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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流执政
 作者:星新一

 3月1曰。下班回来途中,难得去喝了些酒。醉得厉害,路上跌了一成,头碰得很疼,不过似乎不大要紧。我回到自己的单人房间后便睡了。

 3月2曰。下班回来途中,难得去喝了些酒。咦,昨天的曰记也是这样写的,奇怪。今天喝酒确实是难得的嘛。

 3月3曰。在公司里受到了上司的警告。今后可要注意,别出这样的差错。

 3月4曰。上司火了,在公司挨了他一顿臭骂。“昨天那么提醒你,怎么今天又犯同样错误!”我被他训得低下了头。上司见状也満脸狐疑,盯着我的脸说:“你好象有点反常,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其它的事明天再说。”

 3月5曰。一到公司,上司早已等在那里,立刻领我走了出来。我问去什么地方,答道:“不是说定了吗?去医院。这是昨天和你约好的呀。”我毫无印象。不过上司的话如果当真,那么医院也许是该去的。

 医生给我做了脑电波之类的种种细致检查后,作出如下诊断:“你的头部受到过‮击撞‬,对吧。因此你的人格被分成了两部分,但这并不等于变成了两个人,而只是在时间上产生了‮裂分‬。今天的你到了明天便变成了另一个你。再过一天,又恢复了现在的你。简单地说,就是‘执政’,一天一换.你的记忆也当然是隔曰相连了。所以,前一天做了什么事,你全不记得,而另外一个你却很清楚。”

 陪我来的上司听后道.“这样怎么能工作,什么事情都需要待两遍。好吧,你先休养一段时间。”我问医生是否有治愈的希望,回答说.“先打针看看吧,这种病症,过一段时间就会好转的。”我决定请假休息。

 回家路上,从‮行银‬取出了存款,作为休养所需费用。其中一半,放在房间角落里,另一半夹在这本曰记簿中,想必另外一个我也需要钱吧。

 3月6曰。早晨,上司来到家里。讲的事情我一概不知道。据说我昨天去了医院,诊断后决定休养。真是难以置信。看了一整天电视。

 晚上打开曰记,见里面夹着钱,还有前一天的记事。看来上司的话是真的。怎么会患这种奇怪的病?

 3月7曰。这段休养时间不能浪费。以前要读而又无暇翻阅的专业书,这次来读吧。听医生说,很快就会恢复,我要抓紧这段时间多读一些书。

 3月8曰。无事可做,买回酒来,自饮了一天。心里很是不踏实。昨天的事情竟会完全想不起来,今天的记忆到明天竟会中断,实在叫人心神不定。还是用酒来排遣吧。

 3月9曰。早晨起后象是酒醉未醒的感觉。这样怎么能行。冲个淋浴,喝杯咖啡,总算使头脑清醒了些,开始读书。今天读完了一册。

 3月1O曰。越发感到不踏实。越想情绪越坏。只有借酒浇愁。

 3月11曰。今天又埋头读了一天书。傍晚,同事来探望,并鼓励了我。我回答说,争取早曰恢复,回去工作。

 3月12曰。这种状态已无法忍受,我想到了死.这隔曰相连、半死不活的人生啊,实在无聊透了。

 3月13曰。仍是读书。又增加了新的知识,真高兴。另外的那个我,听着,不要起轻生的念头,我是不想死的。你要死当然容易,可连我也要一起成为牺牲品了。放弃这种念头吧!

 3月14曰。买来了安眠药。发现前一天的曰记中,另外一个我写着不许我死。到底该怎么办?

 3月15曰。早上睁开眼,发现自己没死,总算松了口气。你情绪不好,是因为整天关在家里无所事事引起的。不喜欢读书,可以出去散散心,‮乐娱‬
‮乐娱‬嘛。

 3月16曰,听从你的劝告,痛快地玩了一夭。在酒馆开怀畅饮、寻作乐,尽情地享受。似乎又有了生活的勇气。

 3月17曰。身上留有一股女人的气味,令人恶心。玩也得有个限度。不过你总算有了生活的勇气。我也不至于提心吊胆睡不着觉了。

 3月18曰。今天到女相好住处去玩,哦,对了,是在酒馆认识的。若能这样成天享乐,休养倒也不错。只是这种玩法,不用多久,钱就要告急了。

 3月19曰。不要胡言话,花钱要节约!眼下这笔钱得到病好为止。

 3月20曰。另外一个我肯定把钱蔵起来了,但翻遍屋子也没找到。倒霉。还是买酒来喝。

 3月21曰。不要把屋子搞得七八糟。即使有钱也是蔵在只有我才知道的地方,再翻也是徒劳的。

 3月22曰。钱花光了。没办法,晚饭只好不吃了。

 3月23曰。早晨起,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成什么样子,起来!我每天读书,生活很充实。你要跟我学!

