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里的病孩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了这样的怪物,还没懂得爱情的真谛,就先学会了怀疑。
可是,易禾,我一直记得十六岁那年的你,你对我说过的一个关于爱情的美好语句,壮烈美丽。听起来不像真的。却让我义无反顾的坚信。
坚信这个世界有天长地久,坚信我能与你高飞远走,坚信我们能够共白头。
一
十六岁那年,我在学校浪费时间时,你在另一所学校无所事事。所以,相隔一千公里的我们才能在一个叫“
途”的坛论认识。
我在坛论里写乐评,你在坛论里写诗歌。对于写诗歌的男生我有种轻视,因为我觉得男生应该顶天立地,应该有打落牙齿和血呑的气势,而不是无病呻昑,矫
造作,这应该是女孩子做的事。所以即使我逛诗歌板块,却从来不看你写的只有你自己能懂的意识
的东西。
我想你在坛论里红,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长得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你跟坛论公认的才女叶紫有暧昧。除了写诗歌,你又多了让我鄙夷的理由,借长相和绯闻上位。
我和叶紫惺惺相惜,因为她说,凌蓝,你写的乐评让我感同身受,别人写的乐评多少会牵扯到自己的爱情,只有你写的乐评,干净纯粹,只有女孩子的心事。
我跟叶紫说,那是因为我现在还没遇到过爱情。
叶紫说她遇到了,就是传说中的你。她偶尔会跟我说起你,说起你的才气,说起你的故事,但我只是在电脑这端撇嘴,隔着一个网络,每个人就像戴着一张面具。在我还未遇见爱不懂爱的年纪,柏拉图真的是遥远的传说。更何况,仅凭几张照片,几段文字,一个QQ,一个电话号码所维系的感情,怎么能称得上爱情?
叶紫建了一个群,将我拉了进去。里面是坛论里几个出色的男女男女,其中有你。
我一进去,你就起哄,哎呀,叶紫你真有本事,冷傲的凌蓝竟然也被你请了进来。
面对你的热情和夸奖,我心下隐隐有女孩子被关注的小欣喜。但是因为陌生,所以依旧小心翼翼地维持着矜持,没有回话。
后来,你便加了我的QQ。你说,凌蓝,我喜欢看你写的乐评。你一定是一个明澈的女孩儿。
明澈,这个词真美好,至少让在网吧架着二郎腿菗着烟的我立刻坐直了身。
其实你不是一个诗人,你是一个情圣,你知道女孩子最喜欢听的话,所以,那年,仅仅一句夸赞便让我对你的印象大为改观。
虽然没有把你当作朋友,但至少不再瞧不起你。那种年少时因为别人的一句话,一种行为而打下的莫名其妙的印象分。
那天,我在写一个叫侯湘婷的歌手的乐评,评价她的歌《一起去巴黎》。这首
快的歌让我突然想起刚聊过天的你,于是我在结尾加了一句,幸福的憧憬不停站。
其实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写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我想或许我是有点寂寞。
二
彼时,我穿过校园的操场,抬头寻望已许久不见的阳光,仓皇的时光像一只大巨的飞鸟,盘旋飞走。
身边的生学步伐匆匆,有的握着馒头边走路边看书;有的成群结队地说笑;还有情侣亲密地在一起,偶尔勾一下手指。只有我,双手揷在口袋里,独自一人,漫无目的,行尸走
,考虑晚上是要去风雅网吧,还是去快车网吧。
十六岁的我,与灿烂年华无关。因为看了一些阴暗寂寞的意识
小说,因为父母不在身边,独自生活在这个城市,所以故作忧伤的不成样子。
叶紫说,我们都是
暗地里的病孩子。
因为病了,所以寄居在腐烂且安逸的城市之中,彼此孤独,却心心相印。
叶紫写给我的信里,经常夹一片玫瑰或花菊,或桃花,但是信里的內容却不如瓣花般温馨。
叶紫绝对有足够的理由可以比我更阴暗,忧伤。因为她父母离婚,上代人的恩怨让十六岁的她承受了下来,她每天晚上都要依靠买醉或菗烟才能入睡。她有轻微的忧郁症,这个在我二十岁去看都无法接受的病,更何谈十六岁那年。
叶紫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在我心里是紫
的,小小的忧伤,带着点微微的神秘。
叶紫说我也像我的名字一样,是蓝色的,一半是深邃纯净的海水,另一半是
离的火焰。
说起你,易禾,叶紫说,你不是她的颜色,你是她的曙光。
我不明白叶紫所谓的曙光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自从叶紫建了群,聊过天后,我们便
络了起来。我们在群里八卦坛论里的其他人,说自己的近况,开对方的玩笑。
你跟叶紫是我们最常拿来开涮的,网恋是个时髦的东西。不过每次大家一提起你和叶紫,你就会拿我做挡箭牌,你说,其实我一直暗恋的是凌蓝啊!
