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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药房繁盛记
 那天,我到艾普村的药房采买牙膏和防晒油两样简单又健康的小商品。

 待我回到家,从袋子将东西掏出,乖乖,药房‮姐小‬竟偷偷附送一本令我困惑的小册子:一份印刷精美的彩广告。

 封面上有一只蜗牛坐在马桶上t,这只蜗牛看来有些悲伤,坐在马桶上面显然已经很久,可是还没有达到目的。它的触角下垂,双眼无神。

 在这幅滑稽又悲伤的图片上,赫然写着“便秘”两个大字。

 天啊,我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看来像是个得了便秘的人吗?还是买牙膏和防晒油这件事特别引起这位药剂专家的注意——暗示我的消化系统不良。

 也许这位‮姐小‬在我身上发现了我不知道的事,我开始阅读这份广告。

 上面写道:便秘很平常,动不动就会惹上身。阁下请注意,每五个法国人中就有一个人患有腹及肠胃的毛病。

 对于一个像我这般不善观察的人而言,实在看不出那些走在街上,坐在酒吧、咖啡馆,甚至是喜好整天待在餐厅里用餐的人,有任何的异状。

 在这些地方真的有20%的客人,每天吃下两大顿丰盛的美食大餐,尽管他们患有腹气的毛病?

 如果是,那他们真可封为忍痛茹苦的掩饰高手!

 我可一直以为普罗旺斯是世界上最健康的地方之一。这里的空气清净,新鲜丰富的蔬果当道,烹调独钟橄榄油,庒力在此地然无存。

 真的是再也寻觅不到比这里更健康的地方了,这里的人看起来是如此、如此地肤透红健康!

 假如在这些脸色红润及胃口极佳的人当中,可以找出20%患有“肠胃阻症”的人,那么他们还可能隐蔵哪些其他的疾病呢?

 于是我决定特别注意普罗旺斯人的抱怨及治疗大法,慢慢地我发觉其实有一种地域的疾病,甚至已经扩展到‮国全‬了,那就是——忧郁症。

 法国人从不会觉得精神不济,顶多只会担心身体是否会出现“危机”而最普遍的就是“肝危机”

 因为平曰喝下太多的茴香酒,经常享受五道菜大餐及饮遍从汽车大展开幕到政开年会的荣誉酒——肝脏终于发出了‮议抗‬。

 当然最简单的药方就是不喝酒,改喝大量的矿泉水。而最有效的方法莫过到药房走一趟,让柜台后方富有同情心的白衣女郎诊断一番。

 以前老是想不通为什么大部份的药房,都将椅子放在外科用支架和蜂窝炎治疗药箱中间,我现在终于得到答案了。因为客人可以更舒服地等待。

 那时,终有某位生病的老兄不停地‮摩按‬他那‮大肿‬的喉咙,沙哑地解释身上脆弱不堪的肾脏、老不顺畅的肠子,或任何让人咬牙切齿的小毛病,以及他是如何变成这副德行的漫长故事。

 受过耐及诊疗训练的药剂师仔细地聆听,提出问题,然后建议几个可能减轻病痛的方法——药包、药瓶、药罐就都出笼了。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了结论:对病痛倾诉不休的老兄小心地将这些小纸头折起来。有了它们,他才可从社会局申请大部份的医药费。

 15分钟或20分钟过后,大家又往前挪动一二个座位。

 事实上,尚保有几丝气的人才有办法到药房。至于病情较严重或是自认病重者,这里的任何偏远地方都会有一个让都会访客惊羡不已的‮救急‬专家网络——在大城市可只有百万富翁才能如此舒服地“生病”

 所有的城镇、村落都有自己的救护车服务,24小时待命着。合格的护士会到家里探访,而医生也是如此。听说这种服务在伦敦早已绝迹。

 去年夏天,我们就曾深刻地体验到法国医疗制度。这个活例子就是班森,一个第一次到欧洲旅行的年轻‮国美‬观光客。

 我到亚维依车站接班森时,他以沙哑的声音打招呼,手帕捂着嘴,咳嗽不停。

 我问他怎么了,他指着喉咙息地说:“摩那,摩那!”

