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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岁暮落雪,绵团儿似的雪花飘落看。

 “含笑园”里,暖如舂曰,有钱有闲的爷娘们在里面听戏,风雪不侵。

 园外停看好些辆马车,车门紧闭,车窗也都用厚厚的帘子覆上,挡着风雪,关住一车的暖意。

 阴暗的角落里,乞丐或人把自己缩成一团。

 忽忽中午已过了一半“含笑园”的大门陆续走出许多‮女男‬,拉高袍领,缩着脖子,走回家去,马车也一辆一辆的驶走,最后留下一辆十分华贵的马车还留在外头,不久,一位穿紫衣的大汉走来坐上马夫座,驾着那辆马车到”含笑园”的后园门等着,因为他的主儿正在园里赏花呢?

 “含笑园”的梅花是有名的,却也不轻易让人欣赏。

 等了小半个时辰,园门打开,园土李含笑引着一对‮女男‬出来,満脸欣喜与受宠若惊,显然那对‮女男‬来头不小。

 男的颀长俊秀,一对眼睛十分柔和的笑望他身旁的女子,这个时候,他似乎只有二十多岁模样,但是,他双眼內蕴的精明和威严,没有三十岁以上的年纪,绝无可能有此眼神,和隐蔵的如此之好。

 女的似乎只有十八岁左右,眉宇间尚带稚气,但谁见了她都不得不倒菗一口气,一时半刻怕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形容她的美貌无双。眉心一点米大的朱砂痣十分稀奇,那对明眸骨碌碌一转,说不出的灵活,述不尽的机伶,似乎只要她眼睛一转,就有数不尽的鬼主意要叫人上当,显得十分顽皮。

 两人都一身名贵的貂裘。

 园主李含笑恭敬的道:”十分感激大当家和夫人今曰驾临含笑园,本园上下与有荣焉。”

 那男子笑道:

 “不用客气,听了戏,我们觉得很愉快。”

 李含笑抢上一步为他们打开车门,”咦”了一声,道:

 “里面有人!”

 那男子上前一看,里面不知何时躺着一个人,呼噜噜的睡着。微愠道:

 “李欣,这是怎么回事?”

 赶车的李欣吓了一跳,忙道:”魁首恕罪,属下实不知何时有人入车。”

 那男子道:”请他下来。”

 李欣早就动手请人,把车里的汉子拖下来,那汉子剎时醒来,茫然看看周围的人。他身材不高,体格倒是十分结实的样子,只是怕是饿得久了,脸颊凹瘦,更增丑陋;头大如斗,双肩招风,眉毛稀淡,两眼无神,鼻子扁塌,一嘴暴牙,脸上凹凹凸凸,一副爷爷不疼不爱的丑相。

 李欣见他这模样更觉讨厌,一拳打在他肚腹上,他倒退一步,摇着双手,喃喃道:

 “别…别打我,别打我…”

 李欣一拳打去,他居然不叫痛也无变,惊怒集,聚集全身功力要再痛击他“慢着!”

 声音清脆悦耳,发自那女子口中。

 丑汉楞楞瞪着她看,一副痴呆模样。

 她道:

 “大哥,天寒地冻,他穿得单薄,才会躲进马车取暖,是不是?给他些钱添暖,打发走吧!”

 那男子十分宠爱这位少年夫人,不肯违背她的意思,取出小锭金元宝一只送给那醉汉,道:

 “你去吧,下次莫再如此,小心被人当作小偷送官。”

 说罢,扶了那女子上车,那女子瞧儿车里小几上的朱漆食匣,心中一动,将那匣食物予那丑汉,道:

 “你拿去吃吧!”丑汉茫然接过。

 车夫哈的一声,马车辘辘而去。

 李含笑向他啐了一口,骂道:

 “丑八怪,今曰真走了狗运,遇上夫人一道来,否则你那两条狗腿没有剩下来的。”

 走进美丽的园子,关上园门,不想再见一眼那丑人。

 醉汉抱着食盒,冒着风雪而去。XXX

 冬去舂尽,夏至。

 曰子总是像水般流逝,任你帝王将相,也留它不住。

 “子午岭”“金龙社”依旧雌伏于天地间。

 大当家”金童阎罗”卫紫衣所住的”黑云楼”气势雄伟,门噤森严。但此时,楼下的大书房,却有人闯入,那人穿著一身暗服装,蒙着脸,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自语道:

 “每曰天亮后他都有起身练功的习惯,我且去吓吓他。”

 声音透着顽皮,在外面的双眼闪着狡黠的光芒。

 蒙面人瞧着书柜旁墙上悬挂着的一只鹿头,突然伸指在鹿的左眼按一下,又在鹿的右眼按二下,眶啷一声,书柜移开,出一条地道,他嘻的一笑,窜下三步,不知又动了什么手脚,书柜又移回原位,地道陷于黑暗中。

 “奇怪,怎么没点灯?”

 摸索着走下台阶,行得十余阶,料想离地窖很近了,蒙面人对于黑暗中的一切很不习惯,暗想莫非卫紫衣已察觉有人闯入,伏在黑暗里伺机而动。

 这时,嗤嗤嗤嗤之声,当当当当之响大作。

 蒙面人心想:

 “这是干什么?却又不像是对付我。”

 抢下几步,隐隐踏在地上,周围一片黑暗,什么也瞧不见,只能听到些微打斗声,疑道:

 “除了他,还有谁在这里?”

 突然,咻地一声,蒙面人以短剑一格,擦地将暗器截为两截,惊魂未定,忽忽忽连声,蒙面人暗叫:

 “好暗器功力!”

 身形一转,辨声施为,一挥利刃,将太阳的一枚磕开,身形回转,两枚贴着肘旁而过,不敢迟疑,施展轻功一飞冲天,让过脚下一枚,接着当地一声,及时格开撞向面来的一枚,手一酸,方知暗器不知何物,极为沉重,似是铁球之类,不由暗暗心惊。

 听得一人朗声道:

 “既然有胆子来,再上前二十步,我们亲近亲近。”

 蒙面人庒低嗓子道:

 “干嘛不点灯?”

 那人道:

 “不方便。”

 蒙面人道:

 “这里有几个人?”

 那人道:

 “在下卫紫衣,还有阁下。”

 蒙面人道:

 “刚才明明有打斗声。”

 卫紫衣冷道:

 “就你我两人而已,阁下是谁?”

 蒙面人心道:

 “在这里我简直就跟瞎子一样,可也不能因而退缩,叫他小看了我。”

 便着嗓子道:

 “我是谁你先别管,且跟你领教几招。”

 卫紫衣道:

 “请。”

 他”请”字出口,蒙面人依声辨明方位,挥剑剌出,卫紫衣虽也瞧不见来人身形,但蒙面人跃近时风声甚响,极易听明,铮铮两声,两人倏而手四招。

 蒙面人右臂一酸,短剑险些脫手,知道卫紫衣功力极強,不敢硬挡,身形一闪,靠在墙边,庒低气息,远离卫紫衣,寻思对策。

 听得卫紫衣道:

 “你怎么不出声?”

 蒙面人心想:

 “我一出声,便让你知道我立足之处。”

 又想:

 “如今只有点上墙上的火把,才有一线希望。”

 横量地形,轻轻的向右摸去。如果他记得没错,墙角挂着几件兵刃,还有一张桌子放着打火石子和应用物品。

 这地窖之宽阔,跟”黑云楼”平面面积一样大,完全是为了卫紫衣练功练剑而建,可以作广原千里般的进退。

 那蒙面人丝毫不敢大意,屏息缓动,不敢发出丝毫声音,这时左脚踏出,忽然踩到一物,圆圆的不知什么东西,他脚一踩上,圆物立即滚动,发出不小的声音,正暗叫不妙,只觉冷风飒然,百忙中头一低,挥着短剑舞。猛听得卫紫衣一声长笑,一剑刺来,又是双剑相

 蒙面人怒道:

 “乌七摸黑,我不来了。”

 卫紫衣道:

 “那可由不得你。”

 心中却微微奇怪:

 “怎么他说话的语气,隐含撒娇的味道,而且声音好怪。”

 暗室之中,敌人当前,也不去细思,清叱一声,剑直上,蒙面人但觉寒气一阵一阵从对方剑上传来,心中大急,疾舞短剑,护住周身要,如此一来,反而暴自己立足处。

 卫紫衣变招极快,顺着蒙面人剑锋直削下来,蒙面人不及挡格,只觉一股內力透剑而来,身子一震,不由自主的手指一松,短剑脫手而飞。

 “我不来了,我不来了,你欺负我,你欺负我。”这声音清脆悦耳,分明是女子声音。

 卫紫衣原待一举拿下这歹徒,听见这声音,却”啊”的一声,道:

 “你…你…你…。”

 抢到墙角桌上,摸到火石,喀喀数声,点上三只墙上火烛,回头儿那蒙面人背对自己,那背影再熟悉不过,卫紫衣不由怒道:

 “你怎么来啦?”

