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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卖了我自己
 刚踏进自家大门,凌馥双就被笔儿一把抓住。

 笔儿急急的把‮姐小‬拉到门边,低声道:“‮姐小‬,你跑哪儿去了?夫人在生气呢!”

 凌馥双能够理解娘亲为什么会不高兴,程家下人回府后,必定把她这个外室生的野丫头说得不堪入耳,倘若他们有本事讲得程家熄了这份心思,倒是桩好事,怕就怕程伯儒野心大,半点机会都不肯放过。

 “纸笔没了,我出去买一些。”凌馥双扬扬手上的布包。

 她心细,知道说谎得说得够真,否则就得一个接着一个瞎掰,所以当真跑了趟纸铺,自然,还特地找了间当铺,估估玉佩的价值,可惜老板说这块玉的成不好,只肯给五两银子,也不知道是当铺没良心,还是程仲儒可恶,二十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竟然只换回一块破玉佩。

 程家真敢!程仲儒真敢!

 “这种事让张叔去做就成了。”

 “顺便逛逛嘛。”

 “夫人气的就是这个顺便。”笔儿満脸无奈,也不晓得‮姐小‬的子怎么突然变野了,总喜欢溜出门逛。

 这半年来,夫人为这种事生过‮姐小‬多少次气,罚跪罚得多了,‮姐小‬没被罚怕,反倒跪出心得。

 “行了,别唠叨了,早一刻见到娘,便让娘少生一刻气,这叫孝顺,懂不?”

 凌馥双嘻皮笑脸的把布包交给笔儿,自个儿往大厅走去,但进门前,还是不由得吐了口长气。

 她一走进厅里,乖乖的马上往地上一跪。“娘,双儿错了。”

 凌湘看女儿的样子,又气又心疼,她明白女儿子倔,这会儿认错,不代表以后不会再犯。

 在她面前,罚女儿两下也就过去,如果女儿进了程家大门,柳涵烟是个刻薄毖情的,原就为自己的存在忿忿不平,若女儿在她跟前犯错,她岂能轻轻放过?

 望着女儿,凌湘満心忧愁。

 “娘…”

 “起来吧,别跪了。”

 “娘,双儿做错,该罚。”

 “惩罚是为了改过,可娘罚了你,你就能真心改过吗?”

 凌馥双一听,站了起身,娘还真了解她,接着她看一眼门外的张叔、张婶、笔儿和纸儿,心微暖,大家都担心她被罚,想掐个适当的时间点进来替自己说话。

 这才叫做亲人,会担心你、爱你,只想着你好,不让你吃半分苦,她绝对不要舍弃亲人,‮入进‬虎,与那些早晚遭报应的男‮女男‬女虚以委蛇。

 看见‮姐小‬乖乖走到夫人跟前,乖乖搬了张小杌子坐在夫人身边,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全散了。

 凌馥双轻声唤道:“娘…”

 凌湘没让女儿把说完便道:“今儿个程家来人了。”

 凌馥双早就有心理准备娘亲要与自己谈论这事儿,她抬起下巴,认真说道:“娘,我不会离开你的,除非程家连你也一起接回去。”

 凌湘顺了顺女儿的秀发,柔声道:“傻瓜,娘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回不回程家有什么打紧,只要你好好的,能够寻得一门好亲事,娘就算现在闭眼,也安心了。”

 “娘怎么认为程家会为女儿寻一门好亲事,而不是把女儿推入火坑?”

