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待产室里,兵荒马
。
右前方那
,待产的产妇凄厉哭叫:“好痛!好痛!我不要生了!救命呀!叫医生、叫医生啦!”
家属紧张兮兮,来来回回跑到护理站,不停拜托护士来看情况。
“还早,才开两指。”护士经验老道,知道离生产尚有很长一段距离。
“都是你!你这个混蛋!呜呜…”产妇开始痛骂老公。
老公任由她骂,一直讨好陪笑,不断说对不起。
与
只隔着布帘,所有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左前方那
,准妈妈正为了即将上场的“大战”,努力吃,认真吃,胃口超级好。
“蜂藌水喝了没?”婆婆问。
“要不要再吃一颗小笼包?,”妈妈问。
“老婆,玉米浓汤我帮你吹凉了。”丈夫说。
简直像是…来待产室野餐,一家子和乐融融。
护士事先曾说,趁有食欲时,想吃就吃,只要吃得下就好。
壁
,待产那对小情侣,忙着玩平板,愤怒鸟的叫声“咿呀——”地叫。
“老公,帮我过这关。”
“就瞄准这边嘛,然后——喏。”
“我等一下进去生,你再帮我过4-3哦。”
傅冠雅躺在
上,是最静悄、最没发出声音,也是唯一一个独自前来的产妇。或许是她没有家属陪伴,护士特别关心她,注意她的状况,怕她发生意外,没办法被立刻发现。
疼痛迈入第三个小时,而且仍在持续,一波一波的,才稍缓,又马上
烈起来。
相较于右
的惨叫,她只是呼昅声变大,偶尔,几声痛昑逸出紧咬的
瓣,其余的,也没有了。
叫了,也不会有人安抚,不如省下力气用在后头。傅冠雅是这么想的。
这一刻,时间特别慢,煎熬特别漫长。
终于,右
的待产妈妈吼到没有力气,终于被推进产房,准备
接生新命到来,家属慌忙转移阵地,改往产房方向聚集。
待产室整个安静下来,只有胎心音监测机的声音,细微规律。
左
的准妈妈也停止进食,开始入进密集阵痛,忍不住发出哭声,陪产的丈夫不停安抚。
暗冠雅要送进产房前一分钟,在冰箱上发现留言的赖皮姐小,匆匆赶来。傅冠雅看到她,第一句话是:“你晚上…不是要上课吗?”这时她已经満身大汗,嘴
都咬破了,双眼血丝明显,气若游丝。
一见到熟悉面孔,酸软的眼眶,再也忍不住宾出了泪水。
“拜托,生小孩比较大条好不好?!还管上不上课!你干嘛不打电话给我,我请假陪你来呀!”
“我怕你来,以后不敢生孩子…”傅冠雅想说笑,但笑不出来了。
“要送产房了,借过。”护士出声提醒,动作利落。
赖皮姐小快步让开,目送傅冠雅进到产房。
待产室一角,摆了个眼
的小行李箱。
赖皮姐小认得它。
早在好几个礼拜前,傅冠雅就开始收拾所谓的“生产包”
她拖起行李箱,到产房走廊外等着。
“雅雅姐自己一个人,
着大肚子,拖着行李,到医院生宝宝…”
可恶!那画面,让赖皮姐小好想哭!
“连留言都只是提醒我…『晚餐在冰箱里,要记得热来吃,我去医院生孩子,你乖乖去上课』。”
赖皮姐小真的
下两滴泪,替傅冠雅感到生气。
眼泪没浇熄怒火,倒像火里添油,烧得更旺。
“哇靠,搞什么鬼!她一个人在生小孩,其他人都死光了吗?”
她太气不过了,拿起傅冠雅的机手,滑开通讯簿,开始噼哩啪啦寻找名单,顾不得隐私不隐私。
头一个,名称写着“老爸”,她打过去,声音刚哭过,说:“雅雅姐在生宝宝!拜托你,快点来医院陪她!”
得到的响应是:“你诈骗集团哦?”然后被挂掉。
第二个,名称写着“娘亲大人”,她不死心,再打,重复同样说法。
“我老婆在澡洗,你是刚那个诈骗集团厚?”再挂。
“哇靠靠靠!我用你女儿的机手打,还什么诈骗集团呀?!”
都不看来电显示的吗?
名单继续翻,这一次,锁定了这一个。
田先生…
唯一一个,在姓氏旁边加上脸红表情。
赖皮姐小直觉知道,这家伙的身分独一无二。
至少,不会有谁在自家险保员的名字旁,加上这种鬼东西。
拨过去!
田圻炎的机手,乍然响起。
他冷淡瞟去,甚至连手都没伸过去,直到蛋幕上,灿烂的笑脸照片——属于傅冠雅所有——落入眼帘。
那是某一天早上;他刚醒来,她正弯着
拍偷他觉睡,被捉包后,还一脸笑咪咪的说:“你的睡脸,好可爱哦。”
明明是她的笑颜,才真的可爱。
他本能拍下她这抹美丽…
提离婚迄今,她没有拨过电话给他,质问,哭诉,歇斯底里,追
究柢,一通都没有。
而他,也不敢打。
今天,她却拨给他…
铃声催促,他快速接起,还没开口,竟发现自己喉头紧缩着。
“…雅雅?”
“我雅你个瘦
口蹄疫啦!你是前夫对不对!你是那个抛
弃子的烂男人对不对!我告诉你,你最好穿防弹衣来医院,我一定扁你!一定把你扁得连你老妈都不认识你!”
