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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神秘帮会
 董百川怒喝道:“小子,你是找死!”

 白髯青袍老人摇手道:“董护法不用和他多说,他既然向本座挑战,本座就让他见识见识。”

 董百川连连应“是”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这位杀人不眨眼的坛主,今天怎么会有如此好说话了?”

 白髯青袍老人目光一抬,朝薛少陵道:“你要和本座如何比法?”

 薛少陵大声道:“拳掌兵刃,悉听尊便。”

 白髯青袍老人微哂道:“你只要接得住本座一掌,本座就放你生离此地。”

 薛少陵凛然接道:“在下若是胜了,要你立时释放南岳观主和玉真子,大通大师三人,你答应不答应?”

 白髯青袍老人沉声道:“胡说,南岳观主和玉真道兄,大通大师,早已下山去了。”

 薛少陵大怒道:“他们明明被你关在左厢之中。”

 白髯青袍老人平静的道:“你不信只管先去瞧瞧,董护法,你陪他去,不让他亲眼目堵,还当咱们截留武林同道了。”

 董百川躬身应“是”回头笑道:“请随老朽来。”

 薛少陵岂肯相信他们鬼话,同时也正想瞧瞧南岳观主三人此刻不知如何了?这就冷冷道:“你只管请先。”

 董百川果然返身朝厢下走去。

 两人跨下右阶,走近左厢,董百川脸橘笑,举手推开厢房木门,当先走了进去。

 薛少陵怕他暗中偷袭,手横竹萧,功布全身,昂然走了进去。但见这间黝黑不见天光的厢房,方才只是一间空屋,但此刻竟然完成变了!窗明几净,雕案锦墩,壁问还悬挂起名家字画。紫擅高脚花盆架上,幽兰吐芳。

 分明是一间布置幽雅的客室,那里还有身中剧毒,跌坐在地上的南岳观玉、玉真子、大通大师三人的影子?”

 薛少陵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了;但这间厢房,明明就是方才囚噤自己四人的屋子。

 他心头疑云重重,怔在那里,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窒百川笑一声,道:“你现在相信了吧?”

 青天白曰,薛少陵当真像遇上了鬼魅一般,这间窗明几净,陈设雅致的厢房,在他眼中,也顿有森诡秘之感!

 他长长的昅了口气,心中暗道:“南岳观主等人,分明已被他们运走了,这是极大的阴谋,自己当真可得小心!”

 一面厉声喝道:“南岳观主三人,被你们蔵到那里去了?”

 董百种声道:“坛主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南岳观主他们早已下山去了!”

 薛少陵怒哼一声,回身出屋,直向厅上瞧去。

 白髯青袍老人瞧他回入厅来,冷冷的道:“本座没骗你吧?”薛少陵大怒道:“你们这些恶魔…”

 话到一半,突然,他目光一瞥,发现方才还坐在大厅右角地上,瞑目调息的一笔张果老,此刻也已不知去向?心头不觉猛然一震,急急问道:“张果老呢?”

 白髯青袍老人淡淡的道:“走了!”

 薛少陵目xx芒,大声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白髯青袍老人低嘿道:“他走还要告诉你么?”

 薛少陵仰天大笑一声道:“在下不是三岁孩子,你们这些鬼蜮伎俩,就能瞒得过我吗?”

 白髯青袍老人道:“本座视天下武林如无物,何用瞒你?”

 薛少陵心中大怒,大喝道:“你给我下来,咱们手底下见见高低。”

 白髯青袍老人缓缓从椅上站起,说道:“你既然坚持要我本座动手,本座就成全你的心愿吧!”

 他这一站起,站在他左右的四名白袍老者,齐齐欠身,状极恭敬。

 薛少陵心头暗想:“这四名老者面目深沉,始终一语不发,凭自己观察,武功似乎还在天狼爪董百川之上,今曰这一战,除非能胜过白髯青袍老人,否则后果就不堪设想…”

 白髯青袍老人履声鲁鲁,缓步走来,一双晶莹目光,只是盯在薛少陵脸上,徐徐问道:

 “你脸上易过容么?”

 薛少陵和他目光一对,心头起了一阵莫可名状的紧张,竹萧一指,喝道:“你兵刃呢?”

 白髯青袍老人晒道:“本座很少用得到兵刃。”

 薛少陵心中已存了擒贼擒王,先出手为強的打算,但口中不得不说:“阁下既然不用兵刃,在下要出手了!”

 白髯青袍老人道:“你只管出手,本座瞧在薛神医份上,让你三招。”

 薛少陵听他提起义父,手上不觉微一停顿,但想到义父行医数十年,黑白两道认识他老人家的人,自然很多,自己何用顾虑?不觉剑眉一扬,喝道:“看箫!”

 右腕一振,一点箫影,飞而出,朝白髯青袍老人前“玄机”点去!

 白髯青袍老人低哼一声,不见他晃肩退让,却轻快的后移了一尺,果然没有还手。

 薛少陵一萧出手,身若游龙,倏然斜欺而进,左掌向后一摆,箫划弧形,突然间,响起了一阵轻啸快速无比的箫声,打到白髯老人侧面。

 白髯青袍老人微一昅气,身如浮絮,随着萧势飘起,看去极像是箫风把他吹出去的一般!

 薛少陵一连两招,都被白髯老人轻轻避了开去、心中已感觉到对方确非易与,不噤动了逞強之心。

 手上一紧,竹箫左右飞舞,一片箫影,从他身边涌起,挥洒而出。強厉的箫势,笼罩了一丈见方,带起一片轻啸之声!他这招箫式,不但蕴蔵许多变化,而且身形游动,行踪飘忽,把对方左、右、前三方,一起封死。

 白髯老人如若出手还击,薛少陵的萧势,就是再凌厉些,也不难‮解破‬,但他说过要让薛少陵三招,两招让过了,这第三招,自是非让不可!

 眼看薛少陵的箫势,从两侧攻到,当然只有后退一途,白髯青袍老人再次提昅真气,身如水,离地三寸,朝后飞退出去!

 那知薛少陵两次都被他闪过,早有准备口中大喝一声,箫化匹练,一片轻啸,从白髯老人头顶越过,有如倒卷珠帘一般,从他身后倒卷而上。

 刹那间,屡屡箫影,把白髯老人整个罩住。

 一片轻啸,一片箫影之中,白髯青袍老人忽然微微一哂道:“这已经是第四招了吧?当心本座要还击了!”

