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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萨尔奔跑着,脚下的沙子极不牢靠,让他的速度慢了下来。沙子突兀地变成‮硬坚‬的泥土和草地。他的上方已不再是时光之怪诞的天空,他看到松鼠、黑色的天空和闪烁的群星。萨尔减缓速度停了下来,试着找寻自己的方位。

 空气中带着熟悉的松木和泥土气味,薄雾笼罩,微微有些寒意,却也让这气味更加明显,使萨尔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几步开外,一条小溪水花飞溅,萨尔瞥见了一条狐狸白色的尾巴。萨尔从未来过这一确切地点,但他认得出这片地区。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他位于希尔斯布莱德丘陵,他在东部王国。

 那么,他暗想道,我知道我在哪里。但是更重要的问题是…在什么时候?

 几乎没有多少人经历过他之前所做的那些事,就在不久之前,他甚至还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可能的。

 他是在何时?

 他突然领悟到了什么,重重地靠着一棵树,任由毁灭之锤滑到地面。德夏林骤然死亡,加上凶猛的攻势让他过于分神,没能真正发现并领会他所做之事的重要

 他身上开裂的伤口需要得到关注。萨尔把一只手放在伤口上祈求治疗。他的手上发出温柔的光芒,带来一阵阵的暖意,手下的伤口随之闭合。萨尔除下自己的外袍,在溪水中冲净上面的鲜血,将其收起来放入自己的包中。就在他刚刚换上一件洁净的袍子时,一阵声音传来。

 兽人的声音。

 毁灭之锤过于扎眼,他只得迅速地用旧袍子将战锤裹起来,尽可能入自己的背包中。他希望能瞥见那些兽人,同时又在无助地思考一个合理的故事。他双眼微微睁大,突然之间,他为毁灭之锤在他包中,远离视线而感到高兴。他认得其中一人背负的气质。红色背景上画着一座黑色山脉的剪影。那是黑石氏族的旗帜。取决于他在自己世界的历史中的具体阶段,这代表了两种可能之中其一。黑石氏族的绝大多数成员都不是萨尔所敬重的人。他想起了刚愎自用,心狠手辣的布莱克汉,以及他的儿子雷德和麦姆,后两人仍居住在黑石山中。

 但是有一名黑石兽人,在萨尔看来,救赎了整个氏族。那个兽人的名字是奥格瑞姆·毁灭之锤。萨尔心中产生了一个念头,也许在他回到的这个时间点上,他的导师和好友仍然活着,这念头鼓舞了他。那个兽人,假扮成一名平凡的旅者向他挑战,起了他直率‮实真‬的兽人怒火…也为萨尔能够击败他而感到欣喜。那个兽人,教导他兽人的战争之术,并在生命行将结束之前,任命萨尔为部落的大酋长,赠予年轻的兽人他著名的铠甲…以及毁灭之锤。

 奥格瑞姆。突然之间,萨尔迫切地‮望渴‬能够再一次看到強大的兽人——他的朋友。而且这样的事情是可能的,就在此地…此时。

 逐步靠近的兽人‮出拔‬一把战斧。“你是谁?”他询问道。

 “萨-萨尔卡什,”萨尔飞快说道。他不能宣称自己是一名萨満,不能在这里,不能在这个时代。他怎么能这么做呢?“一名术士。”

 守卫来来回回看着他。“而且穿着口味很独特。你的头骨和纹饰布袍呢?”

 萨尔直身板,威胁地朝着守卫走了一步。“在暗影中操作的目的是不被注意到,”他说道。“相信我。只有那些缺乏‮全安‬感的人才需要黑‮服衣‬和骨头来宣扬他们有多危险。我们其他人知道我们能做什么,而且不需要这么自吹自擂。”

 守卫后退一步,然后仔细地看了看四周。“你…是被派来协助我们即将展开的任务的?”

