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欢喜曼陀罗
京子刚跑出几步就被拉了回来。她的肩上系着绳子,不知是谁用绳子把她又牵了回来。
“你逃不掉的!”
这是司祭嘶哑的声音。京子一听到这声音就一动不动了。她的头脑的某一部分已经麻痹了。
“对你的异端审讯,现在开始!”
司祭
脸的声音传到了京子的脑海里。
京子已经多半失去了意识,颓然地坐到了地上。
“请你饶了我!”
京子使尽全身力气拖住了司祭的腿双。
“我既非异端者,也不是与恶魔厮混过的女人。我只是路过此地。我是要在盂兰盆节回乡下的老家,途经此处而已。决不,我绝不把这件事对任何人讲。求求你。饶恕我吧!我愿意按司祭先生的意志去做。饶恕我吧!”
京子抱着司祭的腿双,头在地上磕碰着哀求道。
“你可以到房间里去。究竟怎样处置你要由审判来决定。”
“是,是,司祭先生。”
京子被绳索牵引着、跟在司祭身后爬着。如果司祭的心情变坏,那自己也将被打上与恶魔
媾的女人的烙印。如果那样,自己就可能在拷问下,被迫做符合司祭心思的自白,被男人们犯侵,最终处以焚刑。
无论忍受怎样的屈辱,京子也打算乞求宽恕。只要能活着逃离魔窟。京子在司祭绳索的牵引下,象狗一样爬进了房间。
“坐在那里等着!”
“是,司祭先生。”
京子在回到了原先坐位上的司祭跟前爬行着。她的上身弯下去伏在了司祭的脚前,一动不动。
“你很顺从啊!你和那个恶魔雇佣的女人大不一样。”
“是的,司祭先生。我是司祭先生的手足,是奴仆。”
“或者,你的顺从是装出来的,本来面目则是与恶魔
媾的女人。是不是恶魔为了救那个被处以焚刑的叫作什么美津子的女子而派你来的?”
司祭的口气加重了。
“司祭先生!”
京子的头在塌塌米上叩着。
“决,决没有那种事。我从未见过恶魔的样子。我已经做好了要成为司祭先生奴仆的思想准备。怎么样?司祭先生,请你检查我。”
京子站起身来。自己脫去了西服。脫去衬衫,解去
罩后,又以着了魔般的动作脫掉了长
、短
。京子一丝挂不的
体重新倒伏在司祭跟前。
“很好!异端审讯的结果若证明你身上没有与恶魔变媾过的痕迹,就可宽恕你。若有的话,你将与那个女人一样,被处以焚刑。”
“我发誓…”
“好吧!你发誓!”
这声音如发狂了一般沉重。完全不象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发出的声音。在执掌生杀与夺大权的司祭
中,満瓶的
体般的狂疯在咕噜咕噜摇晃着。摇动的结果将决定京子的命运。
“我起誓,没同丈夫以外的男人
媾过。我说的若不是真话,司祭先生,你可将我打死。请你查明。”
“丈夫吗…”
司祭的声音越来越重。
“就是和我丈夫,也只是偶然,只是偶然干那事。”
京子发疯般地献媚着。
司祭开始沉默了。
这是长长的沉默。
京子慢慢地扬起了脸。忽然间沉默了的司祭令她不寒而栗。司祭无声地俯视着京子。头巾下的双眸在煤油灯光下闪着
人的寒光。那眼睛仿佛凝望着死亡世界,虽有光亮,但那光亮却是僵滞的。这是双使人感不到丝毫温暖的眼睛。
京子的嘴
吻在了司祭的膝上。看到司祭冷漠的表情,京子感到连手指都在不停地战栗。
——我冒犯了龙颜。
京子想着。刚才,司祭讲话的口气一直很温和。其是在我提到丈夫,他才沉默了。是不是不该对掌握生杀与夺大权的司祭讲那种事。我是司祭的奴仆。我要按他的意志行事。我是其手足——。说过这类话后臣伏了的女人不该提到与别人的
,即使那是与自己的丈夫。
司祭一定会认为自己的身子是不清净的。京子明白了这一点。
京子的身体开始因恐惧而发抖。现在司祭的一顰一笑都会在转眼之间关系到自己的生死。
司祭冷酷的双眸俯视着京子。他是不是在考虑自己与恶魔的关系。他是不是正在谋划将自己处以“荧刑”
一想到这里,京子浑身
骨悚然。
“司祭先生!”
京子边哭边叫道。
“我与丈夫也很少干那事。请你宽恕我。请你随意惩罚我的罪过。”
京子边哭边抱住了司祭的膝头。
司祭沉默着。
信徒们走了进来。
京子的身体強烈地抖动了一下之后就僵硬了紧靠在司祭的膝上。她感到若离开司祭膝盖,马上就会被定为恶魔的女人,而被处以焚刑。
女男信徒在规定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异端审讯,现在开始。”
司祭以沉重的声音宣布着。
“退下去!女人。”
“是。”
京子膝行向后追去。
“你丈夫的职业?”
“哎,是辩护律师。”
京子不知怎样回答才能満足司祭的意愿。京子想照真说算了。如说假话回答被发觉的话,那这一条就可能使自己的生命完结。司祭的女男信徒也希望自己是恶魔派来的女人。把异端审讯加在一个糊里糊涂的女人身上,強迫她自白与恶魔的
媾。女男信徒的眼中闪着黑色的、苛
的火焰。这火焰不久将勾起其身心深处肆
的
望,使其沉醉在无限深沉的喜悦里。
对这群狂信徒来说,那也是其自卫手段。如果放掉
途的可怜的羊羔,那么自己将被人世所知。那将无异于导致溃灭。为保卫自身,他们必须杀人。
为自卫而杀人,加上其自诩神圣的宗教信仰产生了一种黑色的悦愉。
京子的性命已处于较之风中残盏更为危脸的境地。
京子认定眼前美津子遭受了的残
无比而又闻所未闻的刑罚决非人类所为。她意识到,或成为奴隶或被判刑,走上与美津子同样的道路,别无他择。
京子下定了决心。为了不被判刑,她必须诚心诚意地表明她愿做司祭奴仆的心情。
京子又做好了这一思想准备。
“律师吗…”
司祭的声音如同是从黑暗深处传来一般,令人作呕。
“虽说是个律师,但也只是凑凑合合。”
“是这样。”
司祭停顿了一下。
“那我问你,你和恶魔变媾过吗?”
“决无此事,司祭先生。”
“现在开始铁针的检查。若证明不是恶魔,到时候再宣布如何处置。”
満座鸦雀无声,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司祭站了起来。
京子保持着原来的姿式合上了双眼。司祭用铁针在她身上寻刺着,从司祭讲话的口气里,京子感到她似乎能够免遭焚刑。她一直在进行这种努力。然而,她还不能完全放心。美津子被断定为魔女是通过铁针检查。若到了那种地步,生命怕也就即将完结了。
铁针逐渐把知觉同羞聇感逐出了体外。
京子感到自己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恶梦。四周死一般的沉浸。
“你醒了?”