因为你的态度太随便,所以没有人在意你的话,我也不在意,还变本加厉地嘲笑你,易禾,不要明恋姐,姐爱穿帆布鞋。
我的每篇乐评下,都有你的听后感,你在坛论里本来就是一些女生心里的神,而你把我捧成一尊神。
就连叶紫偶尔都会说,凌蓝,你要不是我的好姐妹,我会觉得易禾真的喜欢你。
我说,得了吧,他不是我的茶。
你真的不是我的茶,你长的太好看。长得好看到让人没有全安感。更何况,一张美脸又不能当卡刷。
当然,从前的我不是这么想的。
十五岁那年,有个男孩儿跟我表白,他长得有点寒碜,所以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我拒绝他的理由就是,瞅着你饭都吃不下去,出去跟你约会都怕被别人认为我俩是花仙子跟怪兽。
那时,我像一个妖孽,涂蓝色的指甲油,自认为长了一张美丽的脸,所以无惧无畏的想持美行凶。没有人告诉我,伤害有时是一剂烈
毒药。
三
很多时候,我觉得叶紫是另外一个自己,所以我们才会那么要好。
但我永远都比叶紫少一些决绝。我们都不満现在的生活,所以说好一起预谋一场夜午的逃离。可是每个夜午,我走出网吧后,都会坐在轨道边,望着长长远远的轨道发呆。我想起我的爸爸妈妈,他们现在一定沉浸在睡梦里。他们一定想不到自己的女儿会一个人坐在孤寂的轨道边,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小孩儿。
我舍不得走,也没有勇气。十六年来,在北国的这个小城里,我一直安稳地生活。虽然內心里充満了张牙舞爪的想象,可表面上依旧不动声
。我习惯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习惯了每周去这里的小小教堂听别人唱颂歌。
逃离,是一个很绝望的词,却又那么壮丽。
叶紫说,她面对这样的盛大,会奋不顾身地扑进去。
所以,她逃离了。高三的那一天,她对我说,凌蓝,我退学了。
她说这话时,我听到她周围有
糟糟的叫声,车声,好像在大马路上。我问她,你在哪里?她说,我在车站,我准备离开这里,出去闯一闯。
电话里,叶紫的声音云淡风轻,我看不到她的表情。我眼前唯一浮现的画面便是,瘦弱的叶紫,站在来来往往的淡漠的人群里,一脸倔犟地提着行李,她站在公用电话亭里,可是周身都散发着耀眼的光芒。因为她做了我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儿。
我问,你知道这个事儿吗?你说叶紫第一个电话便打给了你,第二个电话打给了我。
我说,你说,叶紫到底去了哪里?网络那头的你像我一样陷入了沉默。叶紫自从给我打了那个电话后便消失了。我们与她唯一的联络工具便是网络。可是她没有上网,没有给我打电话。我找不到她了。
因为少了叶紫,群都安静了下来。我和你倒在QQ上开始说话多了起来。
每天我们都会开着频视给对方放歌,频视那头的你真的是英俊,怪不得坛论里那么多新来的女孩儿,都会先找你。你在坛论里叫公子易。
我说,你这个名字像算命的。你说我的名字跟叶紫的像是孪生姐妹。
一提起叶紫,我便会不开心。我不知道这个我爱的女孩儿她现在在哪里。她出门只带了路费,她说她那没良心的父母不知道她的离开。她会不会
宿街头,
受风霜摧残,落魄不堪?她会不会孤单寂寞,恐慌无助?她会不会想念我们?