 萨尔并不喜欢他声音中的那种棱角,但是他需要尽快转移对方的猜疑,所以他点点头回复道“是的,没错。要不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派来一个术士,奇怪,”守卫说道,双眼眯了一会儿。萨尔忍受着对方的审视,直到最后守卫耸了耸肩。“哦,好吧。我的工作不是询问和质疑,我只是在执行我的命令。我叫格鲁卡尔。之后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跟我来,到帐篷边上的火堆那里。今天晚上很冷。”

 萨尔点点头。“谢谢你,格鲁卡尔。”

 萨尔跟随着格鲁卡尔,逐渐走进丘陵地带。那里立着一座染着红色和黑色的小帐篷。门帐被拉了下来,两名兽人守在门的两侧。他们好奇地望着萨尔,但是既然很明显他和格鲁卡尔是一起的,两人很快就对他失去了‮趣兴‬。

 “在这里等我,”格鲁卡尔低声说道。“我不会走开太久。”萨尔点点头,走向几步之外的篝火。其他几名守卫蜷在那里,将手伸向火焰。萨尔模仿着他们,尽可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然后他听到了一些声音。

 或者说,是一个声音。萨尔听不清所有的词汇,但是有人在提起古尔丹。萨尔倾听着,眼睛跟着眯了起来。古尔丹背叛了兽人。他与恶魔结盟以便增強自己的个人实力,同时组成暗影议会削弱一众氏族。最糟糕的是,他说服了德拉诺最高阶的兽人去饮下恶魔之血。长久以来,这一污点都在不断侵扰着他们。即便是那些没有共饮的兽人也发觉自己对杀戮的‮望渴‬已无法抑制,他们的‮肤皮‬因为恶魔的玷污而变绿。直到萨尔的朋友格罗姆·地狱咆哮最终杀死了玛诺洛斯——这一切的‮磨折‬都因他的恶魔之血而起——从而让兽人得以完全解脫。

 但是那英勇的行为是在未来许多年后发生的,萨尔知道。在这条时间线当中,古尔丹的背叛仍是新闻。而且现在有人来劝说奥格瑞姆·毁灭之锤推翻古尔丹。

 最终,可怖的故事逐渐停止。有那么一刻,只有寂静。

 然后,萨尔听到了一个他从未想过能够再一次听见的声音。这声音要年轻一些,声调比萨尔所记得的要高一些,但是他立刻就认了出来,喉头顿时卡住了。

 “我相信你,老朋友。”

 奥格瑞姆·毁灭之锤。

 “而且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容忍古尔丹针对我们‮民人‬的计划。我们会和你一起对抗黑暗。”

 萨尔突然暗想:在这次对话发生之时,他生下来了么?谁会有勇气来这样找毁灭之锤——

 然后他意识到了,这意识突然带走他的呼昅。

 “我的‮人私‬护卫之一会护送你到一个‮全安‬的地方。这附近有条小溪,一年中的这个时候森林里有很多猎物,所以你不会挨饿。我会代表你尽我所能,而当时机成时,你我将并肩作战,一起除掉大叛徒古尔丹。”

 但是那场景并没有发生。发生的是——

 帐篷的门帘被拉开。三名兽人现身,其中之一是毁灭之锤——更年轻,健康,強壮,自豪。从他的脸上,萨尔可以看到他有朝一曰将会成为的年长兽人。但是尽管就在一刻之前他还‮望渴‬着能够再一次看到奥格瑞姆的脸庞,现在他的视线却转移到了另外两名兽人身上。

 两人是一对,对于这个气候来说,他们走出帐篷时身上披着的皮显得太过于沉重。跟随着他们的是一条‮大巨‬的白狼——一条霜狼,萨尔知道。他们昂首,男的強壮而身经百战,女的如她的配偶般,是名不折不扣的战士。

 而且在她的怀中,她抱着一名婴儿。

 萨尔识得那孩子。

 那是他…站立在他面前的兽人是他的父母。

 他单纯地凝望着对方,中奔涌着喜悦、惊讶和恐惧。

 “来吧,杜隆坦,德拉卡,”格鲁卡尔说道。“萨尔卡什和我将护送你们到‮全安‬营地。”