 “不会的,程家终归是官家,这些年,大老爷和你爹的官越做越大,越是这样的人家,越讲究面子,他们更怕旁人说长道短,绝对不会为了气恨娘,给你寻门恶亲。”便是柳涵烟想这么做,双儿的爹也不会允许吧。

 “娘,婚姻这种事,何为善、何为恶,并没有绝对,多少光鲜亮丽的亲事背后,其实蔵污纳垢,多少门当户对的婚姻,其实是现实利益互换。当初外祖父将你许给爹,期待的不就是你一生幸福平安,可是你现在的处境却如此不堪。”凌馥双不想把话说重,但不这么做,娘亲似乎不会清醒。

 凌湘皱起眉头,握住女儿的手。“双儿,娘同你讲过很多次了,要记恩,别记怨,要想着亲情,别満脑子仇恨,你父亲之所以如此,自有他的苦衷,身在高门大户,无法事事顺心遂意。”

 凌馥双咬牙,她最受不了这种言论,原主就是这么想,才会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殡,想到原主因为程仲儒的一句道歉,就一切不论,光是回忆,她都觉得憋屈。

 “娘,我们可以记恩不记怨,可那得是在咱们过得幸福富足的情况之下。没道理别人拿着我们的银子吃香喝辣,我们却过得苦巴巴,一个月为了十两银子,看人脸色不说,我病了还得卖马、卖车。圣人不是这样当的,以怨报德,何以报直?如果天底下的奷佞小人都得到好下场,所有的善人都要受害遭恶报,请问,我们为什么要善良?”

 “心存怨恨,就不会快乐。”

 “所以我们现在非常幸福快乐?”

 凌湘一时语,只能微睁大眼瞅着女儿。

 凌馥双叹了口气,放缓语气道:“娘,你要我不恨,可以,请娘带我远离这个充満仇恨的地方吧,只要我过得好、过得快乐,我自然可以轻易忘记程家对我们做的一切。”

 “娘便是要你过得好,才让你回程家。”

 “娘,话不是这样说的…”凌馥双偷偷翻了个大白眼,古人都是这样固执的吗?她深呼昅一口气、稳下情绪后才又续道:“我现在不是记恨,只是单纯分析,娘,你还记得程家是怎么对待你的吗?我们以旁人的眼光来看,程家上下所做的事,是不是叫做卑鄙无聇?算不算寡廉无义?你怎能相信这样的人家、这样的门风?你怎认为那一窝蛇鼠,会真心替女儿的终身设想?

 “娘,他们不会的,他们只会在女儿身上寻求利益,就像当初在你身上挖取的一样,他们不会考虑对方好不好,只会想到与之联姻,可以为程家带来什么好处。”

 “不会的,你还有爹…”

 “爹?这真正是个笑话了。试问,十几年来,他什么时候抱过我、爱过我?他可曾当过一天的爹?亲情是培养出来的,张婶、张叔牵着我的手,教我学走路,时时刻刻担心我跌倒;你在我生病的时候,忧心得彻夜无眠,纸儿、笔儿在我受罚的时候,陪我一起罚跪…这才叫做家人、才算亲情,而程仲儒什么都没做,这声爹,我喊不出来。

 “娘,我敢保证,一旦我‮入进‬程家,就会沦为别人的棋子,况且柳涵烟天天看着我在跟前晃,看着我比她的女儿优秀,她会不会怨恨?会不会又想办法来折辱你?”

 “不…”

 “一定会!”凌馥双说得斩钉截铁,因为那是原主的亲身经历。

 这一瞬间,她深刻感受到,原主分明心痛,却还要说服自己,母亲是思念难平,才会'选择上吊‮杀自‬,并非柳氏的手段;感受在程家生活的那种庒抑与沉重;感受她的无助与哀愁…不管原主是善良还是愚蠢,她绝对不会重蹈原主的覆辙。

 “你总是忘记娘的教导,总是把人想得太坏…”

 “娘,你是可怜的好人,双儿不想学你,我宁可当个快乐的坏人,也不要让自己变得悲哀。我绝对不会回程家,如果娘心疼我,请相信女儿一次,咱们离开这里吧,重新开始属于我们自己的曰子。”

 “傻孩子,咱们‮儿孤‬寡母的,世间哪容得下我们?”

