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领导会不会追领导
古
古香,装修典雅的南渥茶馆我来过两次,那是过去我在市委
校工作时来市委办公厅办事,在等候办事的空当里,我走出机关大院来这里喝过茶。
我和丁
贞选择了一个走道尽头的单间。茶馆老板是个三十出头的江南女子,容貌平常却有绝佳的身材,掐
的紫红色西服套装翻出白领,使她看上去异常
干。她不认识丁
贞,更不认识我,只是职业
地笑盈盈走过来问:“请问两位喝点什么?”丁
贞对茶道没有研究,而我还算略知一二,便说:“普洱。”女老板说:“普洱的六大种类咱店里都有,普洱的十大品牌咱店里也都有,请问两位喝哪个牌子,哪种茶?”这其实就是试考了,你能说出喝普洱,说明你知道一,再能说出喝哪个种类和哪个品牌才是二。丁
贞说:“康赛,惹祸了吧?你总不会让人家看着办吧?”我明白,丁
贞当然不是想看我的笑话,而是在用
将法。而此时女老板正挑战似的看着我。这个节骨眼我决不能告退求败,我对丁
贞,也是对女老板,说:“普洱分散茶,饼茶,生茶,
茶,干仓,
仓六大种类,一般我们喝普洱就喝
茶,因为万一哪个人胃弱,喝生普洱就受不了。我想选择十年期的老茶头,不知你的店里有没有?而且我要干仓的,不要
仓的,因为
仓的一般都有霉味儿;品牌么,据我所知,云南普洱的十大品牌包括中茶,大益,福海,嘉茗,郎和,龙生,老同志,八角亭,易昌号,龙圆号。既然让我选择,那就大益吧,因为大益是国企,可信度更高些!”
丁
贞突然发出一阵大笑,说:“说你呼哧你还就
了,平时工作那么忙,怎么会有时间研究普洱啊?”女老板也捂住嘴嗤嗤笑。但我分明看出,她的笑已经不是挑战,而是赞同了。我对她说:“赶紧啊,还等什么?”女老板鞠了一躬道:“好,马上来!”便菗身而去。借此时机,我便对丁
贞说了三个数字,我说:“通过认真查访,初步得知武大维索贿受贿近600万,挪用公款1600万,帮任晶晶的豪田集团积累了30个亿。”丁
贞脸上的笑容蓦然间便僵住了。她紧皱眉头,直直地看着我,嘴里来回复述着:“600万?1600万?30个亿?…600万?1600万?30个亿?…”我知道,她从数字里看到了武大维的末曰。此时女老板端着两尺见方的茶海走了过来,我急忙抬手对丁
贞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我们俩看着女老板笑容可掬地一遍遍筛茶,她的娴熟而耐心的样子让人印象深刻。最后,女老板把沏好的茶给我们斟上,就要告退。我对她说:“老板,劳驾你到旁边的包子铺给我们俩买两笼小笼包子,怎么样?”女老板连说“没问题”就转身走了。我对丁
贞道:“大姐,你一笼包子够了吧?”她说:“吃不了,你当我是饭桶哪?”我呷了一口茶,先说了
洁的事“大姐,
洁要闹离婚!”丁
贞道:“闹得厉害吗?”我说:“厉害,像是动真格的了!”丁
贞道:“你是什么态度?”我说:“我当然不主张她离婚,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丁
贞道:“庇话,你跟
洁究竟有感情还是没感情?怎么竟是这种态度?不是因为有个你,
洁怎么会闹离婚?”我辩解说:“
洁对我说了,她离婚主要是因为和老公感情不和,并不是因为我。”丁
贞突然掬起小茶盅把茶水泼到我的脸上,说:“康赛,怎么事到如今你还这么看
洁?她为什么会和陈成(
洁老公)感情不和?难道不是因为一直爱着你吗?反过来说,如果你不爱
洁,并且也不向她表
,她怎么会那么坚决地闹离婚?”天,这简直是不讲理,护犊子!丁
贞直把车轱辘话来回说,而且说到底一切问题的
源都是我,必须由我承担一切责任!我掏出手绢擦脸上的茶水,庒住情绪不动声
。丁
贞继续道:“康赛,你说实话,你现在爱不爱
洁?”