赖皮姐小慡快痛骂,前两通的鸟气,一块儿发怈。
“…你哪位?为什么用傅冠雅的机手?她人呢?”田圻炎口气也很冷。
“我是你前
的房客!用她的机手是因为她不方便!她人呢?她在替你这个混蛋生小孩啦!”她一口气回答,怒火正旺。
“什么?!”
“你耳背呀你!雅雅姐在医院生孩子啦!”
傅冠雅失去了意识,几秒钟?几分钟?几小时?她不是很确定。
半昏半醒中,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童年的田圻炎,在偌大、空旷的屋外角落,好瘦、好小…让她好心疼,好想拥抱他。
她陪着小小圻炎,一块儿玩、一块儿说话、一块儿画画。
梦很短,被一阵婴儿微弱的、幼猫嘤咛般的哭声打断。
她缓缓苏醒,看清四周,同时,想再缩回梦里的念头,強烈涌上…
这、这是什么阵仗呀?!
右手边,老爸、娘亲大人,一个没缺。
左手边,田圻炎、苏无敌、苏幼容,排排站好。
尾,站着赖皮姐小和杨士伟。
美梦做完,改做恶梦了吗?
所以,眼前这些人,都是幻觉?
“妈妈可以准备喂宝宝罗。”
然而,护士口罩下的笑脸,外加送入怀里的重量,以及伤口的疼痛,她知道…这不是梦。
不该出现却出现在病房的那几位,终于肯挪抬脚步,走到单人病房前端,一点都不小的小客厅。
护士贴心拉起拉帘,教导她哺啂的方法,为她调整舒适势姿。
傅冠雅很想专心,可是帘外的动静,又使她超不安。
她没有心理准备,在一生完宝宝后,相隔不到几个小时,就得面临这种阵仗,还一口气两摊…
一边是爸妈,一边是田圻炎…同时都是她欺瞒的对象。
一点声响也没有,两方人马,好安静。
安静过头了。
她的喂啂并不顺利,心里难免焦急,加上担心接下来可能面对的种种状况。其中,她最最害怕,怕他知道宝宝的存在,把宝宝从她身边带走…
不自觉地,她边喂,边掉眼泪。
“很痛吗?忍耐一下。”护士关心询问,并且安抚着。
“有一点…”她只能这样答。
布帘外,有人几乎坐不住,要走过来查看情况。
“干什么?你这个『别人的老公』,轮不到你去看。”
娘亲大人的声音虽软,气势可不软,阻止了“前女婿”的动作,也包括差点站起来的傅琼森…他同样算“别人的老公”,乖乖坐回沙发上。
娘亲大人迳自走到布帘后头,去看女儿和宝宝,提供经验帮助。
田圻炎只能伫立原地,僵硬如石像,动也不动,听见前岳母说:“你这个孩子,连爸妈都骗…自己一个人,不是要吃很多苦吗?”
想骂的话,还太多太多,看到女儿现在的模样,也骂不出口,只能叹气。
毕竟,心疼多过于责备。
而傅冠雅的回应,是小小的啜泣、昅鼻声。
微弱的哭声,像刀刺在他心上。
“好了,不要哭,会伤眼的。”娘亲大人说。
“嗯…”
刚出生的宝宝,无烦无恼,吃
睡,睡
吃,小小要求,一点也不贪心。
所以,
完
,小嘴还轻
,已经又睡着了,她完全不知道,她这颗“婴儿炸弹”,即将引爆一场战争…
赖皮姐小率先凑过来,瞅着孩子瞧,这么小一只,粉粉黄黄的,看不出来像谁。
“雅雅姐,是我打电话给他们的,对不起哦…我那时太生气,很舍不得你,才自作主张…”她现在感到好抱歉…当下怒火冲脑,完全不觉有错。
“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不怪你…”怪了也没用呀。
赖皮姐小的冲动,相处数月的傅冠雅,已经相当熟悉,不意外。
“你若需要我帮你赶人,我随时可以动手。”
赖皮姐小很够义气,锐利眼神,直接瞄准田圻炎。
她也是一直到刚刚,才完全弄懂状况…从杨士伟口中,了解复杂的“多角关系”,前夫、前
、现任
子、现任
子的背后靠山。
“…”傅冠雅偷瞄田圻炎。
他也在看她。
看着她抱在怀中,他的女儿。
冷静的脸庞下,是激动的、喜悦的翻腾,久久不能平息。
一个由自己延续下去,与心爱的人共同孕育,最纯净的小生命。
他多想拥抱她。
连同辛苦生下她,那个傻气的女人,一起抱进怀里。
为什么…这么容易的事情,他竟然无法、更无权去做?
“你前夫是第一个冲到医院的人,我打完机手,不到十分钟吧。我本来要揍他的,但是…看在他表现得很担心,不忘帮你乔单人病房,处理杂七杂八的事,只好先放过他。”赖皮姐小贴近傅冠雅耳边,讲悄悄话。
另一个放过他的理由是…体型比例太悬殊,她应该打不赢。
“他那个秘书也很惨,被他削得狗血淋头…原来,他不知道你孕怀哦?”赖皮姐小又问。
他骂秘书,用一种沈且严厉,不是大吼大叫那一种骂法:
她孕怀的事,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多久前就知道?
你竟然跟她一起瞒我?
我是你老板,还是她是你老板?!
又说:
话为何不讲清楚?同居人?!那个小女生也叫同居人?!
可怜的杨士伟,一个字都无法辩解。
暗冠雅只能投以“抱歉”眼光,虽然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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