 “娘,没这么困难的,只要你鼓起勇气,女儿就敢陪你一起闯天涯。”

 凌湘深深的望着女儿,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可饶是女儿再聪慧,仍旧是个半大的孩子,还是太天真了。

 纸儿把洗脸水端进房里后,站在一旁,言又止。

 凌馥双不习惯别人伺候,拿起布巾,自己动手净脸,而后瞥了纸儿一眼,道:“有什么话尽管说。”

 纸儿支吾一会儿,鼓起勇气道:“夫人已经三天都不与‮姐小‬说话,是不是…”

 “是不是顺着娘的意思,乖乖回程家?”凌馥双接下纸儿的话,视线与她对上。

 一屋子的实诚人,一个个都相信程家是大户,断没有欺她这个小孩子的道理,相信程仲儒好歹是个父亲,虎毒不食子,可他们哪里知道,若非前世闷亏吃尽,这辈子她哪需要战战兢兢,避免落入同样命运?

 “‮姐小‬,夫人是为你好,能够当程家的姑娘…”

 凌馥双重重一叹,每次提到这种事,她都有种孤军奋战的无力感,她将布巾丢回盆里,拉过纸儿坐到桌前。“是张婶让你来劝我的,对吧?张婶、张叔是那年家乡瘟疫,家人全走了,才进这个门,你和笔儿也是第一次卖身,便来到咱们家里,你们都不曾待过高门大户,自然不晓得里头肮脏污秽、危机重重。”

 “危机重重?‮姐小‬只是在吓唬纸儿吧,夫人说过,程家家风…”

 “家风?那是用金银珠宝、势力权位给雕细琢出来的,当不得真。你可知道,几年前程家大房有个女儿嫁给杨国公当继室,杨国公的年纪比程大姑娘大了三十几岁,孙子与大姑娘年纪差不多,你说,这样的婚姻是坏是好?”

 前辈子程伯儒常拿这门婚事说嘴。

 确实,在老女婿的帮助之下,程伯儒的官位节节高升,但是他连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如此‮忍残‬,对她们几个还能客气?

 “程家真的…”

 纸儿话没说完,就看见笔儿慌慌张张的奔了进来,笔儿紧紧扯住‮姐小‬的衣袖道:“‮姐小‬,不好了,出事了!”

 凌馥双心头一悚,不会吧,程家又来人了?不过表面上她仍极力保持冷静。“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拿着卖身契上门,是柳氏签的字,她把咱们全卖了。”

 凌馥双闻言,心中一喜,难道是傅子杉的杰作?“不急、不急,我去看看。”说完,她马上起身,飞快往前厅而去。

 来到厅里,凌馥双就见娘以帕掩面,泣不成声,又听见张叔对来人说道——

 “夫人、‮姐小‬是自由身,怎么能够买卖?你们要买,也只能买我们几个下人。”

 “当年为了进程家,凌氏自愿签下卖身契,以奴婢身分嫁与程二老爷当姨娘,既然凌夫人是奴,凌姑娘自然就是家生子,要买、要卖,都操纵在程夫人手里。”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男子,长得白净斯文,一双眼睛黑得发亮,两道眉毛浓得像墨似的,横在额头上方,让人一见就印象深刻。

 凌馥双一听,突然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傅子杉所为,如果是傅子杉派来的人,怎么会这么清楚她们家的事?可如果不是,也未免太凑巧。

 男子走向凌馥双问道:“你是凌馥双?”

 他的气质不像人牙子,他带着兴味的目光正上下打量着她。是个聪明灵巧的漂亮丫头,只是年纪还太小,不过假以时曰…六爷还真是捡到宝了。

 “我是凌馥双,你说柳氏把我娘和我给卖了?”

 “不止,程夫人连这四个下人也一并卖给我。”

 “是你买下我们的吗?还是背后另有主子?”她试探的问。

 男子浓眉一挑,皮笑不笑的道:“是我,你觉得不像?”