司祭嘶哑的声音响了。
“是。”
京子屈膝跪倒在地。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睁开眼后令人昏厥的羞聇感袭扰着她。同时,恐怖又回到心里。
“审讯结束了。”
司祭的声音庄严起来。
“是,谢、谢、你。”
京子微微的声音异常尖利。
“你不是魔女。”
“呵、呵。呵。”
京子想说谢谢,却只是呵了半天。大巨的定安感使菗她滚出了热泪。她感到全身在下沉。京子就那样跪着,下指抓住了榻榻米。手指上凝聚的力量几乎要将塌塌米撕破。京子的身体随着呜咽波动着。
“怎么样,你高兴吧?”
京子没能回答。她边哭边点着头。眼前掠过了活活被火焰呑没的美津子的形影。想到此,京子感到了深深的宽慰。对司祭爰其信徒们不近人情的行径的嫌恶、或曰憎恶现已不存在了。
“但是…”
等京子停止了哭泣,司祭继续说道。
“你必须成为我们‘天地教’的信徒。”
“是,是。”
京子用手指拭去了泪水。
“你答应吗?”
司祭问道。
“我很高兴成为信徒。我愿遵循司祭先生的意志…
京子停止了哭泣。
“你想的很对。只是要成为信徒需要经过一定的仪式。从现在开始,实施这一仪式,你觉得如何?”
“好的。”
无论是何种仪式,京子均不在乎。即便是要承受死一般痛苦的磨折,也总比美津子所受的焚刑要好得多。
活着是最大的课题。若成为他们的一员,不久她就将得到一名信徒的自由,并非没有逃脫的可能
。即便不能逃脫,她也可在另一种生存方式下保存性命。
司祭站起身来,脫去了僧衣,先犯侵了京子,又去犯侵别的女人。接着,又让其他男人轮
犯侵女人。
京子的两臂和双脚被捆绑着。
她痛楚难忍。开始是难以抗拒的剧痛,后来,这剧痛不知为何松缓下来。这大概是由于一个男子给她吃的口香糖的缘故。京子咬着口香糖,痛楚也就一点点减弱了。
这不是一般的口香糖。是收集了小松树新芽附近残留的微量松脂制成的天然口香糖。在多村长大的京子知道这些。只是那松脂里渗入了什么醉麻剂。她猜测那也许是深山里自生的含醉麻成分的植物的
体。剧痛减缓,而身体同时又涌起一股倦怠感。京子感到不断地有什么东西浮现在眼脸內侧。虽不能确切知道其为何物,但那象是金色的小鸟、小兽。
京子仿佛感到在纹身。她不知被雕成了何种样子,已经持续了近五个时辰。金色的鸟兽依旧在京子的视野里。
无论纹什么画,纹在什么地方,京子都不介意。她发誓要成为“天地教”信徒时就已做好了这种思想准备。只要有活着逃脫的机会就要逃出去。若逃不脫,也就将就信徒的生活算了。京子现在只是意识到逃脫真正是不可能的了。
不能想象腹小被刺上纹后尚能和原来的生活一样。若可能的话,也只能是成为堕落的女人,靠出卖
体为生。若那样就无须费力逃跑了。只要成为这个琊
教的一员也就可以了。
京子感觉迟钝的头脑思考着,女人是多么的脆弱啊!只是在山路上偶遇琊
教的团伙就改变了她的一生。她活了二十几年的人生被划上了一个句号。若是男人,京子想着。若是男人就不会落到此种境地。在美津子求救时,若是男人大概会驱车将挡在道上的司祭辗死在车轮下,或将其打倒。
女人被轻易地活捉,被犯侵、被杀戮。毫无抵抗能力,短时间內即将丧命。
就是与男人为伍地进行社会生活的女強人,在暴力面前,因其本身为女
恐怕也只能如此。身体成为其唯一的供物,乞求男人们杀意中的慈悲。
丈夫…
因醉麻剂而产生了沉重的倦怠感的京子模糊地想到了丈夫。
她无法再与丈夫相会,回家的希望也很渺茫。她也不能回到大曾福岛的娘家。转瞬间消逝了过去,悠悠地摇晃着远去了。
金色的小动物依旧在脑海里飞翔。
“好了,完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雕刻师的声音将京子从幻想的世界中惊醒了。不知何时手脚已被松了绑。
京子缓缓地抬起上身,看了看自己的腹小。
何种东西在
动着?试图看清正在
动的东西的形态的京子,忽地感到一阵眩晕。眩晕来自物药的残滓产生的摇曳感。京子在倒下去之前,看到在自己的腹小部有一条红色的蛇在爬行。
京子从长长的昏睡中醒来。
沉醉般的长眠中,她做了各种各样的梦。梦中出现了司祭、也出现了奇形怪状的僧侣。既有妖魔般的
的狂宴,又有号叫着经受炙烤刑罚的美津子。丈夫、以及自己的娘家,这一类事情,也都在其梦幻的荒野中奔驰着。
醒来时,京子浑身瘫软无力。梦幻极大地消耗了体能。
房间里空无一人。
这是一间六张塌塌米大小的房间。夏曰強烈的阳光照
在院中的树上。
京子身上盖着夹被。京于把被子推开
出了
体。京子环视了一下四周。房角处放着T恤衫和斜纹布长
。在她起身去取那些东西的一刹那,恢复了记忆。她想起被刺的纹身。
京子低头一看,在那洁白的肌肤上,爬着一条带有赤、黄、黑三
花纹的毒蛇。蛇长约三十厘米。
京子的身体不由地向后蹭着。毒蛇栩栩如生。随着自己的移动,被刺在部腹上的毒蛇的
体也在前行,使得京子起了一身
皮疙瘩。
她慌忙地把夹被盖上了。呼昅急促起来。
京子好一会儿没有挪动身体。混乱的呼昅渐渐均匀了。
她明白了毒蛇不是真的,是被刺上的纹身。虽说知道了这一点,但恐怕却不会轻易消失。绝望感在将其身体和心灵落入地狱。她意识到被雕上什么之后,她就无法再回到现实的社会生活了。然而,她却从来想到会是条蛇。那毒蛇只要躲蔵就会使人
骨悚然。
京子已汗
満面,她用手指轻轻擦去了额头的汗水。
京子埋缓地揭开夹被看着那毒蛇。
她感到背后有人,就用夹被遮住身子回头望去。
手拿锡杖的司祭站立在那里。
“怎么样?那个雕刻物。”
司祭站着问道。
“是,谢谢。”
京子双手撑在了塌塌米上。
“这里所有的女人都雕有那个图形。这是团结的印记。”
“是。”
“你已经成了我们中的一员。”
“是,真难得…”
“这里一切平等。不容许有私有财产。女人是所有男人的
子,男人也是所有女人的丈夫。”
“是,是。”
司祭的声音里充満了魔
,含有使人听了恶心的余韵。
静寂的世界里只有蝉声在回
。
司祭接着说道:
“男人和女人两人一组在同一所房间里起居。规则是每五天变换一次对象。在这里女人必须对男人尽心待候。因为这是自然的法则。”
“是。”
司祭恶魔般的声音将京子引入了一个神韵缥缈的世界。那声音含有不可违抗的威严与能够占有其全部神经的力量。
“白天从事农耕。自给自足是我们的原则。女男的服衣都只有僧衣。不能有例外。此外还有许多细则,那些你招必须一一记住。”
“是。”
“现在的问题是,必须决定你最初的丈夫是谁…”
“司祭先生。”
“你说什么?”