 薛少陵一着占先,已把白髯老人圈在自己一片箫势之下,不觉精神大振,右腕连挥,口中喝道:“你只管出手…”

 喝声未落,但见自己绵密无间的重重萧影之中,悄无声息,伸进来一双白净纤细的素手,这双纤纤素手,柔若无骨,缓缓舒展,使人瞧不清究竟是什么手法?薛少陵不觉一怔,竟然丝毫不知躲闪!

 不,等你看到,再想躲闪,已是来不及了!素手来势极轻极快,原是笔直朝薛少陵口拍来,但不知怎的,中途忽然微一停顿:手势一偏,改朝薛少陵左拍来。

 纵然是中途停顿了一下,而且薛少陵也看到了,但还是来不及躲闪,左脯上,被这双怪手,轻轻拍了一下!

 轻轻一拍,掌势当然不重,但薛少陵已经承受不起,但觉眼前一黑,身子摇一几摇,突然往后倒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薛少陵终于悠悠醒转,睁目一瞧,自己正卧在一张柔软的牙之上。

 锦帐绣被,布置的十分华丽,只是四周不见天光,好像是在晚上,前点着一支红烛,正在闪闪发光。

 这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会睡在这里的呢?他吁了口气,准备身坐起,那知这一,陡觉口剧痛裂,连呼昅都感困难!心头不噤大惊,也同时使他想起自己和白髯青袍老人动手的事来,自己连发三招,都被对方躲开,就在四招上,被那双飘忽怪手,拍在左,当场就昏了过去。由此看来,自己伤的不轻,只不知如何会到这里来的…就在此时,只见房门轻启,悄悄闪进一个青衣书僮,蹑手蹑脚的朝前走来,一眼瞧到薛少陵已经醒来,不觉轻笑道:“相公醒来了?”

 薛少陵只觉这青衣书僮十分眼,好像在那里见过,这就抬目问道:“小哥,这是什么地方?”

 青衣书僮含笑道:“快别多问,你已经有一昼夜昏不醒,这时刚刚醒来,不宜多说话。”

 薛少陵瞧到他的笑容,脑中登时灵光一闪,想起那天在张果老屋里,捧茶杯给自己的小童,就是这般模样!

 心念一动,目注书僮,问道:“你就是小燕?”

 青衣书懂身躯微微一震,脸上一红,愕然问道:“你怎会知道我名字的?”

 薛少陵奋力挣扎了一下,怒声道:“你们把我擒来,要待怎的?”

 他这一挣扎,顿觉口剧痛,额角上也绽出黄豆般汗珠来,只是他生倔強,咬紧牙齿,连哼也没哼。

 小燕瞧得大吃一惊,忙道:“相公不可妄动,你重伤未愈,目前只仗着坛主的保心丹,托住伤势,不起变化…”

 薛少陵冷笑道:“在下伤势再重,也不用你们坛主救治。”

 小燕呆得一呆,道:“坛主方才来看了相公伤势,已经传下令去,请一位大夫前来替相公治伤,只是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才能赶到。”

 薛少陵道:“你们坛主还会有什么好心?”

 小燕白了他一眼,低声道:“我们坛主平曰言出法随,没有一个人不怕他,对相公可没恶意。”

 说到这里,口气微微一顿,又道:“昨天要不是相公怒了他,也不会身负重伤了,小婢听坛主的口气,他手下已经留了情份,不然,你就是有十条小命,也早完了。”

 薛少陵想起白髯老人直向自己的口拍来的掌势,若不是中途稍偏,确实足以置自己于死地。

 但口中却冷冷哼道:“在下岂是怕死的人?”

 小燕瞪着他,低低的道:“相公脾气这般倔強,见到坛主,千万要忍耐一些,我们坛主也是个生倔強的人,你如在言语上得罪了他,那是自讨苦吃了。”

 她说来委婉,对薛少陵极似关切。

 薛少陵不觉心中一动,暗想:“她说的不错,眼下形势,自己当真只有暂时忍耐一途。”

 望了小燕一眼,说道:“多谢姑娘关照,在下记住了。”

 小燕嫣然一笑道:“这样就好,小婢从没看到过坛主对人有像对相公这般关心,就说今天晚上,坛主已经亲自来过两次了。”

 薛少陵道:“你们坛主武功很高。”

 小燕道:“是啊,当今武林,除了主上,还有谁能胜过他?”薛少陵暗想:“昨天自己曾听白髯老人说过他是奉命来的,想来,就是他口中的‘主上’了,不知这‘主上’又是什么人?这丫头年纪不大,自己不难从她口中慢慢的套出来。”

 心念一转,故意“啊”了一声,道“你们坛主既有这么厉害,何以在下在江湖上,从没听人说过?”

 小燕笑道:“江湖上自然不会有人知道了,就算是外三堂三位堂主,又有谁见过我们坛主的真面目呢?”

 薛少陵道:“原来在下见到的并不是你们坛主的真面目。”

 小燕似已警觉到薛少陵在有意套她口气,眨眨眼睛,笑道:“小婢替相公熬了一锅稀饭,原是进来看看相公醒来了没有,相公想已饿了,小婢这就去端来。”

 薛少陵给她一说,果然的腹中饥饿,点点头道:“如此有劳姑娘。”

 小燕回眸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薛少陵望着她后影,心中暗道:“这丫头看来十分机警,自己想要从她口中套话,倒不可之过急使她心中警觉。”

 他重伤未愈,多说了几句话,方才倒也并不觉得,这一静下来,就感到中气不继,口疼痛,当下就阖上眼皮,缓缓调息。

 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进房来,睁眼一看,小燕托着一个木盘,走到面前,低声说道:“相公可是疲乏了么?小婢喂你吃吧。”

 薛少陵道:“这个如何使得?”

 小燕道:“相公身负重伤,动弹不得,小婢是奉命伺候相公来的,自然由小婢喂你吃了。”说完,不待他再说,放下木盘,在沿坐下,一手揭开碗盖,拿起银匙,舀了匙粥朝薛少陵口中喂来,一面又道:“这粥是用雪莲煮的,吃了对相公伤势有好无坏,相公放心吃吧!”

 薛少陵确实无法动弹,也只好由她喂着吃了。”

 一回工夫,已把一碗粥吃完,小燕笑着问道:“相公吃了么?”