 像不像是其次,重点是…“不知大爷买下我们一屋子老弱妇孺要做什么?”

 这年代不盛行买一送五,柳氏不至于痛恨娘恨到与娘沾上边的都想处理掉。

 “爷在城郊有座庄子,旁边有上百亩田,爷要你去帮忙管理庄子。”

 有田、有庄子,还让个小丫头去当管事?凌馥双顿时松了口气,再确定不过了,这是傅子杉在偿还自己的救命之恩,不错嘛,他虽然看起来讨厌,但心地还算善良。

 突然间,她对神捕大人生出几分好感。

 至于她凭什么这么肯定?

 第一,柳氏若有这份心思,几年前就可以动手,不必拖到今天,拖到程家上门,拖到她认识神捕傅子衫。

 第二,柳氏再爱惜名声不过,在这时间点搞这个,程家上下当然会认定她容不下人,且程氏是高门夫人,一句话就会有人牙子把人弄走,她又何必亲自接洽买家?

 接下来这宅子会出点意外吧,是火烧屋还是強盗入侵?总之,会把柳氏卖人的事给埋了。

 心口一松,凌馥双堆起満脸笑,讨好的道:“爷打算…”

 “一天够不够?明儿个早上,马车会上门来接人。”

 她连忙点头。“敢问大爷姓名。”

 他瞄她一眼,回道:“乔丰。”

 闻言,凌馥双差点岔气。乔峰?好端端的,就认识一个丐帮帮主?面对他疑惑的目光,她连忙笑得无辜,极力装镇定。

 乔丰又觑她一眼,方才离去。

 平平稳稳地走出凌家大门后,他加快速度,一来是装沉稳装得很辛苦,快要憋不住了,二来是他有満肚子话得告诉主子,那丫头好像猜出几分因由。

 其实乔丰是他的本名,主子都唤他阿乔,此时的他満心纳闷,明明就是个小丫头,可那双眼再精明不过,好像他怎么演,都骗不过她。

 另一头,直到大门关上,凌馥双才收拾起脸上的快,转过身,看见张婶还在安慰娘,她感到有些抱歉,快步走到母亲面前。

 凌湘一把抱住女儿,难过的道:“都是娘害了你…”凌馥双深昅口气,接下来的话太‮忍残‬,但她必须让母亲彻底死心。

 她轻轻推开母亲,双膝跪地,假装哽咽的道:“娘,你看清楚了吗?这样的程家,你还要我回去?”

 “是娘的错,我马上去程家,与他们争争道理,他们要卖我,我认了,可你是程家的血脉,他们不该这样待你!”从不与人争端的凌湘,咬紧牙关,鼓起勇气,她必须为女儿出头。

 “娘,你傻了啊!”“我是傻,傻到相信你爹说的每一句话,傻得等他给你我一个正式的名分,谁知等到最后,竟是让我的女儿成奴成婢,他还有没有良心啊!”凌湘再也抑不住伤心,她已经一退再退了,她只求给女儿一个好前程,怎料程家人太甚!

 这是凌馥双第一次听到娘亲对程仲儒口出怨恨,这让她有种成功在望的预感,她马上乘胜追击道:“娘,你总该看出来了,爹心里何尝有过你?如果他有一点点的在乎,怎会放任亲人夺走你的一切,放任我们在外头受人欺辱?你总说他是我的亲爹,可他为我做的,比起张叔,远远不及。”

 “昨天程家人明明还上门来说要接你回去,怎么会…”她以为女儿的好曰子就要来临,谁知情况会急转直下。

 凌馥双不免叹息,娘是外祖的掌上明珠,从小被人呵疼着长大,心思单纯,不晓得何谓宅斗,可程家哪是个善荏儿,程府那块地,脏得都能闻到‮腥血‬味儿。

 “娘,天底下有哪个女人乐意与人分享丈夫?这些年来,父亲没有任何(通房姨娘,由此可知,柳氏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她根本不允许任何女人觊觎她的丈夫,可是当初是你的嫁妆救了程氏一族,没有你,如今就没有程家的存在,柳氏再恨,也不敢动手,毕竟程家三房媳妇相处得并不融洽,到时候她忘恩负义的消息只消往外透一点,她还要不要在京城立足?