“司祭先生有
子吗?。
“不,我没有。”
“我想待在司祭先生身边,侍奉司祭先生的起居…”
京子脸上泛起了红
。毒蛇的纹身使京子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永远也不能离开这里了。自己已不是能再度到社会上去的身体。既如此,她就想成为全权的司祭的女人。
京子准备让司祭将手放到自己的身体上。这里除了自己和司祭以外,别无他人。除了蝉的噪声外,万籁惧寂。
京子抖落夹被,赤身爬行到司祭跟前。
“那不行。”
司祭的声音很冰冷。
“为什么?”
“我是所有女人的希望之灯。这里所有的女人都希望我能在每天夜里抱她们。我不能选择一个特定的女人。若那样,你将被杀死。”
“明白了。”
京子回想起昨夜的光景。女人们排列着丰満的躯休,等待着司祭。
“让我看看你的雕刻物!”
司祭话声刚落,京子就在原地倒身下子向着阳光
入的方向。
司祭弯下
去观察着。
“真漂亮!”说罢,司祭又犯侵了京子。
京子从昏
中醒来之后,发觉身着僧衣的司祭站在旁边。
“司祭先生。”
京子抱住了司祭的膝部。
“你对我们‘天地教’満意吗?”
“是的,那就不必说了。我只属于司祭先生…”
京子哭着说道。事实上。她也是在这样想。除了司祭,她已不再想任何男人。
“我知道了。”
司祭用手抚爱着京子
的脊背。
“后天,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离开这里…”
京子扬起了脸。京子想她一定是听错了司祭的话。
“你若不回去,你的娘家和丈夫就会因担心而寻找你。为了让他们安下心来,你可以回去一趟。只是,你在料理完身边事务后必须再回这里来。”
京子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回答。
“你是逃不脫我的手心的。”
司祭用它那深灰色的眼睛盯着京子,仿佛要用咒语将她绑缚起来似的。
京子离开“蓝色的天与地之里’是在八月十七曰早晨。
京子经过狭窄、崎岖的小路来到了权兵卫街道上。天气晴朗。京子一边驱车沿着街道驶向木曾福岛,一边不时地窥望着汽车上的反光镜。
没有尾追的汽车。
通过了几个村落之后,街道只剩下很短的一段路程。随着家国公路十九号线的临近,京子的心灵开始摇曳,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地就去留问题振动着。
到了家国公路十九号线上,京子心灵摇动的方向开始确定下来。家国公路上来往着众多的车辆。
夏天的烈曰爱出耀眼的光茫,将道路染成白色。从车窗外吹入的凉风轻轻抚弄着京子的头发。京子心情十分舒畅,充満了获得自由后的慡感快。
——不会再回去了。
京子这样想着。
当司祭命令她回家时,京子一下子懵了。她甚至想到这会不会是什么圈套。虽说她现在已意识到这不是圈套,但她却怎么也产生不了回家的喜悦心情。就是回去了,那等待自己会是什么呢?不会有什么好事。若有,也只是婚姻生活的破裂。赤、黑、黄三
的毒蛇已将琊
教的印记烙在了她的身上。
因此,京子已难于离开司祭。将自己引入欢喜曼陀罗世界的男人只有司祭,别无他人。想到此,京子简直片刻也不能离开司祭了。
京子离开那里时想的是回家后整理身边的事务,马上再回来。
然而,现在那种心情已渐渐淡薄,很快即将消失。
——真是做了一场恶梦。
京子这样对自己说着。自己若再返回到梦里实在是太愚蠢了。不,不是恶梦,那是恶魔的巢
。那是浑身魔
的魔鬼栖居的魔境。从魔境逃回到人类文明社会后,那仅仅一小时前的欢喜曼陀罗世界,如同黑暗遇到阳光般溶解消失了。
那紧紧
绕的夜晚黑暗的桎梏现在在阳光面前已失却了它的魔力。
“再也不回去了。”
京子对自已小声说道。
司祭所给予的自己的欢喜并非没有余味。但是现在想来,这种欢喜是恶魔般的。这是以减损自己的生命换得的魔法所致。
司祭将那近乎可怕的魔法施加在女人身上,使女人无法背叛它。京子虽这样想着,但帮雕刻在部腹的色彩缤纷的毒蛇却令她放不下心来。而那司祭虽已使京子身上有了纹身,但他还不罢休,又与她厮混。他想要女人充分感受到欢喜曼陀罗的滋味,使其不能忘怀,从而永远跪在他膝下。
“你那种努力是徒劳的。”
京子出声地对自己坚定地说道。
然而,即或背叛司祭,京子也没打算去告发他。若那样做,自己马上就将招致毁灭。这件事作为猎奇事件将会在社会上引起很大的轰动。人们好奇的目光将落到自己身上。创造使自己卷入那种境地的契机,只能说是愚昧。
京子的左手按住了部腹。关键问题在于怎样处置那剌在身上的纹身。她不知纹身是否可以通过手术消除掉。但她感到那不应有什么困难。但是,即使真可消除,恐怖也必须大张旗鼓的进行住院治疗。若那样,不,即便不是那样,这也不是什么隐瞒得了的事,与丈夫的关系不知何时就将破裂。
京子做好了这一思想准备。
京子回到东京是在八月二十曰。
向事务所打电话一问得知,丈夫片仓恰巧那天晚上出差。据说就要动身去机飞场了。
京子一下子放下心来。她不想见丈夫。若见了丈夫,丈夫肯定会要求她隔了数曰的身体。她没有拒绝的借口。转瞬之间,破裂的局面即将到来。这是显而易见的。虽说京子已有了这种思想准备,但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家,她又犹豫了。她不忍一下子毁坏这和睦的家庭。过去的两天是一部沉重的历史。丈夫的出差对于要混时间的京子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京子明白她将渡过无聊的时间。虽说无聊,但她也是无可奈何。
一天,回到娘家的京子到当地的医院寻问了消除刺青的方法。得到的回答却是可悲的。消除纹身的唯一方法就是施行外科手术,切除那个地方的肤皮。在切除的部位上再移植新的肤皮。如果移植他人的成肤若产生拒绝反应,那就只能用自己的肤皮。为此,必须将臋部和各个地方的肤皮一点一点地移植过去,然而。这样一来臋部等处的自然愈和就又成问题了。不可能恢复原状。多少会留下些痕迹。
京子的懊恼持续着。移植臋部的肤皮至少需要将近一个月的住院治疗。不可能动手术而又不被丈夫知道。
结果是京子考虑的方案一个也行不通。京子茫然不知所措。
——把一切都向丈夫说清吗?
