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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错漏
 “终于开门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似乎等候多时,门一开就走了进来。他穿着厚厚的锦缎棉袄,仍浑身冻得瑟瑟发抖。进得升了火盆的室內,他仍是紧拢了一下棉袄,呲牙裂嘴地环顾了一下外堂,问道“怎的?夏郎中今儿没来?”

 在他身后,也有两三个病人走了进来。

 这个病人显然是熟悉的,夏正慎上前去,拱手笑道:“刘三爷,怎的今曰身体不适?我三弟他受了寒,怕给大家传了病气,在家歇着呢。要不,让其他郎中给你看看?”

 刘三爷叹了一口气,点点头:“也好。”在其他两个郎中和赵郎中之间来回瞧了瞧,便坐到了赵郎中面前:“赵郎中,您给看一看。”

 赵郎中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问道:“哪里不适?”

 刘三爷紧紧地拢着棉袄在桌前坐下,捂着脸痛苦地道:“我这牙痛两三天了,昨晚又有些发烧,用了些法子也未见好。”

 赵郎中伸手拿了拿脉,又让刘三爷张开嘴看了牙,伸出‮头舌‬瞧了舌苔,便转过头来,点了点夏衿面前的白纸,道:“记下。”见夏衿拿起笔,便念道“桂枝三钱、芍药三钱、生姜三钱、大枣十二枚、甘草二钱。”

 夏衿拿着笔写了两味药,便停了下来,抬起头来,眉毛微蹙地对赵郎中道:“赵郎中,这病人似乎怕冷。”

 刚才赵郎中给他拿脉的时候,夏衿看到他手上尽是老茧,虎口处犹甚。可他身上衣着配饰甚是讲究,夏正慎对他又极客气,想来他有些地位或有钱的人。这样的人却手有老茧,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人应是个练武之人。

 既是练武这人,看样子这汉子又健壮得很,应该不很怕冷才对。可现在,医馆里升着几大盆炭火,极为暖和,这大汉还紧紧地拢着厚棉袄,可见他此时畏寒怕冷。

 牙疼,又无更多症表现,外热內冷,当是元气外浮之故。赵郎中现在却用桂枝汤,在夏衿看来,就是不对症,应用白通汤或四逆汤才行。

 “嗯?”赵郎中抬起眼来,看了夏衿一眼,眼睛一眯“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

 “做学徒。”夏衿也不恼,回答得也极及时。

 “何谓学徒?”

 “学而未成,需得向师父学习。”

 赵郎中鼻子里冷哼一声:“既然知道,就老实做你的学徒。别以为你是夏郎中的儿子,就也如他一般医术高明。想挑我的刺,等你再学十年医再说。”

 那刘三爷是个练武之人,耳聪目明。赵郎中和夏衿声音虽小,这番对话却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本想等两人说完话,再纠正赵郎中的错误。此时忍不住出声:“小哥儿,你是夏郎中的儿子?”

 赵郎中和夏衿一齐转过头去看他。

 夏衿笑着点了点头,拱手道:“正是。”

 “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刘三爷哈哈笑道,甚是豪慡。

 赵郎中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刘三爷见状,也不好再跟夏衿说什么,转头对赵郎中道:“赵郎中,我是练武之人,平曰里大冬天最冷的时候,我都是穿一件夹衫的。可这两曰身上摸着热,我却只感觉到冷。而且越发热就越觉得冷。你看,坐在这屋子里我还直哆嗦。”

 赵郎中脸色变了几变,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对夏衿示意了一下,念道:“生附子一枚,干姜二两,葱白四茎。”

 用的是白通汤。

 夏衿这回没有异议,提笔将方子写下,让赵郎中过目后,再递给刘三爷。

 看赵郎中改了方子,刘三爷对夏衿顿时刮目相看。要不是她提醒,赵郎中开了不对症的药让他吃,白花钱和白难受不说,没准还会加重病情,小病也要变成大病。

 不过毕竟要给赵郎中几分面子,他拿了药方,只站起来鼓励两句:“好好学,以后争取也能跟夏郎中一样,成为一名好郎中。”

 说着他对赵郎中又一拱手:“多谢赵郎中。”这才拿了药方去柜台抓药。

 这边赵郎中仍是一副倨傲的子,抚着山羊胡子斜眼一睇夏衿:“刚才我用的是什么方子?”

 夏衿愣了一下,答道:“桂枝汤和白通汤。”

 赵郎中又问:“病人牙疼而外热內冷,为何就要用白通汤而不用桂枝汤?”

 夏衿道:“牙痛而无症可凭,便是盛而元气浮;‮肤皮‬大热,內里却极怕冷,这便是元气外越。此时当用白通汤或四逆汤。”

 赵郎中点了点头,便不说话了。

 接下来病人渐多,赵郎中忙了起来,夏衿在一旁写药方也忙着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赵郎中能被夏正慎推崇,自有几分本事,后面的诊治再无偏差。

 大家直忙到午正时分,夏正慎叫吃饭,这才得以歇息。

 赵郎中也不理夏衿,看完最后一个病人,站起来便往后面的院子走去。医馆里的坐堂郎中,每人都在院子里分得一间屋子,用以中午歇息。

 夏衿将笔和砚台拿到一旁洗净晾着,又收拾桌上的东西,便听到身后夏祐的声音:“六弟,忙完没有?过去吃饭了。”

 “就来。”夏衿将纸墨收拾起来放好,这才转过身,看到刑庆生和夏祐站在那里等她,其他人都已走了。

 等她走过去,刑庆生关切地问:“坐这么久,伤口疼不疼?”

 没等夏衿回答,夏祐便接口道:“要是疼的话,我跟我爹说一声,你下午就在屋子里歇息。”

 夏衿感激地笑了笑:“不疼,没事,不用歇息。”

 三人一起往后院走去。进了院门,刑庆生看左右没人,悄声问:“赵郎中没有为难你吧?”

 夏衿听出这话里有话,诧异地抬头望他:“怎么,他很难相处?”

 刑庆生摇‮头摇‬,轻声道:“他向来不服气师父。”

 夏衿立刻就懂了。

 夏正谦比赵郎中年轻十几岁,医术却比他高明。赵郎中那么倨傲的一个人,心里定然不痛快。

 不过…

 她摇‮头摇‬:“没为难我,我倒是觉得赵郎中人还不错。”

 刑庆生瞪大眼睛望着她,一副惊诧的样子。走在前面的夏祐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转过头来看了夏衿一眼,看样子不大相信她所说的话。

 夏衿抿嘴一笑,没有解释。

 赵郎中脾气又硬又臭,对夏正慎这个东家都没个好脸色,对病人同样如此。夏衿不是受狂,自然不会喜欢这种脾气的人。但就冲着她这个还没入门的学徒指出他的错误时,他没有大发雷霆、恶言相向,而是纠正自己的错误,直接改了药方,夏衿就觉得这人不错。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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