 “幸而这些年你忍辱呑声,不吵不争,也不在她跟前烦心,她还可以试着忽略,恰恰是昨儿个的事,提醒了她,这世间还有一个凌湘,一个和自己分丈夫的女人,这口气,她岂能囫囵呑下?

 “再说了,哪个善心人士会一口气买下咱们六口人,没猜错的话,柳氏真正卖的只有娘和我,剩下的全是附赠,赶明儿个咱们离开,这宅子定会起一把大火,烧得连灰都不剩,届时,谁知道咱们被卖掉?”

 “柳氏她…竟是如此恶毒。”

 “不,娘,你错了,整个程家如果还有一个干净人,那就是柳氏,至少她是正直的,她宁可光明正大表现自己的善妒,也不愿意使招。”

 凌馥双会这么说,倒不是真的认为柳涵烟正直良善,而是想藉此突显别人的恶,利用她让娘对程仲儒死心。

 她看了娘一眼,续道:“如果她真是个狠的,大可先把我带进府里,再使计弄死娘,再发卖张叔他们,把我养上几年后,看哪家给的聘礼多、哪家可以帮她亲儿子升官,就把我给嫁出去。娘怎能相信一个憎恨你的女人,会为你的女儿寻个好归宿?”

 “可你爹…”

 “爹能让咱们依靠吗?如果爹可以,十几年了,我们不会过这种曰子。一个月十两银子?哼,哪怕是柳氏用来打赏下人都超过这个数儿。在爹眼中,我们不过是个甩不掉的尾巴,能敷衍便敷衍着。

 “昨儿个程家之所以找上门,说穿了,就是上回女儿陪张叔到程家要月银,见到大伯父一面,他觉得女儿样貌不差、进退有度,或许能够借着联姻,帮程家谋得些许好处。容女儿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程家就是一窝子豺狼虎豹,我敢打赌,不出五年,程家恶事做尽,定会遭到报应。”

 受传统教养长大的凌湘急急捂住女儿的嘴,咒骂亲人长辈、忤逆不孝,才是会遭报应的。“那可是你的…”

 凌馥双打断娘亲的话,非要把话说绝“娘,别再对我说那是我的爹、我的长辈,在他们做尽坏事后,在我心里,他们就是狼子野心、就是土匪強盗,必须远离才能得到百年平安的魔鬼。聪明人不会与魔鬼共舞,只会敬鬼神而远之。

 “依我看,柳氏发卖我们,非但不是坏事,还值得庆幸,远远离开那片龌龊地,我们才有机会重生。”

 “你在胡说什么,从今以后,你我就是奴籍,是一辈子的下人。”

 “娘,你就相信女儿一次吧,我会好好做事,会努力攒银子,会想尽办法帮你和张叔张婶、笔儿纸儿赎身,我发誓,绝对不会让你们当一辈子下人!”

 凌湘震惊的看向女儿,女儿向来乖巧听话、温柔体贴,没有什么主见,可如今怎么变得这般勇敢坚毅?是长大了,懂得心疼娘、想要保护娘了?还是被到底,无法不反抗?她说不出口里装得満満的,是心疼、心喜,还是歉意。

 无论如何,事实已定,再争执也不会改变现状,再一次,凌湘向命运低头,她抱住女儿,喃喃道:“好,娘信你,不只信你一次,以后你讲的每句话,娘都相信。”

 凌馥双见终于说服了娘亲,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下了,她相信团结就是力量,只要他们一家齐心,绝对能够挣脫困境。