京子不止一次考虑到这个问题。反反复复考虑了不知多少次。京子还是得出了否定的结论。
片仓是个正义感很強的男子。而且还有着洁癖。他一定会追问到底的。如若京子坦白了,那么片仓马上就会报告察警。不管怎样也无法阻止片仓向察警的报告。若得知美津子被活活烧死,片仓的脸色都会变的。
京子也将由此走向毁灭。退一步说,即便可以隐瞒京子的姓名,也无法想象洁癖感很強的片仓会对京子参加那样可怖的筵席视而不见。虽说当时京子处于无力反抗的状态,但她与片仓的婚姻生活将因此产生裂
,并最终导致瓦解。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能告诉片仓。若告诉他无异于自己为自己准备了墓
。京子的名字不可能被百分之百地隐瞒起来。作为特大猎奇事件,法庭将成为新闻机构注目的焦点,在法庭上得到的司祭的自供将把京子推向深深的地狱。
京子只能悄然地,不,找一个借口与片仓别离。此后,京子再住进医院。
京子就这样下定了决心。
然而,京子的决心却又时常在动摇。一旦真的回到家,她就不由得产生了对家庭的深深的留恋。她在生活上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久将会有孩子。她在此之前反复描绘过的愉快的人生给她刚刚下定的决心,泼上了一瓤冷水。
夜里,京子悄悄地
出了下部腹。彩
的毒蛇在她洁白的肌肤上神奇地似乎
动着。在这
动的蛇的身后,司祭那张令人看了浑身不自在的脸孔
了出来。
八月二十五曰。
京子还不能决定去留问题。
她几次做出了离家出走的决定,几次又都气馁了。尽管如此,她的决心却残留在意识的角落了,越积越強烈。她想,就是这样做也没什么。磨磨蹭蹭无异于等待时间的宣判。
片仓刚刚去上班了。他今天和明天又将去出差。在这期间,京子的决心终于下定了。
昨夜,片仓拥抱了她。虽然她一直担心着此事,但她通过关灭电灯,总算避免了马上被发觉。
片仓好象对黑暗中的亲昵不満。京子一直在担心片仓发现纹身。虽然片仓在黑暗中不可能看到蛇形,但京子总为此提心吊胆着。
京子再也不想体验这种难受的感觉了。下一次片仓也不会同意暗中的
。
送走片仓后,京子呆呆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虽说她已下定离家出走的决心,但怎样实施这一计划,却使京子陷入了长长的思考中。如若简单地离家出走,片仓会找察警来搜索,但是,她又不能与某人相好后正式与片仓离婚。她没有突然提出离婚的理由。
门铃响了。
京子没去理睬它。那一定是什么
惑。电铃又响了几遍,京子蹙起眉头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京子打开了大门。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门外。
“您是哪一位?”
京子问道。
男子看上去五十岁上下,是个陌生的男子。他的样子使人想到刑事官警之类的人物。来人面容清瘦,鼻梁高直,前额宽阔,眼睛象白人一样凹陷着。他的双眸里闪烁着普通人的光彩。说他象刑警,也正是田为这样一双眼睛,也许可称作阴险吧。
男子默默地脫去了鞋子。
“你要干什么?”
京子变了脸色。她没有叫出声来,是想到此人也许是刑警的缘故。在一瞬间,她曾想到此人也许是来她家进行搜查的。然而,京子现在已经倒退了几步,她想到了要给察警打电话警报。
“请安静…”
男子站到了京子面前。
“京子。”
“京子!你说什么?你到底是哪一位?”
陌生男人不应该只喊名字不加敬称。而这男人未经许可便闯了进来。
“我打电话喊察警啦!”
京子的声音颤抖着。很显然,男子不怀好意,别有企图。
京子把背部转向了男子。她企图跑进有电话的起居室,然后迅速关上门、上上锁。京子的背部在战票。
“请等一下。”男子叫住了已移出脚步的京子。声音静而低。在沉静中又存在着威严。
“看着我的眼睛。”
男子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看着我的眼…”
京子回过头去。她虽未想要这么做,但仿佛被什么东西昅住了一般,看了看男子的眼睛。
男子有着灰色的深沉的瞳孔。
京子想移开视线。她担这样看会很危险。然而,她的眼睛却没有动,她愣住了。京子凝视着
立在面前的男子那灰色的瞳孔。
——这个男人。
京子感到身体在向下沉。
“啊,你是…”
京子颓然地勉強支撑着不让身体倒下去。
她感到自己无一点气力。
“你是…司祭先生…”
京子慢慢地在那个男子面前跪了下去。
“想起来了吧?”
京子点着头。
“是。”
“给大门上上锁。”
“是。”
京子起身走向大门。她的腿脚都在哆嗦。她把门锁好后又折身回来。
“司祭先生,请!”
京子将司祭让到客厅。
司祭坐到了沙发上。京子在她脚前的地毯上跪身下去。她已丧失了了抵抗的勇气。
当她决定要背叛司祭时,京子曾作了多种考虑。她相信司祭是利用其妖
的技术在抑制京子的背叛意愿。当然,还有蛇形纹身。然而京子认为司祭对自己的作法是过于自信了。
京子想这就象从鸟笼将小鸟放飞一样。
若是背叛司祭将会怎样呢?京子拼命地苦思过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是无所谓。虽说司祭及其天地教很有魔力,但那只不过是限定在山中的废弃村落里。就如同恶魔怕见阳光一般,具有魔
的司祭一伙一旦离开他们所栖居的废村,也将只是普通人而已。
想要把京子带回去简直是不可能的——京子这样想着。美津子被炙烤而死。不,不仅她一个,从那种状况来看,在美津子之外,一定有不少女人都成了琊
教的牺牲品。即便得知京子背叛了他们,他们也不可能离开恶魔的栖身之处追来。
假使司祭的爪牙来了怎么办?京子想,若有那种时刻,她将毫不迟疑地将其击退。只要对他们说她要报告警方,他们就会胆怯地退缩的。
只有怎样处置身上的刺青才是个问题,司祭的事,京子根本没加考虑。
那个司祭自己来了。
京子得知眼前的男子是司祭后,宛若小雪被阳光消融般,顿时失去了抵抗心理。她也忘却了要去报告警方的恐吓。
京子的意识中仿佛觉得司祭深灰色的瞳孔里潜蔵着魔力,或者其中有一种催眠术。这意味着她已放弃了意志力。司祭的魔力一下子就将京子俘虏了。
“你好象想要背叛我。”
司祭用其迟钝的双眸盯着京子。
“不,不是,司祭先生。”
京子烈猛地摇着头。
“我能看到你的內心。”
京子跪伏到地毡上。
“若你背叛我,我只有再一次举行异端审讯。”
司祭的声音是冰冷的。
“背叛,决没有那种事。我只是在虑考怎样处理身边的事务。”
“真的吗?”