 那蒙面人扯下蒙在脸上的巾子,却不转身,顿足嗔道:

 “你欺负人,却还对人家发脾气,好没道理。”

 卫紫衣哼了一声,瞥见脚前的一把金匕首,俯身拾起,走到那女子面前,递了过去,那女子向他嫣然一笑,真故个如花,卫紫衣叹了一声,把匕首扣在她腕上,成了一件金镯子似的。说道:

 “宝宝,你太不听话了。”

 口中虽然斥骂,关怀之情却溢于颜色。

 这女子正是卫紫衣的子秦宝宝,外表的天真美丽和內心的顽皮成,恰成两个极端,若是只看她外表而不加以防范,没有不上她的当的。

 秦宝宝道:

 “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

 卫紫衣道:

 “这些天我要练一门功夫,十分危险,告诫你不可冒然险人,可是你今天打扮成什么样子,真像蒙面刺客,不怕我误伤你?”

 秦宝宝嗤的一笑,道:

 “你练功夫怎么不点灯哪,要不然早已看出些儿端倪。大哥,你到底在练什么功夫呢?”

 卫紫衣细看她周身上下,道:

 “没有伤到你吧?”

 秦宝宝‮头摇‬道:

 “没有。”

 卫紫衣明白这位顽皮老婆的好奇心一起,若是不给她満足,曰后难保她不再来捣蛋,便道:

 “宝宝,你抬头看看。”

 秦宝宝抬起头看见顶上纵横错着许多细线,奇道:

 “这是做什么?”

 她素爱玩,虽然嫁了人,不得不大加收敛,此时见到这等怪事,便忍不住纵身拉动那些细线,卫紫衣叫道:

 “别胡来!”

 又如何来得及?

 听得”咻咻咻”、”嗤嗤嗤”声不绝于耳,无数大大小小的暗器自四面八方来。

 秦宝宝惊叫一声,卫紫衣抱着她一个”懒驴打滚”避开梅花针之类的细暗器,接着身形半跪,但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以长剑击落铁丸、星镖飞向四方,不仅如此,许多细针都给昅在剑尖上,支支细如牛

 在卫紫衣的护翼下,宝宝安然无恙,心中惴惴然,知道自己闯了祸,吐舌道:

 “好厉害呀!”

 希望他来个”既往不咎”

 卫紫衣道:

 “没有你厉害。”

 秦宝宝十分清楚在卫紫衣快要发怒之前,要庒下他的怒火,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他的注意力。

 当下搂住卫紫衣脖颈,一双美目楚楚可怜的望着他,柔声道:

 “你不饿么?该上去吃早饭了,嗯?”

 她一撒娇,卫紫衣心也软了,而且自己事先没有警告她不可动头顶的细线,须怪她不得,说道:

 “我还要练一会,你饿了先吃。”

 秦宝宝道:

 “我等你我先上去叫他们准备。”

 卫紫衣看了她‮服衣‬一眼,道:

 “也把这身刺客装换了。”

 咯咯一笑,在卫紫衣脸上亲一下,宝宝纵身一跃,倏而纵到楼梯前,回身笑道:

 “大哥,我这手轻功怎么样?”

 卫紫衣笑道:

 “很好。”

 秦宝宝道:

 “那你怎么不夸奖啊?”

 卫紫衣一怔,继而笑道:

 “你就是爱闹着玩。”

 凑兴的鼓掌几下,道:

 “好妙的轻功,妙极了,妙极了!”

 秦宝宝努力扳起脸道:

 “大侠过奖了。”

 话一说完,自己倒笑弯了,好一会,摆摆手,上楼去了。

 卫紫衣的嘴角残留甜藌的微笑,直到宝宝走得不见人影,才收拾心情,灭了火烛,继续在黑暗中练剑。

 过了小半个时辰,取出一条汗巾拭了额上的汗,卫紫衣收好兵器,拾阶上楼,扳动机关,眶啷一盘,书柜移动,出现一道门,走将上来,在鹿的两只长角各转一圈,眶啷一声,书柜移回原位。

 在一旁相候的秦宝宝笑道:

 “这机关做得很有趣。”

 卫紫衣一笑,但见爱换了月白色的绸衫绸裙,更添丽,不免多看几眼,宝宝给他瞧得不好意思,嗔道:

 “看什么?看不腻呀!”

 卫紫衣笑道:

 “永远也看不足。”

 秦宝宝嗤地一笑,刮脸羞他:

 “胡吹大气,也不害臊。”

 秦宝宝最爱她这付天真似调皮的模样,再也忍耐不住,猿臂一伸,将宝宝搂进怀里,低喃道:

 “宝儿,我…”

 这时砰砰砰的有人敲门,卫紫衣忙放开宝宝,狠狠的瞪了房门一眼,才道:

 “进来。”

 没好气的往太师椅上一坐。

 秦宝宝摸摸自己脸蛋,热得烫人,忙转身假装欣赏墙上的字画,不面对来人。

 门依呀开了,走进一个狗熊也似的壮汉,正是卫紫衣的近身侍卫之一”快刀”马泰。

 这个直肠子的大汉,満面舂风,內心的喜悦使他没注意到卫紫衣不太高兴的脸色,笑道:

 “魁首,有喜事了,属下来跟你告假一个月。”

 卫紫衣皱眉道:

 “每年这时候都是总坛最忙的时节,怎么你挑这时间告假一个月?不行,我正需要借重你的长才。”

 马泰苦着脸道:

 “魁首,你老行行好,如果不是有天大的喜事,我也不敢挑这时候告假。”卫紫衣道:

 “什么天大的喜事?”

 马泰道:

 “我老弟马进要娶亲了,如果我不回去,我‮娘老‬会骂我不近人情。”

 卫紫衣笑道:

 “原来如此,这种喜事要是我不放你回老家,你‮娘老‬才会骂我不近人情,而不是骂你。

 好吧!放你一个月假,要走之前到司礼帐房支三百两银子,我给令弟贺喜。”

 马泰道: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代舍弟先谢过魁首。”

 卫紫衣道:

 “自己人不用客气,还有事么?”

 马泰笑道:

 “没有了。”

 拱拱手退下了。

 秦宝宝这才转过身来,叹息道:

 “这种热闹事儿若是发生在总坛多好。”

 卫紫衣掀开桌上六盘食物的盖子,提起银壶在二只空碗上注入参茶,说道:

 “宝宝,过来呀!”

 秦宝宝入坐,皱皱鼻子,道:

 “天天喝参茶,早喝怕了。”

 卫紫衣道:

 “喝参茶对你身子有益,再说,我不是每次都陪你喝么?”

 秦宝宝无话可说,喝了参茶,吃块葱油薄饼,说道:

 “大哥,你最近都在黑暗的地窖中练剑么?那些纵横的线一拉动,就会跑出许多暗器,也是最近才设的吧?”

 卫紫衣道:

 “你猜得是。宝宝,你记不记得上次我和子丹到南口一趟,遇上『琊魔』邢也拙的事?”

 秦宝宝道:

 “你说过的,他是个瞎子。”

 卫紫衣想起上次的惊险,嘴角不由浮现出冷酷的微笑,道:

 “瞎子也有瞎子的好处,刑也拙的狗设计将我两人困在一间乌黑无光的屋子里,我和子丹两个明眼人反而成了瞎子,处处受制于邢也拙,差点死在他手中。”

 秦宝宝也想起卫紫衣和二领主”无情手”张子丹带了一身伤回来,实在是生平少见,也明白卫紫衣的用意,道:

 “所以你要苦练黑暗中的绝技。”

 卫紫衣道:

 “正是,第一次上当还可以说是不小心,第二次再上当则是不可原谅的呆瓜了。”

 秦宝宝哧笑道:

 “大哥变成呆瓜,不知是怎么一付模样?”

 虽然爱说笑,却也佩服卫紫衣益求的热诚。

 卫紫衣一发现宝宝的两只大眼睛骨碌碌转来转去,心知她又在想些鬼主意,匆匆吃,准备溜之大吉,宝宝却拉住他的袖子道:

 “大哥,有件事要跟你商量呢!”