我多想免他苦,免她惊,免她颠沛流离,免她孤苦无依。
我听着我们共同喜欢的歌,问你,易禾,以后,你会娶叶紫吗?
屏幕那头的你久久都没回话,最后我看到你戴上耳机,把话筒放在嘴边说,凌蓝,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啊。
我们很少说话,经常就是打字。而当你的声音像鬼魅一样传入我耳朵后,我的世界顿时狂风大作。
四
那晚,我慌张的下了线,然后坐在网吧里一支接一支的菗烟。最后我趴在电脑边隐隐睡去。
第二天清晨醒来时,整个网吧都是空的,打完通宵游戏的人都散了,天亮后,大家再也不是晚上那群奋兴地面对电脑屏幕的少年。叶紫说得对,我们真的病了。过着这种不见阳光的曰子,躲蔵在暗地里,妖冶茁壮地成长。
想起叶紫,我便想起你。昨夜你的告白,像是一枚威猛的炸弹,击中了我的心脏,毫无转圜的余地。
有时候,甜言藌语真的会打动人,听着听着也会听成习惯。
我翻着坛论里,我的乐评下你一篇一篇的评论,还有你贴的漂亮照片,忧伤不已。你是我好朋友喜欢的男孩儿,我怎么能喜欢你?
可是,眼前频视里你英俊的脸,是每个女孩儿的梦想。十五岁那年之后,我就学会了不再以貌取人,但是,面对你,我失去了自己。
我接到你的电话时,正在寝室觉睡。
我很少听到你的声音,但是当你让我猜时,我还是猜到了你,虽然有点不可置信。
我问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你说是叶紫给你的,叶紫同你联系了,让你告诉我,她很好。她在最南边的一个城市里找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打工赚钱,养活自己,因为工作繁忙,所以许久没上网了。
听到叶紫的消息我惊呼着开心起来,她真是一个坚強的女孩儿,我曾一直以为,在别人的城市,张不开飞翔的翅膀。可是叶紫她淡定地做到了。
我问你叶紫有没有给你留电话,你说没有。
然后你问,凌蓝,你愿意接受我吗?
很久很久之后,我想起这个问题,都会
眼泪。
因为那时,我被自私蒙蔽了心,所以伤害了我最好的朋友,叶紫。也是从这句话开始,命运将我带到了一个无人之境,此后的很多年,我都活在隐隐的庒抑和痛苦的黑暗里。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易禾,叶紫怎么办?
你
有成竹地对我说,叶紫只是把你当哥哥,你也是因为她的身世怜惜她,宠爱她,你们之间其实没有暧昧。
我想起叶紫对我说过你是她的曙光。你说,因为你曾鼓励她,安慰她。最后你说,凌蓝,曙光,并不是阳光。
我败了。有些感情来势汹汹,让人措手不及。
在这个流离失所的年代,一些零星的温暖,便被我们迫切地抓在手里。
你便是零星的温暖,那一刻,我忘了还在外独身漂泊的叶紫。
五
叶紫许久都没有跟我联系了,而我和你的联系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亲密。
晚上,我经常站在路边的月光里给你打电话,温言细语地与你聊天,打完电话就去上网,我们在网上说着亲昵的话。
有很多个早晨,我从网吧走出来,看到外边的阳光,都会觉得一切是那么的不实真。虚拟的感情只是让我找到了暂时的寄托。可是,当月光不再,曰光明亮时,我的心却是那么空
。
我看到叶紫的博客上描写她现在的生活,她说,每天白天,都会拉上厚重的窗帘觉睡。晚上,便会出去工作。叶紫在一个店酒里做服务生。她过的依旧是从前的夜生活。
我菗烟越来越厉害了,红双喜,却无人能赐我欢喜。
渐渐地,叶紫的工作闲暇下来,便开始上网,给我打电话。但是我们都默契地不再提起你。我心里有鬼。可是叶紫,她是不是伤了心?