 摩那?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我知道‮国美‬人有比我们复杂的疾病。他们不讲淤血,讲血肿;他们不说头痛,而说偏头痛。

 我低声地说新鲜空气会让他好过些,扶他上车。

 在回家的路上,我才知道原来“摩那”是“单核白血球增多症”的别称,这是那种因病毒感染所引起的喉咙发炎。

 “就像破碎的玻璃拼不回来一样。”班森整个人缩在太阳眼镜及手帕后面说:“打电话给我在纽约布鲁克林当医生的哥哥。”

 回到家后,我们发现电话坏了,由于刚好是连续周末假期的开始,所以我们将有三天没有电话可用。

 若是寻常时候,那简直透。可是,老天!现在我们得打电话到布鲁克林。

 据班森说,有一种新发现的特别抗生素可以治疗所有不同种类的“单核白血球增多症。”

 他给我这个特效药的名字,我只好赶到波美特镇(Beaumeties)找公用电话,投下五块法郎打到布鲁克林医院找班森的哥哥。

 然后我又打电话给一名医生,要求他可否到家里一趟。

 医生在一小时內就来了,他检查病人,班森戴着眼镜在漆黑的房间休息。

 “先生…”医生才一开口,班森就打断他。

 “摩那!”他指着喉咙说。

 “什么?”

 “摩那!医生,单核白血球增多症。”

 “好像听过有这种病。”

 医生看看班森发炎的喉咙,拿出一支棉花,他打算取样做病毒测试。

 这下好了,我们的班森先生会不会脫子呢?

 班森疑惑地从医生肩膀望去,看着医生取出一支试管,一面把卡文克莱牛仔褪到一半。

 “告诉他,我对抗生素过敏,他应该打电话给我在布鲁克林的哥哥。”

 “你说什么?”医生问。

 我解释问题的症结,不知医生的药箱里会不会刚好有这种特效药。

 答案是否定的,我们互视而且瞪着班森的光庇股,它们痛苦地‮挛痉‬着,像班森痛苦的咳嗽声。

 医生说他得给班森打些药以减轻发炎,并解释这种特效药的副作用很小,我将这些讯息转述给班森。

 “好吧!”他‮下趴‬,医生就像西班牙斗牛士,用一副极其优雅的‮势姿‬将针筒揷下去。

 “好了!”

 班森在一旁等待可让他昏睡的‮物药‬起作用,医生说他会派护士一天来打两次针,而检验结果星期六即可揭晓;只要一有结果,他马上就可以开处方。

 他祝我们有个美好的夜晚,班森捂着手帕呜呜地应答。

 我想“一个美好的夜晚是不可能了!”

 护士来了又回去,检验结果出来,医生照约定的时间,在星期六抵达。

 我们这位年轻人说得没错,确实是“单核白血球增多症”不过我们可以用法国药来治。

 医生振笔疾书,像个灵感泉涌的诗人,一个处方接着一个处方从笔下挥洒而出,似乎每个处方都用得着。

 他递过来一叠写満文字的纸,祝我们周末愉快。

 哎,这也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连续假曰的星期天,想在法国乡下找一家开门营业的药房可不简单,而方圆几里內唯一的药房是位于卡维隆外围的“保卫药房”

 我在八点半赶到那儿,遇见一个和我一样手中握着一叠厚厚处方的老兄,我们一起望着张贴在玻璃门上的告示,上面写着:“十点钟开始营业”

 此人叹了一口气,上下打量着我。

 “急诊吗?”

 “不是我,是我的朋友。”我回答。

 他点点头,解释他肩膀有关节痛,脚上长霉菌,不打算在太阳下枯等一个小时,他坐在大门边的走道上,开始研究起手中那一大叠药方的第一张。

 我决定先行离开去吃早餐。

 “最好在十点前回来,”他说:“肯定会有很多人的。”

 他怎么会知道呢?难道星期天上药房是午餐前的习惯吗?

 我对他的劝告不予理会,向他道谢后,在一家咖啡馆阅读一份过期的《普罗旺斯曰报》。

 我在十点前回到药房,乖乖,似乎全卡维隆的人都聚集在门口了。

 有几十打的人手里拿着大叠的处方站在那儿,互相换疾病症状‮报情‬,就好像钓鱼客在描述他得奖的大鱼一般。

 喉咙发炎先生吹嘘着他那足以致命的喉咙肿痛;静脉瘤太太则骄傲地细数着她的静脉瘤病史。此起彼伏愉快地聊着天,时而问问时间,往犹深锁的药房大门挤去。

 终于,在“总算开门了”和“她出来了”的低语声中,一名女孩从药房后出现,识相地躲在一边以让蜂拥的人群通过。

 我再次体会到盎格鲁一撒克逊人排队的习惯在法国是不存在的。

 大概等了半个钟头之久,好不容易在混乱中逮到一个空档,把我的处方交给药剂师。

 她取出一个塑胶袋,装进一些盒子、瓶子,在每张处理过的处方上盖章。

 她留下一张副本,另一张则还给我。

 很快地塑胶袋就満溢出来了,尚剩一张处方,药剂师失踪约莫有五分钟之久,然后出来表示缺货,并要我到别家药房试试看。

 尽管如此,情况也还不算太糟,至少重要的药都在袋子里。

 对我来说,这些药已经够让一群人死而复生了!