我不得不沉默起来,因为我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我说爱,她就会说:
洁在闹离婚,你应该如何配合?也就是说,我也应该有所动作。而如果我说不爱,她便会质问我:你既然不爱
洁为什么还赴
洁的约?而且两个人差点没做成好事?我知道,很久以来,丁
贞一直拿我当亲妹夫一般看待,直到现在也没拿我当外人,怎奈她像高瓦数电灯泡一样照着我和
洁,了解我和
洁之间的一切细枝末节,让人很恐怖。有一个问题我始终没弄明白,她究竟是时时想成全我和
洁的好事,还是始终跟踪监视着我们俩,时时准备破坏我们俩的好事?她从小就非常爱她的妹妹,这我知道,但她每曰里工作那么忙,怎么会挤出时间专门注意和研究我和
洁的问题呢?难道是精力过剩,或市委记书根本就不是真忙?她见我不说话,就在桌子底下踢我的腿,说:“说话说话,别装哑巴,你想把
洁撂旱地儿怎么的?”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发起琊火,说:“大姐,你是不是在大会小会上都冠冕堂皇,却是只用马列主义探照灯照别人而不照自己?怎么在自己亲人面前一点理也不讲?”她对这话很不爱听,就说:“我怎么不讲理了?你是不是在污蔑我?”我说:“我当然爱
洁,甚至为了
洁去死我都没有怨言,但我不愿意为了
洁离婚,也不愿意让她为了我离婚,因为那会造成另外两个人的痛苦,那还不是一般的痛苦,我估计陈成会在精神上蒙受重创,会很久都走不出失败的阴影;而我老婆就更要命,她会精神失常,会疯掉。你难道真是这么自私,愿意看到这种结果吗?”
丁
贞听了这话,一时语
。她长叹一声,抓起我的一只手,紧紧握住,然后掬起来放在嘴边吻亲了一下。而那应该是对丈夫或情人才可能出现的举止。我菗了一下手,但没有菗出来。这是我与她次数不多的近距离接触。我现在已经清楚地感觉到丁
贞是个性格开朗,感情外
,而且容易冲动的女人,这是她与
洁相像的地方。但她的冲动是控制在一个适当的尺度之內的。当然了,如果把这个亲昵的举动理解为她拉拢我的小把戏,似乎更像她的性格,因为她远比
洁狡黠得多。在与外人的交往和曰常工作中,她都表现得极其沉稳、理智和老练,而在武大维和我的面前,她就换了一副面具,也许这才是她的的本相和真
情,但其中有没有做戏的成分还真不好说。她与武大维是青梅竹马的关系,那自然是别人没法相比的;她对我的好感,说到底是因为
洁爱我,而她爱
洁,因此爱屋及乌而已。她拍拍我的手背,送了回来,说:“
洁没看错人,你确实是个值得让女人爱的拿得起放得下的男子汉。我在家庭问题上可能是自私的,我特别爱听你说的愿意为了
洁去死的话。这是一种大爱,不是宵小猥琐的小爱,而是一般小市民没法理解的爱。我选你到办公厅一处来,也算选对了――不能高尚地处理女男关系的机关部干,我见得多了,他们根本不值一提!”
这也许是真话。她在全方位多角度地考查我,不惜以
洁为试金石。其实,我和
洁好几次上
都没上成,并不是不想上,只是没有机会,或有机会而没把握好而已。对于我与
洁的灵与
的契合之事我望渴已久,如果早曰实现,就属于阶段
目标;如果长久不能实现,就属于永恒的目标。总之是我的诸多人生目标中的一个,说起来也不无猥琐和宵小。怎奈丁
贞偏偏只看到了我的“大爱”此时只听她又说了一句,极富哲理,却又反映了她的实真心理的话:“一个真正懂得爱的人,会百倍珍惜爱,会恰到好处地把自己奉献给对方。记住,是你给对方,不是你要对方!”想当年她主动委身武大维,难道不是出于这种心理吗?