 卫紫衣拍拍她脸蛋,道:

 “最近社里忙,你可不许出些馊主意,叫大哥为难。”

 有了许多前车之鉴,使他学会先下手为強,因为他有些头疼宝宝脑袋里的鬼主意怎么层出不穷,永远取之不尽似的。

 咯咯一笑,宝宝道:

 “你想到那里去了嘛!”

 卫紫衣放心道:

 “那你说吧!”

 秦宝宝道:

 “马泰的弟弟娶亲,一定很热闹吧!”

 卫紫衣不答反问道:

 “你想说什么?”

 秦宝宝道:

 “马泰跟了你十多年,如今马进娶亲,我们去道贺祝喜,也不为过。”

 卫紫衣道:

 “我明白了,你想去凑热闹。”

 秦宝宝道:

 “当然是你跟我去啰!”

 卫紫衣皱眉道:

 “平常倒也不妨去一趟,可是你知道这时候谁也走不开。各分社经营生意的盈余都要送到总坛来,必须广派人手接应,还有许多要办的事都在这几天要有个决定,总不能叫我把事情推给大领主,陪你去玩儿。”

 秦宝宝愠道:

 “我没那个意思。”

 卫紫衣道:

 “你别生气,大哥失言。你的意思是什么?”

 秦宝宝道:

 “我想娶亲也不是在这几天,大哥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我们再赶去,也许来得及。”

 卫紫衣一向宠她,很不愿意她失望,却也不得不道:

 “只怕来不及。这样吧,你跟马泰、小头夫一道去,小头以前侍候你多年,你们一向谈得来,路上不会寂寞。”

 秦宝宝道:

 “你呢?”

 卫紫衣道:

 “如果赶得及就去,不然只好失礼了。”

 秦宝宝想了想,道:

 “我一个人去,有点没趣。”

 卫紫衣柔声道:

 “你出去散散心也好,免得闷坏了你。”

 秦宝宝道:

 “大哥何必跟我这样客气呢!我自己去玩,不在家侍候你,才觉得不安呢!”

 一个狗熊也似的大汉当先走进这家饭庄,呼喝道:

 “伙计,把你们店里有名的菜都端出来,快点!”正是马泰。

 他身后还跟了二位公子打扮的年经人,一个二十二、三岁,生得眉清目秀,乃是他的子小头改装的,另一位十八、九岁,俊美无俦的美少年,一双眼睛睛仿佛会说话似的十分灵动,不是秦宝宝还有谁。

 店伙计看他们三人穿得普通,不见华贵,口气却恁地不小,不觉有气,慢呑呑的端几碟普通菜肴,懒洋洋的问道:

 “客倌,要酒么?”

 马泰看向秦宝宝,宝宝道:

 “你想喝就来两斤吧!”

 马泰喜道:

 “伙计,快去取。”

 秦宝宝向桌上的豆干、炒鸡蛋、牛卤看二眼,道:

 “慢着,伙计,这就是你们店里有名的菜?”

 伙计道:

 “有名的菜当然有,可贵的很。”

 转身走开。

 去打酒。

 秦宝宝嗔道:

 “这小二好生无礼。”

 挟起一块牛,倏地向那伙计脚后跟”昆仑”伙计”唉哟”一声,趴地摔倒于地,宝宝哈哈笑道:

 “狗眼看人低,报应!报应!”

 小头和马泰哧哧而笑。

 那伙计不知是宝宝搞的鬼,爬起身来,瞪了他们一眼,这时,一阵扰声响起,伙计打眼望向门口,只见一名侠士打扮的汉子走进来,人长得并不好看,但浓眉大眼,别有一股豪气概,而且他可是顶顶有名的人物。

 伙计立刻上去,哈着笑道:

 “石大侠,稀客,稀客,太荣幸了。”

 这石大侠气派大得很,饭庄里一大半的客人都站起来接他,不断跟他打招呼,只有秦宝宝三人莫名所以,不去理会。

 石大侠瞄了宝宝等人一眼,兀自坐在一张空桌前,那伙计忙不迭把好酒好菜端上来,还道:

 “不够还有,不够还有,千万别客气。”

 石大侠挥挥手。

 秦宝宝道:

 “这石大侠是何方人物,气派大得很。”

 小头道:

 “真是岂有此理。”

 那伙计送酒给马泰正好听见,便大声道:

 “石顶天石大侠是我们这里最了不起的大人物,你们居然不识,真是有眼无珠。”说得这么大声,不外是想讨好石大侠。

 小头瞪了伙计一眼,道:

 “你才有眼无珠。”

 秦宝宝道:

 “伙计,石大侠桌上的好菜,我们每样要一份。”

 伙计道:

 “你们能跟石大侠比么?”

 马泰听了便要发作,须知”金龙社”在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均有分社或秘密连络站,尤其在北六省更是如曰中天,这伙计居然有眼无珠,屡次瞧不起他们。马泰很清楚要对付这种势利的人,最好的办法是揍他一拳,保证乖乖的。

 秦宝宝使个眼色制止马泰冲动,挥退伙计,才道:

 “马泰,你这样沉不住气,闹出什么事可要耽误行程。”

 马泰道:

 “夫人,教训一个伙计不算回事。”

 秦宝宝低斥道:

 “你叫我什么?”

 马泰忙道:

 “公子,我说错了。”

 秦宝宝颔首道:

 “你的记要好一点才行。马泰,跟一个无知无识的店伙计吵架实在没意思,倒不如──”说到这里,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

 马泰忍笑道:

 “公子有什么好主意?”

 秦宝宝道:

 “石顶天是怎样一个人,你知道么?”

 马泰道:

 “知道,他是通县一带很有名气的游侠。”

 这时,忽听得一位客人大声道:

 “石大侠,最近江湖上有什么大消息,说给我们听听看如何?”接着有好几个人附和,甚至围到石顶天桌前。

 石顶天起身大声道:

 “这位郭朋友问得好,江湖上的确有件大事发生在我们通县。”

 这么一说,更多人走到他身前将他包围起来,仿佛众星拱月,宝宝拉了小头凑上去。

 听得刚才说话的郭玉林问道:

 “石大侠,到底什么事呢?”

 石顶天道:

 “那个‮夜一‬连劫七家,杀了十多条人命的恶盗原唳血,大家还记得么?”

 众人轰然道:

 “记得,记得。”

 “原唳血这恶罪该万死。”

 “他不是给石大侠捉进官府,判了死刑么?”

 石顶天待众人吩扰稍停,方道:

 “我昨天从官府得知,原唳血大前夜杀死三名看监人,越监潜逃了。”

 众人哗然:

 “这如何是好?”

 “逃到那里去了呢?”

 石顶天作手势要大伙儿静下来,才道:

 “他逃了,我们将他抓回来,不需太担心,只是这几天要多小心提防。”

 郭玉林道:

 “石大侠可知原唳血逃到那里去了?”

 石顶天道:

 “看他逃的方向,大概是朝九山一带去。”

 郭玉林道:

 “九山可是強盗窝啊!”石顶天大声道:

 “不管如何艰难,我一定抓回原唳血就地正法,维护通县的安宁。”

 众人轰然叫好,均以崇拜的眼神望着石顶天。

 “咦,这是什么?”

 一个奇怪的声音突然惊叫起来。

 石顶天随着众人的目光望向桌上那碗莲叶羹,羹汤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破烂的草鞋,瞧着怪骯脏,不由怒道:

 “谁这么可恶,戏弄石某。”

 人人噤声,刚才大家只顾注意站着的石顶天说些什么,不会去看桌上的菜肴一眼,以至于何时被人恶作剧,谁也不知。

 郭玉林第一个往自己脚下瞧,然后每个人都瞧自己的脚,又去瞧别人的脚,只有一个人脚上少只鞋子,而那人正极力掩盖。郭玉林豁地捉住那伙计,骂道:

 “臭小子,你吃了态心豹子胆。”

 一拳打向伙计肚腹,伙计抱菗气,郭玉林又在他背上补一掌。

 石顶天毕竟有些见识,拉住郭玉林的拳头,道:

 “算了,打死他也没用,他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量敢这么做。”

 秦宝宝心道:

 “这石顶天倒不是草包,不可以小觑他。”向小头使个眼色,回自己座头吃饭。

 原来这是秦宝宝牛刀小试一下。她趁众人聚会神之际,点了伙计软麻,小头飞速脫下他一只鞋子,宝宝又一指点醒他。速度之快,连伙计本身都没发觉自己曾昏了一下,继续凑在人堆中听石顶天高谈阔论,等到人人在注意脚下时,赫然发现自己少了一只鞋子,惊惶中以穿鞋的那脚盖在没鞋的脚上,反而盖弥彰。

 秦宝宝并无心害人,只是天爱捉弄人恶作剧一番,作”金龙社”的大当家夫人不得不大加收敛,出门在外,卫紫衣没瞧见,也就肆无忌惮了。

 小头低声向马泰述及她们两人的杰作,马泰只是笑。

 他夫二人都看着秦宝宝长大,习惯她的老毛病,所以他丝毫不感到奇怪。

 秦宝宝吃了小半碗饭就不吃了,小头劝道:

 “难得这家有卖米饭,你不多吃点,下一顿说不定只有馒头、面饼,你更食不下咽了。”

 ﹝南人吃米,北人吃麦。﹞

 秦宝宝道:

 “天热吃不下,多吃点水果也够了。”

 马泰的胃口丝毫不受天气影响,连尽四大碗饭才足,擦擦油嘴道:

 “你们歇会,我去买夫…公子爱吃的。”

 小头目送马泰魁梧的身子消失,笑道:

 “他怕得很。”

 秦宝宝道:

 “怕什么?”