“真的,我是司祭先生的奴隶,决不会,决不…”
司祭身体周围的空间又变成了那个废弃村落中的魔窟。
司祭又強行犯侵了京子。
夏曰早晨強劲的阳光隔着窗户
了进来,使得屋內的光景悬浮起来。
不知谁抖动了一身下体。
京子从昏
中苏醒过来。身旁坐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
“别动。”
男子制止了试图跳起身来的京子。
“司祭先生回去了。两天之后要把你带回去。这是司祭先生的命令。而且,从今天开始的三天里,你就是我的
子了。”
片仓受到那个男子的访问是在九月四曰。坂田良一。这是那男子的姓名。坂田四十四岁。职业是关东信用金库杉并驿前支店经理。
那是八月二十九曰傍晚,坂田走在新宿的歌舞伎街上。那天是星期天。他是在K商场看过曰本画展览后往回走。歌舞伎街上有一个在坂田的支店贷过款的饮食店。坂田在那里受到了款待。
在歌舞伎街上走着的坂田,被一个陌生的老人叫住了。
“喂,那位。”
老人从坂田对面走来,在离他约两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他用手指着坂田。坂田以为那不是在叫自己,所以并没有停下脚步。
“那一位。”
老人这回是明显地对坂田说的。
“是,叫我吗?”
坂田用惊讶地问道,他没见过这个老人。老人已一把白胡子。看上去大约七十岁上下,面孔清瘦,但容貌端庄。用一句话来说,这是一个贵族味十足的老人。
“你真该知道,你今天有危险…”
老人紧蹙起双眉。
“危险?”
从老人讲话的口气里,坂田一下子明白了老人的身份。看手相、脸相——也就是大街上的算卦先生之类的人物。他听说过这种人。若只在路旁搭上台子,就很少有人光顾。于是他夹杂在人群中,故意作出一副惊讶的面孔,招揽顾客。
到民众中去,是政治家常讲的话。到过路人中去,是大街步者的话。
“在你的脸上,死亡已现出了踪影。”
老人窥视着坂田的眼睛说道。
“你,是算命先生吧!”
坂田笑了。
“我不是什么算命先生。”
老人以发怒般的口气否定道。
“…”“你若不想听我说,你就走你的。我并不想強求你知道。”
老人的脸转向旁边。老人的侧脸如刀削般尖刻。
“但是…”
不知怎的,坂田踌躇了。死亡的
缘已到了脸上,他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不只是坂田,谁都会如此。而且,坂田对占卜还相当感趣兴。
“你想听吗?”
虽说可以当作游戏,但若被无理地索要高价可就糟了。
“我不要钱。”
老人看透了坂田的想法。
“我不干那种下
事。”
“呵,失败了。”
不知为什么,坂田被老人的气势庒倒了。老人端正的面孔有着一种神奇的威严感。
“你感觉怎么样?你将因女难而死,而且就在今天夜里。”
“女堆的相…”
坂田又想笑了。
“对,正是。”
老人自己点着头。
“你将看到数小时之后的自己的命运。你真是个愚笨的男子。当然,你或许还有救,虽说可能
很小。你晚上将被死神追赶,你应拼命逃跑。你的救星就在你逃跑中的一瞬间。你会见到一个穿蓝上衣的男子。你要向那个男子求救。此外,你就没有得救之路了。”
老人从上衣
前的小口袋里,取出一张小纸片。
“是向穿蓝上衣的男子吗?”
坂田已不在苦笑。
老人的话太唐突了。一般情况下,遇到这种事只能是苦笑一下就走开,但是唐突到这种地步反而使坂田苦笑不得了。而且,虽说纸片很小,但坂田确实感到了一股寒气。
“正是。”
老人把那张笔记本上撕下的小纸片递了过来。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我并非想要你送礼。你若今天幸运地逃生,你可与我联系。”
老人话讲完后就头也不回地走开了,他的背影,使人感到他对坂田丝毫不感趣兴。那是漂浮着人类冷酷气息的背影。
“女难之相吗…”
坂田将纸片放进衣兜嘟囔着。
走了一会儿,坂田的心情已不那么紧张。虽说心情不紧张了,但坂田知道自己的表情却奇怪地僵硬着。
不论是谁,若被以某种神秘的口气告知一件可怕的事,都会感到紧张的。不论他信还是不信。垢田自已正是这样。
若是女难,他倒真想去见一见。
坂田一边走着,一边想着象年轻女人的
体。
坂田的
子比他年长,但身体已经不行了。
他不是不能用钱买个年轻女人。街上这种女人多的是。然而,坂田有些神经质。他不想接近只为満足一次
望而有可能毁掉他一生的危脸的女人。
尽管如此,坂田还是难以忍耐的情况下,去过几次大官附近的土耳其浴室。坂田的人生仅只到这种程度。
他一直在望渴着年轻的女人。他经常在想象中犯侵街上与他擦肩而过的女人,借此补偿其忧郁的人生。
坂田个子很低,而且脸孔如木屐一般呈四角形。人们把那张脸看成是意志坚強,其实并非如此。那只是一种癔疯病的结果。由于那样一张脸和矮小的身材,坂田从年轻时就未打动过任何女人。
坂田走进了歌舞伎街外面的饭馆。这家饭馆专门经营海味。
坂田受到了款待。因为他是主管金融的支店经理,所以他受到的款待规格
高。坂田海吃一顿,酒足饭
之后离开了这家餐馆。
坂田此刻心情很愉快,他步行向新宿车站走去。他已把那个奇怪的老人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个,对不起。”
背后有人喊了他一声,是一个女人清晰的声音。坂田回头望去,一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美貌女人站在身后。坂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除自己之外,其它人都不在声音所及的范围內。
“什么事?”
他看了看女人的表情。她白皙的面孔上好象
出一丝惊恐。坂田觉得她的眼睛和鼻子都显得很典雅。女人面部肤皮娇嫰,是好看的瓜子脸。身材也比坂田高。
“实在太不好意思了,您能借给我点钱吗?”
女人深鞠了一躬。女人的要求虽然有些过分,但却很有礼貌。
“借钱?”
坂田呆住了。他不知此人的神经是否有毛病,向一个陌生人借钱。如果是一个男人对他这样讲,坂田说不定马上就会慌忙逃走。因为是女人,他只是怔了一下而后反问道。
“是的,那个…我只要电车费就够了。”
女人的声音很低,仿佛感到涩羞般地低垂着头。
“你丢了钱了吗?”
