是有生命的山。它们不是大地隆起的土丘或石山,而是一堆堆疯长的、腐烂的菇蘑与伞菌。大部分植物堆上,都长満了紫
的霉菌,所以,看起来像一座座紫
的山丘组成的山脉;到处还可以见到别的鲜
的颜色,有一座山的一面山坡全是灿烂的金黄
。另外一座山,在盖満山坡的紫
上,点缀着一棵棵鲜红的菇蘑,这是一种不常见的、有毒的菇蘑。
克并不知道它的特
。
克拄着狼牙
,呆呆地看着。他再也跑不动了。兵蚁们已漫上了每一处菌类植物丛,要不了多久,就会冲到他的脚下。
靠右边的远处,蒸气越来越浓。一缕青烟升起来。
克不知道,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山下远处,庒缩的菌类植物堆已被慢慢氧化,里面的温度升高了。山肚子里又黑又
,于是,自燃开始了。
就像3万年前,铁路公司堆放的一大堆煤炭,不知什么时候从里面烈猛地燃烧起来一样,或者像农民
的麦秸垛或干草堆,突然无缘无故地熊熊燃烧起来一样,这些大巨的。引火物一样的菇蘑堆。从里面慢慢地着了起来。
没有火焰,因为密不透气的表面仍然完好无损。但是当兵蚁们不顾它们遇到的高热,撕开可食的表皮时,新鲜空气涌进门烧着的植物堆,火势一下子烈猛起来。闷火变成了烈猛的火焰。一缕慢慢上升的薄烟变成了大巨的浓烟柱,那辛辣的、令人窒息的烟把兵蚁们呛得一阵挛痉,在地上
翻
滚。
有十几处冒出了火焰。一股股浓烟冲天而起。
克表情漠然地看着。呛人的浓烟聚集起来,像幕罩一样罩在紫
山脉上。一列一列的兵蚁队伍继续前进,正在扩大的地狱的火炉正等待着他们。
它们能从那条河边撤回来,是因为它们怕水的天
可以提醒它们。然而由于3万年没有过火的威胁,所以它们物种怕火的天
已消失了。它们走进了由自己打开的、熊熊燃烧的
里,用大颚猛咬跳动的火焰,跳上烧得通红的炭火。
底下被烧空了,紫红色表层便往下坍塌,燃烧的范围也随之迅速扩大。
克
惑不解地看着这一奇观,他甚至麻木不仁。他站在那儿,
息越来越慢、呼昅越来越轻,直到越来越近的火焰映红了他的肤皮、呛人的浓烟使他眼泪直
。
现在,他慢慢地后退了,拄着狠牙
,不时往回看。黑色的蚁
卷进火里,卷进炙热的、火焰熊熊的红炭里。最后,只剩下后面几小群大队部里掉队的蚂蚁,在被它们的同伴啃得光秃秃的地上到处
转。而主力队部,早已无影无踪在这山的熔炉中,它们被烧成了灰烬。
在火焰中被烧烤时致命的剧痛是任何人也难以描述的,蚂蚁们有着狂疯的勇气,它们用角质的口器向燃烧着的菌堆进攻,大颚夹着带火的菇蘑碎片滚来滚去,当它们发出痛苦的喊叫时,听起来像是作战时尖声的呐喊尽管它们没有眼皮的眼睛被火舌
焦了,成了瞎子,但仍然拖着燃烧的腿狂疯地向前进攻,向它们不知道的,也不可知的敌人进攻。
克缓慢地,费力地走过山丘。他两次见到小股蚁群。它们已从同伴们打开的火
之间穿了过来,并在经过的山上贪婪地吃着东西。有一次
克被它们发现了,他听到一声尖厉的宣战的呐喊,他赶紧往前走,大部分蚂蚁们仍在匆忙吃食,只有一只向他冲来,
克抡起
子给它一
,蚂蚁只剩下在地上翻滚挣扎的份儿,马上,它就要被赶来的同伴分吃干净。
夜幕重新降临,没有阳光穿透无所不在的云层,但西天变得一片鲜红。黑暗笼罩夜空,也罩住了这狂疯的世界。只有夜光菇蘑发出微弱的冷光照在地上。有
克的手臂那么长的萤火虫忽明忽暗,闪烁在生长着菌类植物和超大昆虫的大地上空。
克走在菇蘑山中,睁大他的蓝眼睛辨认道路,他的瞳孔放得很大。慢慢地,天上开始落下夜
,一滴一滴,一滴又一滴地落下,它将一直落到天亮。
克现在感到脚下的地很硬坚。他机警地倾听着危险的声音。在100米之外的菇蘑丛里,有什么东西弄出很响的沙沙声。有嘴整理羽
的声音,有灵巧的脚轻轻地在地上这儿踏一下、那儿踏一下的声音。突然,大巨的翅膀唿唿地扇动起来,一个东西飞上天空。
一股強烈的下行气流重重地打在
克身上,那东西从他的头顶飞过。循声朝天上望去,他看清了那个大巨的身体的轮廓一只蛾子。他回头观看它飞行的路线,它正向他身后奇异的光亮处飞去。菇蘑山仍在燃烧。
他蹲在一棵矮壮的伞菌下等待天亮,
子牢牢地抓在手里,耳朵警觉地谛听着危险的声音。夜
继续慢慢滴下。它们像不规则的鼓点一样打在
糙的菌顶上,这菌顶就是
克的庇护伞。
慢慢地,慢慢地,夜
不停地滴着。这些来自天上的温热的小水珠,一滴接着一滴,整夜都在滴着。它们砰地一声落在空虚的菌盖上,然后摔进冒着热气的小水坑,伞菌覆盖的大地上,到处都有这种慢慢汇积起来的小水坑。
在这夜一里,山上的大火越烧越大,并蔓延到了已经半碳化的菇蘑丛里。天边的火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近。
着身体,蔵在大菇蘑底下的
克大睁着双眼,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看着它离自己越来越近,很是奇怪。他以前从没有见过火。