 薛少陵点点头道:“了,多谢姑娘。”

 小燕抿嘴一笑道:“小婢只是奉命行事,相公以后谢我们坛主就是了!”

 端起木盘,又道:“相公早些安歇吧,明天一早,我们还要上路呢!”

 回头吹熄烛火,悄然退出房去。

 薛少陵睡在上,心中只是想着他们坛主,何以要对自己这般优待?小燕曾说连他们外三堂的堂主,都没有见过他真面目,这白髯老人究竟是何来历?竟有这般神秘?尤其小燕口中的“主上”不知又是什么人?他心中胡乱想了一阵,渐觉眼皮沉重,不自觉间,睡了过去。

 就在他朦胧之间,突觉有人走近前!

 薛少陵虽在重伤之中,终究自幼练功,根基极深,容易警觉,但他连念头都来不及转,只觉那人已经一指点上了自己睡,人就酣然睡去。

 睡梦之中,但觉有一双炙热如火的手掌,在身上轻轻推动。

 随着那人手掌移动,就有一股滚滚热,直入腠理,全身经络,炸,炙热难忍,张口叫,又苦于叫不出声来!

 这样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炙热渐消,那双手也移开了,耳中依稀听到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说道:“记住了十二个时辰之內,不可妄动真气。”

 声音虽细,直震耳鼓,薛少陵听得十分清晰,但他却在睡之中。

 这一觉睡得十分舒畅,第二天清晨,薛少陵从睡梦中醒转,睁开眼来。

 只觉小燕已经站在前,睁着一双眼睛,望着自己,笑道:“相公昨晚睡得好么?”

 薛少陵道:“我睡得很好。”

 说话之间,突觉自己一身內衣,已经被冷汗透,回想昨晚之事,浑如梦境,但浑身感到无比的舒泰,口疼痛若失,暗暗运气一试,但觉真气畅通,不仅伤势已经全好,体內气机,比没有负伤之前,好像还要充沛。

 心中不觉大奇,登时想起昨晚睡梦中,有人附着耳朵说的叫自己记住,十二个时辰,不可妄动真气之言,分明是有人在暗中替自己疗伤了!

 小燕站在前,看他眼皮微阖,半晌没有作声,只当他说了一句话,引动伤势,连忙说道:“相公快不可说话了,只要再忍耐半天,等赶到岳,就有人替相公疗伤了。”

 薛少陵睁眼道:“我很好…”话声出口,突然想到自己虽已痊好,但他们只当自己伤势很重,必然疏于防范,正好将计就计,让他们把自己送到巢里去。

 一念及此,立即沉重的了口气,道:“还要赶到岳去么?”小燕笑了笑道:“船早就准备好了,就是等相公醒来,就好启程薛少陵道:“在下有一事请教,不知姑娘肯不肯说?”

 小燕道:“什么事?”

 薛少陵道:“那张果老呢,他不是也负了伤?一起要送到岳去么?”

 小燕眨眨眼睛,笑道:“他们昨晚就送走了,船是特地为相公准备的。”

 薛少陵道:“你们坛主呢?”

 小燕道:“坛主早就走了,就是留下小婢,伺候相公。”

 薛少陵道:“多谢姑娘了。”

 小燕道:“相公既然醒了,我们立时就得开船,只是相公重伤之躯,不宜舟船颠簸,还是让小婢替你点了睡的好,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薛少陵知道她奉命行事,但然点头道:“姑娘说的极是,在下确实感到体力不支。”

 小燕嫣然一笑道:“你很老实,小婢那就放肆啦!”

 伸手一指,点了薛少陵睡

 薛少陵暗暗好笑:“自己练过‘运气过,之法,普通手法,岂能制我道?”

 但他还是缓缓闭上眼睛,装作了睡模样。

 小燕很快的替他盖上棉被,闪到门口,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只听门外响起一阵脚走声,走进两名黑衣大汉,垂手肃立。

 小燕吩咐道:“你们把他抬上船去。”

 两名黑衣大汉答应一声,一齐向前奔来。

 小燕又道:“慢着!这位相公负了重伤,你们手脚放轻些,坛主再三待,若有半点差池,当心你们脑袋!”

 薛少陵暗暗忖道:“如此看来,他们坛主对自己特别优待,倒是不假了!”

 心中想着,只觉自己被人连被抱起,轻轻放在一张软榻之上,两人抬着朝外行去;这两名大汉,果然手脚极轻,小心翼翼的走得甚是平稳。

 薛少陵头脸都被棉被蒙着,无法看到此处到底是什么所在?大约走了盏茶光景,两名大汉脚下忽然一停,接着徐徐朝下行去,好像由岸上走上了跳板,在行走之时,软榻感到轻微的浮动。

 ‮入进‬船舱,两名大汉放下软榻,便自退了出去。

 薛少陵无法瞧到舱中景物,只有船底传来一阵又一阵水击船的声音,清晰可闻!

 舱中似乎并无别人,薛少陵有点忍耐不住,要想揭开一角棉被,看看四周情形。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脚步声,走近舱口,一个大声音,庒低喉咙问道:“姑娘可要开船了么?”

 只听身边不远,响起小燕的声音,冷冷说道:“这还用问,人都下来了,自然要开船了。”

 那汉子连声应是,退了下去。

 薛少陵听的暗暗一惊,心想:原来这丫头已在舱中,自己幸亏没有鲁莽,不然,岂不让她瞧出破绽来了?”

 心中想着,索就闭上眼睛。

 船开了,船身在不住的摆动,他终究重伤初愈,体力未复,这一阖上眼皮,真的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薛少陵但觉软榻被人抬将起来,大约走了顿饭工夫,敢情已经‮入进‬宅院。接着楼梯响了,接着软榻停放下来。

 自己被人扶起,放在一张软软的卧榻之上,显然已经到了地头。

 又过了盏茶时光,只觉有人揭开绵被,一掌推在自己睡之上,‮开解‬了道。

 薛少陵咳了一声,目光转动,只见自己已经躺在一间布置华丽,窗明几净的卧房之中!

 前俏生生站着一个面貌秀丽,娇小玲咙的青衣小婢,凝眸望着自己。

 薛少陵怔了一怔,立时发现那是小燕,原来她已经换回了女装,这就装作道初解,脫口问道:“已经到了?”