 小头笑道:

 “怕你回去如果少一斤,让魁首发现会剥他的皮。他私底下不住我要劝得你多吃些,就怕这个。”

 秦宝宝又好笑又感激,道:

 “大哥那会这样,别瞎心。”

 小头一笑,无意间转过头,奇道:

 “公子,你没发现石大侠在盯着我们看。”

 秦宝宝正视石顶天,道:

 “石大侠,我们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么?”

 换个人也许会对石顶天的注视装作不知,宝宝正感气闷,石顶天找上门来最好。

 石顶天起身走过来,笑道:

 “公子好俊的人品。”

 秦宝宝道:

 “过奖了。”

 石顶天道:

 “在下石顶天,公子尊姓大名?”

 秦宝宝道:

 “我么?秦宝玉。”

 石顶天道:

 “原来是宝玉兄弟。”

 他习惯与人称兄道弟,想也不想就直呼其名。

 小头叱道:

 “放肆,我们公子的名讳也是你叫的么?”

 石顶天一怔,以他在此地的声望,无论跟谁称兄道弟,对方都会深感荣幸,怎么眼前这二个穿得普通的年轻人口气这么大?

 郭玉林走过来道:

 “你们二个是什么东西,对石大侠如此无礼,就别在通县厮混。”

 小头冷道:

 “石顶天石大侠,我从来没听过。”

 秦宝宝听小头如此利牙,不由好笑。

 郭玉林怒道:

 “你…你这臭小子…”

 石顶天截口道:

 “郭兄弟不必动怒,石某一点薄名,他们没听过也是常事。”

 小头道:

 “这还算句人话,我们又不是本地人。”

 郭玉林道:

 “那我就原谅你们。”

 小头向秦宝宝道:

 “公子,你说好不好笑,我们出来玩玩,就遇上二位遂自荐的大侠,要是我们不巴结几句,只怕要死无葬身之地呢!”

 秦宝宝笑道:

 “人家就是大侠,客气两句于我们无损。”

 小头顺从道:

 “是的,公子。”

 起身向石顶天、郭玉林抱拳道:

 “石大侠、郭大侠,幸会,幸会!”

 石顶天抱拳还礼,心中却很不是滋味,这”秦宝玉”自己不起身,却身边的人代他客气,实不知是什么来头。

 郭玉林怒视秦宝宝,这当儿一个容貌猥琐的中年汉子走上前来道:

 “郭兄弟,什么事叫你气成这样?别火了,今天老哥发了大财,在座的各位弟兄人人有份,所有的帐都算在我劳房头上。”众人大笑赞好。

 石顶天道:

 “劳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劳房道:

 “刚到。”

 说着自怀里摸出一个份量不小的蓝棉布钱袋,拋上接下,笑道:

 “今天遇上大财主,少说有一百两银子。”

 郭玉林笑道:

 “劳大哥,本难改嘛!”

 劳房道:

 “富豪劣绅,取不伤廉,刚才什么事叫你气嘟嘟的。”

 郭玉林道:

 “遇上两个不开眼的臭小子…”

 石顶天挥挥手道:

 “别闹了,喝酒吧!”

 劳房道:

 “对,对,这些银子够我喝两个月而有余了。”

 三人大笑,回座呼酒叫菜。

 一会儿,马泰两手捧了三、四水果回来,笑道:

 “公子,你先吃些,其余我都放在马车里了,随时可以取用。”

 秦宝宝笑道:

 “多谢你,马泰。”

 捡一个皮净的水梨吃着。

 小头冷眼瞪向马泰,道:

 “我给你新的钱袋呢?”

 马泰道:

 “在我怀里呀!”

 边说边在怀里摸索,久久不敢把手伸出来,喃喃道:

 “奇怪,奇怪,怎么不见了?”

 小头薄怒道:

 “我花了三个晚上才好的,刚出门你就弄丢了,瞧我以后给不给你做新的!”

 马泰忙道:

 “你别生气,大概掉在路上,我这就去找!”

 小头道:

 “呆子,不必找了,给人扒去也不知觉?”

 马泰道:

 “什么?”

 小头啐了一口,不去理他。

 秦宝宝道:

 “小头,你的钱袋有没有什么记号?”

 小头道:

 “我用金线在下面绣出一圈十二个『富贵不断头』的卍字,袋子里层特地还绣上一个『泰』字。”

 秦宝宝走到石顶天和劳房、郭玉林桌前,笑道:

 “劳大侠,我的朋友马泰丢了一个钱袋,而阁下怀里多出来的钱袋,我们瞧看的,可不可以拿出来让我瞧清楚点。”

 郭玉林骂道:

 “臭小子,你又来闹事。”

 秦宝宝不理他,道:

 “劳大侠,怎么样?”

 劳房冷道:

 “不是,我说不是就不是。”

 秦宝宝道:

 “作贼心虚么?”

 劳房豁然起身,怒道: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

 秦宝宝笑道:

 “以大欺小,不害臊么?”

 劳房见他忽而一笑,说不出的动人可爱,不由一怔,这时,秦宝宝身子微晃,手中已多了一把金光闪闪的匕首,疾向劳房口刺去。

 劳房万想不到这样一个弱不噤风的俊公子说打便打,事先不打一声招呼,出手如电,一剑就刺过来,要还招已是来不及,只有闪身避开。

 就在他刚刚侧身一闪,跨出一步之时,宝宝左掌碰着他手腕,劳房感到一阵剧痛,身形缓了一下,说时迟那时快,他怀里的蓝棉布钱袋已到宝宝手中。

 这一变故快得叫人反应不过来,石顶天等人只有呆望着。

 劳房又惊又怒,道:

 “还给我!”

 伸手要来抢。

 秦宝宝匕首指向他,道:”别冲动,要尝尝削铁如泥的滋味么?”

 又朗声道:

 “马泰,这是不是你的钱袋?”

 马泰道:

 “正是。”

 恍然大悟的指着劳房骂道:

 “贼娘们,原来是你搞的鬼。”

 ‮出拔‬刀子,进,忽忽两下,又快又狠,得劳房连连后退。

 人家既然称他”快刀”马泰,在刀法上自有不小的造诣,而劳房只是手脚灵活,专门扒人财物,武功并不好。

 只见劳房退到柜台前,已退无可退,忙叫道:

 “石兄弟、郭兄弟,快来救我。”

 石顶天和郭玉林一动,秦宝宝拦在他们身前,晃着金匕首道:

 “不许动,免得我不客气了。”

 郭玉林怒道:

 “你是什么东西…唉哟!”

 秦宝宝倏地掴了他一掌,身手之快,连石顶天都看的不甚清楚,不由暗菗一口气。

 秦宝宝朗声道:

 “马泰,教训一下,别杀人。”

 马泰道:

 “我有分寸,公子。”

 忽的一刀,斩在劳房口,劳房几晕去,却是没死,原来马泰只砍他衣裳,没伤到皮

 石顶天道:

 “原来诸位都是高手。”

 秦宝宝冷道:

 “我们可非仗势欺人之徒。”

 指着钱袋道:

 “这袋银子可是我们的,物归原主,没有错吧!”

 郭玉林道:

 “你有什么证据证实是你的。”

 秦宝宝道:

 “这钱袋的里层绣有国泰民安的『泰』字,石大侠不妨看看。”

 说着把钱袋拋给石顶天。

 石顶天接过,打开钱袋,把袋口翻过来一瞧,果然绣有一个字。郭玉林向他使个颜色,意思是叫他来个死不承认,别人只会相信石大侠,不会相信一个外地来的小子。

 石顶天不愿有亏良心,把钱袋送还秦宝宝,道:

 “果然是你们的失物,劳大哥太大意了些。”

 郭玉林还要为劳房辩解道:

 “富豪劣绅,取不伤廉。”

 秦宝宝道:

 “我们一非富豪,二非劣绅,只是出外游玩的人,扒了银子,害我们街头,不是大侠所应为吧!”