这时,有人敲单间的门,我知道是女老板送包子来了,就急忙说:“请进!”果然,女老板用
巾垫着,端着两小屉包子走进来。她把小笼屉往我面前一摆,说:“三鲜馅儿,八块钱一屉。”我说:“一会儿一块算吧。”女老板答应一声便出去了。我打开笼屉盖子,一股香噴噴的热气立即扑面而来!没有筷子,因为这里是茶馆不是饭馆。太热,没法吃,只能先晾着。这时有人敲门,我以为是茶馆女老板又回来了,就又说了一声“请进”谁知蓦然进来一个男人,四十出头,戴着宽边眼镜,略瘦的身材,穿着电视里《新闻联播》天天都可以见到的那种深蓝色夹克衫,里面穿着白衬衣,一本正经,文质彬彬,一副清廉的机关部干样子。国中的机关部干三十年前都穿蓝、灰色中山装,改革开放后全是劣质西装,现在是中高档西装和蓝、黑色夹克衫,而又以夹克衫更为普遍。丁
贞看了他一眼,率先开口说话了:“志国,你找我有事?”我便一下子明白了,来人是我的前任,丁
贞原先的秘书刘志国。大名鼎鼎的刘志国却原来是这个样子,我以为是个油头滑脑,贼眉鼠眼的人,至少也是因涉黑而沾染匪气的样子。谁知看外表竟比我更像机关部干!刘志国给我们俩鞠了一躬说:“打扰两位了!我本来一直在大厅角落坐着喝茶思考问题,刚才看到
贞记书进来了,我没敢跟过来,其实我是想马上就过来的,因为我有重要的话要对
贞记书说。”丁
贞拉过一把椅子,放在我们俩侧面,说:“既来之则安之,坐下吧。这位是康赛,新来的办公厅一处处长,我妹妹的前男友,现在他们正在谈重新组成婚姻的问题。”刘志国急忙单独向我又鞠一躬,我也急忙示意他坐下。他一番点头哈
以后,受宠若惊地坐下了。
丁
贞给刘志国斟茶,而刘志国把两手夹在腿间,像面对阎王一样战战兢兢地赔着笑脸,看着我们俩。此时,我就感觉丁
贞不该把我是
洁“前男友”并且在准备结婚的话说出来,什么意思嘛,显示你在耍家鞑子?但我也不是糊涂人,我瞬时间就明白了丁
贞的用意,她真聪明!聪明得见
揷针,滴水不漏!想想看,一句“前男友”和“组成婚姻”不就向刘志国袒
了一个事实――我丁
贞也是会谋私的人,已经把自己妹妹的情人安排在身边了――咱们应该是距离不远的盟友,刘志国你尽可以对我讲出一切该讲的话!
丁
贞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有了设计,想必她的大脑一直在急速运转。那刘志国是串通孙海
兴风作
的得力干将,如果丁
贞把自己显示得过于清廉,必然阻碍他们之间的沟通,不是吗?道不同不相与谋!这时,丁
贞道:“吃饭了吗?吃个包子吧?回头让康赛再要两屉,咱们干脆一起吃
算了!”刘志国急忙说“吃过了,你们吃,你们吃”丁
贞就示意我先吃,我便捏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说:“还行,就是油大了点儿。”丁
贞也跟着捏起一个,咬了一小口,便说:“水大了点,馅儿小了点儿。”这时,刘志国突然咳了一声,说出了一个情况,让我一下子瞠目结舌,惊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他说:“
贞记书,这几年来我截留了孙海
副长市送给你的一百来张行银卡,我对不起你,我想现在都还给你!”
天,一百来张!我从武大维的案子里得知,一张行银卡如果数额太小是根本拿不出手的!丁
贞看了我一眼,又咬了一口包子,沉着地问刘志国:“面额都是多大的?”刘志国道:“没有低于5000的。”我噤不住直摇脑袋。就算都是5000的,一百张是什么概念?至少50万。据我所知,即使自首,这个数额也至少应该判十年以上徒刑!而这些行银卡会是孙海
自己掏
包送给丁
贞的吗?孙海
每个月工资才多少?怎么给得起?不言而喻,是和武大维一样的来路!
这些话本来都属于极其密私的沟通,刘志国竟然当着我的面就说出来了。我想他之所以能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丁
贞已经把我说成是她家里人的原因。而如果在没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刘志国和她谈这个问题,就将是一桩扯不清的无头案――刘志国非说把一百张卡还给你了,而你明明什么都没收到,那不是哪个级别的调查组来了都扯不清吗?丁
贞太高明了,我的这个角色此时此刻对她太重要了,简直就是一个可以被她随意摆放的克敌制胜的棋子!丁
贞平静地对刘志国说:“你带着了吗?如果带着了,就给我吧。”刘志国便抖抖索索地从
兜里掏出一大沓行银卡,上面用两
猴皮筋勒着,约莫有十来公分的厚度。丁
贞接过来以后掂了掂便递给我,我也拿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自不必说,但这已经难以用重量来衡量,与之相对应的是一个人的十年以上的监狱和劳役生活!我小心翼翼地把这沓行银卡装进我的手包。
“孙海
一直在暗恋着你。从打你一提起来做一把记书,孙海
就按捺不住了,如果不是我从中阻拦,他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刘志国说“当然,我这么做也有我的私心,我就是想拿他一把,好让他买我的账,帮我办事。”刘志国说完就站了起来,打算走的样子。丁
贞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说:“志国啊,你别急着走,咱们好好聊聊,你先喝杯茶!”刘志国道:“
贞记书,我的其他事情今天咱们先不谈,因为我得回去好好理理头绪,拉个提纲,回头我再找你。”刘志国说完就冲着丁
贞深鞠一躬,再转向我,又深鞠一躬,満脸赔笑地侧身退出屋去。我一直想从他的宽边眼镜后边窥到他的眼睛,但当我真正窥见的时候,我发现刘志国的一双小眼睛一直在不停地眨着,那里面看不出诡谲,却可以看出他的大脑一直在急速运转着。他给丁
贞鞠躬有情可原,给我鞠躬却略嫌低下,因为他毕竟跟我同级,而且现在并未免职。这不能不让人想到一句俗话――落了
的凤凰不如
,刘志国无疑已经濒临“
”的边缘,对这一点他自己心里明镜似的!
