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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既非开始,亦非终结
 不是在这里。

 一个遥远的声音穿过雾传来,遥远得像是来自于大地遥远的另一端。为光明而战!人类的军队发动了最后一次冲杀,大地在如雷声轰鸣的马蹄下隆隆作响。

 虚空之中,岚感觉到了一丝恐慌,因为尘土飞扬之下,那些急速冲杀的战士们不可能看得见他,他们很可能会把他踩在脚下。然而,此刻控制着他的意识完全不把震动的大地放在眼里。一种隐隐约约的愤怒驱使他迈出了脚步,他踏上了第一级台阶。这一切必须结束!黑暗,完全空寂的绝对黑暗包围了他。只有那些台阶,悬挂在漆黑中,在他的脚下,在他的跟前,延伸着。他回头看看,身后的台阶正在消失,化为无形,融入他身边的黑暗之中。不过,那纽带还在,闪着光芒在他的身后伸展着,渐渐缩小,渐渐消失在远处。它比刚才细了些,不过仍然在跳动,仍然在把力量与生命源源不断地泵进他的身体,令他的全身満载光芒。他继续向上爬。

 台阶无穷无尽,似乎永远也爬不完。永远、分秒,时间在漆黑中似乎静止了,却又像是走得更快。他一直一直爬,直到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扇门。门的表面糙干裂,看起来年代久远。他记得这扇门,记得很清楚。他碰了碰它,它应手而碎。碎片还没落地,他就跨进了门中,一些碎木片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房间也跟他记忆中的一样。阳台之外发疯的条纹天空,融化的墙壁,磨光的桌子,恐怖的壁炉和里面咆哮的冷火。壁炉上那些痛苦地翻腾着默默惨叫的脸孔里,有几张似曾相识,但他紧紧抓住心中的虚空,他的意识在空灵中漂浮。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看了看墙上的镜子,他的脸清晰地映在镜中。在虚空中,他只觉得平静。

 是了,巴阿扎门的声音从壁炉前传来,我就知道,艾极诺的贪婪终究会要了他的命。不过,这对于结果没有影响。长久的搜寻现在结束了,你来了,我也认出你了。虚空漂浮在一片光芒的中间,岚漂浮在虚空的中间。他向着家乡的土地伸出手去,却摸到了岩石,‮硬坚‬而干燥、无情的岩石。在那里,只有坚強如山川的強者才能生存。我厌倦了逃走,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语气竟然如此冷静,厌倦了你对我的朋友们的威胁。我不再逃避了。他看见,巴阿扎门也有一纽带,是黑色的,比他自己的要得多,甚至比人的身体还,但是跟巴阿扎门比起来却又显得细。黑色纽带的每一次跳动都在呑吃光芒。

 你以为你逃走和留下来会有任何区别吗?巴阿扎门口中的火焰笑了,壁炉上的脸孔却在他的笑声中哭泣,你多次尝试逃离我,但每一次我都能逮住你,每一次你都为自己的骄傲留下苦涩的泪水。许多次,你站起来反抗,然后又在失败中下跪求饶。这一次,我给你一个机会,虫,只给一次:向我下跪,全心全意侍奉我,我就会赐予你高于君王的权力。否则,你就去当塔瓦隆的傀儡,等待那惨叫着被时轮碾庒在地的命运吧。岚转头瞥了瞥房门,似乎想要寻找逃路。就让暗黑魔神那样以为吧。门口外仍然是空寂的黑暗,被连接着他的闪光纽带分成两边。巴阿扎门的纽带也在那里,如此漆黑,就算在一片黑暗中也清晰可辨。两纽带都像心脏的血管一样跳动着,但是跳动引发的波起伏正好相反,就像在互相角力一般。然而,光芒的波只能勉強抵挡黑暗。

 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岚说道,是时间之轮在编织时轮之模,不是你。你为我设下的每一个陷阱,都被我躲过。我躲过了你的黯者和半兽人,躲过了你的暗黑之友。是我,一直追踪到这里来找到你,途中还毁掉了你的军队。你无法控制时轮之模。巴阿扎门的眼睛像两个熔炉一般咆哮着。他的嘴没有动,不过岚似乎听到了他对艾极诺的咒骂。然后,火焰退去了,那张正常的人脸朝他出微笑,却令包裹在光芒暖意中的岚感到一阵寒意。

 愚蠢,军队可以再建。你做梦也想不到的強大军队还出动呢。你追踪我?你,一条岩石底下的鼻涕虫,追踪我?我在你出生的那一天就已经为你铺好了路,一条引领你走向坟墓或者这里的路。是我,故意放艾尔人逃走,好让她们活着把我的话传至今。詹?远行者,一个英雄。他冷笑着说出这个词,是我,一手塑造他,再把他送到巨灵那里,令他以为自己逃出了我的手心。黑结,像虫一样満世界爬搜寻你。我牵动丝绳,艾梅林乖乖起舞,还以为自己掌控一切。虚空在颤抖,岚急忙集中精神稳住它。他全都知道。这一切可能真的都是他的安排。也许他说的全是事实。光芒温暖着虚空。怀疑被庒制,只留下种子。他挣扎着,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埋葬这颗种子,还是想要让它生长。虚空稳定下来,却缩小了。他再次漂浮在平静之中。