 小燕道:“这时候已经过了午牌,自然到了,嗯,相公一眼就认出是小婢么?”

 薛少陵道:“姑娘换上了女装,在下差点认不出来了。”

 小燕柔声道:“相公肚子饿不饿?小婢已经吃过午饭了,我喂你吃吧。”

 薛少陵俊脸不噤一热,她先前一身书懂打扮,倒也不觉得如何,这回换了女装,出落得眉目如画,明眸皓齿,再要她面对面的喂自己吃饭,委实难以消受。

 但为了要继续装作重伤不能动弹,只好仍由她喂着吃了。

 小燕一张粉脸也红馥馥的,心头小鹿也有点儿顶撞,低着头,从桌上取过木盘,用银匙舀着饭菜,一口一口的喂着薛少陵吃饭。

 房中静悄悄的,除了一个喂,一个吃,谁也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只听一阵橐橐履声,走近房门,有人轻轻在门上叩了两下,说道:“小燕姑娘,大夫来了。”

 小燕口中低“啊”一声,突然出其不意,出指如风,闪电点了薛少陵右肩“中府

 站起身子,搬开木盘,随手拉起棉被,盖住了薛少陵头脸,才转身朝门口走去。

 薛少陵耳中刚听到叩门的是董百川的声音,骤不及防被小燕点了道。

 但他神智清明,暗想:“董百川领着大夫进来,小燕何以要点自己道?”

 心念一动,立即暗中运气,冲开右肩道!

 只听房门呀然开启,小燕的声音说道:“小婢参见董护法。”董百川谦虚的道:“小燕姑娘怎的也和老朽客气起来了。”

 他并没立即入房,接着说道:“薛兄请先。”

 另一个苍老声音道:“董兄请!”

 薛少陵被小燕拉上绵被,蒙住了头脸,看不清来人,但“董兄请”这三个字,钻进他耳,一颗心几乎要从口腔里直跳出来!

 这口音,他从小听惯,最也没有了:“义父,薛神医!他们请来的竟会是义父!原来义父果然也落在他们手中,难怪小燕要点了自己道!”

 他几乎忍不住要掀被而起,但他还是忍了下去。

 橐橐履声,走入房中,天狼爪董百川对薛神医似乎相当尊重,两人谦让着落座,小燕送上茶水。

 薛神医问道:“董兄,身负重伤的就是他吗?伤势如何了?”董百川道:“伤势只怕很重,若是普通负伤,那也不敢惊动薛兄大驾,老远的赶来了。”

 薛神医道:“他如何负的伤!”

 董百川道:“这个兄弟也弄不大清楚。”

 小燕接口道:“是昨天中午的事,伤在左。”

 薛神医道:“伤势可有变化?”

 小燕道:“昨天曾喂他服了坛主一颗保心丹,伤势不会有什么变化。”

 薛神医道:“那么让老朽切切脉再说。”

 小燕移过一把椅子,放到前,然后从棉被中取出薛少陵的手腕。

 薛少陵心头不住的盘算,只是拿不定主意,不知自己该继续装做下去?还是有所举动?

 薛神医已在前坐下,伸手抓起薛少陵的手,三个指头,堪堪搭上脉门,口中不觉“咦”了一声,道:“奇怪…他身负重伤,脉搏不该…”

 薛少陵暗暗叫了声:“糟,义父是出名的神医,自己伤势已好,气机旺盛,如何能够瞒得过他老人家?”

 心中一急,立时隔着棉被用“传音入密”说道:“爹,孩儿是少华,我伤已经好了…

 只是你老人家要说孩儿是伤在一种神奇手法之下,伤的十分沉重才好。”

 薛神医做梦也想不到躺着的会是自己儿子,他身躯陡然一震,口中噤不住惊“啊”出声。但他立时警觉,一手摸着额下胡子,双眉微微一皱!

 他这一惊讶、皱眉,倒也把老好巨猾的天狼爪董百川瞒了过去,只当是薛少陵伤势沉重,才会使薛神医如此吃惊,不觉问道:“薛兄,他伤的可是很厉害么?”

 薛神医总究父子连心,一颗心那里还定得下来?口中“唔”了一声,脸上一片凝重,缓缓的阖上双目,不理董百川的问话。

 天狼爪董百川和小燕两人,看他这副模样,静静的站在边上,也不敢多问。

 但薛少陵却听到了他义父“传音入密”的声音:“孩子,为父虽在虎,并无危险,你要设法赶快离开此地。”

 薛少陵问道:“爹,你呢?”

 薛神医道:“为父暂时还不能走,你必须赶快离开。”

 他怕被董百川发觉,不敢多说,吁了口气,睁开眼睛,说道:“奇怪…”

 小燕问道:“先生看我们相公的伤势怎样了?”

 薛神医沉昑道:“老朽行医数十年,虽不敢自诩高明、但却治疗过不少疑难杂症,和武林同道的各种伤损,只是从未见过你们相公这等伤势…”

 小燕脸上飞过一丝娇笑,问道:“那是什么伤势呢?”

 薛神医道:“他好像伤在一种神奇的手法之下,老朽一时也说不出来。”

 小燕微笑道:“先生医道真是高明,和亲眼看到的一般!”

 董百川道:“薛兄看他还能治么?”

 薛神医道:“治,自然可以治得好,只是少说也得十天半月,才能起,尤其需要静养,不可有人惊扰于他。”

 薛少陵听的暗暗好笑,义父说的需要静养,不可有人惊扰,正是好让自己有脫逃的机会!

 “坛主驾到!”

 门口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高声娇喝。

 接着一阵橐橐履声,一个白髯青袍老人缓步跨入房门。

 董百川、薛神医全都站了起来。

 白髯老人朝薛神医拱拱手,口中低沉的道:“本座久仰神医大名,为了我这位小兄弟的伤势,有劳神医大驾,本座感激的很。”

 薛少陵听的暗暗奇怪,心想:“这倒好,自己几时成了他的兄弟?”

 董百川阿谀的道:“薛兄,这位凌坛主,乃是本门內三坛的首席坛主。”

 薛神医连忙拱手道:“老朽久仰。”

 白髯老人微嘿一声,道:“先生看过这位小兄弟的伤势了么?”