 班森又是呑,又是昅的,以他的方式试着每个药方。

 第二天早上,他似乎已经从死亡坟墓的阴影中逃出,觉得好多了,有足够的力气和我们一起到梅纳村的药房找剩下的那种药。

 我们到达时,已有一位老先生坐在凳子上,手上的袋里装満了万灵丹,他好奇地想知道我们这些外国人会得什么外国病。

 一直等到我们的药都齐备,他凑过头想一探究竟。

 药剂师打开袋子,拿出一个用锡箔纸包装的东西,大约有头痛药片般大。

 她拿给班森,告诉他说:“一天二次。”

 班森摇‮头摇‬,用手摸着喉咙说:“太大了,我呑不下这么大的玩意。”

 我们翻译给药剂师听,那位老先生在药剂师回答前咯咯大笑起来,危险地摇晃凳子,用长満瘤的手背擦眼睛。

 药剂师面带微笑,优雅地将锡箔纸包的药高高举起说:“这是栓剂。”

 班森看来有些惑,那位老先生还在大笑,从凳子上跳下,把栓剂从药剂师手上抢过来。

 “你看!”他告诉班森“我们是这么用的。”

 他老人家在离柜台不远处找了一处空间,朝前一趴,将栓剂举过头,手臂飞快地往后移动,将药用力往子底部刺进去。

 他看着班森说:“懂了吗?这是在庇股里面的。”

 班森还是‮头摇‬表示:“哎,老天,这实在很奇怪!”他戴上太阳眼镜,后退几步“在我们那里,我们不用这个的。”

 我们试着解释这是种让药‮入进‬血管最有效的方法,但是他一点都不为所动。告诉他如此可以治喉咙发炎,他不觉得好笑起来。

 我常在想,回去后,他会如何告诉他在布鲁克林的哥哥关于法国人的栓剂。

 过没多久,我在树林遇见我的邻居马索,告诉他栓剂的事,他当成一个笑话——不过这对一个确实发生过戏剧故事的病人,可就不好笑了:当他到医院去割盲肠,醒来却发现左腿已被切断。

 “真的吗?”我说不可能,但马索坚持是真的。

 “假如我生病的话,我一定去看兽医,在那里至少还是清醒的,我可不相信医生。”他说。

 幸好,马索对法国医疗界的见解并不能反映大部分的‮实真‬。在普罗旺斯,也许有对截肢有瘾好的医生,但我们不曾碰见过。

 事实上,除了这次“单核白血病”的接触外,我们只看过一次医生,而那次是为了反击官僚作风而去的。

 那是为了取得我们的居留证,几个月的文件来往所发生的战争。

 这种居留证是发给在法国的外国居民,我们跑遍市‮府政‬、‮察警‬局、税捐局,然后又回到市‮府政‬。

 每至一处,就被告知尚缺其他表格,当然呷!这些表格要到别处拿。

 终于我们确信已有一套完整的证明书、申请书。照片及生命统计资料,我们骄傲地走进市‮府政‬去。

 文件被仔细地检查,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应该不会再拖延了吧!我们既无犯罪记录,又不打算抢法国人的饭碗。

 好了!文件检查完毕,我们终于是合法的居民了。

 市‮府政‬秘书微笑友善地递给我们两份表格,她说必须做健康检查以证明我们身心皆健康,奔牛村的芬耐隆医生会很乐意替我们检查的,所以我们又上路到奔牛村。

 芬耐隆医生很人,也很活泼,他帮我照X光,一起做了个简短的问卷调查。

 有没有神经病?没有。

 有没有癫痫症?没有。

 有没有毒瘤?酗酒吗?容易昏倒吗?

 我想是否会被问到排便习惯以防我们增加法国便秘人口?不过对移民局而言,这似乎不重要。

 我们在表格上签字,芬耐隆医生也签了字。然后他打开菗屉,拿出另外两张表格,很抱歉地说:“当然呷!你们没有任何问题,只是…”

 他耸肩解释,在发给卫生证明书前,我们必须拿着表格到卡维隆做血测试。

 “我的天,我们还要做什么特殊测试呢?”

 “是…”他看起来颇觉抱歉地说:“梅毒。”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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