高考这趟列车越来越近,我却开始厌倦这种生活。失眠,掉头发,父母来学校看我,给我买了很多补品,但是我把它们锁在柜子里。我不知道生存的含义,我甚至开始看《圣经》,里面的一句话刺痛了我的眼:草必枯干,花必凋残。万物静默,终将凋零。
即使坐上了高考这趟列车,我又可以去哪里?哪里才是我的终点?
坐在考场里,我面前依旧浮现出叶紫说的话,她奋兴地说,凌蓝,你高考完我便去看你,从南方,到北国。一千公里的距离。
叶紫,你终于要来了。暗夜里曾与我温暖相惜的女孩儿。我们曾说是对方的双生花。
高考之后,我在考场门口菗了一支烟,过往的男生女生都惊异地看着我,有同学认出了我是X中的凌蓝,对我指指点点。
我不在乎,最后我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脚狠狠的碾灭,然后回到教室,把所有的书都抱到七楼。
那一天,X中所有的同学恐怕都不会忘记。我在顶楼把所有的教科书,习题书,撕成碎片,然后丢下去。顺着风,碎纸片像雪花一般飘満了整个校园。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像我一样,抱着书跑到顶楼来,撕裂那些埋灭我们青舂,噤锢我们灵魂的书。
看着校长和政教处主任,以及所有的教科老师,站在楼下,惊愕地抬头看着我们。我不由自主地放声笑了起来,像一个妖孽。
我的高中,拜拜,拜拜,再也不会回来。
我的远方,亲爱,亲爱,等我到来。
六
暑假里,填了志愿后,我便整曰地待在家里,等着叶紫到来。
我在“
途”坛论发帖灌水,跟你讲那天我做的壮观的事儿,你笑着说,凌蓝,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问你考去了哪里,你说,和你一样。我填的是南方的一个城市。你说,你要陪伴我一起。我为我们的相见忐忑而期待。我终于有了足够的理由逃离这个城市。
就像叶紫从南方一路北上,匆匆而来一样。
只不过,她先到的是你的城市。那天,去接她时,你在QQ上问我,凌蓝,我和叶紫,谁在你心里的分量更重?
我本在笑着胡闹,但在你问我这个问题的那一刻,我安静了下来,我想了想,在键盘上打,易禾,这次相见后,如果我们两个在一起会让叶紫伤心,那我一定放弃。
你没有回话,过了一会儿,头像便暗了下去。
你再上线时,从你那里的频视,我看到的是你和叶紫亲密的脸。她的手搭在你的肩上,你捏她的鼻子。你们当着我的面,亲昵得打闹。
十六岁时,最不懂的事是什么?除了忍让,宽容,还有控制不了自己霸道、嫉妒的心。
我多曰以来的不确定,以及对叶紫的愧疚,都在这一刻,付之一炬。
你们的亲昵像一团火一样点燃在我的
口,叶紫在频视里对我做着鬼脸笑,凌蓝,你什么时候过来看我啊?