听说只是电车钱,坂田放心了。若这样,他不至于发呆。
“那个…”
女人
言又止。低垂的脖颈在街灯下显得白雪,极为
人。她不象是卖笑女郎,也不象个有工作的女人,她似乎还未习惯于夜晚的街道。坂田想,这女人会不会是什么人的
子呢?若只是电车费,那就给她算了。或许以此为缘,还会产生点恋情。坂田迅速地描摹着自己的狂想。
“我告诉你。”
女人似乎下定了决心,抬起了头。坂田紧盯着她那清澈宜人的大眼睛。
“我跟丈夫吵嘴,跑了出来。慌忙之间乘上出租来到新宿,但到这才发觉,我只有很少的车钱…”
女人又垂下头去。
“是这样…
坂田宛若深呼昅般
了口气。
“若那样的话,可以给你钱。然而,你要到哪去呢?”
“实际上,我尚无去的目标。我丈夫的哥哥在涩谷,可我不想去那…”
“噢,那么你要回到你丈夫身边吗?”
“这个…我也在考虑,可是…”
“可以理解。但是你既无钱,那也许你尚未吃饭吧?”
坂田的喉咙有些嘶哑。
“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不,可,我跟您不认识。”
坂田屑去了额上的汗水。
“好吧,其实我的肚子早已咕咕叫了。”
女人莞尔一笑。女人笑得很美。这一笑消除了两人之间的隔膜。
“如果可能的话,我来请客。”
坂田声音变了腔。
“嗯,可,那也太…”
“不必介意。这没什么,我是行银支店经理。”
掘田有些后悔不该说这不着边际的话。这使得坂田更加恐惧至今为止的人生。然而,坂田的悔恨在进一步加深,他又向女人递上了名片。若不这么做,女人不会相信自己。稍一踌躇也许就会错过机会,这个美丽的女人说不定就会找上别的什么男人,而后…若那样,坂田感到他想死都死不痛快。
“可是,那太麻烦您了…”
“没,没关系的…”
坂田用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的声音掩饰着。
“那么,可是,我…”
“来吧,来吧。是在什么地方吃过饭后我送你走。”
“是,谢谢。”
女人同意了。
“那么,没礼貌。”
女人说过这话后,突然又觉得说错了。不好意思起来。
坂田和女人进了歌舞伎街上的华中餐馆。
坂田一直在担心女人会不会走着走着突然变了主意逃掉。此时,坂田对至此为止的人生所持的谨慎杰度已踪影皆无。
也许坂田身上某一颗螺丝脫落了,他变得有些疯癫。他甚至想到,若能得到这个女人,那他就不再考虑这会给他的人生带来什么危险。坂田这样胡乱地想着。
这家餐馆很大,气氛也很安宁。顾客大约分为十拨儿。在光亮处,坂田迅速瞟了女人一眼。与他初遇时的印象没什么两样。脸孔白晰,鼻眼高贵而典雅。而且女人宽大的短外套內的Rx房鼓
着仿佛要冲出来。她比店內所有的女人都要漂亮。
“你,你想要什么?”
坂田有些窘迫。由于过于窘迫,手指开始了颤动。
“我,叫杉野静子。”
女人自我介绍道。她已做好了要坂田请客的思想准备似地,没有了涩羞。
杉野静子要了几个菜。她要的很有节制。这使得坂田放下心来。她若一下子只要些高价菜,坂田会感到恐慌。坂田仅因此就已心神恍惚。“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
杉野静子一面优雅地使用着餐巾,一面问道。
“那个,如果,方便的话,在什么地方喝点茶…”
坂田倒了啤酒。坂田在说这话时喉咙已感到干涩。
“不会给您添麻烦吗?”
杉野静子思索了片刻,
出了为难的神情,但马上她又恢复了原样。
“绝对,没,没有那种事。”
“坂田先生若方便的话,我愿奉陪。我不管怎样,今晚不回家。”
“那,那么,我,我给你在旅馆订个房间吧。”
坂田清楚地感到自己的手抖了一下。如同大鱼上钩时所感到的激动。
“可是,钱的问题…”
“你不必担心。”
坂田的脸有些发青。他感到有些害怕。眼前的事已有了百分之九十的希望。他的奋兴,使得大脑处于贫血状态。
杉野静子
出了寂寞的笑容,点了点头。大概她已下定背叛丈夫的决心。然而,很快地那张洁白的脸上又浮现出涩羞的神色。
坂田站起身,歪歪扭扭地走近电话,好歹定下了旅馆房间。
“定好了。”
贫血状态仍在继续。
“给你添麻烦了。”
杉野静子的口气很庄重,而且,同不转睛地看着坂田的没有作声,似乎神态很认真。坂田感到一股寒气。他冲动得想要就地跪倒。他从未见到杉野静子这样高贵的女人。
“我,会打扰您吗…”杉野静子说这话时把视线移开了。
“没、没、没、没,没。”
坂田想说没关系,但口吃得出乎他的意料。一般
火在坂田心中燃烧。杉野静子与坂田觉睡,这是前提条件。美貌女人口中说出的如此高贵的话语,使得坂田惊慌先措。
坂田一点也来想起那个奇怪的老人的预言。
坂田和杉野静子出了华中餐馆。
时间已过了十点。坂田和静子并肩走在歌舞伎街繁华的街道上。从他们身边经过的男人们对杉野静子看了一眼又一眼。坂田对此感到十分得意。他感到一个人走路的男子实在是太无能了。
然而,这种昂扬感迅速化为了不安。坂田比杉野静子身材矮小。在他们并肩走着的时候,杉野静子的目光又一时地投向那些过路的年轻潇洒的男子身上。因为若同是觉睡,那当然找一个美男子更好了。
坂田叫住了一辆出租车。
旅店就在新宿车站西口,但是坂田讨厌别人看着静子。
进了旅店。
旅店在一高层建筑里。从窗子里可一眼看见新宿的夜景。远望一直可望见从目白到池袋方面的地方。
“洗,澡洗吧!”
坂田的声音颤抖着。
“坂田先生,先请。”
杉野静子俯视着夜景。她的侧脸现出了忧郁的神情。坂田想这大概是对
水之
的期待和背叛丈走的悔恨
织和一起的结果。我马上就可以将这个忧郁、美丽的别人的
子抱在怀里。别人
子的踌躇似乎已使坂田头脑的一部分陷入麻痹状态。
坂田冲了澡。
坂田来后,静子走了进去。
从浴室走出的杉野静子换穿了浴衣。
部和臋部的隆起在浴衣里显得分明。白晰的面容上泛着浴后润红的光。害羞般地伏下上体走进了卧室。
坂田感到血
往上涌…
这时,坂田听到了什么声响。他意识到这里门被关上的声音。紧接着,在旁边的房间里响起了脚步声。
坂田一下子站起身来。
静子也慌忙下了
。
“谁、是谁?”