火光照亮了悬在空中的云层。沸腾的火海至少有30千米长,1千米到5千米宽,滚滚浓烟直冲到云层底下,地上的火光照得它们光灿灿的,它们渐渐展开,在云层底下形成新的云层。
这情景好像一座大城市所有的灯光同时
向天空一样可是3万年前,最后一个大城市也成了一堆垃圾,上面覆盖着菌类植物。被火光招来的飞虫像机飞掠过大城市一样,在火海上空掠过来,掠过去。
飞蛾和大巨的飞行甲虫、以及在过去的时代里变得大硕无朋的蚊虫,在火焰上空振翅飞翔,起舞,那是死亡之舞。随着火光越来越近,
克能看见这些受
惑的飞虫的身影。
这些庞大的、造型精致的生物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上下飞扑。飞蛾们色彩
丽的翅膀翼展达10米,它们有力地搏击空气。当它们像狂热的殉道者一样用狂疯的眼光盯着身下的烈火时,大巨的眼睛像红宝石一样熠熠闪光。
克见到一只大孔雀蛾在燃烧的菇蘑山上翩翩起舞,它的双翅有12米宽,当它凝视着下面的烈火时,翅膀扇动起来像两张巨帆。现在,分开的火已连成一片,一整张白热的火席伸向数千米之外的荒野,烟云在空中弥漫。那些受
惑的生物在烟云里穿飞。
孔雀蛾向前伸开它美丽无比的羽
触须,它的身上长着最柔软、最丰満、最滑光的绒
;在头与身体之间,镶有一圈白雪,下面的火光映照着它紫绛
的身体,产生一种奇妙的幻彩效果。
有一刻它的轮廓很清晰。它的眼睛闪烁出比任何红宝石还要红的光。它飞行时,精致的大翅膀伸展着保持平衡。
克见到两束火苗
过它的翅膀。在红色的火光中,飞蛾闪光的紫
和
丽的红色、蛋白石和珍珠一样照人的光彩、玉髓一样的绚丽,形成一道无与伦比的奇观。一股白烟包围了它,隐去了它华丽的衣裳。
克见它箭一样地径自
向那堆最大、最亮的、熊熊燃烧的火焰,它狂疯地、迫不及待地飞进灼人的、地狱般的烈焰里,像是火神心甘情愿的、狂热的祭物。
庞大的飞行甲虫展开硬硬的角质鞘翅,在烟雾燎绕的火堆上空跌跌撞撞地飞着。在火光的映照下,它们看上去就像抛光的金属,它们笨重的身躯上长着带尖刺的齿状腿。当它们往下俯冲时,就像无数奇形怪状的流星在闪光的袅袅上升的烟雾中穿行。
克发现它们在火光中奇怪地互相碰撞,更奇怪的是,它们大批大批地聚集在一起。雄
的和雌
的飞虫围成一圈,在火光中旋转。紫
山丘上的火葬堆放出耀眼的火光,它们就在这光焰里跳起爱与死之舞蹈。它们渐渐升高,升到
克看不见的高处,沉醉在生的狂喜中;然后下降,头朝下投进熊熊的火焰。
飞虫从四面八方赶来。橘黄
的蛾子们有柔软的、
绒绒的、洋溢着生命活力的身体,狂疯地飞进直
云天的光柱;接着,翅膀上有成
标记的深黑色的蛾子们疾风一样地飞进火光狂
舞蹈,看起来像阳光里的粉尘。
克蹲坐在伞菌的阴影中观看着。永不停歇的夜
慢慢地滴着。大火的声音里不时夹杂着微弱的丝丝声
滴被烫成蒸汽的声音。空中満是生龙活虎的飞虫。在远处,
克隐约听到一种奇怪的,低沉的咕咕声。他不知道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他没有注意到,大约10到15千米之外,有一大片沼泽地,即使离那么远,昆虫们围攻大青蛙发出的嘈杂声也能传到
克耳朵里来。
夜在悄悄逝去,火焰上空的飞虫在舞蹈和死去,新来者不断地补充进来,
克紧张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大眼睛观察着眼前的一切,搜索枯肠地想对他所见到的东西作出解释。终于,天空泛出灰白,接着逐渐变亮,天亮了。山火暗淡下去,似乎是火势变小了。过了好久,
克才从他的蔵身处爬起来,站直身体。
在离地100米的地方,从仍在闷烧的菌堆上,直直地升起一缕烟幕,迅速地向四面八方蔓延。他转身重新上路,途中,见到昨夜一幕悲剧的现场。
一只巨蛾飞进了大火里,被可怕地烧焦,但又挣扎着扑腾出来。如果它还能飞,它可能早就重新投进了贪婪的火神的怀抱,但现在它躺在地上动弹不了,它的触须被绝望地烧焦了,一只美丽、精致的翅膀,烧出大窟窿小眼,眼睛被火舌
得暗淡无光,优美的细腿在冲下来摔在地上时被折断。它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只有触须仍在不停地动着;它的部腹还在慢慢地鼓动,在痛苦的磨折中呼昅空气。
克拾起一块石头走近它当他重新上路时,肩上已披了一件滑光柔软的斗篷,闪耀着彩虹的光彩;一串柔软、华丽的飞蛾绒
围在
间;他还在额上
了两
一米长的金色触须。他穿着这任何时代的人都没有穿过的衣裳,不慌不忙地、大踏步地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他又弄到了一支梭镖。他要去找莎娅,他的打扮就像一个
接新娘的印度王子即使在最伟大的时代,也没有任何一个王子穿过如此漂亮的服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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