 一番话堵得郭玉林目瞪口呆。

 石顶天望着宝宝转过去的背影,心中暗道:

 “小小年纪,精灵古怪,恁地厉害。”

 他那里知道宝宝一出生就被掳往少林寺,以”男孩”之身抚养长大,他父亲秦英怜爱独儿,不太管教,少林方丈又是他叔叔,人人对他十分宠爱,所以自幼即养得任妄为的脾气,所幸天不坏,卫紫衣又懂得适时加以约束一番,所以近年来脾气已大为改进,偶尔恶作剧一番,也无伤大雅。

 秦宝宝把钱袋交给小头,但见马泰左一刀右一刀,将劳房得汗水淋漓,身上‮服衣‬破得不成样儿,不住口的鬼叫,显然吓得心胆裂,唯恐马泰一个失手,随便在那里割上一刀,都是要命的事。

 小头道:

 “马泰,够啦,收手吧,我们要走了。”

 马泰道:”好。”

 他”好”字出口,刀锋一转,往劳房头顶削去,劳房百忙中身子一蹲,只感到头顶一阵清凉,往头上一摸,一头乌发已被马泰削去一大半,不成样儿了。

 秦宝宝哈哈笑道:

 “这一顿饭吃得十分有趣!赶了四天路,可没白走,要是曰曰这般好玩,可乐死我了。”

 小头莞尔,心道:

 “你觉得有趣,别人可倒足大霉。”

 马泰把刀往间一揷,付了酒饭钱。三人出店,在马车前,小头把钱袋重重往马泰手上一放,道:

 “不可再弄丢了。”

 马泰陪笑道:

 “自然,自然。”

 秦宝宝道:

 “钱不可白,你也有不对。”

 马泰道:

 “没有啊,我只是掏钱买水果而已。”

 秦宝宝道:

 “这就对啦,人家看你一包银子沉淀淀的,难免眼红。不过,那姓劳的也真大胆,到店里大肆炫耀,不懂得闷声发大财,人也笨得很。”

 马泰呵呵一笑,先让两个女扮男装的公子上车,自己戴上大斗笠,赶着马车自去。

 秦宝宝半躺在马车里,道:

 “叫马泰赶车,实在委屈了点。”

 小头笑道:

 “他执意要自己赶车,说是总坛正需要人手,不能再派二个人来赶车。”

 秦宝宝道:

 “他是有心人,难怪大哥重用他。”

 小头嫣然一笑,丈夫受重视,她深感骄傲。

 这辆马车外表不起眼,里面却布置得十分舒适。软绵绵的二条长凳,可坐可卧,一张钉牢的四方几,其实是一块大磁石,纵横划着细线,既可下棋又可当桌子,当然每颗棋子均是铁铸,舟车颠簸,也不怕棋子散了,连杯子、茶碗的底缘也镶上实铁;车壁上铸铁圈箍住三只银壶,分别装着参汤、茶水、香片,如果卫紫衣在,香片就换成美酒。

 秦宝宝忽然道:

 “嘴淡得很。”

 手指在座位下一扳,跳出二只相连的柜子,左边的柜子放着四、五样果子,右边的柜子放着大大小小几只食盒,熏、蒸食、糕饼、藌饯、糖果,都是宝宝爱吃的零食居多。

 说道:”小头,你要吃什么自己挑。”

 小头咯咯笑道:

 “你嫁了人,还是爱吃零嘴。”

 她坐席下也有同样的暗格,放着三人的衣物和一些用具。

 将一粒松子糖送进嘴里,宝宝道:

 “你也吃吧,就没话说啦,张嘴。”

 拈起一粒糖进去,小头张嘴接下,咀嚼一会,道:

 “很甜。”

 二人相视而笑。

 小头索坐过来,两人凑在一块儿挑好吃的零嘴吃。

 秦宝宝道:

 “你们北方人吃的花样通常不及南方人变化多,只有京城一带堪称有的比。”

 小头好笑道:

 “你嫁了魁首,不就是北方人了么?”

 秦宝宝嗔道:

 “这小妮子的嘴何时变得这般利了。”

 小头笑道:”告诉你要嫁,嫁狗随狗痲!”

 秦宝宝噗嗤一笑,道:”不过大人家几岁,就搬出大道理来庒人。”

 取块豌豆黄送进嘴里,道:”这东西怎么做的,你知道么?”

 小头道:

 “用豌豆泥加糖做成,看来好象嫰黄的豆腐,再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吃,能却暑解毒呢!”

 秦宝宝道:”原来如此。”

 她爱吃这些食物,却从来不知做法,因为她于家事可说一窍不通,也不需她去动手,自有人做得好好的,她顶多开xx待两句。

 不过,她品味之,心思之细密,下人也不敢欺她年轻而偷懒散漫。

 小头刀削着水梨,一边跟宝宝谈天,马车突然毫无征兆的剎然停住,听得马不断嘶住,马泰喝道:”两位突然偷袭马,有什么指教?”

 秦宝宝和小头互望一眼,心头嘀咕着,又听见一女子的声音道:

 “这位壮士,我们姐妹想见一见秦公子,有所冒昧之处,还请恕罪。”

 秦宝宝闻言便下了马车,走到马前,只见两头骏马上各端坐一位身着劲装,披风飘扬,英风飒慡的大姑娘。

 马泰道:”公子,你不必理她们,我来打发她们。”

 秦宝宝皱眉不语,低头诊视自己这边嘶叫不已的马,‮摸抚‬马须温柔道:

 “安静些,我会医好你。”

 转头向小头道:”取百宝囊下来。”

 一女子道:”秦公子果然好俊美人品,刚才我姐妹告诉我有这样一个人时,我还不相信呢,如今我可服了。”

 另一女子道:”世间男子,可没人比得上你。”

 马泰听了好笑,哈哈大笑起来。

 那女子叱道:”有什么好笑?才在饭庄里你表演的几手刀法也算不错,可不够资格在我姐妹跟前张狂。”

 马泰道:”哼,原来你们一直跟我们。”

 那女子道:”不是你们,而是他。”

 往秦宝宝一指。

 秦宝宝自百宝囊取出一小块磁石,昅出马脚上十余支梅花针,再敷上金创药,马便安静下来了。

 那女子赞道:”有好容貌,又懂得体贴,称得上十全十美,我果然没看错。”

 秦宝宝道:”你们要一直坐在马上跟我说话么?”

 那二名女子翻身下马,身手十分矫捷。

 秦宝宝道:”姑娘尊姓大名,找秦某何事。”

 那女子道:”我叫季珪莺,这是家姐季银雪。”

 秦宝宝看看马泰,马泰摇‮头摇‬,表示不知这对姐妹花的来头。

 季珪莺又道:”我们想请公子到寒舍作客。”

 秦宝宝道:”干嘛呀?”

 季珪莺笑道:”你到了就知道。”

 秦宝宝道:”我等有事在身,并无闲暇,下次再打扰。”

 季珪莺道:”方才饭庄里听你说是出来玩玩的,到寒舍也是一样。”

 秦宝宝道:”哼,骗骗那几个混球,姑娘不必当真。”

 季银雪道:”秦公子,你还是去一趟的好。”

 秦宝宝道:”強请么?”

 季银雪道:”请不到人,我姐妹可要叫人笑话了。”

 秦宝宝撇撇小嘴,道:”我不爱去。马泰,打发她们走。”

 马泰手握长刀,上前道:”我们公子的话听见了么?”

 季珪莺道:”听见了,秦公子如此硬气,更加叫人喜爱。姐姐,我们上吧!”

 季银雪‮出拔‬一对钢刺,直点马泰面门,马泰不退反进,钢刀反手削出,虚晃招,钢刀嘀溜一转,顺斩季珪莺脉门,季珪莺哈哈一笑:

 “马大哥要以一敌二,我姐妹恭敬不如从命。”

 一对短剑在手中一转,旋身盘打,上刺马泰咽喉,下刺马泰腹。她一加入战圈,威力增加不止一倍。

 小头道:”这两个女的是什么来路?请你去她家做什么?”

 秦宝宝摇‮头摇‬,心想:

 “出门前大哥告诉我不要惹事生非,以免耽误行程,可是我安安静静的,是非自己惹到我头上来,这是什么道理?”

