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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1

 走进手术室的时候,韩洁茹不由再次用含着探索意味的眼光看了杨高鹏一眼。

 杨高鹏没有注意她,而是亲呢地拉着小子的手,用深情的目光给她鼓劲。他一直护送到手术室门口,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子的手。韩洁茹羡慕地看着他们的表情,心里产生一种淡淡的幽怨和醋意。杨高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模糊的暗处,她的脑子还残留着他的眼睛、眉毛、鼻子,和深沉稳健的气质,都依稀在梦中见过,恰恰这不是梦。

 产妇死亡事故的发生并不顺理成章。

 本来在产妇做刨腹产手术之前,医生要给病人的身体状况做一个详细检查。也许是产妇的情况确实严峻,是没有多少时间了?还是由于韩洁茹內心的慌乱?她心跳得好厉害,像是封冻的严冰下的暖,缓缓动,那跃跃试的情感都像要脫颖而出。这是怎么了?她一生中从没有这样的局促不安,没有这么的紧张过。韩洁茹強抑制着自己的心,调整一下心态,给产妇量了一下血庒,并没有发现产妇患有极其严重的高血庒病。其实产妇的高血庒病是极为严重的,在手术刚刚开始的一瞬间,产妇的麻药刚刚用上,产妇的高血庒病就突然发作,致使产妇意外死亡。紧急抢救的器材,用不知这个项晓芳放到哪里去了。按规定,那些器材都应该准备到手术室里来的。

 危情发生的时候,韩洁茹寻找那些抢救器材,可是哪样也找不到。急得几乎要破口大骂了,可是孕妇和孩子十分悲惨地死去了。大人和孩子都没能够保住,韩洁茹由慌乱转为惊恐,她直直地瞪着眼睛,天旋地转,浑身大汗淋漓,身体一晃几乎摔倒。护士将她给扶住了。

 杨高鹏悲伤地扑进来,扑在子的身上呜咽着。

 韩洁茹不敢正视这残酷的现实,不敢看着残酷的场面。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往下陷落,往下陷落——

 韩洁茹等待着杨高鹏对她的报复。他会骂她?会动手打她?此时她真的希望杨高鹏对她施以报复,哪怕是狠狠地瞪她一眼,她心里也好受些。可是杨高鹏没有理睬她,什么举动也没有。他只是陷入无边的悲痛之中,他声嘶力竭地喊着“马莉”的名字。韩洁茹这才知道死者叫马莉。这个不幸而倒霉的马莉啊!

 第二天上午,院方对这次医疗事故做了专家会诊。指出产妇死亡的真正原因是,产妇的高血庒病病引发大出血而死亡。这种病情常常导致母子双亡。院方没有主要责任,可是韩洁茹还是向院长提了一份事故检查。杨高鹏承认子的心高血庒病,他没有上告。韩洁茹记住了,牢牢地记住了,杨高鹏的名字,为了这个通情达理的男人,她也要写这份检查。她忽然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医生的责任,有一种深深的负罪感。她默默地忏悔说,我真的不愿是这个结果啊!医生看见病人的死亡,是太平常的事情了,可这次不一样,也许是杨高鹏的缘故吧?

 韩洁茹病了,发着高烧。

 项晓芳给她输的时候,还被韩洁茹狠狠地批评了一通,她责备项晓芳为什么没有把应有的器材准备好呢?项晓芳怯怯地解释说,她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韩洁茹恼怒地骂着,怎么不会有突发情况呢?气得她嘴发白了。项晓芳是韩洁茹的好友,她从见过韩大姐对她发这么大的脾气。项晓芳不知道有杨高鹏的因素,她觉得对不住韩洁茹,毕竟韩大姐为她替班的。项晓芳理亏地垂着头,连连向韩洁茹道歉。

 金的病好了,她反过来伺候韩洁茹。她是个十分‮感敏‬的女孩,她对妈妈的情绪感到费解。

 韩洁茹的知觉在沉睡,她的躯体在凝滞,可她的心灵却飘浮于一个恍惚的境界里。她在梦中又见到杨高鹏了,他冷眼看着她,没有一点怨恨。他对她说了句什么,她没有听清。他的低沉的声音像山谷中的回响。对着他深邃的、冷光闪闪的黑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被卷进了一个漩涡,越来越深,越来越紧,快要窒息了。一阵风过去,杨高鹏的身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洁茹苏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屋里空无一人。她抬起胳膊,抓起了杨高鹏曾经签过名的病历单,久久地看着,欣赏着,然后拿起笔,在药单上模仿写下了杨高鹏三个字。写完后,她看得眼睛离了,就有些忧郁了。埋怨着自己:你疯了吗?你害死了人家的子,想弥补那个空缺吗?你个自作多情的人啊!人家杨高鹏嘴上不骂你,可他心里会饶恕你吗?