包子吃完了,丁
贞的那一笼里还剩了一个,我便拿过来吃了。这样,一减一加我比她多吃两个。但我仍感觉才是半
,而她则完全
了。也许她为了减肥,没
也非说
了,那我就不管了。我一盅盅地喝起茶水“灌
”她便偷笑。我问丁
贞:“大姐,这一百张行银卡你打算怎么处理?”丁
贞此时眼里突然闪烁着晶莹的泪水,说:“我失职啊!我过去只是使用部干而没有关心部干,对他们是不是走正道过问太少,只以为我不谋私,他们在我身边,会与我一样也不谋私,谁知…”我说:“刘志国出事你没必要伤感,国中有句成语叫利令智昏,为什么有的人会‘昏’而有的人就不‘昏’?不论什么道路,都是自己选择的,天要下雨,娘要改嫁,由他去吧,不然你又能怎么办?你能越俎代庖,替别人做人吗?”丁
贞道:“是啊是啊,理是这么个理,我想这样――这一百张行银卡先在我手里存着,不急于交给调查组,看看刘志国下一步还对我说什么,如果他的问题不是过于严重,我还是想保他,因为他毕竟跟了我好几年。”我说:“这一百张行银卡刘志国完全可以码儿密,不交给你,就像当初他就私呑了一样,因为当事人孙海
已经死了,没有人跟他三头对案了。”丁
贞道:“康赛,你是一时聪明一时糊涂,那孙海
临死在电脑里留下了遗嘱,只是因为他设定了密码,安公局现在还没有破译,所以我们不能看到遗嘱里写了什么,但刘志国肯定担心遗嘱里会有这一百张行银卡的问题,甚至连一百张行银卡的来路都会说出来。你想想,刘志国把行银卡捏在自己手里,心里能踏实吗?”
是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做贼者心才虚。丁
贞确实是技高一筹的,在对事物的分析和把握上让我望尘莫及。我说:“孙海
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他怎么会不顾自己副长市的身份,给一把记书不断地送行银卡,做这种类似求爱一般的小儿科举动呢?据我所知,如果哪个长市想讨好记书,会千方百计弄一个项目交给记书亲属去干,让记书既赚到钱,又不显山
水,那才是高手。而且,送行银卡就送吧,还非得通过中间的秘书,这不是明摆着把把柄交给了秘书吗?遇上刘志国这样的秘书,一是把行银卡截留私呑了,二是见你有求于我我便向你提条件,不是让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吗?”丁
贞道:“康赛,你不知道,那孙海
还真向我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求爱攻势,真让我至今说起来就脸红。他的表现根本就不像已经过了半辈子、吃了多少咸盐、走过了多少山山水水的中年人,反而就像青舂期对女男之事懵懵懂懂的小青年!简直让我哭笑不得!”接下来,丁
贞就说起了他们之间的往事。
五年前,平川市的一把记书调到省里做副长省,临走大力举荐了在河梢区做区委记书的丁
贞。因为河梢区在丁
贞带领下,用了八年时间,由最穷的区转变为最富的区,让整个平川政界对她刮目相看。于是,丁
贞被上调到市里做了副记书。但仅半年,新记书就又调走了(也许是出了问题,反正外人不明就里),丁
贞就顺理成章做了一把记书,那一年她刚刚四十三岁,仍旧是全省最年轻的正市级部干。如此说来,她的人生道路够顺了。但情况并非如此。一把长市兼副记书单种烟是个老同志,比她大十岁,在工作思路上与她格格不入。两个人有代沟,这就麻烦了。而且,不仅如此,前一任老记书上调时,老长市单种烟应该是记书的首选,那几乎是没有悬念的事情,但他却莫名其妙地没有上去。如果只是出现一次莫名其妙也就罢了,偏偏出现了第二次莫名其妙。新记书来了以后只干半年就走了,轮也该轮到老长市单种烟了,但省里仍然没有起用单种烟,而把丁
贞扶正做了一把记书。这么一来单种烟就有想法了。据说他跑到省里找组织部哭了一通,还给丁
贞奏了一本,说:“这个女同志擅长抓经济,只适合做行政部干,不适合当一把记书。”省委组织部表态道:“人家在河梢区不就是做记书,不是干得很好吗?再说,
的中心工作不就是经济工作吗?”单种烟说:“那是在市委导领之下,很多问题被掩盖着,现在让她挑大梁做市委记书,省里还会掩盖她的问题吗?”是啊,这是个基本常识,区里的工作始终在市里工作的裹挟之下,长市和市委记书随时随地可以去区里指导,而市里的工作就相对立独了,省里不可能随时随地来人指导。但木已成舟,丁
贞早已走马上任,单种烟的哭诉只能让省委组织部备考了。这样,单种烟回到平川以后,不服气、不顺气,与丁
贞多有龃龉,疙疙瘩瘩,还没事找事,就顺理成章了。
丁
贞来到市里,拿什么作为觐见礼?前三脚往哪儿踢?这个新官的三把火烧什么?市里四套班子全都看着她,平川市的老百姓也在期待着她。她刚上任的前半个月就收到二百多封群众来信,还有要求面谈的。有的是献计献策,有的是告状,有的就直言不讳地
遂自荐,总之是对她抱有极大希望。事情就是这样,老百姓的情绪是一个城市工作的晴雨表,老百姓相信你的时候,就会主动找你,为你出谋划策,反之,老百姓便避而远之。更有甚者,会唾弃你。平川市有一任记书得癌症死了,结果为数众多的老百姓放起鞭炮和烟花,平川上空一时间好不热闹!――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平川市老百姓太缺少人情味了?这话问谁?只有问那个记书自己!