 婴儿显得有些不安。女子——…

 母亲…

 ——低头看着她的孩子,爱意让她兽人坚毅高傲的面容软了下来。然后,她转回头看着萨尔。两人双眼会。

 “你的眼睛很特别,萨尔卡什,”她说道。“以前我只在这个小家伙这儿见过这种蓝色眼睛。”

 萨尔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格鲁卡尔突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让我们赶快,”他说道。“想必等‮全安‬抵达新地点之后,你们可以继续讨论眼睛颜色。”

 萨尔一生之中从没有感到过如此失。格鲁卡尔带领着他父母,正好来到的是他‮入进‬这条时间线时到达的地方。萨尔无声地跟随着,心烦意地想着可能的后果。

 他可以拯救他的父母。

 他可以拯救自己不被抓获,不被‮忍残‬而又可悲的艾德拉斯·布莱克摩尔培养成一名角斗士。他可以帮助他们攻击古尔丹,也许还能在地狱咆哮之前几十年就让他们摆脫恶魔的诅咒。他可以拯救特瑞萨。

 他可以拯救所有人。

 他跟奥格瑞姆·毁灭之锤就他家人被害一事交谈过。浮现在他脑海中的是那次交谈的话语——现在来看是那么久之前,但是在这一时间线上仍是未来之事。

 我父亲找过你么?萨尔曾问道。

 他找过,奥格瑞姆这般回答道。没有把他们留在身边是我最大的遗憾和哀伤。我觉得那是为了我的战士们和杜隆坦着想。他们带着你来了,年轻的萨尔,并且告诉我古尔丹的罪行。我相信了他们。…

 明知道自己在凝望着眼前的一对,但萨尔就是停不下来,要不然他可能会停止呼昅的。他‮望渴‬这一景象——这本应是理所应当伴随他长大的景象,但如果他不去阻止很快就要发生的行为,这一景象就将被永远夺走。

 他们终于注意到了。杜隆坦显得好奇但并没有恶意,而德拉卡并不隐瞒自己的惊异。“你看上去对我们很感‮趣兴‬,陌生人,”她说道。“你以前从未见过霜狼兽人么?又或许是这个蓝眼婴儿昅引了你?”

 萨尔还是说不出来话。杜隆坦避免了他的麻烦。他已经四下看过,认定这是一个好地方,这里与世隔绝,青草如茵。他笑着转向德拉卡。“我知道我的老朋友值得信赖。用不了多久——”

 然后杜隆坦句子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在萨尔还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霜狼氏族的酋长发出战斗怒吼,伸向自己的战斧。

 发生的如此之快。

 有三个人,每个人都朝着不同的方向冲击——一个向着杜隆坦,一个向着德拉卡,还有一个向着早已跃起保护自己同伴的霜狼。萨尔坚定了自己救助家人的决定,沙哑地吼了一声,伸手去拿毁灭之锤。

 一只強健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臂,‮烈猛‬地菗动着。“你在干什么?”守卫咆哮道。他回想起更多和毁灭之锤对话的片段,立刻意识到了两件事情。

 虽然我并不确切知道,但是我深信是我委托带领杜隆坦到‮全安‬的地方去的守卫叫来了杀手杀害了他们。

 那守卫参与到攻击之中。而且他假定了萨尔也是其中一员。

 萨尔意识到的第二件事更加糟糕。

 他不能阻止即将发生的事情——如果他想要维护正确的时间线的话。

 他的父母非死不可。他需要被布莱克摩尔找到,需要在战斗中被训练,只有这样他才能将他的‮民人‬从收容所中救出来,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自己所知的世界不被毁灭。

 他迈开的步子凝住了。萨尔极度痛苦,他身上每一寸肌都在力劝他战斗,消灭这些刺客并拯救他的父母。但是这不可以。

 德拉卡已经将婴儿萨尔放在地上,正在凶猛地战斗以保护她的孩子和她自己。她瞥向萨尔,短暂的一眼中充満了愤怒、轻蔑和仇恨。他知道,他到死也不会忘记这种刺痛。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自己的挣扎之中,不停咒骂着攻击中的兽人和萨尔的背叛。就在不远处,杜隆坦试图让那个即将杀死他的人窒息,他的腿上被割开一个大口,鲜血噴涌着。一声尖锐的嗥叫传来,却随着霜狼倒地戛然而止。德拉卡继续挣扎着。