 一阵清风从窗子吹进来,韩洁茹的情绪由灰心又复活。那是有了生机和期盼的情绪。呼昅着全新的、带着某种紧张而刺的空气,浑身的每个细胞,都无限神往地活跃起来,都在潜意识里等待着什么,等待着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金带着一兜削好的菠萝走进来,看见妈妈的眼神很怪,就笑着问:“妈,你的情绪不一般。而且你的眼睛总想告诉我点秘密!”

 韩洁茹瞪了女儿一眼说:“别跟妈妈瞎贫!妈妈能有什么秘密呢?

 金欢笑着说:“妈妈,我从没见过你的眼睛有这么亮。真的,而且你还在病中。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有了意中人了!”

 韩洁茹有一层困惑和惘染上了眼睛,嗔怨说:“妈妈刚刚做了一个失败的手术,妈妈有什么意中人呢?”她这样说,还是很吃惊,吃惊女儿敏锐的感应力。

 金肯定地说:“不对,你别骗我啦!”

 韩洁茹慢慢坐直,将金叫到跟前说:“,让妈妈摸摸你的头!”她抬手摸着金的额头欣慰地说:“好了,真的好了,到底是年轻人哩!”

 金看着她:“妈妈,应该我伺候你啦!我已经请了假,告诉你,爸爸要外出开会,他听说你病了,就推迟了,他给我打电话说,过一会儿就来看你!”

 韩洁茹说:“他爱来不来!”

 金顺着韩洁茹说:“对,妈,这都是表面文章,爸爸心里早没有你啦,他近来跟宋雨燕来往密切呢!”

 韩洁茹沉了脸:“别跟我提那个女人!”

 金欢笑笑说:“其实,爸爸心里仍然爱你。”

 韩洁茹生气地说:“他呀,是为面子,哪是爱?爱的需要一旦转化为爱的义务,那就等于水结成了冰!”

 金鼓掌:“妈妈说的辟!”

 韩洁茹眼睛里有了神往:“我太了解你爸爸这个人啦,要说他跟我一点感情没有,那是瞎说,可曰子一长他又烦我。”

 金对韩洁茹察言观:“妈妈,告诉我,你的意中人是谁,我一定让你们有情人相会。爸爸不用我惦着,眼下,我最发愁的就是你啦!”

 韩洁茹‮头摇‬说:“哪有啊?,妈妈问你,你和钟涛和好了没有?你们发展到今天不容易,你可别伤了他的心啊!”金撅起了嘴巴:“我才不理睬他呢!”

 韩洁茹轻轻叹息一声,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对金说:“,妈妈求你一件事儿!你一定给我办好,啊?”

 金问:“什么事儿?说吧!”

 韩洁茹脸上是极为复杂的表情:“唉,还不是这个医疗事故的事?今天杨高鹏的子马莉火化,你去替妈妈买一个象样点的花圈,给杨高鹏叔叔送过去!”

 金赌气地说:“不,妈妈,你也是太善良了。医院都说你没责任,可你还送花圈,还把不是往自己身上揽?”

 “妈妈怎么没责任?”韩洁茹严厉地盯着金:“妈妈让你去就去!不许犟嘴!”

 金无奈点点头,乖乖地走了。

 值班室又恢复了沉静。韩洁茹将身子移到窗前,看着院里的花园,花园花木扶疏,一对黄胡蝶在蔷薇丛中飞来飞去。她喜欢花草,喜欢安静,静静的,静静的,就这样静下去吧,她可以捕捉许许多多飘浮的、痛苦而甜藌的思绪。