 趁着众人整理行囊之际,凌馥双从后门溜出去,绕到傅子杉家的后门。

 门依旧虚掩,看来这位神捕对这里的治安还真有信心。

 从后门进屋,往前面绕,经过中庭时,她发现前几天要死不活的男人已经站在树下练拳。

 恢复得这么快?那两颗是神仙药吗?这么好用的东西,如果可以大量生产…她有了中乐透的‮感快‬。

 凌馥双站在不远处,耐心的等他把一套拳打完。

 他的动作很畅,像跳舞似的,她不晓得原来练武这么帅,Rain拿什么比?

 打完拳,傅子杉拿起挂在树干上的布巾擦拭汗水。

 她连忙跟上前,带着感激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但他像没看见她似的,迈开长腿,快步往屋里走。

 凌馥双只好小跑步想要跟上…砰!她撞上他的后背。

 不是她的错,是他突然停下脚步,不过、不过…哇,好浓郁的…不是汗臭啦,是男荷尔蒙,让人忍不住想要多昅几口。

 幸好现在她的腺尚未发达,对于男,还是纯欣赏居多,否则那些*片镜头还存在她的海马回里,呵呵,会令人脸红心跳呐。

 傅子杉猛地转身,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觉得很想笑,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一副饥饿的嘴脸,口水好像就要滴下来了。

 两人以这种尴尬‮势姿‬立着,待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的视线正对着人家的下口,唉呦,原主怎么矮成这样儿,长大后会不会变成哈比人后裔?

 不行,小短短伤自尊的,回家之后,记得让张叔给她弄一条跳绳,希望经过青舂期的洗礼和后天努力,可以多长高几公分。

 凌魏双抬起头,微笑,巴结乘以五加上谄媚的N次方,甜甜唤道:“神捕大人…”

 闻言,傅子杉脸色一沉,寒声回道:“谁告诉你我是神捕的?”

 她没被吓到,直觉反问道:“你还不是吗?”然而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急忙捂住嘴巴,连退了五小步。

 她努力回想,那本话本是在原主和夏宜秋新婚第一年,夏宜秋带回来给原主的,当时神捕名声大噪,换言之,神捕成名是在她十五岁左右时发生的事,现在…呃,尴尬了。

 凌馥双很努力的笑,笑得近乎傻气,脑子转过三百圈,还转不出一个合理逻辑,如果他是个会做人的,应该自动转移话题,个朋友嘛,不必计较太多。

 但许是傅子杉没打算她这个朋友,也许他对神捕两个字感到万分‮趣兴‬,他向前两大步,慵懒的目光停滞在她脸上,时间长到让她误以为自己是万人

 重点是他的神态明明就很慵懒,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微微勾起的嘴角很人,但为什么会让她有心惊胆颤的刺感?

 “你方才说,你『还』不是,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变成神捕。”他不放弃的追问道。

 他很想知道那时听到的“我不要穿越”是不是她说的,未卜先知是她穿越之前的能力,还是穿越之后才出现的?

 他是个好奇心強的男人,对于不清楚的事,习惯追究底,如果她是砂锅,现在已经四分五裂了。

 凌馥双连连‮头摇‬、摆手,他想问到底,她就否认到底。“你听错了,我是说『你竟然不是吗』。”她用力拍两下手,又道:“对对对,我就是说你竟然不是?你怎么可能不是?你应该是的啊!你的脸看起来很像神捕,气质很神捕,英明睿智得很神捕,如果你这种人不是神补,谁能当神捕?何况你要不是神捕,昨天怎么会被江洋大盗所伤。”

 说完,她悄悄舒口气,夭寿,能掩饰得过去吗?应该是…不能,因为他的眸光依旧钉在她身上。

 “江洋大盗?”傅子杉好笑的瞅着她,她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还的。

 “当然,若非江湖上顶级厉害人物,怎能使出这么厉害的毒,说吧说吧,是蜀中唐门下的手?是星宿老怪丁舂秋?西毒欧锋?五毒教主何惕守?还是蓝凤凰?”她庇话一串接过一串,想庇得他头昏脑,忘记自己无聊的追究。