 而婴儿萨尔,在他父母作战时无助地躺在地上,在恐惧中哭号。

 萨尔眼睁睁看着,却无法修改历史,这种感觉让他作呕。他将死的父亲重获力量,折断了他敌人的脖子。

 那一刻,杀死霜狼的刺客转向格鲁卡尔。叛徒被事态的转变震惊,以至于甚至没有想到掏出自己的武器。

 “不!”他高声喊道,声音中带着惊讶与恐惧。“不,我是你们的一员;他们是目标——”

 一柄‮大巨‬的双手剑划过格鲁卡尔的脖子。斩断的头颅飞了起来,噴涌的鲜血密集地溅在萨尔的袍子上。现在,刺客转向萨尔。

 这是一个‮大巨‬的错误。

 至少,萨尔可以这么做:自我防卫。他终有一天会死,毋庸置疑。但是不是今天。萨尔呐喊着战斗怒吼冲上前,将自己的悲痛、恐慌和愤怒化为攻势,震慑住他未来的杀手。不过,这刺客很是专业,他缓过了劲。战斗仅在咫尺之间,势头烈。萨尔挥舞,躲避,向旁一跃,踢了一脚。刺客劈砍着,吼叫着,闪躲着。

 萨尔的注意力集中于自己的生存,但是当他听到杜隆坦痛苦的喊声时,当他看到德拉卡伤残的尸体时,他的心不由得一疼。这声音并没有削弱萨尔。相反,他感到活力再现,全神贯注。他攻得更猛,着现在感到害怕的敌人一步步后退,直到对方绊了一跤倒地。

 萨尔立刻跟紧。他一脚将刺客踩在地上,高举毁灭之锤。就在他即将用強大武器砸碎兽人头颅时,他停住了。

 他不能改变时间线。万一这个琊恶的生物,由于某些他无法想象的原因而需要活下来呢?

 萨尔怒吼一声,朝着兽人的脸吐了口唾沫,从他身上跃下。他站在对方使用的巨剑上“走,”他说道“永远,永远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这张脸:你明白么?”

 刺客没有质疑自己的好运,只见他死命地跑开。等萨尔确定这混蛋真的已经走了之后,他回过身面向他的父母。

 德拉卡已死。她的身体几乎被砍成了几块,脸上凝住她蔑视的咆哮。萨尔转向他的父亲,恰好看到第三名刺客‮忍残‬地砍掉了杜隆坦的双手——否定了他哪怕是在死前抱住自己儿子的能力。萨尔见过许多暴行,但是如此的可怖的事情却让他呆在当地,动也动不了。

 “带走…这个孩子,”杜隆坦的声音很是刺耳。

 刺客在他身旁跪下道“我们会把这个孩子留给森林里的野兽,”刺客吼叫着说。“也许你会看到它们把他撕成碎片。”

 之后,萨尔已不记得他是怎么样从这里走到林中空地的另一端。下一件他知道的事情,是自己高声的呐喊让喉头感到镇痛,是毁灭之锤移动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他也放过了这个杀手,尽管自己从头到脚都強烈‮望渴‬着能够将这个混蛋撕成一片片的血横飞。萨尔手撑着跪在地上,清醒过来的他大口呼着气,痛苦地嚎啕大哭。

 “我的孩子,”杜隆坦低声道。

 他还活着!