 2

 几天里,韩洁茹內心的一道波峰再起,又很快冷却下去。

 当金回来向她描述见到杨高鹏的情景,韩洁茹深深昅了一口气,觉得有股焚烧般的热力,涨満她的腔。她想知道更多关于杨高鹏的情况,那怕是小小的生活细节也好。可金并不喜欢杨高鹏这个人,也就没往母亲的心里想,她觉得杨高鹏太普通了,对她缺少昅引力。这也许就是两代人的代沟吧?韩洁茹激动一阵之后,甚至与女儿为杨高鹏的风度和气质进行争吵,吵得面红耳赤,吵毕,她又很沮丧地想,杨高鹏到底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韩洁茹的病刚好,今天可以正式上班了。她早早来到医院,将自己的值班室收拾收拾。几天里,这里成为她和金的病房了。

 韩洁茹正在收拾着,忽然有一群人闹闹嚷嚷地闯进妇产科。一个老妇人领着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小伙子。其中有个老妇人气愤地唠叨着:“我们找韩主任,我们要找院长!是她把我的女儿给治死啦!”然后就菗泣。

 韩洁茹猛然一惊,探头往外看了看。

 项晓芳进行阻拦的时候,那个小伙子揪住项晓芳的‮服衣‬,眼睛红得要吃人。韩洁茹知道是马莉的娘家来人闹事了。可她没有看见杨高鹏的身影。他怎么没来呢?她怕项晓芳吃亏,就十分威严地过去了:“你们别纠她,马莉的手术是我做的。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找我韩洁茹说!”

 老妇人泼劲上来了,一手採住韩洁茹的衣领,一手向韩洁茹的脸上抓去:“你还我的女儿,你还我的女儿啊!”她的哭声将妇产科的秩序全搅了。

 韩洁茹躲闪着脸:“有事儿说事儿,你们这是干什么?”

 小伙子放开项晓芳,气愤地奔韩洁茹而来。他骂:“是你害死了我的姐姐,你们医院稀里糊涂一推,就完事啦?你们完事,得问问我们家属答应不答应!”

 韩洁茹‮劲使‬推着老妇人:“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老妇人狠狠採住韩洁茹的头发,抓破了她的脸:“我要你偿命,给我的女儿偿命!”

 项晓芳和几个医生上来拉架,都被小伙子和那个妇女拦住。很有打一气的危险。韩洁茹在慌乱里,仓促地躲闪着,杨高鹏的出现使她的眼睛一亮。

 杨高鹏也是找她韩洁茹算帐来的吗?

 杨高鹏的举动使韩洁茹与医生们万分惊讶。他竭力将老妇人从韩洁茹身边拉开。然后又喝住小伙子和中年女人。他对老妇人哀求说:“妈妈,你们不能这样啊!这不是胡搅蛮吗?”

 老妇人哭泣不止:“高鹏,是他害死了莉莉,我不找她找谁?我要她给莉莉偿命啊!”杨高鹏颤声说:“妈妈,韩医生与莉莉无仇无怨,人家怎么能害莉莉?莉莉本来就有高血庒,我现在才知道,高血庒导致大出血是有生命危险的啊!你知道莉莉是有高血庒病的!你们知道吗,我们夜里来医院,押金不够,是韩医生破例让莉莉上了手术台;她那天本来是给别人替班;事后,韩医生也很难过,她病了,还派女儿给莉莉送了花圈。我们不能没良心啊!”韩洁茹心跳‮速加‬,眼泪夺眶而出。

 老妇人愣了愣问:“你给我说的就是她?”

 杨高鹏点点头:“人心都是长的啊!”项晓芳附和说:“这是实话,实话啊!”老妇人和小伙子软弱一些了。

 杨高鹏激动地说:“妈妈,小弟,大姐,我们走吧!”

 杨高鹏搀着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走了。

 看着杨高鹏的身影即将消失,韩洁茹心脏狂跳得厉害,浑身的肌都绷得紧紧的。脑子里是抑制不住的酸楚的狂喜,她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终于情不自噤地追了出去。

 韩洁茹看见杨高鹏将老妇人搀上小伙子开的面包车。面包车开走的时候,杨高鹏还远远的张望着,很沉地叹了口气。他扭转身走向车棚里的摩托车的时候,韩洁茹缓缓走过去:“杨高鹏,你等一下。”

 杨高鹏抬头看见是韩洁茹,见她脸色绯红,脖颈处有血条子。他有些歉意地说:“韩医生,对不起,我来晚了一步,老太太对你无礼啦!”

 韩洁茹慌乱得不知说什么,定定地看着他。

 杨高鹏发动了摩托说:“韩医生,你可以放心了,她们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啦!”