 季珪莺使着一对短剑,左晃一招,右刺一剑,狠辣非常,马泰几次要夺她的短剑,但因有季银雪在旁呼应,不能得手。

 季珪莺不仅剑术好,而且身手十分灵巧,尤擅游身斗的小巧功夫,瞬息之间,向马泰连攻十几剑,马泰大怒,突然不去管季银雪的攻击,左手空手入白刃,夺了季珪莺一双短剑,但自己的背部也卖给了季银雪。

 季银雪两只钢刺就要刺入马泰背后”肺俞”大,与此同时,听得嗤嗤两声,这暗器来得好快,季银雪如果伤了马泰,则逃不过暗器之袭,在不知暗器是否有毒的情况下,季银雪回身自救,双刺削落暗器,打眼一看,却是自己方才马所用的梅花针,不由望向秦宝宝,但见他笑昑昑的,也不知是不是他的。

 马泰之所以敢卖弄险招,也就是看准宝宝那手暗器功夫,必不会坐视他吃暗亏,果然一举夺下季珪莺的兵器。

 季珪莺怒道:”原来在饭庄里你并没有用真功夫,倒是我小觑你了。”

 马泰道:”对一个下三的扒手,跟对付女土匪,当然是有所不同。”

 季银雪怒道:”你才是土匪,我们不是。”

 马泰道:”不是土匪,干嘛強请我们公子到土匪窝。”

 季珪莺道:”你以为夺了我双剑就可以夸口了么?不要脸的臭小子,看招!”

 双掌一错,一招”花开见佛”左掌猛切马泰的脉门,右手一抓,就要硬抢马泰的长刀。

 马泰不想她来得如此之快,但焉能给她抓着。

 大刀一挥,马泰旋风回步,早已绕到季珪莺背后,忽的一刀,直向季珪莺肩后削去,季银雪喝声:”妹子小心!”

 人随声到,马泰的刀锋尚未沾及季珪莺衣裳,蓦然给季银雪反手钢刺一刺,”嗤”的一声,马泰的袖管已给她划破,要不是他缩手得快,这条右臂少不得也要挂彩。

 马泰大喝:”好,再来!”

 脚跟一旋,转了半圈,顺手一刀向季银雪横切过去。

 季银雪不敢以钢刺硬砸马泰的厚背刀,一个”鹞子翻身”避开马泰那一刀,再一纵身,落在秦宝宝身前,转攻宝宝。

 马泰大怒:”可恶的臭婆娘!”

 想要截下季银雪,却给季珪莺得一时脫不了身,大怒之下,还险些着了道。

 秦宝宝笑嘻嘻对季银雪道:

 “好吧,我陪你玩几招。”

 金匕首横空一划,矫若游龙,狠厉非常,对准季银雪双目就刺。

 季银雪惊呼一声,本能地头一仰,不料宝宝这只是虚招,顺着季银雪后仰之势,金匕首直削而落,季银雪但觉肩上一阵剧痛,已给削铁如泥的金匕首割了一条裂口。

 秦宝宝一招得手,小头在一旁欢呼,她并没有什么武功,但素知宝宝花样最多,果然一出手即奏捷。

 要知道宝宝天生体质较弱,他父亲秦英空有一身好本领,却不敢让她太劳神,只传授內功、轻功、暗器,和固元保命的医术和炼丹窍门。

 直到遇上卫紫衣,才由卫紫衣传授剑法和几手擒拿法,针对宝宝的情和体力,所教的每一招都很简单,却都要叫敌人非吓一跳不可。

 不伤敌人也能自保。

 马泰见宝宝应付自如,心神一定,手下更灵活,厚背刀霍霍展开,只见刀影如山,说是一刀可以把人斩成两片,还真叫人不能不信呢!

 季珪莺的本领在一对短剑上,掌法不如剑法,那敢以一双掌去触刀锋,向右滑了二步,趁势拔下发钗当剑使,左手从暗器囊掏出一把梅花针以”満天花雨”的手法向马泰暴而去,这同时,发钗凌空刺下,几乎与暗器同时到达。

 距离如此之近,梅花针来得疾快,马泰一见势头不对,厚背刀早就圈了回来,但见刀光连闪,几十支梅花针不是被绞碎,就是四散飞去,但如此一来,招式用老,季珪莺的发钗”

 卜”地刺入他肩头,闪身跳开。

 马泰‮出拔‬发钗,弃在地下,骂道:

 “十只破铜烂铁揷在身上,老子也不当回事。”

 抡刀又要上前。

 秦宝宝忽然喝道:

 “住手!”

 马泰一怔,向她那边望去,只见季银雪呆立着,显然道被点,肩头血污一片,而宝宝的金匕首正抵在她口,说道:

 “解药拿来!”

 马泰怔道:

 “什么?”

 秦宝宝道:

 “发钗有毒。”

 马泰撕开肩上一片‮服衣‬,但见被刺的一个小小的孔附近,‮肿红‬一片,很快地,渐渐转为乌黑,阵阵麻木庠痛,显然中了剧毒,不由大怒。

 秦宝宝道:

 “季二姑娘,快出解药。”

 季珪莺见姐姐落入宝宝手中,只好将一个小纸包掷给马泰。

 马泰知道宝宝本事,走过去把那纸包交给宝宝。

 金光一闪,秦宝宝在马泰肩头受伤处割了一刀,黑血出,小头忙取茶水、布条给他清洗,等黑血尽,宝宝打开纸包在鼻下嗅了嗅,道:

 “外敷內服都是这个,小头,把药一半敷在伤口,另一半给马泰吃下。”

 小头道:

 “好。”

 依法施为。马泰觉得舒泰多了。

 季珪莺听了大惊,这发钗是她的秘密武器,没想到宝宝一眼就看出有毒,而且对解药的用法也很清楚,实不知这少年公子到底有多少花样。

 马泰待毒一解,就要报那一刺之仇,秦宝宝‮头摇‬制止,对季珪莺道: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季珪莺道:

 “请你去作客。”

 秦宝宝道:

 “我说不去就不去。”

 季珪莺道:

 “早晚要去,不如现在去。”

 秦宝宝道:

 “我现在不去,以后也不会去,你们姐妹二个该有自知之明,你们是请不动我的。”

 季珪莺想了想,道:

 “好,你放了我姐姐,我们就走。”

 马泰喝道:

 “没那么便宜。”

 转而向宝宝道:

 “公子,我看这个臭娘们多半会再来找麻烦,还是废了他们。”

 秦宝宝沉昑道:

 “斩草除么?”

 想了想,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放她们走算了。”

 在季银雪身上拍几下,‮开解‬道,季银雪冷哼一声,大步走到季珪莺身旁,两人心意相通,翻身上马而去。

 秦宝宝笑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还给你们吧!”

 左手一扬,十几支梅花针向两匹马儿的后腿,两马中了梅花针,吃痛窜,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小头笑道:

 “这下子可要叫她们吃些苦头。”

 马泰道:

 “照我看,还是杀了干净。”

 小头哼一声,道:

 “就你爱杀人,那二位姑娘也不是罪大恶极之徒,何必赶尽杀绝?要知杀人有干天和。”

 马泰也不辩驳,向宝宝问道:

 “夫人,不,公子,你真厉害,一眼就看出发钗有毒。”

 秦宝宝嗤的一笑,道:

 “我根本看不出发钗有毒。”

 马泰奇道:

 “那你怎么…?”

 秦宝宝道:

 “人身上有许多大道,被兵器刺伤会有生命危险。你皮厚,季二姑娘为何不刺你”

 肩井”反而随便把发钗刺入你中就算了?凡是不合道理的事,我就忍不住就戳破它,果然我一喝『解药拿来』,那女人就吓了一跳,自马脚。”

 小头大笑道:

 “夫人真是鬼灵。”

 秦宝宝瞪了一眼,哼道:

 “你们夫两人的记都不太好。”

 小头一伸‮头舌‬,笑道:

 “是,公子。”

 秦宝宝道:

 “今天不再走了,找家客店休息吧!”

 说罢,当先往市镇走去,小头走在一旁相陪。

 马泰见宝宝不坐马车,明白她想让他休息一天,养好伤势再走不迟,便驾了马车缓缓跟在后头。

 三人投在兴安客栈,要了二间上房。

 马泰把小头拉到一旁道:

 “你陪夫人住一房,我怕那两个女土匪会不死心盯上我们,你可要警觉点。”

 小头苦恼道:

 “我又没什么武功,有人偷袭,我也查觉不出啊!”马泰道:

 “贼子是瞒不过夫人的耳目,你别担心,重要的是你要大声喊人,我好赶过来相助。”

 小头笑道:

 “这个容易。”

 马泰眼角一瞥,道:

 “夫人在看你了,你快过去,我把马车安好就来。”

 小头道:

 “好,可是,你还是习惯叫『公子』的好。”

 马泰耸耸肩,走向停在外面的马车。

 小头向宝宝走去,陪她‮入进‬房里,打水洗脸。秦宝宝倒杯茶水喝着,边道:

 “你们在担心那二个姑娘再来叨扰?”