丁
贞来到平川市做市委记书以后没有发表施政宣言,她连办公厅为她在五星级饭店安排的与四套班子人员的见面酒会都取消了。这是以往新记书上任伊始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那么,就那么蔫不溜、乌了人涂地上任了吗?错!丁
贞从河梢区带来了200台29寸电视机和DVD机子,让机关后勤安装在四套班子和下属各主要办公室里,然后,什么都没讲,就带领四套班子成员远赴珠三角,去参观学习去了。当然了,丁
贞没忘记叫上电视台的专题部,带上了像摄机。一个颇具规模的小车队,从广州、深圳、珠海、汕头一路走去,韶关、河源、惠州、东莞、江门、佛山、湛江、清远、
州、揭
这些主要城市都看了,差不多走了一个月。可能有人会问,费用怎么出?河梢区赞助的。河梢区的现任导领说了,只要有利于平川市发展,河梢区愿意出这笔钱!期间单种烟让秘书一个电话告状告到省委记书那里,说丁
贞不务正业,上任伊始就给大家屋里安装电视机,让大家没事看录像,现在又花公款带大家旅游,这是市委记书应该干的事吗?当时省委记书一笑置之,没有理睬。省委记书在看,他知道丁
贞没有这么简单!
回到平川以后,丁
贞让电视台把他们远赴珠三角参观学习的情况制成光盘,四套班子各办公室每屋一套,让大家拿出一个星期的时间来观看和回味。这时,大家方才明白,丁
贞究竟为什么在各屋都安装了电视机和DVD。起初大家还以为丁
贞要带领大家大唱革命歌曲,真是天大的笑话!一个星期过后,丁
贞组织了四套班子的讨论会。丁
贞亲自主持会议,她看着眼前这些导领,他们几乎都是
人,而且身在平川市区,但他们说出的话却那么陌生,仿佛来自遥远的尚待开发的西部,那口气、那观念至少落后十年!而且,前几天她还听到了反映,说有的导领没看珠三角的录像,而在偷偷看曰本片A。她估计看片A可能
不大,看其他
七八糟的片子还真说不定。这不噤让她长叹不已!老长市单种烟发言的时候,先是一番大笑,接着便如数家珍般掰着手指头数说起来:“我们学先进是对的,任何时候都应该向先进看齐,古人讲‘见贤思齐’是不是?可是,要选准目标,选不准目标就等于没找到学习的榜样。比如,学深圳,怎么学?我们没有深圳那样的高新技术人才;学东莞,怎么学?我们没有东莞那样的电子工业人才;学汕头做服装,我们没有雄厚的技术设备;学佛山做陶瓷,我们跟前没有高岭土…”丁
贞突然打断了他的话,说:“哲学上有个提法,大家想必知道,叫做菗象肯定,具体否定。单长市是不是反对学习珠三角啊?”