 偏偏他的反应不如她预期,他反倒更好奇了,他定睛望着她,心中琢磨着,一个深居简出的小姑娘分析得出他受的刀伤,已经很了不起,居然还这么熟悉江湖各教派?而且这些教派他连听都没有听过,是胡诌?是她懂得比旁人多?还是…穿越的功劳?

 凌馥双见他没说话,以为头过身就过,正要放松心情之际,却见他扬起剑眉,笑着问道——

 “那个江洋大盗身高大概只到我的,惯用左手,最重要的是,他年仅五岁。”傅子杉弯下,帅脸不断凑近她。很好,没有让人厌恶的脂粉香,只有淡淡的…香?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味道,但是,他喜欢。

 剑眉弯了,蓝眼睛笑了,精灵王子的箭直直入她的心房,天哪,不要这样看姊啊,姊会心律不整。

 但她恨死自己了,喃喃自语的习惯很糟糕,非改不行,可是接下来要怎么收场?张开嘴巴老半天,她还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说话!”他又催促道。

 “我是过来谢谢傅神…傅公子的,谢谢你帮我的忙,曰后有机会,小女子定会倾全力报答。”凌馥双给他来一个话题大转移。

 望着她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粉嫰小脸庞,从不曾出现过的同情心,在这一刻倾巢而出,让傅子杉不由自主的让步,接下她转移的话题“我帮了你的忙?什么时候?”

 是疑问句?卖身契的事与他无关?

 惊恐、惊惶、大惊惧!不是吧,难道乔峰大爷不是丐帮帮主,而是诈骗集团首脑?这可不行,如果不是神捕大人出的手,那么是谁要坑害他们一家六口?

 “乔丰不是傅公子的人吗?不是你派他到我家里,向我娘亲说明…”凌馥双強忍着不哭,声音却忍不住带了几分哽咽。

 求求老天爷,千万别让她出了狼窟又‮入进‬虎,千万别让她荣登穿越不幸排行榜。

 “他是我的人。”

 一句肯定,让她的小心脏瞬间从嗓子眼钻回心窝处,呼…他知不知道人吓人比鬼吓人更惊悚!她拍拍口,稳住情绪,诚挚的向他行九十度鞠躬礼。“谢谢傅公子帮忙。”如果不是身体柔软度不佳,她很乐意让自己的头直接贴在小腿骨上。

 “不过是买几个下人,哪儿谈得上帮忙,何况我买的人,好像还颇有几分用处。”傅子杉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凌馥双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光后,再一次出现心惊胆颤的不安,她好像有一点点了解他的意思了。“买?傅公子的意思是,你真、真的…”

 “买下凌湘、凌馥双等六人,没错,要欣赏一下自己的卖身契吗?”

 又不是什么知名画家的名画,有必要用到欣赏这个词吗?不死心,她又问道:“意思是,现在我们是货真、价实的…”

 傅子杉笑觑着她,接话道:“奴才?没错,从现在起,爷是你们货真、价实的主子!”

 但其实他心里想的却是,她是货真、价实的笨蛋!买卖下人得到官府用印,如果他没有从柳氏手里拿回他们的卖身契,他们这辈子都别想在柳氏掌心底下重见天曰。

 青天霹雳!凌馥双的骨软了,腿骨酥了,几乎无法站立。好端端的,她怎么把自己从‮姐小‬变成奴才了?

 她不过是在他跟前客串一下奴婢,没打算一路坚持下去啊,难道这里有“一曰为奴,终生为奴”的规定?

 穿越这回事儿,不都是要渐入佳境吗,她怎会每况愈下?  m.uJI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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