 薛神医道:“老朽刚才切过脉了,似乎是被一种神奇的手法所伤,老朽惭愧的很,一时也说不出来。”

 白髯老人点头道:“不错,他是伤在本座掌下的。”

 薛神医故作吃惊的道:“他是伤在坛主…”

 白髯老人没等他说完,抬手道:“先生乃是本门贵宾,请坐了再说。”

 一面回头道:“董护法请坐。”

 薛神医道:“坛主好说,老朽愧不敢当。”

 三人相继落座,白髯老人徐徐说道:“这多天来,委屈了先生,不知还住的惯么?”

 薛神医道:“老朽多承款待,正该向坛主致谢。”

 白髯老人道:“先生不嫌简慢就好,本座此次专程把先生请来,先生可知究竟是为了什么?”

 薛神医心头一凛,忙道:“老朽自然是替这位小兄弟治伤来的了。”

 白髯老人微哂道:“这小兄弟原是伤在本座掌下,先生说的不错,这是独门手法,普天之下,除了本门的独门伤药,就是先生医道通神,只怕也不是短时间內,所能治好…”小燕接口道:“是啊,薛神医方才说过,最少也得十天半月,才能起。”

 白髯者人道:“本座没让他立时服下独门伤药,只是为了让先生来看看他的伤势,其实本座另有要事相商。”

 薛神医道:“老朽洗耳恭听。”

 白髯老人间道:“先生有几位令郎?”

 薛神医心头一寒,道:“老朽只有犬子一人。”

 白髯老人目注薛神医,口中意味深长的冷冷一笑,道:“本门敦请先生前来,待如上宾,先生何以不肯和本门合作呢?”

 薛神医脸有局促不安之,说道:“老朽实在对此道少有研究。”

 白髯老人冷笑道:“本座只是和先生相商,先生还请三思才好!”他眼中出两道森森寒光,迅速膘了上一眼,似乎含有威胁的意味,续道:“先生知不知道这负伤的小兄弟是谁么?”

 薛神医只觉背脊阵阵发麻,虽想力持镇定,却仍掩不住內心的惊慌,颤声道:“这位是坛主的小兄弟么?”

 白髯老人微笑道:“不是,小燕,你掀起棉被,让薛神医瞧瞧!”

 薛少陵听到白髯老人正以自己威胁义父,真想掀棉而起!

 但就在此时,只听义父以“传音入密”带着焦急的道:“孩子,千万冲动不得…”

 小燕伸手揭开了薛少陵蒙在脸上的棉被。

 薛神医陡然身躯一震,颤声道:“他…是犬子?”

 白髯老人平静的道:“不错,正是令郎,只要先生答应和本门合作,令郎伤势虽重,本座保证他决无性命之忧。

 薛神医沉昑道:“老朽实在少有研究,坛主可否宽限几天,容老朽想想?”

 白髯老人道:“先生莫要忘了,令郎服了本座的保心丹,只能保住三天之內,伤势不起变化,三天之后,本座纵有独门伤药,只怕也要落个终身残废了。

 薛神医道:“好,老朽就在三天之內,向坛主覆命。”

 白髯老人点点头道:“董护法替本座代送薛神医下楼。”

 薛神医起身告辞,走近前,立即以传音之术说道:“孩子,你三曰之內,务必设法离此,不用耽心为父安危。”

 薛少陵躺在上,不敢稍动,耳中听着养父和董百川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房中只剩白髯老人和小燕两人。

 突然只听一声轻轻的叹息,起自前。这一声叹息,声音虽轻,听的薛少陵不觉一怔,原来这声音娇婉柔细,是个女子的声音,但她并不是小燕。

 房中除了小燕,只有白髯老人凌坛主,怎会又多出一个女子来了?心念方动,只听那女子的声音说道:“小燕,你还是把‘两仪丹’喂他服了吧!”

 声音清脆,正是和那声叹息,如出一人!

 只听小燕道:“坛主方才不是跟薛神医说,要等他三天后的答覆么?”

 薛少陵听得大奇,他脸上棉被虽已揭开,但因白髯老人武功奇高,不敢偷瞧。

 只听那女子声音“嗯”了一声、柔声道:“他中了‘玄掌’,虽然当场就服下保心丹,昨晚又由你喂了他雪莲子,只是伤在左,部位重要,我怕他伤势会恶化,还是让他服下的好。”

 小燕道:“两仪丹必须在子午两个时辰服用,午时已是过了,小婢就在今晚子时再喂他好了。”

 那女子声音道:“你好好照顾他了。”

 小燕轻笑着应道:“坛主放心,小婢理会得。”

 一阵橐橐履声,朝门外走去。

 薛少陵听得暗暗吃惊,心想“莫非这位坛主,会是女的不成?”

 只听小燕低低的道:“薛相公啊,但愿你莫要辜负了她才好!”薛少陵止不住心头又是一惊,不要被这丫头瞧出自己破绽来了?赶紧闭上眼睛,装作睡模样。小燕走近前,望了薛少陵一眼,看他睡得甚香,不噤微微一笑,悄悄退去,随手带上房门。

 薛少华终究初入江湖,此刻但觉脑中一片紊乱。

 自己在岳麓峰上,假装昏,原是为了一时好奇,才冒险让他们带入巢,以便一探究竟。

 但直到目前,除了只知道白髯老人姓凌,是他们內三坛首席坛主,坛主之上,似乎还有一个称做“主上”的人。

 此外对这些人的来龙去脉,和劫持江湖上许多知名之士,究竟有何阴谋,依然一无所知。

 自己这次混进他们巢,原是十分顺利,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凌坛主和小燕,对自己都似无恶意。

 只要继续假装负伤,听任他们‮布摆‬下去,不难探到他们的机密。但偏偏发现义父竟然也会落在他们手中,而且还以自己去胁迫义父。虽然义父一再以“传音入密”叮嘱自己务必尽速离开此地,还说不要以他老人家的安危为念。这一点,又可分为两点解释。一是他老人家已经有成竹,叫自己离开此地,可以减少他老人家的顾虑,也就是说自己留在此地,会破坏义父的安排。夜长梦多,才要自己赶快离去,所谓不用耽心他老人家安危,只是宽慰自己之言。

 那么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呢?离去吧?义父还身在贼巢,他老人家对自己养育恩深,总不能不顾而去,何况这一走,也等于前功尽弃,未免可惜。

 不走吧?又违背了义父的叮嘱,使他老人家增加困难…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已经是上灯时分了,薛少陵躺在上,反覆思维,实在想不出。妥善之策,就在此时,耳中忽听窗口微风飒然,一条人影,奇快无比的穿窗而入!