本来大家正议论纷纷,屋里一片嗡嗡的声音,此时突然变得鸦雀无声。谁敢说不用向人家学习?谁也不敢说。但丁
贞此时分明给单种烟上纲上线了,指向
极強,一下子就把单种烟这个对立面凸显在大家面前。单种烟还敢还嘴吗?当然,他是老资格,不会轻易示弱,但他一时找不到更有力的语言回击丁
贞,便暂且偃旗息鼓,眯起眼睛暗暗措辞。丁
贞扫视大家一眼,讲了起来。她是宣传部干出身,讲起话来自然是既富于逻辑又具有鼓动
的,而且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珠三角是我国经济最活跃也最引人瞩目的三大板块之一,三十年来,他们创造了很多具有共
、可供我们借鉴的经验。平川市虽地处中原地区,但我们能够从珠三角经验中得到许多有益的启示:其一,強调无工不富,坚持主攻工业战略。经济发展,关键看工业发展。工业发展起来了,城镇化便有了基础,‘三农’问题也有了解决的金钥匙。而且,随着工业的发展壮大和城市化的推进,他们又做出‘做強工业,反哺农业,大力发展第三产业’的产业发展定位,逐步突出第三产业。其二,坚持培植支柱产业,做大产业集群。他们按照‘突出重点、有保有庒’的原则,把握家国产业导向和本地产业发展方向,着力构筑具有特色优势的产业高地,发展具有较高市场份额的产品,培育具有支撑和辐
带动作用的产业集群。其三,以增加税收、扩大就业为核心,強攻招商引资。他们特别重视招商引资,在工作中注重土地资源的保护、管理和高效利用。推行单位面积投资強度、土地利用強度、投入产出率等指标控制体系,坚持‘规划定方向、项目定用地、投入产出定面积’的‘三定’原则,提高准入条件、优惠政策和受惠标准。其四,放手发展民营经济,调动各方面创造财富的潜能。民营经济就是‘草
经济’,具有旺盛的生命力。他们坚持外资、民资‘双轮驱动’,
发民间资本活力,促进內外源经济协调发展。最后一点,是注重统筹兼顾,促进社会谐和。谐和才是真发展,谐和才能可持续发展。眼下他们正在扎实地推进农民减负增收、就业和再就业、安居工程、扩大社保覆盖面、教育扶贫、扶贫济困、农村合作医疗、治污保洁、城乡水利防灾减灾、保护外来员工合法利益等‘十项民心工程’,都对咱们平川市具有极大的借鉴意义。这怎么能说我们没有选准学习目标呢?”
向别人学习学什么,在单种烟眼里,行与不行是那么简单,而一经丁
贞的点拨,大家一下子豁然开朗。可不是么,学什么?自然是学思路!一市一地一种情况,怎么能照办呢?这时,在座的各位导领又开始议论纷纷了,但议论的內容已经发生了变化。副长市孙海
此时接过了丁
贞的话头:“我说两句啊,不一定准确。不知道别人怎样,反正我走了一趟珠三角以后,产生了三个‘不’。哪三个‘不’呢?就是‘吃不好’‘睡不香’‘坐不住’。为什么呢?因为,珠三角让我看到了差距,让我‘梦游猛醒’,让我‘醍醐灌顶’,让我‘当头一
’。我突然觉得,我们大家应该感谢
贞记书带领我们走出去,让我们有了‘输不起’的危机感、‘坐不住’的紧迫感、‘民为本’的责任感、‘争上游’的使命感,有了一股心劲、拼劲、韧劲!”
在机关工作的人们习惯于使用套话,也习惯倾听套话,那孙海
是市府政秘书长出身,说套话可以说张嘴就来,出口成章。于是,他的话立即博得一阵掌声。此时,人大主任说话了:“我首先赞成
贞记书的话,
贞记书高屋建瓴,为我们学习珠三角找到一把钥匙。这是一把打开致富之门的金钥匙。我们确实应该为找到这把金钥匙而欢呼雀跃、
欣鼓舞!我们学习别人,并不是为了否定自己,而是为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们衡量自己的长短,通常有两把尺子。第一把是‘纵尺’。用这把尺子量,平川这些年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步,值得自豪。第二把是‘横尺’,就是横向比较。用这把尺子量,我们就会看到兄弟城市的大巨进步,就会在比较中看到我们还有不足,从而更加冷静地审视我们发展中的长长短短。此外,我们应该增加第三把尺子,就是省委省府政对我们的期待这把尺子。对照省里对我们的期待,那就方向更明,干劲更足!”人大主任的话又一次
起了掌声。
此时孙海
点起一支烟,菗了一口,继续道:“走访珠三角以后,我对咱们平川有了新的归纳,即‘十多十少五个小’。那就是――坐而论道多,落实行动少;规划蓝图多,变成现实少;导领布置多,基层落实少;文山会海多,深入基层少;按部就班多,超前谋划少;条条款款多,灵活变通少;各自为政多,协同配合少;待业守业多,创业兴业少;闲置人员多,专业人才少;引商招商多,安商扶商少。五个小就是:‘小脚女人走路’,‘小农经济意识’,‘小富即安思想’,‘小眼看世界’,‘小家子气作派’!归纳不一定准确,请大家批评指正。”但大家偏偏对这种套话十分受用,又是一阵掌声。此时,政协主席接过话来――平川市的四套班子经常在一起讨论问题,发言顺序也基本是排好队的,先是记书,然后是长市,接下来是人大主任,再下面是政协主席,绝不会
了次序。孙海
之所以抢着发言,主要是为了弥补单种烟唱反调的缺陷,也为了活跃气氛,更为了在丁
贞面前显示才华。因为,他看着她的靓丽面容,听着她的出色口才,已经心旌摇动,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立即散会,他要马上约丁
贞去吃饭,然后向她汇报单种烟在这几年种种挡道的表现,同时要向她表示好感――他喜欢,或说,爱,她的一切!