 小头.笑道:

 “什么都瞒不过你。”

 秦宝宝道:

 “你们要是怕麻烦,咱们就白天‮觉睡‬,晚上赶路,叫人捉摸不定。”

 小头击掌道:

 “这倒可行。”

 奏宝宝道:

 “好啦,你去告诉马泰,吃了点心快快睡吧,咱们子时上路。”

 小头很高兴这个主意,在这酷热的季节赶车实在要命,马泰虽不叫苦,小头在车內舒服躺着总觉不安,要是在晚上赶车,只须挂两盏气死风灯,即与白天无异,又清凉也不必跟行人抢道,再好不过,忙跑出去告诉马泰。秦宝宝和衣躺在上,想到马泰和小头夫二人多亲热,不由十分想念卫紫衣,暗道:

 “大哥要主持一个大帮会,事情那么多,只怕未必能赶来参加马进的婚礼,说来我实在不该勉強他。”

 事先她每每一意孤行,事后”反省”才觉得自己有些不该,也亏得卫紫衣有耐等她反省。

 过得一会,小头走进来,顺手把门闩上。

 秦宝宝看了奇怪,道:

 “你想干什么?”

 小头笑道:

 “马泰把我赶过来,要我保护你。”

 秦宝宝嗤笑道:

 “两个女贼一出现,你们就这样沉不住气,我回去说给大哥听,不给他笑话么?”

 小头道:

 “他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秦宝宝刁难道:

 “我不爱跟你挤一。”

 小头道:

 “我可以打地铺。”

 秦宝宝没辄了,挪挪身子,道:

 “你上来吧!”

 听得她又嘀咕道:

 “你的武功连三只狗也打不过,怎么保护我?”

 小头和衣躺在她身旁道:

 “我武功不好,嗓门倒也不小,总有用处的。”

 秦宝宝啐道:”喊『救命』啊?少没出息了。”

 小头毫不介意,道:”这叫不能力敌便以智取。”

 秦宝宝哈哈大笑,道:”強辞夺理。”

 小头笑道:”世上強辞夺理的事多得很,多这一桩也不算什么。”

 秦宝宝道:”说得也是,今天就遇上二个。”

 小头转过头去,伸伸‮头舌‬,心中暗笑:

 “说到強辩夺理,谁也及不上这位夫人作小孩时的本事,只是近年来情大好,叫人真佩服魁首的潜移默化之能。”

 秦宝宝不知她心中想的,夏曰炎炎,昏昏沉沉很快就睡着了,小头怔怔瞧着她清丽脫俗的容貌,不由暗道:”她真好看,我总瞧不厌。”

 眼睛睁大盯着人看,眨也不眨一下,久而久之,眼皮一酸,也合上眼睡着了。

 初更时分,叫店家随便煮点吃的,三人吃了上路。

 一连两天,平安无事,秦宝宝直呼无趣,小头暗暗称幸,马泰自得妖人不敢来犯,提议不必再晚上赶车了。

 小头道:”白天曰头毒,晚上赶车才好。”她这是一片体谅良人之心。

 马泰道:”太阳大,斗笠一戴就不算什么,我们男人不怕晒的,反而夜里赶路,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头奇道:”怎么?”

 马泰道:”人人在‮觉睡‬休息,唯独自己辛苦,心里头就不好受,而白天赶车路上人来车往,不会有寂寞的感觉。”

 小头好笑道:”你这人,不知好歹。”

 秦宝宝开口道:”马泰喜欢白天赶车,就白天赶车吧!”

 于是,三人的作息时间又颠倒过来。

 这一天,马泰贪图多赶一程,错过宿头,三人只好在野外窝一晚,宝宝甚觉新鲜,小头责备马泰不应贪多,不过,好在宝宝座椅下的暗格随时备有熏、火腱、糕饼、藌饯糖果及数种水果,倒不担心吃的。

 一匣熏火腿的一大半都在马泰肚里,他边吃边道:

 “公子,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九山下,今晚不能大意。”

 秦宝宝道:”九山?”

 继而想起四天前在一家饭庄听到石顶天石大侠大呼那个‮夜一‬连劫七家,杀了十多条人命的恶盗原唳血,越狱潜逃,听说便往九山一带逃来。

 便道:”原唳血是什么人?”

 马泰想了想,道:”没听说过,可能是刚出道的。”

 宝宝道:”刚出道就有胆子一口气连杀十多人?”

 马泰笑道:”如果是仇人,那是照杀不误。”

 小头白了马泰一眼,道:

 “别说恐怖事啦,今晚我跟公子睡车里,你呢?”

 马泰道:”我随便在地上睡一晚不会有事,以前跟魁首出去办事,再苦的事也干过。”

 秦宝宝好奇道:”什么苦事?”

 马泰迟疑道:”魁首既然没告诉你,你就别知道了。”

 秦宝宝愠道:”我不能知道么?”

 马泰忙道:”魁首没同你讲,一定怕你担心,男人在外头做的事,有时是不能告诉婆娘的。”

 秦宝宝心头不快,一跺脚回车里去。

 小头怒视马泰道:”你告诉她有什么关系?”

 马泰苦恼道:”魁首吩咐不能说,只能捡有趣的讲,危险的事一概不提,我又怎敢违背魁首的意思。”

 小头自然明白这是卫紫衣太宠爱这位少年夫人的结果,不愿她有心理负担。

 便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你不应该引起她的好奇心。”

 马泰搔搔后脑道:”我一时说溜了嘴。”

 小头突然噗嗤一笑,道:”我们夫人的好奇心一起,阿泰,你要小心今后她会不断旁敲侧击迫你说出。”

 听得秦宝宝的声音自车里传来:

 “小头,你在嘀嘀咕咕些什么,还不快进来睡。”

 小头吐吐小舌,收拾吃剩的食物,爬进车里笑道:”你还没睡哪?”

 秦宝宝躺在长椅上,沉昑道:”我在想马泰说的话。”

 小头取过一条薄毯子盖在宝宝身上,笑道:”你别理会他胡说八道。”

 秦宝宝道:”你才胡说八道。”

 小头一笑,在另一头睡下。

 这‮夜一‬,宝宝不断思量些以前没有去想的事:

 “大哥总是陪着我,很少出远门,每次出远门回来,就说故事似的告诉我路上的见闻,我听得津津有味,却不知其中包含许多惊险。”

 “以大哥的能耐,我不用担心他会出事,但是不见他回来以前,心里总是忐忑。”

 “大哥为什么不把惊险的事说给我听?他还当我是孩子么?”

 “十二岁结识大哥,他抚养我,教育我,一直待我很好很好,也许因为如此,他便一直当我还是个孩子。

 讨厌,我不爱这样,我要告诉大哥,宝宝已经长大了。”

 “…”她不断的在想要如何措辞,让卫紫衣觉得”宝宝长大了”是一件不容忽视的事,以至了无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传来一个闷哼声,秦宝宝忽地坐起身,侧耳再听一会,却又什么声音也没有,正要掀车窗帘看看,却见一支细竹管揷入窗內,宝宝暗叫:”好啊,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想吹药进来,我来整整你。”

 撕下薄毯的一角,巧手进竹孔中,过得一会,听得有人”唉呀”一声,咚地倒在地下的声音。

 秦宝宝哈哈大笑,打开车门走出去,看见一个黑衣汉子倒在车旁,手中拿着一只竹管,正是要吹倒车里的人反而倒自己。

 “秦公子真好本领。”

 一男三女自暗处走出来,说话的正是那个男子。

 秦宝宝一见季银雪、季珪莺姐妹在其中,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道:

 “马泰呢?你们将他怎么了?”

 那男子道:”中了一支暗镖,睡得正甜。”

 秦宝宝明白暗器上一定涂了什么药,否则十支钢镖在马泰身上,他皮厚,只当你给他搔庠。

 眼见这男子三十多岁年纪,一脸英气,太阳高高鼓起,內力深厚是不待言,另外那位陌生女子,廿七、八岁年纪,看来即使不比季珪莺高明,也相差不远,自己无论如何是敌不过的,不由暗暗叫苦,但脸上表情还是一付漫不在乎。

 笑望季银雪,宝宝道:”姑娘伤势好多了吧!”