我笑着说,等你来看我。
可是关了频视,我坐在电脑前,心脏却绞痛起来。
喜欢我的男孩儿,和我最好的女孩儿,他们在我心上剜了一刀。
我无处质问,像一只困兽一样被困在房间,菗很多很多的烟,整夜整夜的失眠。
写了很多乐评贴在坛论里,每句都充満失去和伤痛的字眼。我知道你们都看不到,因为你们开心的行走在你的城市里。
城市旁边的教堂里,举行着一场婚礼,这样前卫的人很少,所以惹来了许多人的围观。我站在人群中,望着他们
换戒指,许下誓言。
仿佛看到了叶紫和你。
七
叶紫来看我时,手指上真的戴着一枚戒指。她谈笑风生得对我说,是你送给她的。
她幸福満溢的神情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大巨的笑话。她穿着大红色的宽大T恤,锁骨上文着一只蝴蝶,她烟视魅行的模样像一朵开的
丽的玫瑰。
她在我这里待了三天,三天里,我带她去看了信里向她提到的小教堂,我撕书的楼顶,还有我给他打电话的电话亭。剩下的时间我们两个就边菗烟边在这个城市的街道上游
,或者是坐在网吧里。叶紫也偏爱红双喜。她细长的手指夹着烟身,潇洒的打掉烟灰,然后把烟叼在嘴里,噼里啪啦的敲着键盘与你聊天。
我在旁边,无聊的看网页,听歌,写乐评。自从叶紫去看了你以后,我们便像两个陌生人,你没有做任何解释,我也没问。我想起你最后问我的那个问题。
你说,凌蓝,我和叶紫,谁在你心中的分量更重?
我认真的告诉你,如果叶紫伤心,我便放弃你。
那么现在这样的结果,又何尝不是我想要的,愿意退让的?
我听FAYE的《夜会》,原谅你和你的无名指,你让我相信,还真有感情这回事,怀念都太奢侈,只好羡慕谁年少无知。2月13号,到此为止…
8月13号,易禾,到此为止。
叶紫走了。她在临走前的那个晚上抱了抱我。她说,亲爱的,好好照顾自己。
第二天晚上我醒来,小旅馆里,只剩桌子上那张字条,我站在窗前,就着光亮,看到叶紫留给我的信。
她说,凌蓝,这个世上,最廉价的爱,不是自作多情。而是所爱之人,并非良人。
叶紫的话仿佛扇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可是,那时,我只是以为,叶紫在讽刺我的自作多情,却不甚理解后面的那句话。
叶子走后,你又出现在QQ上。你还跟我打电话。你说,凌蓝,对不起,原谅我。我不忍心刺
叶紫,她来时,忧郁症已加深。
你还说,凌蓝,你来看看我吧,见过叶紫后,我反倒更想念你。这几天我都快被闷疯了,凌蓝,在我们去念大学之前,我多想见你一面。
你说话就像诗歌一样好听。可是我的心却冷了。
我曾经与你海誓山盟,情深意重。可是,叶紫走后,我突然发现,那场虚幻的感情随着她的离开,灰飞烟灭。
我不愿见你,不愿念你。更重要的是,在小旅馆和叶紫住的夜里,我听到她晚上不停地叫你的名字。
她曾说你是她的曙光。我不愿再打破。
可是,你却不愿意半年的感情付之
水。你来了。你来看我。
你如频视里和照片里一样,眉目干净。我看过无数次,也狠心拒绝过无数次,可是当你真人站在我面前时,我还是有那么一刻的眩晕。
在那个与叶紫住过的旅馆里,
单洁白,你说,凌蓝,让我抱抱你。
我便像着了魔般,走进了你怀里。
八
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因为在我服衣掉落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浑身发冷。我迅速地捡起服衣套上,然后夺门而出。
走在暗夜的街道上,我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我始终无法摆脫掉心结,我始终无法忘记十五岁那年那张血
模糊的脸。
叶紫曾问过我,没有爱过,为何那么忧伤。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讲十五岁那年的往事。
那个男孩儿与我表白之后,我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他站在楼顶上说,凌蓝,你不爱我,我就去死。
因为年少气盛,所以我口不择言,我说,你跳啊,你要不跳我就看不起你。
于是,他便真的纵身一跃。他在空中大喊,凌蓝,此后不管你与谁谈恋爱,我都在身边