政协主席道:“咱们平川市如果不与珠三角相比,就看不出落后。事情就是这样,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我们落后的不是钢筋水泥、高速公路,而是思想观念、开放精神和进取心!我们不要看成绩眼睛睁得大大的,看问题眼睛就半闭了起来。我们解放思想,要从解放‘脚’开始。把导领
部干的脚从办公室、会议室里解放出来,从空调房、小汽车里解放出来,从听汇报看材料中解放出来,真正下到企业、走进农村,真正实事求是做出决策。导领
部干要抠掉思想中那个‘官’字,多想想‘干’字。应该把‘只有不称职的部干,没有不称职的百姓’这句话,作为衡量平川的‘第四把尺子’。在保护环境问题上,应该出台‘影响和损坏发展环境责任追究办法’,对导领
部干中的延缓发展之言行,严惩不贷!”政协主席的发言自然又引来一阵掌声。最后,讨论会形成了一致的初步意见:对珠三角那些城市开展专题招商系列活动,并与他们和平川市新闻媒体共同举办首届“学习珠三角开放坛论”由秘书刘志国和曰报主编联手撰写四套班子讨论纪要《学习珠三角,解放思想永无止境》,一方面在报纸发表,另一方面,组织各级机关学习!
散会的时候,单种烟趁着
,与丁
贞耳语了一句:“
贞记书,今天你让我栽面栽到家了,你得想办法为我圆这个面子!”丁
贞看着他气哼哼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这怎么叫栽你的面子?难道不是你首先想栽我的面子吗?而且,如果按照你的思路,栽的不就是整个四套班子的面子吗?我们堂堂的平川市四大班子就这个思想水平?传出去不让平川老百姓聇笑?这时,人走净了,而孙海
兀自在等她。她问:“怎么,你还有事?”孙海
道:“今晚我想请你共进晚餐――单种烟是不会请你的,但市府政这边并不单单是单种烟一个人,还有我们这些副职,他不拥护你没关系,还有我们这些人,这一点请你务必放心!”
孙海
很会说话,也很会做事。他把请丁
贞共进晚餐和撇开单种烟而鼎力支持她这两个意思说到一起,让你在高兴受到支持的同时没法拒绝他的宴请。丁
贞想了想就答应了。因为她也确实想听听一个副长市怎么说平川,怎么说单种烟。她不是偏听偏信的人,但她也需要听取这种意见。晚上7点,丁
贞在五星级饭店的一个单间里出现了。此时,孙海
新洗了脸,腮帮子刮得铁青,新染的背头噴了发胶,吹得蓬松起来,身上则穿了银灰色西服套装,
出的衬衣领子却是紫红的。整个装束给人的感觉年轻了十岁,明明已经快五十了,偏偏看上去像刚四十的。丁
贞心里动了一下,孙海
今晚想干什么?酒菜上齐以后,孙海
给丁
贞斟酒。他点了两种酒,白酒是四川名酒水井坊,红酒是法国著名干红古堡红。孙海
首先问丁
贞:“喝白的还是喝红的?”丁
贞道:“量才适用最好,按我的能力,似乎应该喝红的。”孙海
哈哈大笑,说:“这可是你说的,喝醉了可别怨我!”丁
贞道:“怎么,这个红酒劲儿很大?”孙海
道:“没错!”丁
贞道:“既然如此,我就喝白的,但我先来一小盅红的尝尝,感觉一下。”
孙海
在丁
贞高脚杯中倒了三分之一的古堡红,那紫红的颜色沉着而凝重。孙海
道:“古堡红全称法国波尔多古堡佳能红葡萄酒,是法国波尔多地区的上等佳酿,系出名门,品质优良。你晃一下酒杯试试,你不仅会感觉颜色悦目,更可闻到它的花草香与橡木桶香,而且气味均匀柔和。你再试试,当你啜入口中更可发觉它持久与复杂的果香久久
连在口腔中!而此酒以帆船为标,黑红为边,饮用此酒如同乘风破
,千里浩
,让人久久不能忘怀。而在此良辰,与心仪的友人共同畅饮不正是人生一大乐事?”丁
贞微微颔首。她知道孙海
会在她面前卖弄。孙海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问:“
贞记书,知不知道水井坊这个牌子?”丁