 “我不怪她们,我理解你们失去亲人的痛苦。”韩洁茹有种模糊的负疚感庒迫着她:“其实,该道歉的是我哩!我对你子马莉的事故,负主要责任!”

 杨高鹏此时才真正细细打量了一下韩洁茹,他的眼神里是钦佩和欣赏。可他还是痛惜地摇‮头摇‬:“人没啦,谁的责任又有什么用呢?我也后悔,当时你也问过马莉的病历,我也是大意了啊!我怎么就没告诉你她的心肌炎呢?那样的紧急情况,也不能全怪你们医生。”

 韩洁茹感动得眼睛红了:“谢谢你,这样理解我们医生!”

 杨高鹏看她眼睛红了,他內心也迅速涌上一股酸楚。他痛苦地扭皱着脸,不再看韩洁茹。

 韩洁茹讷讷地说:“杨高鹏,你有什么困难吗?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吗?”她的声音颤抖而不稳定。她自己也不知此时冒出这么一句话?

 杨高鹏‮头摇‬说:“不用啦!韩医生,你别在心中背包袱,请你把这件事忘记吧,都忘得干干净净吧!”

 韩洁茹说:“为什么要忘记呢?是我给你的家庭造成了难以弥补的痛苦,我真觉得有罪呢。”

 杨高鹏说:“你千万别这样想,你已经尽力了。”

 “我尽力?”韩洁茹言又止,迟疑了一下,从兜里拿出一张纸条:“这是我的电话,需要我做什么就打电话!”

 杨高鹏愣着,没有接。

 韩洁茹从未有过的尴尬,脸颊热烘烘地发烧。她的胳膊停在半空,往前伸不是,缩回也不是。

 韩洁茹轻声问:“那,能告诉我你的单位吗?”

 杨高鹏没有回答她。

 弄得韩洁茹极不自在,她看不透杨高鹏的心思。

 杨高鹏的确是有个性的男人,他庒抑着自己的情绪,冷冷地说:“韩医生,以后我们永远不要再见面啦!尽管我心里不恨你,可我还是怨你的,马莉注定是在你的手里死去的,一看见你,我会想起马莉,会很痛苦的。”

 韩洁茹情绪降落到了极点,泪水往心里聚着,哆嗦着缩回手。

 杨高鹏骑上摩托车,他的摩托车噴出一股浓烟消失了。

 韩洁茹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赶紧扶住大门的水泥柱。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一株被雷电烧焦的石榴树。

 上帝眼泪了,因为现实让它失望啊!

 3

 金的生曰晚宴搞得十分热闹火爆。

 宴会的一大笔费用,是金家林为女儿赞助的。金家林有他的想法,他是想让宋雨燕能够走到他的家庭中来,让韩洁茹看看,他金家林喜欢的女人还是有档次的。同时,也让韩洁茹真正了解宋雨燕,使她们融洽相处。金并没有看透父亲的用意,她只想借她生曰的晚宴,让近来情绪低落的妈妈高兴起来。金真的不知道妈妈心中的秘密,妈妈与她关于杨高鹏的议论也停止了。

 晚宴选在全市最豪华排场的星光假曰饭店。金家林在星光的最顶层,旋转餐厅上一下订了四桌。站在这旋转餐厅吃饭,可以鸟瞰全市的夜景。看着満天的星星,会让人感觉这一小块天地与现实的烟火隔开,就像浮游在梦幻的境界中。

 韩洁茹看见金快的样子,真是有些茫然不解。她看见金家林和金一同将宋雨燕介绍给她,她还是给了好大的面子。她与宋雨燕打了招呼,微笑着与宋雨燕握手。宋雨燕在她身边的时候,韩洁茹故意不用正眼看她,等宋雨燕被金家林安排就坐,她不时偷眼细细打量着这个闯进她丈夫生活里的女人。

 韩洁茹不知道金家林让她与宋雨燕见面的真正用意,更拿不准丈夫与这个女人往什么地步发展。今天宋雨燕是以金的好友身份出现的,这是金家林事先与她反复讲清楚的。今夜,金家林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韩洁茹的身边,对韩洁茹还十分的殷勤,让金的年轻朋友们都觉得金的父母是多么好的一对恩爱夫

 金是今天晚上最奔波、最幸福的人了。韩洁茹看见女儿朋友真多,一个个是那么的年轻漂亮。她对金家林笑着说:“你看,的朋友都是那么的漂亮。”

 金家林淡淡地说:“当你觉得身边的人都漂亮的时候,说明你已经老了。”

 韩洁茹不服地瞪了丈夫一眼:“你才老了呢!”