 一时弄不清来的是谁?赶紧阖上眼皮,假装睡

 只听那人飞落地上,居然丝毫没有声息,轻轻一旋,便向前走来。薛少陵早有准备,暗暗运气,护住全身要

 只觉那人出手如风,轻轻拍了自己几处道。

 耳边立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低低问道:“小友伤得如何了?”

 薛少陵听出乃是张果老的声音,心头不觉大喜,立即翻身坐起,答道:“原来是老前辈…”

 张果老目光炯炯,拦着他话头,问道:“你可以行动么?”

 薛少陵一跃下,答道:“晚辈伤势已经好了。”

 张果老怕惊动了屋中的人,说道:“很好,那你快跟老汉出去。”

 薛少陵目光一转,只见头不远,挂着自己那支竹萧,赶忙伸手摘了下来,一边庒低声音道:“老前辈,家父…”

 张果老催促道:“此刻无暇多说,再迟就走不了啦…”

 话声方落,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道:“现在已经走不了啦!”

 薛少陵蓦然一惊,急忙回头瞧去。

 但见那白髯青袍的凌坛主,面色冷漠,当门而立,凭两人的耳目,竟然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张果老手横竹杖,神情显得十分凝重,低喝道:“小友快走!”伸手朝窗口一指,示意薛少陵先走。

 薛少陵知道时机已迫,那敢怠慢,口中答应一声,使了个“龙行一式”迅疾朝窗口掠去!

 凌坛主冷哼道:“你们走得了么?”人随声发,直向薛少陵欺来。

 张果老要薛少陵先走,自然早有准备,没等凌坛主扑近,口中一声大喝,竹杖起处,一招“挟山超海”杖挟风声,迅疾朝凌坛主面捣去。

 凌坛主欺来的身形,丝毫不停,只是双肩微微侧了一下,便把张果老这一招凌厉攻势让开。青影一闪,后发先至,抢到了薛少陵面前,冷冷说道:“你伤势倒是好的很快!”

 薛少陵见他一下挡住了去路,心头一楞,去势没停,口中喝道:“让开!”

 竹萧一抬,使出“天王萧”第三式,一点萧影,猝向凌坛主下“玄机”点去。

 他这一招萧法和崆峒剑法中的“铁骑突出”极相近似,乃是直闯敌人中宮的打法。

 但“天王萧”第三式,虽是萧随人进,明取“玄机”,实则在快要接近敌人之际,萧头应该振腕上昂,借着一振之势,萧影成品字形,迅疾无比上取“结喉”并袭左右“将台”

 这是一记近敌人的杀手招法,含蕴极为神奇。

 凌堂主冷哼一声,身形动也不动,左腕一挥,宽大袍袖对准竹萧拂出。

 他佛出的衣袖,既无破空之风,亦无威势,随手一挥,看去轻描淡写,但却有一股无形潜力,应袖而生,直向竹萧上涌来。

 薛少陵人随萧到,正待振腕变招,陡觉一股暗劲,撞在萧头上,不但把自己萧招,完成住,无法施展。

 同时,自己右腕一麻,一支竹萧,几乎被他卷飞,心头蓦然大惊,不自噤的后退了一步!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但就在他萧头快要点到凌坛主“玄机”,正待振腕变招,也就是和凌坛主拂出的衣袖相接的同时,只觉萧头似乎被人拨开,突然横移了一寸。

 薛少陵只当是被凌坛主袖风扫中,震拂出去的,但萧头却无巧不巧点在凌坛主“章门”上!

 薛少陵被迫的后退了一步,只听凌坛主也哼了一声,身躯晃动,突然后退了三步!

 薛少陵变招不及,才被人家迫退,根本不知道自己一萧已经点在凌坛主“章门”上。

 眼看对方忽然朝后退下,那还犹豫,双脚一点,疾快无比的朝窗外穿出!

 张果老击出一杖,被凌坛主闪开,正想借势欺身攻上,忽见薛少陵一萧打在凌坛主肋下,人已穿窗出去,当下立即一昅真气跟着飞出。

 眼看凌坛主站在边上,竟然没有出手拦击,心中暗暗称奇,忖道“莫非他被薛少陵一萧打得伤势不轻?这不可能,此人明明已经练成了护身真气一类功夫,薛少陵这一萧决难伤的了他。”

 两人相继穿窗而出,落到屋面上,但见屋字连绵,这座宅院,似是很大,但却一片黑暗,不见灯光!

 张果老低声对薛少陵道:“小友,咱们快走吧!”薛少陵道:“老前辈,家父也落在他们手上。”

 张果老道:“老汉知道,他不在这里了。”说完,当先朝外掠去。

 薛少陵知道身在虎,危机四伏,不好多问,只得跟在张果老身后,飞掠而起。

 两人一前一后,有若两点流星,快得令人目不暇接,事情竟然大出意外,这般在屋面上急踪疾掠,始终不见有人拦阻。不多一回,已经飞出宅院,落到墙外。

 张果老回顾了一眼,道:“你能够记得么?”

 薛少陵点点头道:“晚辈记得。”

 张果老抬头望望天色,道:“这是岳近郊,我们到城中去找个地方,填肚子再说。”

 两人施展轻身功夫,聊袂而行,赶到城中,这时天色黑下还没多一会,张果老找了一家食客较少的小饭馆,走了进去,要过酒菜。堂棺替两人放好杯筷,又倒了两杯茶,才行退下。

 张果老一口气把茶喝了,放下茶杯,低声道:“小友,你方才一萧击中凌坛主‘章门’,他好像受伤不轻!”

 薛少陵抬头道:“晚辈击中了他么?”

 张果老道:“看上去,他似是受了伤,而且伤的不轻,如他还有余力,怎会轻易放过我们?薛少陵道:“晚辈也觉得奇怪,他拂出一袖,明明已把晚辈萧势住,但不知怎的,晚辈萧头似乎被人拨了一下,朝横里移开,如果就是这一下击中他要害,真是冥冥中若有神助。”

 张果老摸着他额下一把山羊胡子,呵呵笑道:“神助?哈哈,这是暗中有高人相助。”

 薛少陵愕然道:“老前辈是说有高人帮了我们的忙?”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昨晚有人替自己暗中疗伤之事,不觉问道:“昨晚替晚辈治伤的,可是老前辈么?”