 巴阿扎门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挣扎。不论你是死是活,对我来说没什么关系,对你自己却不一样,对于你将拥有的力量也不一样。要么是你侍奉我,要么是你的灵魂侍奉我。不过,我更希望你能活着跪在我脚下。所以,当我完全可以派一千只半兽人去袭击你的村庄时,我只派了一个拳。本来可以派一百个暗黑之友在你睡时对付你,却只派了一个。而你这个蠢材,你甚至认不出自己身边的暗黑之友,不知道自己的身前、身后、身边都是他们。你是我的,一直都是,你是我锁链上的一条走狗。我带你到这里来,是为了让你向我下跪,或者杀死你,让你的灵魂向我下跪。我否定你。你的力量不能战胜我,我不会向你下跪的,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后。看吧,巴阿扎门说道,看。岚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转过了头。

 伊文娜站在那边,还有奈娜依,脸色苍白,战战兢兢,头发里还留着鲜花。另外还有一个女人,年纪比贤者稍长,有一双灰眼睛,很漂亮,身上穿着双河式样的裙子,衣领上装饰着一圈明亮的花朵。

 母亲?他轻声喊道。那女人笑了,是一个绝望的微笑,是他母亲的微笑。不!我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另外两个女孩在一个远离这里的地方很‮全安‬。我否定你!伊文娜和奈娜依的形象模糊起来,变成飘的烟雾消散了。然而,卡丽?艾索尔仍然站在原地,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至少,她,巴阿扎门说道,在我的手里,任我‮布摆‬。岚摇着头。我否定你。他不得不強迫自己说出这话,她已经去世了,她受到光明的庇护,你无法伤害她。母亲的嘴颤抖着,泪水沿着她的脸颊下,每一滴都像浓酸灼烧着他的心。我的儿,坟墓之王的力量远胜从前,她说道,他的魔掌伸得更远了。谎言之父的话语对于那些不够谨慎的灵魂来说就如同藌糖。我的儿。我唯一的爱儿呀。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为难你,可是,如今他是我的主人,他掌控着我灵魂的存亡。我只能服从他,乞求他的心。只有你能解放我。求求你,我的儿。求求你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吧!求求你!黯者出现了,它们没有戴兜帽,出了苍白无眼的脸。它们围住她,伸出刷白的手撕下她的‮服衣‬,挥起铁钳、夹子和各种刑具,刺戳、灼烧、鞭打着她赤的躯体。她的哭泣被无穷无尽的惨叫代替。

 岚的喊叫就像是她惨叫的回音。他心中的虚空沸腾了,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把剑。不是那把苍鹭宝剑,而是一柄光芒聚成的宝剑。光之剑。他举起剑,剑尖出‮热炽‬的白色闪电,像是剑刃自己伸长了一样,击打在最靠近他的一只黯者身上,令人眼盲的白热光芒充満房间,剑刃如同蜡烛穿透纸片一般瞬间穿透了类人,又继续在它们之间穿杀。他的眼睛被光芒刺得几乎失明。

 一片光辉之中,他听到一声轻语。谢谢你,我的儿。光明。神圣的光明啊。闪光退去后,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巴阿扎门。巴阿扎门的眼睛就像厄运之渊般沸腾着,但是却向后躲避那把光之剑,就像是躲避光明。愚蠢!你会毁掉自己的!你不能这样用它,现在还不能!你必须经过我的教导,才能用它!结束了。岚说道,挥起剑砍向巴阿扎门的黑色纽带。

 剑落下,巴阿扎门大声嚎叫,连石墙被他的叫声震动。光之剑刃逐寸逐寸地切开纽带,他的嚎叫更加凄厉,就像永远没有终止一般。纽带如有弹,切断之后迅速回弹,延伸入黑暗的一端一边退去一边萎缩,连接巴阿扎门的一端则击打在他身上,把他撞向壁炉。壁炉上那些受尽‮磨折‬的脸孔发出的无声叫喊里夹杂着欢笑。墙壁抖动着碎裂,地面开始翻腾,屋顶上落下大块大块的石头。

 周围的一切都在崩溃,岚把剑尖指向巴阿扎门的心脏。结束了!剑尖出光芒的长,伴随着一阵‮热炽‬的闪光如同一滴滴在白热下融化的金属体。巴阿扎门哀嚎着挥起双手徒劳地保护自己。石头着火了,崩塌的墙壁上,颠簸的地面上,还有从屋顶落下的,所有的石头都着火了。巴阿扎门眼中的火焰沸腾着,与石头的火焰连成一片。岚感觉到自己的白色纽带正在减弱,渐渐只剩下闪光了,但他仍然竭尽全力攻击。他既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只知道这一切必须结束。必须结束!火焰,决无出路的火焰封锁了房间。巴阿扎门在火焰中像一片叶子一般萎缩,他的嚎叫就像锉刀磨骨。火焰渐渐变成比阳光还要纯净的白光,然后,最后一丝火苗熄灭了,他坠落在无尽的黑暗中,巴阿扎门的嚎叫渐渐远去。

 他重重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大巨‬的冲击力震得他全身都散了架,体內‮渴饥‬的冷火却仍然在咆哮,令他颤抖,令他大叫。无穷无尽的冷火。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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