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月光下
大汉的双目突然张大,迫人的寒焰透了出来。他一字一顿地道:“你很聪明。”
此言一出,无异于已经承认他自己就是“黑月亮”——杀害长安公子的凶手。
所有听见这话的人,脸色全都变了,包括蔵在不远处的齐云二神僧、天目布衣主仆和郭镰。
唐姐小的脸色先是一惨,但眼中的怨毒之
一闪即逝。她突然一拽小红的衣襟,低声叫道:“咱们走。”
曰思夜想的大仇人就在眼前,她却临阵脫逃了。这实在有点太没出息,太让小红和小戏子吃惊了。
但小红只有随她退。大汉居然也没有阻止,看来他的确不愿和女人打交道。
小戏子却仍在微笑,看着黑月亮。这个能置沈飞花和潘枝于死地的黑月亮,居然没吓倒在江湖上寂寂无名的小戏子。
大汉沉声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小戏子笑笑;“反正我猜出来了。究竟怎么猜出来的,我也说不清楚。好像可以归结于直觉上去。”
大汉冷笑:“看来你确实够聪明。”
“从我记事起,大人总是夸我很聪明,是神童。”
“他们说的不错。只不过很可惜的是,太聪明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他似乎很为小戏子的命运惋惜,居然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我听到的最不像人说的话。”小戏子也叹气:“我实在没想到黑月亮居然是这么个没劲的人。”
黑月亮没动怒,只是冷冷哼了一声:“我说的都是实话。
因为世上知道我是黑月亮的人,都得去死。”
“为什么?”小戏子显得很天真地问道:“这好像太离奇,也太不公平了。”
黑月亮突然退后一步,冷叱道:“废话少说,动手吧!”
“凭什么非要叫我先动手呢?”小戏子似乎吃了一惊:“我跟人打过不少架,可是从来不占先的。”
黑月亮似已不愿再多说什么,后退了五步,站稳了,却没有马上动手,反而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祈祷着什么。
小戏子稳稳当当地立着,姿式很随便,好像根本没将黑月亮放在眼里。
其实地的手心里已沁出了汗,后背上也凉嗖嗖的。
面对着黑月亮这样的对手,无论是谁,都会害怕的。
黑月亮突然发动,如一阵狂风卷向小戏子。
一阵黑色的狂风。
一阵杀气腾腾的狂风。
一阵无坚不摧的狂风。
小戏子突然发现,自己已无处可躲,惟一的出路就是退。
于是小戏子的身子如一片飞絮般
了起来。
一片淡绿的飞絮。
一片祥和宁静的飞絮。
一片如梦如幻的飞絮。
黑色的狂风追逐着、扑击着飞絮,淡绿的飞絮,想把它撕成碎片。
飞絮却随风而行,不着力一般地飘飘悠悠。
黑月亮发出的排山倒海的掌力都落了空。掌风所到之处,石飞岩裂,草堰木折。
远远观望的齐云二神僧和天目布衣主仆都惊呆了。
谁会料到,一个不男不女、娘娘腔十足的半大小子,竟能在黑月亮的扑击下支撑这么长时间而毫发无伤呢?
如果他们认为自己是高手,那么大下的高手是不是也太多了一些呢?
齐云二神僧和天目布衣突然间都有了一种失落的感觉。
空灵喃喃道:“我接不下他的二十招…”
空山苦笑道:“我也接不下他的二十招…”
天目布衣在心里感叹:“若是我上场,只怕拼不了五十个照面…”
而小戏子却已很轻松地躲过黑月亮的九十六招杀手了。
他们似乎只到现在才明白“天外有天”这句话究竟说的是什么。
黑月亮一扑,再扑;小戏子一退,再退。
小戏子已经将太清玄功里的轻功绝技“飞絮功”和“虚步太清”发挥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已有力不从心的感觉了。
这两种借力闪避的轻功看似轻快安逸,其实个中甘苦,实不足与外人道也。
黑月亮的掌功刚烈,当然更耗內力,按理说百招过后,该是力竭之时了。可黑月亮却后劲十足,掌力越来越強。
小戏子是倒飞着后退的,目不能后视,只能凭着自己对地形十分熟悉来闪躲开黑月亮一掌一掌致命的扑击。
看着黑月亮眼里又狠又毒又強悍的杀气,小戏子有些心慌了,他突然间想起了郭镰。
他想起了郭镰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泼皮狠劲。
郭镰要是在的话,他就不会这么惨了,不会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一想起郭镰,心就
了,脚下也有些迟疑。
高手相搏,胜负只在一线。
小戏子被自己击败了。
黑月亮的机会到了。
他蓦地双手一抖,两枚黑黝黝的弯月形的兵刃已到了手中。
弯弯的,像月亮。
黑黑的,又不像月亮。
小戏子止不住心神一跳:“黑月亮!”
那当然就是在沈飞花和潘枝额头上打上印记的兵器——黑月亮!