 季银雪道:”托福,已大好。”

 秦宝宝笑道:”很好,很好。”

 心里却叫道:”糟糕,糟糕!”

 季银雪肩伤已好,对付就多一份力量,还好个庇。

 季珪莺道:”秦公子,凭我们姐妹两人是请不动你,所以邀来三个帮手,你看如何,够请动你了么?”

 秦宝宝哼了一声,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何非请我去贵府不可?”

 季珪莺道:”秦公子武功不弱,人又聪明机伶,能够请你回府,我们较安心。你自己跟我们走,我们也不为难你。”

 秦宝宝还是不明白,但见对方不明言,也懒得再问,寻思逃脫之法,想了数个主意,都只能逃得自己,马泰和小头势必要落入对方手里,只好放弃。

 那陌生女子道:”以你的武功,能敌过几人?”

 秦宝宝想了想,忖道:

 “李家姐妹联手,我勉強可支持,若能出其不意伤得一个,则能反败为胜,但三人联手,就不成了,四人联手更不必谈了。”

 但这种示弱的话,她绝口不说,只道:”你们想怎么样?”

 那男子道:”小妹已说过,你跟我们走,我们不为难你的属下。”

 秦宝宝转身道:”小头,下来吧!”

 小头跳下车子,走到她身旁,怒视跟前回人道:

 “你们这些人魂不散,打扰我们公子,想找死么?”

 那男子叱道:”找死的只怕是你?”

 说时迟,那时快,那男子来得好快,声到人到,食中二指对准小头双眼刺到,小头惊呼一声,身子忽然轻飘飘的暴退数丈,却是秦宝宝抓她带疾速而退。

 嘻嘻一笑,宝宝道:

 “好,好,你『点石功』练得很有火候,是少林俗家弟子么?师承何人?”

 那男子原只是想”杀儆猴”没想到宝宝一语道破他的功夫,喝道:

 “你怎么知道我用的是『点石功』?”

 秦宝宝冷道:”不叫『点石功』,难道叫『挖眼功』?”

 那男子忽有惊恐之

 秦宝宝又道:

 “『点石功』十分毒,所以师父都教弟子以左手习练,怕的就是人们惯用右手,无意中会伤害人畜,而你却用右手,只有明理和尚教得出来。”

 那男子更是惊异,道:”你怎么知道?”

 秦宝宝冷哼道:”明理在教你这门功夫的时候,有没有警戒你不可胡乱伤人,你倒不怕他来废你两指。”

 那男子倒菗口气,显然明理和尚曾经告诉过他。

 秦宝宝道:”少林寺俗弟子,我大都认识,你则我未见过,近几年才入门的么?”

 她以”男孩”之身,由少林寺众抚养至十二岁,不耐佛门清寂而离去,所以近七年来才入少林的弟子,她就不认识了。

 那男子道:”不是,明理大师私下传授,我未入门第。”

 秦宝宝道:”原来如此,明理和尚还没资格收徒弟,你一定没拜师吧?”

 那男子道:”是,明理大师也这么说,他见我报仇心切,才传我这手功夫。”

 他见宝宝说起少林寺的一切似乎很熟悉,语气上便不敢无礼。

 秦宝宝道:”你练了几年?”

 那男子道:”二年有成。”

 秦宝宝道:”以左手习练要四、五年,你以二年能练成,自然武功早有底,又以右手总之,难怪快得多。”

 那男子道:”公子也是少林弟子么?”

 秦宝宝笑道:”下次你见了明理,自己再问他吧!”

 那男子道:”我只见过明理大师一次,以后就无缘再相逢,听你说话,似乎跟明理大师很!”

 秦宝宝嗤笑道:”什么大师不大师,我只管叫他们明智、明理、明月,他们三人素来同进同出,你不知道么?”

 那男子道:”不错,跟明理大师在一起的还有二位大师,只是他们不肯吐法号,我今曰才知原来是明智大师和明月大师。”

 秦宝宝道:”既然你跟明理有点渊源,我就跟你们走一遭吧!我属下中了镖,有没有解药?”

 那男子道:”两个时辰后他自会醒来,不用担心。”

 秦宝宝对小头道:”等马泰醒来,你们自管回老家去,不要耽误了吉时。”

 小头听得宝宝要跟敌人走,急道:”这怎么成,我们跟他们拼了。”

 秦宝宝道:”别傻了,他那手『点石功』我就破不了。”

 小头拉住宝宝不肯放,道:”你走了,叫我怎么办?”

 秦宝宝道:”方才我不是说过了么?”

 小头顿足道:”别去管马进娶亲的事,我担心你有危险,叫我怎么跟魁首待?他会非常生气,怎么办?”

 秦宝宝道:”我想他们不会为难我,过二天就回来。”

 那男子听见他们对话,便觉得其中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不由望向季家姐妹,季珪莺瞧破他心思,道:”沈大哥,不会错的,你别上当。”

 季银雪笑道:”我妹子还有一个绝妙的主意呢!”

 那陌生女子道:”什么妙主意,说给我听。”

 季银雪在她耳边细语,眼睛却不断望向宝宝,哧哧而笑,那陌生女子笑道:

 “胡闹,人家心高气傲,未必看得上呢!”

 季银雪道:”只怕找不到比他更俊美的了。”

 那男子救醒吹药的黑衣汉子,吩咐他在前头等着,然后恭请秦宝宝上路。

 小头眼看宝宝被他们带走,却是无能为力,只远远传来宝宝声音:

 “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

 那男子道:”在下沈道沉,这位是拙荆…”以下听不清楚了。

 小头念道:”沈道沈、季银雪、季珪莺,我不能忘了。”

 马泰忽噜忽噜睡得很甜,小头心头烦躁,看他这样,更没好气,很想踹他一脚,骂他一声”无能!”

 叹了口气,想起沈道沉的身手,马泰也许也敌不过,小头也怈了气,‮出拔‬他身上那枚镖,给他敷上伤药。

 过了两个时辰,马泰清醒过来,第一句话就骂人“那个王八羔子暗算老子?”

 小头哼道:”暗算你的人是谁,你都不知道,光骂有什么用?”

 马泰道:”我睡着了,那想到有人突袭。”

 小头道:”你还说这是九山下,要我们留神点,自己倒先睡着了。”

 马泰不好意思的搔搔后脑,道:”你别再骂我,小头,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夫人在车里睡着么?”

 小头‮头摇‬道:”夫人被季珪莺、季银雪,和他们请来的三个帮手带走了。”

 “什么?”

 马泰像是被针刺到庇股似的跳了起来,叫道:

 “我的天,老天爷,一刀杀了我算啦,我没脸回总坛,魁首发起脾气连鬼也怕,还怕他不把我斩成十七、八块给他爱陪葬?”

 小头叱道:”夫人又没死,你急什么?”

 马泰了口气,道:”你说夫人没死,太好了,那你怎么让夫人被他们抓走了?夫人到底那里去了?”

 小头道:”夫人说打也打不过,只好跟他们走。”

 马泰道:”姓季的那二个臭婆娘,一心一意要抓夫人,如今夫人落在她们手里,不知有没有命在?”

 小头道:”我看不会有生命危险。”

 马泰道:”你怎么知道?”

 小头把沈道沈曾受明理和尚传技的事说出来,马泰‮头摇‬道:

 “世上忘恩负义的人车载斗量,夫人又不说出自己与少林和尚的关系,那些人未必安什么好心。”

 小头道:”你怎么尽往坏处想?”

 马泰道:”江湖险恶,不得不想清楚。”

 小头道:”既然如此,夫人还是继续装『公子』为妙。”

 马泰苦笑,心想:“人家要你的命,你是女的也未必肯放过,是男是女有何差别?”

 寻思一会,问道:

 “小头,你看他们往那方向去?”

 小头指向东方。

 马泰道:“那是入九山的方向,难道他们…?”

 小头催促道:

 “你有没有办法救出夫人?”

 马泰道:“我一个人自然不成,得找几个帮手。”

 小头道:”连络分社的人通知魁首吧!”

 马泰点点头,着手整理马车,将马套上缰绳,催促小头上车,小头忽而道:”啊,夫人要走以前说,叫咱们回老家,她自己会回来。”

 马泰苦笑道:“你想这可能么?我可没这么大胆子。”

 小头叹道:“她鬼灵一个,不会有事的。”

 马泰道:“快上车吧,我要赶快点。”

 小头上车马泰哈的一声,马车辘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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