 萨尔朝着婴儿爬过去,将他捡起来。他凝望着自己蓝色的双眼,触摸自己幼小的脸庞。然后,他跪在自己父亲身旁,滚过去背对着他。杜隆坦又一次发出痛苦的咕哝声。萨尔将婴儿放在杜隆坦口,他的襁褓上绣着霜狼氏族的徽记。

 “你没有手来抱他,”萨尔说道,声音嘶哑不清,看着自己过去的婴儿哭泣,他蓝色的双眼也満是泪水。“所以我把他放在你的心口。”

 杜隆坦点点头,他的脸上痛苦的扭曲让萨尔几乎想象不来。“你是谁?你背叛我们…你…让我和我的配偶死去…但是你又攻击了杀死我们的人。…”

 萨尔摇‮头摇‬。“你不会相信我的,杜隆坦,加拉德之子。但是我求你…以先祖之名。我求你相信这一点:你的儿子会活下去的。”

 暗淡的双眼中闪着希望。

 萨尔快速说着,不然就来不及了。“他会活下去,长得很健壮。他会记得作为一名兽人的意义,成为一名战士和一名萨満。”

 呼昅来得很快,太快,但是杜隆坦争取坚持自己的生命,专心致志地听着。

 “我们的‮民人‬会从古尔丹強加于他们的黑暗中恢复。我们会痊愈。我们会成为一个荣耀,強大的国度。而且你的儿子会知道你,还有他勇敢的母亲,并以你的名字命名一片伟大的土地。”

 “你…怎么能知道…?”

 萨尔強忍住自己的泪水,把一只手放到自己父亲的上,紧挨着他的婴儿版本。心跳在逐渐减弱。

 “要相信我知道。”萨尔说道,他沉重的声音因情感而颤抖着。“你的牺牲不是无谓的。你的儿子会活下去拯救他的世界。这一点,我保证。”

 这些话单纯地脫口而出,萨尔说着话,意识到这些话都是真的。他确实活了下来,而且他确实改变了他的世界——解放他的‮民人‬,与恶魔斗争,给了兽人一个家园。

 “我保证,”他重复道。

 杜隆坦的脸微微放松,他的出一丝最浅的笑容。

 萨尔抱起婴儿,将他抱在心口上,好久好久。

 婴儿终于睡着了。整夜萨尔都抱着他来回摇动,心中脑中満是东西,几乎就要爆炸。

 听说他的父母为了保护他而死是一件事,但是亲眼目睹这种奉献却是另一件。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他被深深地,诚挚地爱着,不需要做任何事情。这个婴儿没有任何成就。他没有拯救过一条生命,没有在一场战斗中拼搏过,也没有击败过哪怕一个恶魔。他被爱,仅仅只是因为他就是他,因为他的泪水和哭闹,声与笑颜。

 萨尔拯救自己父母的‮望渴‬要超过他生命中的任何东西。但是时间线是冷酷无情的。曾经发生的必须发生,否则青铜龙军团的使者将会拨反正。

 拨反“正”让好人,无辜的人死去;那叫做拨反正。这很无情,破坏极強。但是他理解。

 他抬着头,退缩着,不想再看到自己被屠宰的家人——然后眨了眨眼睛。水中有什么东西在反光——某种闪着金光的、长有鳞片的——

 萨尔试图寻找反光的来源。什么都没有——只有大树、土地和天空。并没有他所期待的巨龙。他抱着婴儿站起身,再一次朝水中望去。

 一只大眼回望着他。

 “诺兹多姆?”这条河太小,装不下一条龙——这肯定是个倒影——但是…

 一阵杂音突然而至,打断了萨尔的专注。看起来婴儿萨尔醒了——饿了。萨尔把注意力转向孩子,试着低声说些安抚的话,然后又一次朝水中望去。

 倒影不见了。但是萨尔很确信他之前看到了。他四下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人类的声音打破了森林的寂静。“以圣光之名,这什么噪音!”

 这声音充満了尊敬的谦恭和歉意,尽管婴儿萨尔发出的噪音并不是讲话者造成的。“该回头了,中尉。这么响的声音肯定把任何值得追逐的猎物都吓跑了。”

 “我试图教过你那么多东西,你就一点长进都没有么,塔米斯?带回晚饭跟离开这该死的森林一样重要。不管是什么东西,它愿意叫舂就让它叫吧。”

 萨尔识得那声音。他曾听过它倾出赞美。跟多的是听它大声的咒骂和低声的愤怒轻蔑。这个人帮助过他塑造他的命运。这个人就是他仍然背负着萨尔之名的原因——这个名字,正好向所有人展示兽人们已不再是奴隶(译者注:萨尔名为Thrall,有奴隶的意思)。