小戏子的斗志不知怎的,一下就全冰消瓦解了。
如果连长安公子都闪避不了黑月亮的打击,他小戏子又怎么能逃脫呢?
被“黑月亮”印在额上,会是种什么滋味?
他马上就要尝到了。
但他无法再告诉别人那是种什么滋味了。
黑月亮两手一扬,两枚“黑月亮”飞出。左手的那枚飞向小戏子的心口,右手则拍向小戏子的额头。
看来他习惯于在敌人的额头上打上印记。
恐怖的“黑月亮”
忍残的“黑月亮”
小戏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黑月亮”飞近。
他本可以闪避,本可以用手挽住它们。
但他没有,他忘了,吓傻了。
齐云二神僧齐声怒吼:“住手!”
他们在向前飞扑,像两道闪电。
他们要挽救小戏子。
佛能以
饲鹰,他们也该舍己救人。
只可惜,相距太远了。二十丈在平时只是极短极短的距离,可在此刻,却远远地隔开了生与死。
天目布衣江乐君却已闭上了眼睛,面上満是肃穆和痛楚,好像即将被“黑月亮”印上额头的不是小戏子,而是他自己。
他的拳头已攥得发紫,但他没有往前冲。
他站得更远,足足有四十丈。
他闭上了眼睛,最想要体验一下被在额上打印记的滋味吗?
小戏子已经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他已无法闪避,也已无力闪避、无心闪避了。
“黑月亮”已飞近,他却仿佛没有看到。
他的眼前,已只有一个幻相在闪动——那是笑嘻嘻的郭镰。
于是他凄厉地尖叫了一声:
“烂镰刀——”
两枚“黑月亮”突然失去了攻击的目标。
黑月亮卷起的狂风也一下停顿了。
小戏子凄厉的叫声未绝,就在刹那间平地消失了。
与此同时,黑月亮感到了脚上正滚来的刀光。
洪水一般的刀光已经
上了他的双足。死亡的阴影蛇一般附上了他。
的的确确很实真的死亡的滋味。
若不退,只有死!
退!
黑色的狂风突然转向。
郭镰气呼呼地从地上跳起来,挥动着手里的“兵器”
那“兵器”居然真的是把镰刀,割麦子用的已锈得不能再锈的烂镰刀。
“好狗曰的,敢欺负老子的兄弟!他妈的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居然拿镰刀点着黑月亮,破口大骂起来。
如此狂妄大胆的人,是不是可以说代表了人类所该有的勇气呢?
黑月亮一言不发,只是吃惊地看着郭镰手中的武器。
他并没有责备郭镰偷袭之不光彩,也没有半点要反击的意思。
他只是显得很吃惊。
“有种的,过来跟老子斗一斗!”
郭镰意气风发,镰刀挥得呜呜响,连着摆了几式相当漂亮的招数。
黑月亮竟然对他点点头,扭身就走,转眼间就没入了深林之中。
说走就走,来去如风。
不仅是刚扑近的齐云二神僧和远处的江乐君主仆大吃一惊,连郭镰自己也惊呆了。
他知道黑月亮要是扑过来,自己可能不堪一击,必死无疑。他可没有小戏子那么出色的轻功。
可黑月亮竟出人意料地走了,临走之前居然还意昧深长地冲自己点了点头。
“难道他是怕了老子?”
郭镰虽然喜欢吹牛,可也知道这绝无可能,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只好不去想了,只当是自己吓跑了黑月亮。
他马上就得意起来了,回头想对大家吹一通,又傻了眼。
齐云二神僧和天目布衣都已失去了踪影。
小戏子已经晕倒在田沟里,臭水都快浸到他嘴巴了。
刚才他一直伏在田沟边的深草里,恰恰在小戏子的身后。
当小戏子喊自己的时候,他恰好抓住戏子的足踝,将小戏子拽下田沟,躲过了“黑月亮”的致命一击。
小戏子是吓的。
郭镰生气地道:“他妈的一个大老爷们,打得好好的居然不打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自己找死。真没种!好在你临死之时还没忘了老子这个狗
主人,否则,哼哼,你当老子救你!”
光骂也不是个事,小戏子不能总晕在田沟里。郭镰只好跳进沟里,把小戏子抬了出来,拽着他两只脚,像拖死狗一样把小戏子往
里拖。
“妈的你小狗曰的就会跟老子犯横。老子碰到你,真是祖宗不积德。”
小戏子被拖进
,郭镰又骂开了。
“你看你弄得这么脏,还要老子给你洗!”
他简直忍不住想骂人。
他觉得今天碰到的人都可气得很。黑月亮以大欺小,以強凌弱,当然不是东西;小戏子临阵胆怯,拿性命开玩笑,也不是东西。可小戏子好歹还跟黑月亮打了半天,还算不错。最可气的是唐姐小、小红、空灵空山和天目布衣主仆,居然溜走的溜走,看热闹的看热闹,连忙都不肯帮一下。
这样的人不骂,骂谁?
骂!
“你们他妈的都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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