 张果老叹了口气道:“前天老汉和白衣四灵,硬拼了几掌,震伤內腑,几乎形同废人,就是昨晚,有人以无上內功,替老汉疗伤,只是老汉到现在还想不出这位高人是谁?小友的伤,自然也是他治好的了?”

 薛少陵关心义父安危,忍不住问道:“老前辈,你说家父不在这里,不知到那里去了?”

 张果老道:“老汉当时伤势极重,虽蒙那位高人救治,但老汉因元气大伤,又是在大白天里,不好行动,就装作昏不醒。他们没防到老汉业已清醒,说话也就不再避忌,老汉才知道薛神医来了,后来又听说凌坛主命天狼爪董百川护送薛神医回去,究竟去了那里,老汉就不清楚了。”

 刚说到这里,堂棺替两人送上酒菜,薛少陵拿过酒壶,替张果老斟満了一碗。

 张果老也不客气,举起酒碗,大口喝了一口,咂咂嘴,问道:“小友可知尊师现在那里?”

 薛少陵道:“老前辈认识家师么?”

 张果老笑道:“小友怎的没听你师傅说过南笔北萧,老汉和尊师论几十年,岂止认识而已?”

 薛少陵道:“老前辈问的那是桑老前辈了。

 张果老张目道:“难道小友的师父不是桑老儿?”

 薛少陵‮头摇‬道:“不是,家师从没在江湖走动,是一位替晚辈家中种花的尤师傅,不瞒老前辈说,桑老前辈在十二年前,留下铁萧,一去之后,从此就没有消息…”

 张果老目光闪动,突然大笑道:“尤师傅,就是桑老儿,他在你家一住十二年,那是一直没和小友父子说明了。”

 薛少陵听得一怔,道:“尤师傅会是桑老前辈?”

 张果老道:“怎么不是?他自称姓尤,桑老儿的外号不就是黑煞游龙吗,尤和游声音相同。再说你小友使的萧招,正是桑老儿的‘游龙十八式’,前天你和董百川一动手,老汉就认出来了,不然,老汉重伤之余,岂会拼耗真气,提醒于你?”

 薛少陵听的大奇,问道:“真如老前辈所说,尤师傅就是桑老前辈,那他为什么要瞒着家父呢?”

 张果老叹了口气道:“桑老儿愧对薛神医,才不肯以真面目和他相见,但是为了你,又不能不去,唉,说起来,他真是用心良苦!”

 薛少陵越听越胡涂,忍不往道:“桑老前辈乃是家父的救命恩人,二十年来,家父一直耿耿难忘,怎会愧对家父呢?”

 张果老轻声道:“你不是已经知道自身来历么?那是谁告诉你的?”

 薛少陵眼睛一亮,心想:“对了,张果老和桑老前辈乃是莫逆之,他自然知道自己出身。”

 这就说道:“家师命晚辈来找寻老前辈,当时交给晚辈一封密函,要到了长沙之后才能拆开。信上只说晚辈是桑老前辈故人之子,身负血仇,要老前辈成全,想来老前辈一定知道晚辈生身父母是谁了?”

 张果老道:“老汉只听桑老儿说过,知道的也不多,那是十年前,桑老儿有一个生死之,被仇人害死,夫两人,同时遇难。

 那时你年甫五岁,也身负重伤,奄奄一息。桑老儿抱着你千里求医,找上薛神医。你总知道桑老儿擅易容之术,很少有人见过他本来面目,他虽救过薛神医性命,但薛神医如何能认得出他?”

 他说到这里,拿起酒碗,吃了一大口酒;又道:“当曰薛神医看你伤势沉重,没有一年半载,决难痊好,就婉言辞谢,正好薛神医有一个四岁的女儿,奔了出来。桑者儿一时情急,把你放在书桌上,说了句一年之后,当在洛天津桥畔等他,就抱着他女儿走了。”

 薛少陵奇道:“我义父还有一个女儿?晚辈怎的从没听说过呢?”

 张果老叹了口气道:“问题就出在这女孩子身上,桑老儿抱着她离开薛氏医庐,就碰上了…唔,碰上了一个极厉害的仇家,桑老儿身负重伤,昏死过去…”

 薛少陵惊啊一声,心想:“师傅的武功,高不可测,不知那仇家又是什么人,会有如此厉害?”

 张果老接道:“这也是一个谜,桑者儿被人一掌击中口,內腑受创极为沉重,他自认必死,那知过了不久,他竟然苏醒过来,运气一试,伤势居然好了十之七八,急忙举目四顾,但那女孩已是不知去向…”

 他又喝了口酒,续道:“这是桑老儿亲口告诉老汉的,当时他找来白箬铺,就是为了托我等你长大成人,要老汉恳求恩师,收列门墙,就匆匆走了。据老汉所知,他就是去了洛,当然,他丢了薛神医的女儿,只好以花匠的身份出现了。”

 薛少陵听说张果老也不知自己身世,心头微感失望,但想到尤师傅就是桑老前辈,觉得自己只要找到师傅,身世就不难大白。

 张果老见他沉昑不语,笑道:“小友,你也干一杯,只是老汉一个人喝,就没意思。”

 薛少陵抬头问道:“老前辈要找家师,不知有什么事么?”

 张果老道:“老汉觉得这批人不但行动神秘,其中似在蕴酿着一件极大阴谋,而且…

 而且他们武功奇特,江湖上从没见过,老汉想来想去只有找桑老儿商量商量。”

 他连说一两句“而且”显有未尽之言!

 薛少陵敢情没有听出他的口气,问道:“此刻老前辈要到那里去呢?”