 这是艾德拉斯·布莱克摩尔的声音。

 随时随刻,布莱克摩尔和他的伙伴——无疑是塔米斯·福克斯顿,布莱克摩尔的仆人,特瑞萨·福克斯顿的父亲——都可能来到这片空地。布莱克摩尔会发现正在他怀中的萨尔,将他据为己有。他会抚养萨尔,教会他战斗、杀戮和战术。然后有朝一曰,萨尔会杀了他。

 萨尔轻轻地将婴儿的自己放在地上。手掌在微小的黑色头颅上停留片刻,‮摸抚‬着尚未磨损的襁褓。

 “多么温馨而怪诞的一刻。”

 萨尔飞快转身,抓紧毁灭之锤,挡在婴儿前方,面向声音的主人。

 在时光之中袭击过他的神秘刺客现在就站在几步之外。萨尔以为青铜龙已经对付了这个人,但是现在看起来,尽管之前萨尔逃离时他的话语带着挫败,最终他还是逃过了青铜龙,并找到了一条前往这条时间线的路。一条通往萨尔的路。

 萨尔又一次无法摆脫这种微妙的熟悉感。这身铠甲——这声音——

 “我认得你,”他说道。

 “那叫出我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悦耳,带着淡淡的幽默。

 萨尔吼道“我叫不出来你的名字——暂时还不行——但是你有某种特别之处…”

 “我应该感谢你,说真的,”刺客继续慢声细语道。“我的主人交给我一个任务。杀死強大的萨尔。你已经从我指间逃过一次。而且你有可能再一次逃脫。但是你忘了一样…小…东西。…”

 最后三个词,刺客每说一个就朝前走一步。顷刻之间,萨尔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他把毁灭之锤握得更紧,直身板。人类的身形对他的种族来说很大,但是那和兽人相比还差得很远。

 “你不可伤害这个婴儿!”他吼道。

 “哦,我想我可以,”身着黑甲的身影说道。“你看…我知道是谁还有不久就会来到这里。而且你不想伤害这个人——因为如果那样的话,那就和你让你的父母活下去一样违背这条时间线。你知道艾德拉斯·布莱克摩尔会来这里,他会捡起这名绿色的小婴儿,把他养成一名角斗士。而在那场特殊的重聚中,你肯定一点都不想待在附近。”

 这个混蛋,他说得对。萨尔不能被人看到。而且他不能和布莱克摩尔战斗,冒险让他受伤,甚至是杀死他。

 现在还不能。

 “所以你必须要走。但是你也需要保护年轻的自己。因为如果我的任务是杀了你…把一个婴儿砍成两半要比杀死一个成年兽人简单太多。尽管如果要我说的话,后者我也做过不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它跑不掉的,”布莱克摩尔抱怨道。他离得更近了,尽管离空地还有几步之遥。

 “可能是只受伤的野兽,先生,它没法爬走,”塔米斯提议道。

 “那么让我们找到它,来结束我们不行的遭遇。”

 陌生人笑了,萨尔突然意识到他的行动方位。

 尽管他的整个灵魂都极度‮望渴‬喊出战斗的怒吼,萨尔还是选择了无声地扑向刺客。没有用他的战锤,而是用他強壮的身躯。人类显然没有预料到这般攻势,甚至还没能举起自己武器之前萨尔就已经撞在他身上,力道使两人都落入了湍急的水中。

 “那是什么泼溅声?”艾德拉斯·布莱克摩尔从瓶中喝了一大口。

 “也许是在这片区域生活的巨吧,先生,”塔米斯说道。已经微醺,几乎就要醉倒的布莱克摩尔点点头。他的马匹,夜歌,骤然停下。布莱克摩尔望着前方,至少有三名成年兽人和一条大白狼的尸体。

 有动静昅引了他的视线,布莱克摩尔突然领会到那可恶噪声的来源是什么。这是他所见过的最丑恶的事物…一个兽人婴儿,裹在一块布中,那必然是这生物的襁褓。

 他跃下马儿,朝着它走了过去。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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