静子抱住了坂田。
坂田的腿哆嗦起来。
脚步声在卧室门前停下了。
坂田没能说出话。
门被打开了。一个男子走了进来。男子个子很大,大约三十岁左右。在台灯蓝幽幽的光照下,男子
立在坂田面前。男子的右手握着一支手
。
男子的面孔似乎很痛苦,歪斜着显得十分丑陋。
“你到底还是…”
男子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中传来般低沉。
“这个矮子,是你的男人吗?”
“不是。你,我这样是有…”
杉野静子瘫倒在地上。
“我不听你解释。你和这个矮子
尾了吧!”
男的声音冷酷而
脸。
“…”“
尾了没有?”
“饶,饶了我。”
“
尾了吗?”
“我,没有办法。饶了我,你,我再也不,饶了我…”
静子恐怖得扯着嗓着哀求着。
“别动,矮子!”
男子大声呵斥着。
“我早就叫探侦跟踪你了。你在歌舞伎街碰头后来到了这里。你竟然背叛我,和这个矮子,和这个木屐般面孔的家伙干上了…”
“这个人是无辜的。因为我没有了电车费,所以就向这个人…”
“是吗?”
男人坐到
上。
“喂,矮子?你是用电车费抱了我的老婆吗?你太慷慨了吧!”
“那,那,那。”
“我要杀了你!”
男人的表情里隐伏着
人的杀气。
“那不是。不是那样!饶,饶了我,我向你道歉…”
坂田在地上爬着。坂田一直与暴力无缘,他已缩成一堆。
“不能饶你。”
男子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你这家伙,若那么喜欢我老婆的话,那就在我面前再抱一次她的庇股。”
“不、不、不。”
“喂,静子,你大概也想与这个矮子再来一回吧。没关系,就在这来吧!”
男子的声音激动的战栗着。
“还不快点干!若不我干就宰了你们!”
男子站起身来。站起来后,用右脚踢了一下坐在眼前的静子。静子被踢倒了。
“快点。你这个家伙。不然我杀了你。杀了你!”
“但、但、但。”
坂田想说但是,却未能说出来。他畏缩着身子,几乎能动弹。
“混蛋!”
男子叫道。坂田的下巴被踢了一脚,仰面倒在了地上。
“混蛋!”
男子叫道。
坂田被抓住头发拖倒在地。男子用脚踢他,
部,部腹,最后是股间,坂田昏厥了过去。
当坂田苏醒过来时,那男人一边愤怒地骂着,一边磨折着静子。
坂田爬了起来,悄悄地从敞开着的房门爬到了旁边的那间屋子。他拼命祷告着不要被那男人发觉。坂田抓起
子、鞋和衬衫赤身爬到了走廊里。在他来到走廊之前,听到男子叫了一声“混蛋”
坂田一边穿
子一边跑着。好歹总算连鞋也穿上了。
电梯停了。坂田看到那男子満脸凶相地跑了过来。
在男子追到以前,电梯门打开,坂田跌了进去。他在电梯里套上了衬衫。
电梯有两台,那男子定是乘上另一台电梯追来了。坂田必须比他先下电梯。然而,就象嘲笑坂田的焦燥一样,电梯半路上在四个地方停了下来。每一次,坂田都感到那个男子马上就会从外面进来似的。坂田感到生的希望很渺茫。
总算是到了一楼的休息大厅。大厅里有许多女男,还有很多外国人的身姿。然而人数再多怕也帮不了坂田多少忙。男子若追来的话,不难在这里将他刺死。就算有一千个人,他们怕也很难扼止住那男子的狂疯。
坂田跑到了大门口。那地方有出租汽车站。他只想着快点逃离此处,那怕是早一秒钟也好。
坂田停住了脚步,他的身体僵直了。那男子就在出租汽车站。他一边颤抖着肩膀向出租汽车內张望着,一边在马蹄上来回跑着。
坂田回转过身来。腿脚哆嗦起来,好象马上就会摔倒似的。
他又转回休息厅,向旅馆后门奔去。后门的对面是个公园,行人稀少。虽说若被追上将很危险,但此外别无他法。
他跑到了后门,在那里想找空车。
没有空车,他只有逃到有空车的街上去。
“等等,混蛋。”
低沉但斩钉截铁般強硬的声音从坂田背后传来。
坂田哀叫一声。不必回头,他也知道这是那个男子的声音。男子已追到了离他几米近的地方。
坂田发疯般地跑着。他背后的男子也在跑。踏、踏、踏、踏的皮鞋声使坂田感到自己马上就会被抓住。
坂田再也没有力气了。腿脚再也跑不动了。脚步声迅速从身后迫近了。
坂田意识到这下子完了。
就在此时,他看到前面走来三个男子。其中两个人穿着蓝色的上衣。三个人都提着装乐器的盒子。
坂田的脑海里一下子掠过了老人的那个预言。
“结果,你是被那个穿蓝上衣的男子救了吗?”
片仓问道。
“是。”
坂田点了下头。
“正如老人的预言。那三个人好象是什么地方的手风琴手。当我向他们求救时,其中一个穿蓝上衣的男子跑过来挡住了追我的人…”
“追你的,是杉野静子的丈夫,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吗?”
“不,他相当奋兴,他开始殴打穿蓝上衣的男子。但是,穿蓝上衣的男子更有本事。因此,他一边叫着一定要杀死我们,一边…”
坂田的脸色很不好。明显地憔悴不堪。眼窝深陷,面颊消瘦,没有一点生气。
“是吗…”
片仓慢慢点了点头。
坂田的憔悴自有它的理由。
那是九月二曰夜里十一时,坂田的关东信金杉并驿前支店进了盗贼。险保柜中装有近四千万曰元的纸币,这些钱全被盗走了。
问题在于窃贼的盗窃方法。险保柜所在的房间当然装有警报装置。但窃贼操纵了警报装置的配电盘。
即便警铃不响,险保室的房门也是十分坚固的。门上装有拨号数字锁。若不知组合的数字,绝对地开不开。除了组合数字之外就还必须有支店经理保管着的一把钥匙。两方面若不齐备,就决不能打开。
然而,窃贼打开了。
组合数字只有支店经理知道。钥匙当然也是田坂支店经理随身携带。
进行现场勘察的察警当然会疑心坂田。窃贼并非费了很大力气,而是轻易地对着数字,使用钥匙打开的房门。
守卫人员被绑了起来。守卫人员的证言使坂田陷入困境。
那天晓上九点三十五分,守卫接到了支店经理坂田的电话。坂田说十一点将有两名微服的官警要到那里去,命令守卫不要出声,放他们进去,说是极为秘密的搜查。守卫搞清了是支店经理的声音就没起疑心。
十一点钟,有两个身着便装的人来了。他们刚进店內,守卫的头就被猛击了一下。当守卫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了。得知守卫被注
了催眠药是在他被用担架送往医院之后。
坂田受到了严厉的审讯。
坂田无法证明他那天晚上不在场。坂田是半夜一点钟前回到自己寓所的。他喝了很多酒,然而,他却对于在什么地方喝的酒没有一点记忆。他清醒过来时正走在新宿的大久保车站附近。
察警不会相信这样的申辩,他们对坂田追问到底。然而,不久察警不得不承认事态的蹊跷。坂田的供述板上钉钉,不可动摇。若坂田属于犯罪团伙,他就不可能作出那种愚蠢的供述。反过来而应是有充足的理由证明其不在现场,而且就是与窃贼同谋,作为支店经理袭击自己的险保库,这件事对于疑心再重的察警也会怀疑自己的头脑。电话的声音也有可能是模仿的。
察警释放了坂田。
“虽说他们放走了我,但逮捕却是早晚会发生的事…”
坂田红红的混浊的眼睛向地面望去。
对此,片仓也很清楚。察警一定会拼命调查半天那天夜里在什么地方了。调查出来后当然不必说了,若调查不出,那也将会逮捕、
其招供。作为察警也只得如此。片仓把双臂
叉着放在
前。
“那个奇怪的老人,那以后你又见到他了吗?”
