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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倩那天是怎么死的
 这幢老宿舍只有三层,从前是以中间的楼梯分界,左面为男,右面为女。现在左面的男寝已经成为了仓库。走在木质地板上,不时会传来嘎吱的响声。楼里到处都弥漫着霉味,楼道里的墙上总有着一层似有似无的水气,二楼的正厅上还贴着原来我在校时就有的寻物启事。拐角处敞着门的厕所里还是堆集如山的卫生纸,水房里的坏掉水龙头依然没有得到解决,只是随便用几条塑料布将它住,水还是不断地从隙中淌出。我走进水房洗了把脸,我看见水池里脸盆里泡着一条女人的白色內,似乎已经被穿了很久,上面已经有了洗不掉的黄痕迹。

 我敲了敲406的门,没有什么反应,但门没有锁。我推开了门,一个穿着紫睡裙的女人着眼睛从上坐起来看着我。那天我穿着一条深蓝色的欧版牛仔,班尼路的小红白格衬衣,下摆没有掖在子里,外面是浅色外衣没有拉拉锁,斜肩背着一个银灰色包。我冲着那个女孩笑了笑。

 你是赵颖吧。

 那个女孩愣了愣,我接着说,你不认识我,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张倩的事。

 赵颖没有好气地说,你谁呀?人都死了有什么好问的。

 我叫杜明,是张倩的高中同学,张倩突然出事了。让我感到意外的。

 赵颖对我的话并没有怀疑,哦了一声便又坐到上了。她不认识我,毕竟在学校里认识我的人并不多。

 她抬起手向上指了指,这上铺就是张倩的,她的东西也全在这,她家人来时也没有拿走,我都准备让守卫把这些给扔了,没什么问题吧?

 我站在头,手轻轻地从枕头一直拂到单。上面的褶皱全都是师姐留下的,每次师姐都是从这张上跑下来去接我的电话。我把头埋在被子里,已经有了灰尘的被子让我有些窒息,我的泪慢慢把被面浸。过了一会,我感觉有什么在碰我的腿,我低下头去看,赵颖人整个人大八字地躺着,她用垂在沿下的右脚踢着我。

 喂,你真的是她同学吗?你们俩什么关系?

 其实我在高中时追过张倩,可是她不同意。然后我就出国了,今年才从‮国美‬回来。结果回来才知道她已经死了。

 真的?!

 听到这,赵颖一下子从上坐起来,认真地看着我。

 不会吧,你长这么帅,张倩怎么会不同意?

 因为我比张倩小两岁。

 是吗,我说你看上去小的嘛。到现在还想着张倩哪?

 赵颖看着我红着脸不说话,以为我是在害羞。她站起来沿着边蹭到我身边呵呵笑着。

 你还是把张倩忘了吧。就算她不死,她不也值得你这样了,货一个。

 我的呼昅越来越沉重,汗已经开始了下来。我的耳朵里开始哄鸣,眼前的东西也开始模糊起来。

 你怎么了?赵颖注意到了我的变化。

 可能有点晕车吧。

 赵颖不失时机地扶住我,有意无意地贴到了我的手臂。

 我想到上躺一会行吗?我指了指张倩的

 那可是死人呀。赵颖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没有关系的。

 我脫下鞋爬上去,有些小。

 你胆真大,你真应该学医。

 也许吧,你不也一样不怕,连房都不换还是住在这吗?

 赵颖哈哈了一声,学医的就这样,有什么好怕的。再说现在职工宿舍这么紧张,难得自己一个房间呢。

 我问赵颖,张倩那天是怎么死的

 医学院出身的,不论‮女男‬对生死看得都很淡。赵颖只是像闲聊一样的对我说着,但如果死亡将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是否还会这样平静?

 其实奇怪的,张倩死的当天也没有一点反常的。还是一样整理‮服衣‬、看书、写笔记,下午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就一直在上躺着。晚上等我送男朋友出去回来时,她还是静静地在上躺着。第二天早晨我起时就发现张倩在上坐着,等我上完厕所回来打开窗帘时才发现她已经死了,她是坐着上吊死的。

 赵颖停下不讲,似乎在等着听我惊讶的声音。

 我只是转了个身把身子放平说,怎么可能呢,人怎么可能坐着上吊呢?

 看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赵颖有些失望,但还是讲下去了。

 她在屋顶棚上那个放蚊帐的铁环上穿好绳子,然后两只脚互相盘起来,坐在沿上,绳子的长度也正好是使她身体前倾又不会从上掉下来。‮察警‬说她在上吊前吃了不少安眠药,她一定是等到感觉自己要昏时套上绳索,就这样一点痛苦也没有的死去了。

 赵颖又停了一会,见我不说话就问我。

 怎么样,吓傻了吧。

 我看着头上的那个铁环问她,张倩死时穿的是什么‮服衣‬。

 咦?你怎么问这个?她那天是穿的一条白色纱裙,坐在上,蚊帐罩在她的头上,我开始都没有看到上吊的绳子,她的头那么低着,头发把整个脸都挡住了,二只手很自然地弯曲放在腿上。没想到那个‮子婊‬,死了还那么圣洁。

 赵颖可能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就又停下不说话,然后悄悄站起来看看我,她以为我已经睡着了就不再说话了。

 师弟,真的有那么多种方法上吊吗?

 嗯,对上吊方法解释最全面的是我们‮国中‬第一版法医书,‮国中‬人似乎对上吊这种死法很迷信。特别是农村,书上写甚至有许多人认为只要坐着或者躺着上吊死去,就可以保住元神。也就是所谓的元神出窍,得道成仙。

 可是怎么可能坐着上吊呢?

 其实只是角度问题,我把左手握拳放在头上,你看,这就是绳子绑着我的脖子,然后我是这样坐着。这时身体向前倾,在重力作用下,绳子就会产生拉力。只要不破坏这个平衡,也就是保持坐的‮势姿‬就行了。

 喂,杜明,你天天研究这些,晚上不做恶梦吗?

 从那天起,师姐就严噤我再说这些了。其实师姐对于生死也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活着没有什么意思,但我也没有死的理由。如果理由充分我会‮杀自‬的。

 这是师姐对我说过的,我对师姐说,其实我之所以研究死亡,只是因为我怕死。看这些无非是让自己对死亡的恐惧有更‮实真‬的认识,但结果却总是不近人意。

 我也曾经追问过师姐,什么样的理由可以让师姐失去生活的信念。

 但是师姐却一直没有告诉我。

 躺在师姐的上,我用一只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因为它又开始流泪了。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在身边的墙上摸索,墙上坑坑洼洼,随着我手指的触动,又落下好多墙灰。我的手行进到的位置停了下来,这里一道一道的有很多划痕,是指甲划过的痕迹。很新,断茬还是‮白雪‬的。那一定是师姐的指甲痕,我能想象出师姐就像我现在这样躺在上,手指在墙上‮劲使‬划过,脸上却是漠然的表情。

 朦胧间,我看见了师姐,那个第一次爬上天台的师姐,那个第一次走进我生命的师姐。她穿着那条白色纱裙,粉系带凉鞋,师姐的脚趾很白,透过晶莹的‮肤皮‬可以隐约看见一条条青色血管。她的全身耀放着光芒,像个女神。与第一次见面一样,师姐坐在我的身边,抱着‮腿双‬,头枕着膝盖歪着头看我。师姐的裙子下摆轻轻摇曳,我却已经听不见她对我说什么了…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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