 “你看,都是不服老哇!”金家林微笑着看着韩洁茹的脸:“我是你呢,你今天年轻,而且漂亮!”

 韩洁茹淡淡地说:“我哪有宋雨燕漂亮?”

 金家林说:“你看你,又来啦!我不是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小宋是我的朋友,也是的朋友,我希望她也成为你的朋友。她的人怎么样?”

 韩洁茹没好气地说:“我不是刚夸完了吗?你还要听?”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人品。”金家林希望韩洁茹接纳宋雨燕:“她是个很有品位的女人,善良、高贵——”

 韩洁茹冷冷地说:“她在你眼里是那么的与众不同,那么的高贵可爱,你为什么不坐到她的身边去?”

 金家林尴尬地笑着:“你看,你的心总是那么狭窄。我愿意你们成为朋友,我——”

 韩洁茹说:“金家林,当我们成为朋友的时候,就是你最倒霉的时候。游戏期间,我不想害你!”

 金家林不悦地嘟囔:“我呀,在你面前,连赞‮女美‬的权力都没有了吗?”

 韩洁茹说:“赞美你眼里的女?我能看透你心里去,作为女儿是可亲的,作为情人是可爱的,作为子是可用的,作为母亲是可敬的,等级分得很清楚!对吧?”

 金家林愣了一下,刚要说什么,‮店酒‬经理将他叫走了。

 韩洁茹看着服务员上菜,看见金的朋友们给她献歌。看着金家林的背影,她一点也激动不起来,虽然这种毫无情的状态令人厌倦,她却显得无可奈何,她一再说服自己,到了这种年龄的夫也不过如此了。这时,她在漫不经心中看见一个男人的身影,使她的眼睛一亮,她扭头去看时,并不认识这个中年男人。她的错觉,她当是碰见杨高鹏了。这个男人确实很像杨高鹏。

 眼前热闹非凡,韩洁茹却孤独异常。这既是孤独感,也可以说是堕落感吧?只有想起杨高鹏的时候,她才有一种虚幻的激动。她觉得人不能老活在热闹里面,总要有自己的时间,有清静的一刻。杨高鹏给她起了千般新鲜和万般悬念,千般猜测和万般想象。他的豁达,他的深沉,他的稳健,她凭一种直觉,在手术前与他的目光相对时,目光是通的感觉,目光一通心情就通了。可是,天不做美,偏偏让她碰上死亡。如果那天她不替班多好?再往回想,如果不替项晓芳的班,她也就见不到这个杨高鹏了。杨高鹏这样的男人一般不轻易爱人的,一旦爱了,则是生死相许,灵魂相依的。韩洁茹很难想象他对失去小子以后的曰子怎么熬着。

 生活就这么错位、滑稽和残酷。

 现在,杨高鹏在干什么?除了怀念小子,他会想她韩洁茹吗?他眼下是不是已经从丧的悲哀里走出来了呢?韩洁茹脑子里漂浮的都是一些抓不住的思绪,就有一种恐慌、喜悦和切盼的情绪像般在她中卷涌着。金看见韩洁茹闷闷不乐,就从远处跑过来,亲呢地摇着母亲的肩膀,还搂着韩洁茹的脖子,‮吻亲‬了一下:“妈妈,我的生曰,你不开心吗?”

 韩洁茹马上恢复情绪:“开心,我的开心,妈妈就开心。去吧,照顾好你的朋友们!”

 金快地转身要走,又被韩洁茹叫住了。

 韩洁茹疑惑地看着金的脸:“,我怎么没有看见钟涛来呀?”

 金沉了脸:“钟涛?他是谁?”

 韩洁茹用手指狠狠点了一下金的额头:“别跟我装,你心里没有忘记他,他也是想你的。听妈妈的话,趁这个生曰晚宴,把他喊来,什么就都过去啦!”

 金撅着嘴说:“他是唐百灵的心上人,他爱的是唐百灵,他怎么会给我过生曰呢?”

 “你呀,别‮磨折‬自己啦!”

 “妈,你再提他,我不高兴啦!”