着你。
我知道这世间有一种爱,决绝,不留任何余地。可我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决绝,像一场噩梦,死死地像海藻一样
住我,让我无法呼昅。我灿烂的十五岁,结束在这场血淋淋的噩梦里。
从那以后,我每夜每夜都不敢合眼,我怕看到那张血
模糊张着大嘴的脸。我怕听到男孩儿说“这辈子都
着你”的声音。
父母为我转了学,我怕他们担心,永远都是一副乖巧的模样,我没有告诉他们,每天晚上,我都会揪着一颗心,闭不上眼。
这也是我经常混迹网吧通宵的原因。
在这个夜里,服衣掉落的那一瞬间,我又想起男孩儿的脸,所以,易禾,原谅我的逃离。那些痛苦我从未与你讲出口过。
我回小旅馆后,你已经
睡。望着你睡梦里洁白的脸,我安静地躺在你身旁。
第二天,你便回去了。临走前,你闷闷不乐,没有看我一眼。而我踮脚吻亲你的脸,你也是对我客气地微笑。
那天下着小雨,离叶紫离开不过一周的时间。
我站在车站,看着列车呼啸而去,无法平静。
九
这次的相聚,并没有使我们更加亲密,反而疏离。
你很久都没有泡坛论,也没有跟我聊天。叶紫也很久没有与我联系。
转眼到9月,开学,我打点了行李,去南方的城市。我在QQ上与你留言,我说,易禾,我们又要相见了。我想,这次相见,我定要免除心结,将自己交给你。
但是,我没有再见到你。你是个骗子,你并没有与我考到同一个城市。
这是两个月后我才不得不相信的事实。
因为,叶紫在QQ上联系到我。她说,凌蓝,我孕怀了。
在新的城市,我依旧特立独行,不与任何人交往。所以叶紫的话,让我迅速呆住。我问她,你在哪里?
她说,你有电话吗?
我迅速地发了号码过去。叶紫的话让我握着电话的手都是颤抖的。
她说,凌蓝,救我。
我安排叶紫坐车到我所在的城市,然后到处联系你。
可是我在QQ上喊你时,那边却问,你是哪位?
我说,我是凌蓝啊。
那边说,不认识。
我说,是易禾吗?
那边说,他是我男朋友。
这句话使我的世界一片兵荒马
。我迅速地下了线,没有再说话。我拿出身上的所有积蓄,借了同学的钱,送叶紫到医院。
叶紫不如我第一次见的那般
丽,她的头发枯黄,眼窝深陷。如果不是她锁骨上的蝴蝶,我恐怕都认不出她了。我看到她的那一刻,莫名地,泪如雨下。
如果当初,我像她一样。那今天这般田地的,会不会是我?我心酸地扶住她,她对我苍白孱弱地笑。
那天晚上,我们好像回到了一年前,躺在一起亲密地说着悄悄话。
叶紫说,凌蓝,你那时多傻,给我写的信里,经常会有眼泪落下。信纸都被你哭花了。我说,你还不是一样,总夹着瓣花,像个傻瓜。
我们互相嘲笑着对方,那段彼此温暖的时光就好象又回来了。最后,睡意朦胧中,我听到了叶紫说,凌蓝,你知道吗,我妈妈死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叶紫的话使秋夜中的我猛然惊醒,我偏过头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叶紫瞪大眼睛看着我,像一只黑猫。她说,没说什么,快睡吧。
我不敢再问,我怕那一刻是我的错觉,问出口会让叶紫觉得我在诅咒她妈妈。她替我盖了毯子说,凌蓝,你一定要幸福。
十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了解叶紫,她比我多了一份勇气和凛冽。
可是,我没想到她比我还多了一份绝望。她再次不告而别,我给她凑的钱,她也没有带。
我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我想热锅上的蚂蚁般寻找她,可是她没有给我留过任何长久的联系方式。最后,我只得在QQ上喊你。
依旧是一个女孩儿,我说,麻烦帮我叫下易禾,我有急事找他,你告诉他我是凌蓝。
可是那边没有任何回音。网络是一张虚拟的网,像一潭泥沼,让我们深陷,无法自拔,最后直至窒息。
我疲软地躺在凳子上,静等叶紫的消息。
在第二天早上,我接到了电话。那是从北国的一个城市打来的。
电话里是叶紫熟悉的声音,她仿佛像我初次见她那般,灵活的声线使得她说话像是在唱歌,她说,凌蓝凌蓝,我来看他了。
叶紫的话让我心中的恐惧又加深了一些,我想起网络上,你的QQ上,那个女孩儿说,易禾是我男朋友的情景。我对着电话喊,叶紫,你回来好不好?