贞故意道:“不知道。”其实她早就知道。家里的马为民曾经拿回过水井坊,还对水井坊的典故讲得津津有味。此时,她就想看看孙海
怎么表演。只听孙海
清了清嗓子,说:“前几年水井坊根本就不知名,不出名怎么卖钱呢?好酒也怕巷子深啊!有识之士纷纷献计献策。于是,有一天国中足坛惊爆猛料,四川全兴足球队要更名为四川水井坊队,一下子让世人对水井坊引起了注意,什么是‘水井坊’?人们便议论纷纷,四处打听,默默无闻的水井坊白酒夜一成名,闻名遐迩。紧跟着,‘水井坊考古发现暨水井坊酒展示会’在广州圆満召开,更把水井坊的神秘面纱掀开了一角。白酒本来就是华中传统酒文化与物质文明结合的典范,是国中人的骄傲,而经国內学者考证,水井坊不仅是国中现存最古老的酿酒作坊,而且是国中浓香型白酒酿造工艺的源头,已经有600年历史,是国中古代酿酒和酒肆的唯一实例,堪称国中白酒第一坊,集中体现了川酒醇香隽永的特色,也代表了国中白酒酿造的最高水平,以至于人们这样评价:水井坊,真正的酒!”
丁
贞感觉孙海
的口才和记忆力都不错,具备做个出色的市导领的潜力,她喝掉红酒道:“你是不是拿了人家的广告费啊?”孙海
哈哈一笑:“怎么会!换白的,换白的!”因为此时他看到丁
贞已经喝完了红酒。两个人不知不觉就由酒说到了市府政的工作,说到了单种烟。孙海
道:“今天讨论时我为什么没有率先发言呢?我想看看你是个什么水平。如果你的水平庒不过单种烟,我就什么都不说了。这并不是说我是个见风使舵的老油条,而是说,如果我感觉说了没用,那我就宁可不说。我得罪那人干吗?但现在,我已经明明白白站在你这一边了,这一点我相信每个人都一目了然。”这时,丁
贞突然感觉头晕,犯困,而且不能自控,说着话就两眼一闭往一边倒下去。孙海
便急忙蹿过来拥住她,嘴里叫着:“
贞记书,
贞记书!”丁
贞倚在他的身上没有回答,似乎完全醉倒了。孙海
快速将一只手伸进她的衣襟,揷进啂罩握住了她的Rx房,
了几下便赶紧菗出手来,捧住她的脸颊劲使
吻亲。当他用力
昅她的嘴
的时候,似乎用力太大,丁
贞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孙海
吓了一跳,迅速和她拉开距离。丁
贞皱了下眉头道:“你刚才在干什么?”孙海
涨红了脸不说话。丁
贞道:“怎么不说话?”孙海
没有回答。因为他是个聪明人,此时此刻他断定刚才丁
贞根本没醉。如果是真醉,不会这么快就醒过来;如果是装醉,那他刚才的一切表现她心知肚明,他想撒谎她也不信。但让他如实说出来,就太没面子了。所以,他没法回答。丁
贞突然严厉地质问:“你刚才究竟在干什么?”孙海
扑通一下子就给她跪下了,嘴里哆哆嗦嗦地说:“
贞记书,我说实话,你愿意骂我就骂吧,你愿意打我就打吧!我刚才摸你了,也亲你了。因为我实在太爱你了!”
丁
贞长出一口气,走过来把他扶起来,只是在他后脑勺上啪地掴了一掌。孙海
道:“
贞记书,你原谅我了?”丁
贞道:“我不是对你亵渎女
的举止原谅了你,而是因为你终归说了实话原谅了你。我最讨厌瞎话连篇,顺嘴胡说的部干!”孙海
的脸再一次涨红了。如果说上一次涨红了脸是因为愧羞,此时,就完全是因为对丁
贞的崇拜、佩服和敬仰!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
怀宽广,见识不凡的女子!他不由得再一次慢慢跪了下去,嘴里再一次叫出声来:“
贞记书,我爱你!”丁
贞道:“算了算了,别弄得酸溜溜的,都老大不小了,还说什么爱不爱的?你再不起来我可拿酒泼你了!”孙海
道:“我就是要说――
贞记书,我爱你!”丁
贞抄起一个杯子就泼了过去,一下子把孙海
泼个満脸。但那是一杯茶水,不是名贵的水井坊或古堡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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