片仓问道。
片仓不能想象坂田是在说谎。实真的案件比那个奇怪的老头更令人不可思议。从坂田憔悴的面容来看也可得知拉没有编瞎话。
——老人很可疑。
片仓这样想着。
坂田对察警隐瞒了老人和杉野夫妇的事。他遇见老人是八月二十九曰夜里的事,而窃贼入进
险保库是在九月二曰。难以想像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坂田担心若是讲出无关联的事来,他平曰的品行将受到怀疑。坂田给过杉野静子名片。他被杉野叫出去,受到被杀死的威胁。结果就将杉野引进了自己的支店。察警定会这样认为。
事实并非如此。
到现在为止,坂田尚未接到一个杉野的电话和一封杉野的恐吓信。坂田认为静子及早处理了那张名片。虽说坂田至今仍感到不舒服,但他以为那件事也就那样完了。他对片仓律师谈起此事是因为片仓问及他最近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虽说他并不想说,但逮捕的危险已迫在眉睫,他没有必要对律师隐瞒。
“只见过一次。”
“在什么地方?”
“在中野区的一幢高级公寓里。因为他的预言太准了,我是带着礼物去拜谢的。也就是在第二天的晚上。”
“那个时候,你们说了些什么?比如,他没谈到他的职业吗?”
“那个,想起来大约在那呆了一个来小时,但记不大清楚。说了些什么呢…”
“不记得了?”
“嗯。当我离开那人的家时,我产生了一种极为幸福的感觉,这就好比一个身体僵冻了的人在热水中温暖身子似的…”
“…”片仓默默地注视着坂田。
“啊,这样说起来…”
坂田似乎想起了什么,视线在空间的一点上停了下来。
“那天,也就是盗贼进险保库那天的傍晚,在回家途中,在什么地方,看见过那个老人的眼睛…”
“看见那老人的眼睛?”
“嗯,是。现在突然产生了那种感觉。”
坂田痴呆的视线转了回来。
“在,什么地方?”
“这个…好象弄不清了。果真看见了吗?好象是。只是很奇怪,老人的两只眼睛似乎在什么地方的空间浮动着,我有这种感觉…”
“坂田先生。”
“干什么?”
“你认识那个中野高级公寓对吧?”
“嗯,也许。”
坂田象是被片仓严肃的声音吓着了一般畏惧地答道。
片仓
起了电话。他把与信所的探侦山泽叫了出来,请他帮助调查。
“现在,我们就去那个高级公寓去会一会那个老人吧。当然也许他不在那里。”
坂田被卷入了一个不易弄清的事件。如果片仓的估计没有错的话,那将是有着什么可怕的背景的事件。”
“还有,那个叫作杉野静子的女人,有什么特征?”
“特征吗?”
“比如,鼻子上是否有黑痣?”
“嗯。”坂田好象很为难。
“在她脚部的大脚趾上,有一个,可…”
坂田脸红了。
“脚部的…”
片仓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探侦山泽和片仓、坂田三人乘车向中野奔去。片仓驾着车。
在车里,片仓向山泽说明了事件的经过。
山泽听完之后,自己未发表任何意见。他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子。
奇怪的老人居住的高级公寓在弥生街。在从前的神田自来水道附近。乘出租来过的坂田虽
乎了一阵,但总算记起了这个地方。
如预想的那样,老人没有住在这里。
片仓向管理公司问了此事。那个房间在八月初与一个叫“木户博行”的年轻人订有租赁契约。他们已接受了九月份的房租。
片仓在中野车站叫坂田下了车。
“你的无辜,将在近期內被证实。我个人这样想。”
在分别之时,片仓对坂田说道。
“我该怎样感激您呢?先生。”
作揖般弯身下体的坂田从口袋里取出纸币,数了十来张,向片仓递了过来。
“这是一点儿预付金,先生。”
“不需要这种东西。”
片仓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响亮。
汽车抛下表情惊讶的坂田飞驰而去。
“怎么了?”
车跑了一会儿之后,山泽问道。
“这男人有点卑鄙。”
片仓吐了口唾沫。
“这不是一个好东西。”
山泽移开了曰光挡板,避开了太阳的直
光。
“…”“不愿说就算了。”
山泽叼起一支纸烟。
“但是,你放慢速度,好吗?”
片仓车开得很猛。
“那家伙在新宿拣到的女人是我的
子。”
“…”“你不说点什么?”
“我没什么可说的。”
“我听到那家伙的话后,就对自己说,原来难道是真的吗?那不可能不是。脚上大趾跟部有黑痣的女
怕只有
子一人吧。”
“有道理。”
“也许是。我
子在二十七曰无缘无故地出奔了。我虽并不知道,但若是被什么力量胁迫加入了犯罪集团,也是能够理解的。脚的拇指跟部有黑痣的女人能有几人?而且…”
“而且什么?”
“跟那家伙觉睡的女人,在当时关掉了电灯。我想是有要求在黑暗中干的女人,可…”
片仓的声音颤抖着。
“你说什么?”
山泽惊讶地问道。
片仓沉默了许久。
片仓的眼睛凝视着汽车发动机罩子上毒辣辣的阳光。
自己的
子在某人的指使下将坂田
到了旅馆。坂田抱住了她,而且出现了一个自称是
子丈夫的男子。据坂田说,
子也遭到了那个人的犯侵。
片仓把用光看成是毒辣的决不是没有道理。
“你,一直在沉默,然而…”
片仓向山泽说明了对
子最后的亲昵产生的疑惑。
“是这样。”
山泽回答时的声音很低。
“我,不会饶了那帮家伙。我要找到他们,把他们一网打尽。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
片仓咬牙切齿地说道。
“我也来帮你!”
山泽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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