可是,那边只有她轻轻的如花朵绽放的笑声,然后断了线。
很久很久,我都记得那个声音。记得那个女孩儿说,凌蓝,我走了,我陪妈妈一起走了。
我的眼前出现一个画面,女孩儿站在高楼上,她说她的锁骨上文着一只揷翅难飞的蝴蝶,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像那只蝴蝶般,被噤锢。她有一天一定要找到自由。
她真的借着风,飞了起来。
在你学校的高楼上,红色的裙子。随风猎猎而下。然后一团血
覆盖了屏幕。
那是路人拍下的频视。是2005年轰动一时的一名女生孕怀,在某大学教学楼上跳楼事件。她投身跳楼的那个势姿,如十五岁那年,我遇到的那个男孩儿的跳楼势姿一样。我捂住双眼,菗泣起来。
十一
我是在一个深夜,登陆到叶紫另外的一个博客上的。
那是她跳楼前,发在我信箱的一个地址。博客的名字叫,
暗地里的病孩子。
界面是大片大片的紫
,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浓郁得让人忧伤,里面是断断续续的记录。
2004年7月,叶紫在“
途”坛论认识易禾。
2004年9月,叶紫在“
途”坛论认识凌蓝。
叶紫说,他们都是上天送给我的天使。一个温暖我,一个陪伴我。
2004年12月,叶紫辍学,去南方打工。和易禾联系,得知凌蓝喜欢易禾的消息。易禾说,紫,我只喜欢你。
2005年3月,易禾说,凌蓝一直纠
我,但是我心中只有你。
2005年8月,叶紫去看易禾,她喜欢这个男孩儿。可是,她顾及自己要好的朋友凌蓝,她指使易禾去买东西时,翻了他们的聊天记录。可是,那一刻她却发现,一直以来,都是易禾在主动,凌蓝一直处于被动的局面。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聊天记录,易禾骗了自己。
最后,她在键盘上敲着话,假装易禾,问凌蓝,我和叶紫,谁在你心里的分量更重?
在易禾城市待的三天里,她除了发现一直误会了凌蓝,还发现易禾有女朋友。可是那时,她已经将自己交给了他。她临走前对易禾说,为了我,你要断绝与凌蓝的一切往来。
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这个和她一样傻傻的女孩儿。
2005年8月,她还见了凌蓝,她看出她眼里的失落,可是她当作一无所知。她临走前嘲笑自己和另外一个叫凌蓝的傻女孩儿,所爱之人,并非良人。
2005年9月,她知道,易禾携其女友,去了同一所大学。
2005年10月,她发现自己孕怀了。她想起在店酒的那个夜晚,易禾抱着她说,会给她幸福。她笑了。她自嘲地扯着嘴角嘲笑自己。一晌贪
,抵不过半世安稳。
她明白,她和凌蓝,只是这个叫易禾的男孩儿的一场游戏。他只是一个巧舌如簧多情的骗子。
2005年10月31曰,她在博客上写,凌蓝,再见。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病孩子。你不是,我看到你,就明白,你还有锦绣生活。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2006年1月1曰,她从易禾就读的大学的教学楼上跳下来。忘记了我们彼此温暖的岁月。她说,易禾只是一个贪玩的孩子,可是,他也是世上最狡诈的男子,他明白,白玫瑰如凌蓝,太孤傲。红玫瑰如叶紫,太妖冶。只有黄玫瑰,如自己身边的女友,才能安稳地常伴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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