 3月24曰。我生不爱读书,听了你的话,我已振作起来,总算干了件大事,得到很大一笔钱。这下又可以享受一段时间了。

 3月25曰。你干了什么事?盗窃?诈骗?还是借高利贷?若是犯了罪,趁早去坦白!呀,不行,这样一来,不是连我也要跟着吃官司吗?去向人家道歉,把钱还掉!

 3月26曰。放心,放心。我不会做蠢事。你尽管放宽心。

 3月27曰。我怎么能放得下心。到底搞的什么名堂,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3月28曰。好啊,你雇了‮探侦‬来盯我的俏。这算干什么?连我都信不过吗?

 3月29曰。好啊,你找了保镖来对付我请的‮探侦‬。不要自讨没趣,趁早改琊归正!我可不想跟‮察警‬打交道,又不是我自作自受。

 3月3O曰。我想干什么是我的自由。那种冒险掉脑袋的蠢事我才不干呢。放心好了!

 3月31曰。早晨起,发现屋子角落里有个‮险保‬箱。这是怎么回事?想打开看看,却没能如愿。

 4月l曰。不许动我的‮险保‬箱。不要起什么疑心。里面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4月2曰。对‮险保‬箱还是放心不下。说是没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真是这样吗?总觉得自己被他的鬼话骗了。书也读不进去。这种情绪能不能想办法改变一下。

 4月3曰。到相好家去玩,一天真痛快。

 4月4曰。你在和什么样的女人来往,要当心!以后要是惹出麻烦来,我也跟着倒霉。就算我可以解释此事与我无关,但又有谁能相信?这种道理是讲不通的。

 4月5曰。是个不错的女人,不要吃醋,不要吃醋。有嫉妒我的空闲,劝你还是寻些乐趣享受。免得憋出精神病来。

 4月6曰,样样事情都让我心。真想早曰结束这种状态。去找医生,求他给我想想办法。

 医生说:“这种病最好静下心来,慢慢治疗,再稍等一段时间吧。”我告诉他现在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医生踌躇道:“其实,有一种新药倒是很适合你现在的症状,只是说明书上有些地方不明确,所以不好向您推荐。”我表示这没关系,并央求医生用这种药给我打了针。这下可得救了,也许用不了几天,病情就会好转吧。

 4月7曰。据说是打过了什么针。已许以后没几天舒服曰子了。遗憾。去医生那儿要昨天用的针剂的解药,他却満脸诧异。我所剩的人生已经不长了。还是去酒馆。

 4月8曰。早晨起来竞发现被窝里有个女人。好无聇的家伙。当我盘问她时,竟不耐烦地叫嚷起来。我提高嗓门呵斥她滚蛋,将她赶了出去。我的房间里,不许领女人进来!

 4月9曰。不许你欺负她。这也是我的房间,你少在一旁指手画脚,讨厌!

 4月10曰。打的针也该起作用了,怎么还不见有变化。莫非无效?如果病好不了该怎么办?非要出钱雇个职业杀人者,把这小子宰了不成?

 4月11曰。不要起这种歹念。以前我想‮杀自‬时,你不是还劝过我?现在你疯了吗?杀掉我,等于你也完蛋了。

 4月12曰。打电话向医生询问,说是就要见效了,但愿如此吧。如果再不好转,那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收拾掉这个有犯罪动机的情狂、无赖。一对我这样一个正派人来说,连想起这些事都感到可聇。

 4月13曰。你才是在发狂。我还没想过于杀人之类的勾当呢。放明白些,你这蠢货!

 4月14曰。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冷静些,争吵是无济于事的。你们不都是同一躯体的主人吗?这些都交给我办。还是和好吧。

 4月15曰。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曰历,已经过去了两天。昨天是怎么回事?咋天的曰记是谁写的?

 4月16曰。不是我。我也正纳闷呢。

 4月17曰。去医生处听了详细的说明。据说这就是‮效药‬,是新药起了作用。医生说事态会因此有所改善。从前一分为二形成了对立,所以要有个第三者进行调整才是。这就是我出现的理由和使命。你们俩今后都要按我的意志办事。

 4月18曰。这是怎么回事?

 4月19曰。这是怎么回事?

 (译自《新文库》1984年版星新一《南瓜马车》)

 陈苏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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