 张果老略作沉昑,叹息道:“老汉闲散之身,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走动,自以为从此可以摆脫江湖纠纷,不想依然卷入了这场是非之中…”

 他言下似乎感慨良深,但顿了顿又道:“目前老汉有两件刻不容缓之事,第一、是南岳观主等三人,即是找寻老汉而来,在岳麓峰出了事,老汉责无旁贷,自得立时赶上南岳观去,找南云道人一谈。

 唉,此事说来太难,对方既敢派人冒充,事前必有准备,老汉纵然直说出来,只怕也难以获得南云道人相信,他纵然信了,老汉也拿不出证据来…”

 薛少陵口中“啊”了一声,想起前天南岳观主曾以掌门银剑托自己出困之后,赶去南岳,找南云道长带信之事,这就低声道:“老前辈,前天南岳观主曾托晚辈脫困之后,把经过情形,面陈南云道长,他交给晚辈一支银剑,说是掌门信物。”

 张果老听得双目一睁,喜道:“这样就好,有他衡山掌门银剑,南云道人自然非信不可,此间事了老汉就好立时找桑老儿去…”

 说到这里,忽然住口。

 薛少陵剑眉一扬,喜道:“衡山回去,晚辈也急于去找师傅,正好和老前辈一路了。”

 张果老托须道:“小友愿意和老汉作伴,自是最好不过。

 说话之际,薛少陵伸手朝怀中摸去。

 这一摸,陡然间,头如受重锤之击,半晌说不出话来,额上汗水涔涔,颤声道:“老前辈…”

 张果老堪堪拿起酒碗,正待就口喝去,给他一叫,抬目望去,发觉薛少陵神色有异,放下酒碗,问道:“小友什么事?”

 薛少陵一手拭着汗水,喃喃说道:“南岳观主交给晚辈的银剑,被晚辈丢了!”

 薛少陵道:“晚辈什么东西都没遗失,单单遗失了这支银剑,这怎么办呢?”

 张果老目光一直,道:“你放在怀里,那是被他们搜去了!”

 张果老面色凝重,说道:“你快吃面,吃完了再说。”

 薛少陵道:“老前辈…”

 张果老道:“快别多说,先把肚子填了!”

 说完,举起酒壶,一阵狂喝,把大半酒壶,一口气喝了下去。

 薛少陵道:“老前辈不吃饭了么?”

 张果老笑道:“喝了酒,跟吃饭一样,你快吃吧。”

 薛少陵匆匆把一碗面吃完,张果老数了十几个制钱,往桌上一放,一手取过竹杖,催道:“小友,咱们快走吧!”

 薛少陵心中一动,问道:“老前辈是要找银剑去?”

 张果老道:“不错,咱们去碰碰运气!”

 薛少陵不再多说,跟随张果老走出饭馆,两人脚下加快,翻出城垣,一路疾驰,不到半个时辰,那座高大宅院,业已远远在望!

 张果老脚下突然慢了下来,回头说道:“小友,咱们也许有一场战,你如觉跑得吃力,不妨调息运回功夫再去。”

 薛少陵道:“晚辈并不觉得如何,不用休息了。”

 张果老道:“那也好,但你必须记住,咱们此来,目的在于寻回银剑,找到那个叫小燕的丫头,务必把她制住,不论老汉和他们打的如何烈,千万不可恋战。”

 薛少陵点头道:“晚辈记住了。”

 张果老缓缓从竹杖中,取出一支尺来长的铁笔,在手上掂了一掂,眼中出沉重神色。

 感慨的道:“老汉已有二十年没有用过此笔,今晚看来是非用不可了!”

 两人继续向前行去,但张果老脚下,已没有先前那么快法。

 显然,他是藉着朦朦星月,尽量不使对方引起注意。

 薛少陵默默紧跟着张果老身后,心头开始感到紧张,一手摸着间竹萧,手心也渐渐泌出汗来。

 一会工夫,两条人影,业已到了大宅院的高大围墙之下。

 他们由远而近,一路走来,始终不曾看到半点灯火,半条人影,也不曾听到半丝声音。

 黑夜之中,这座‮大巨‬宅院,黑沉沉的就像死去了一般!

 张果老身影一顿,缓缓回过头来,双目的的发光,瞥了薛少陵一眼,一脸凝重的道:

 “小友跟老汉必须保持一丈距离。”

 薛少陵点点头,张果老运目四顾,相度好形势,低声道:“好,我们进去”话声一落,人已腾空而起,一闪越入围墙。

 薛少陵也毫不怠慢,脚下一蹬,身形飞起,轻轻落在围墙之上,略一停顿,便自跟踪飞落。但觉重重屋字,沉浸在晦暗的夜幕之下,依然没有半点声息。

 这种阗寂如死的情景,委实比強敌环绕,还要来的可怖,只觉幽暗森的气氛,使人难受!

 一笔张果老已是当代中一等一的高手,他‮入进‬围墙之后,紧闭着嘴,的的目光,不住的左右打量,小心已极!

 薛少陵更是如临大敌,一手紧握着竹萧,默默跟在张果老身后,越过一栋又一栋的楼宇。

 一直走到第三进,依然出乎意料的平静,不见有人拦阻。

 走在前面的张果老似乎有所发现,突然停步,竹杖向后挥了一挥,意似要薛少陵小心!

 薛少陵急忙凝目瞧去,只见东首墙脚下,拴着一匹通体纯白的骏马,正在静静的啃着青草。

 楼窗口隐隐出灯光,那正是自己躺卧过的那间屋子!

 张果老打了个手势,飞身上屋,一下隐入暗处。

 薛少陵跟踪跃起,堪堪掠上屋檐,只听张果老以“传音入密”

 说道:“小友设法进去,这里自有老汉替你守护!”

 薛少陵点点头,身形轻轻一闪,堪堪落到窗前,隐住身子,正待向里望去…眼前突然一暗,房中灯火倏灭,听听一个清冷的声音,喝道:“狂徒招打!”“嘶”“嘶”“嘶”三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啸声,直向自己急袭而来!

 薛少陵吃了一惊,匆忙之间,举手一旋,把三颗暗器接到手中,那是三粒极小的菩提子。但对方腕力极強,虽被自己接住,却打的掌心隐隐生痛!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蓦觉疾风飒然,一条人影,奇快无比的照窗中投去,耳中听到张果老的声音喝道:“快冲进去制住她!”

 薛少陵方自一楞之间,但听窗口前起了一阵金铁轻震。

 张果老身形还没闪入,就遭到攻击,他脚尖在窗棂上一停之际,已和人快速对攻了三招,疾退而下!

 薛少陵回头望去,只见张果老脸上惊愕未消,站在七八尺外,显然他遇上了武功极高之人!

 只听一个清冷声音,冷哂道:“你见机的还算不慢。”

 张果老沉哼道:“阁下出剑之快,也是老汉生平所仅见。”

 那清冷声音道:“你们两人,到底是奉什么人差遣,深更半夜,觑伺人家卧室,有何图谋,如不与我说个清楚,休想逃得出我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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