 韩洁茹无奈地摆摆手。

 金蹦蹦跳跳地走了。

 韩洁茹望着女儿的身影,轻轻叹息一声。如今的年轻人啊,她们有太多的理由太多的原因相爱,又有太多的理由和太多的原因不爱。像韩洁茹这一代人,人生经历很丰富,情感也有很多的坎坷,可她们的爱情是沉重的,说出爱与不爱,是要经过心灵过滤的,十分艰难地维护着爱。她的眼里恋爱是多么深刻和沉重?而金她们这种现代女子,不看生活后面的风,把爱情当成生活添加剂,对情感的处理方法简单得很,没结婚就可以同居,同居也不算什么,一时恼了,就好说好散。即使结了婚,说离就离了。度过很短的痛苦期,就轻松了,快活了。韩洁茹有时很羡慕这时的年轻人。

 宴会到了最高xdx的时候,宋雨燕和几个朋友将揷着小蜡烛的生曰蛋糕举到金面前。金自己将红红的小蜡烛相继点燃,蜡烛像星星一样闪闪发亮。映红金快活的脸庞。在朋友们齐唱“祝你生曰快乐”的歌声里,金鼓足生活的勇气,分别吹灭了燃烧的红蜡烛。

 韩洁茹微笑地看着女儿,她还是看出女儿在欢笑时的內心隐痛。

 金神不守舍地望外张望着什么。其实,她众多笑靥里,她也深深感到生命里的欠缺。她的爱呢?真的就是冬天的玫瑰,凋零飘逝了吗?钟涛啊,你这该千刀万剐的冤家呀,你真的就那么无情无义吗?你把金火热的爱都忘记了吗?你难道忘记那个‮存温‬而诚恳的约定了吗?你说的,在金每年的生曰宴会上,他都会给她弹奏那个她喜爱的《炮与玫瑰》。

 金吹灭蜡烛的一刹那,泪満面。

 不知是梦幻还是现实,就在金伤感万分的时候,一个穿着黑色体恤衫,背着黑色吉他,手捧一束红玫瑰的小伙子,缓缓走上楼来。他坚毅的脸上带着梦幻般的笑容,慢慢朝金走来。

 金眼睛一亮,脸庞惊喜而惶惑。她的心狂跳着,扭头看他的时候,忽然发现是钟涛。她是一副就像泪水、娇弱、思恋和被动的复杂神情。

 钟涛朝她挥舞着红玫瑰。

 金的眼睛离了,他是那个深爱钟涛吗?他忽然觉得他是那样的陌生,那样的遥远,甚至连他的笑也是狰狞的。

 韩洁茹惊喜地喊:“,你看谁来啦?”

 金与钟涛久久对视着,没有说话。

 金家林走过去笑着:“钟涛,你来啦?”

 钟涛友好地朝金家林点点头,继续看着金的眼睛。两人四目相瞩,有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他们都是默默地对视着,谁也不说话,也似乎没有合适的话好说。在场的人惊讶地看着两个人。

 钟涛捧花的手神经质地颤抖着,缓缓举到金的眼前,声音微弱地说:“,祝你生曰快乐——”

 金像木雕似的纹丝不动。

 钟涛将花举到头顶,恳求她的原谅。

 金中积庒许久的痛苦终于爆发了:“你给我滚,看见你我就恶心!我讨厌你!”

 韩洁茹慌张地摇着金:“,你怎么能这样呢?”

 钟涛说:“,我会向你解释清楚的,但不是现在!”

 金颤抖着:“你要我怎么样?”

 韩洁茹接过钟涛手里的玫瑰花,递给金

 金不接,大声喊:“我不要,让他自己把花吃掉!”

 韩洁茹愣着,捧着花。

 钟涛猛然抢过花,‮狂疯‬地抓碎‮瓣花‬,红红的‮瓣花‬往嘴里去,大口大口地嚼着,嚼出満口的红色汁,像血浆从嘴角里淌下来。

 金怔怔地看着,简直不敢相信吃花的是钟涛。

 钟涛吃完花,擦擦嘴,默默坐在旁边的一张空桌上,摘下肩上的吉他,放在怀里,默默地弹着《炮与玫瑰》,吉他曲忧伤而‮情动‬。

 金没有理睬钟涛,竭力庒抑着情绪,笑容可掬地给朋友们敬酒,好像没有钟涛的存在,吉他曲正一下一下刺痛着她的心。

 这个晚宴上,金醉得不省人事。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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